第98節
第104章 祭拜 冠禮過后遷居新府,便算正式自立門戶,賢妃給易北撥了不少人使喚,皇后也送來些下人,說是不夠只管找她要。 易北全盤收下,一一安排,然后去戶部走馬上任。 相比起易北忙亂的生活,江梨則更顯得有些無聊。 自賜婚的圣旨下來之后,她就算徹底被宣德侯夫人關在了家里,每天不是繡嫁妝,就是挑選各色需要帶去皇子府里的物品,從妝臺鏡面到床榻被褥,從各色首飾到盆子木桶,宣德侯夫人統統都會問過江梨的意思再最后敲定。 想想當年嫁薛從安時,自己生怕被家中克扣了用度,什么東西都是自己親自盯著cao辦的,似乎也沒有這么忙啊。 江梨看看侯夫人讓人新送來的一批單子,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上一世自己嫁人的場景,終于恍然大悟。 這是嫁的人不同??! 是嫁給平民簡單,還是嫁入皇室簡單,這種問題都不用多想。 單子上的東西比自己上一世嫁人時多了何止一倍,再加上還有皇室宗親賞賜的添妝,閨中密友送的私房,外帶上賢妃和侯夫人給置辦的東西,光念上一遍就要花不少功夫。 有了在別莊的經驗,宣德侯夫人對宮中派來教授禮儀的年長姑姑簡直是禮遇有加,然后大大方方把她們送去給江梨調教。 忙忙亂亂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過年。 易北終于在戶部站穩腳跟,江梨的婚禮籌備也幾乎準備完善。 天子宴上,江梨被各家貴女圍得水泄不通,正式被京中最頂尖的貴女圈接納。易北則被大臣們拉著喝酒談心,執手相看,大家紛紛以和十一皇子說上話了為榮,以沒被十一皇子搭理為恥。 天子借口酒醉,提前拉著皇后離席。 江梨應付完最后一個拉著她依依不舍的貴女,跑去廊下站著吹風。 似乎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冬夜里的涼風吹散臉上因為喝酒而涌上來的絲絲熱意,江梨回頭看著廳中觥籌交錯,燈火輝煌,只覺得恍如隔世。 哪怕是第三世她為側妃最后封嬪,也不曾參加過這種宴席。 說白了,后宮中除開皇后,其他就算是貴妃也只能算是妾室,能出席這種場合的,只能是皇后,天子絕不會帶寵妃前來,否則年還沒過完就得被言官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至于過后嫁了薛從安,倒是有可能會以臣子正妻的身份撈到一席之地,但她還沒享受到這個待遇,就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她四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以未嫁女兒的身份,出現在這種普天同慶的場合里,還和她仰望了四輩子的圈子,打成一片。 總有一種莫名的心虛感。 碧云發覺主子情緒不對,覺得大概是席上蜜酒喝得有些多,便去給江梨端醒酒湯。 江梨想了想,順著人少的游廊,順腳往越發偏僻的地方走。 所謂什么宮中私會,什么僻靜地方撞秘密這種事情,江梨壓根不信。 平時還有可能,這會兒是宮中大宴,凡是有些身份的人,比如說太子,比如說易賢,比如說易北,比如說左相,比如說朝中新晉的大臣,都是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的存在,連更衣的功夫都沒有,哪里有空去接見什么暗探,私下安排什么秘密幽會? 何況就算是男方有空,姑娘們也在忙著交流感情啊。 江梨對宮中地形太過熟悉,幾輩子積攢下來的經驗,很清楚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守備松懈,哪里會因為偏僻少人而留守宮人躲懶。 于是,當碧云匆匆忙忙取來醒酒湯時,江梨早就不知道繞到哪個偏僻無人到角落里去了。 宮中雖說人多,但大抵是個人都喜歡往熱鬧地方湊,江梨一路感慨一路發呆,走過幾條甬道,轉過幾個彎,秋梧宮那曾今氣派,如今已因為無人修繕而變得斑駁破敗的朱紅大門,便清晰的出現在了視線范圍之內。 不會有人還記得這里曾今的繁花似錦。 暗黃色的門環拉開一室清冷的月光,枯敗的梧桐葉幾乎鋪滿整個院落,樹下擺著的貴妃榻已經在風吹日曬的摧殘之下,開始有了斑駁的痕跡。 江梨一陣恍惚。 那個時候她為了圓謊,還在這里,硬生生把易北認作是西四所的暗衛…… 如今物是人非,易北搬離秋梧宮,就更不會有人來照管這里了。 大概等易北登基,這里才會重新熱鬧起來吧。 他之前的十幾年,在這里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呢? 有皇后不遺余力的關照,想必易北在秋梧宮中的生活,不會很好過。 俊秀挺拔的身影從樹后轉出,似乎還帶著月光的清輝,待看清來人后,才似乎頗為驚異的開口。 "你怎么會來?" 江梨一愣。 按說易北不是應該比自己還被圍得水泄不通的么,怎么他居然也跑來這里了,而且還比自己來得早? 身影走出樹影之下,已經初初長開的五官被月光籠罩,越發顯得俊秀無雙。 江梨莫名紅了臉。 "反正宴上也沒什么事,我隨便走走,就到這里了,想起……" 想想之前的種種囧狀,江梨訥訥住了嘴。 "裴娘娘以前住在這里的吧。" 易北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拉過江梨,帶著她繞到樹后。 簡單的香案前擺著幾樣精致點心,大概是易北從宮宴上偷摸順出來的,連白瓷碟子都沒有,就在地上鋪了手巾權當隔灰。 江梨自動自覺的往地上跪下,誠心誠意對著裴妃的牌位磕了三個頭。 易北陪著江梨,在她身邊跪下。 "母親,大婚那日兒子沒辦法來看你,提前先帶江氏過來,也當是見禮了。" 江梨側頭,看著自己身邊已經很有當年龍椅之上的風范的人,似乎是不受控制一般,偷偷伸手過去,握住易北垂在身側的手。 "會有機會的。" 待你黃袍加身,自然有機會為貴妃平反,為裴氏一族正名。 天子不能做的事,你可以。 易北側身,垂下頭來,把額頭抵在江梨肩膀,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待會兒你進房中,從耳室穿過,有個小房間,待在那里,除非我來找你,否則不要出來。" 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悲秋傷春,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按照自己的預想來,但至少是要試一試的。 江梨愣了愣神,然后才反應過來易北說的是什么。 孟陵從外墻翻進來,迅速和易北打了個手勢,帶著江梨飛快穿堂入室,把小門反鎖。 那大概是秋梧宮中得勢的宮女能住的房間,位置極佳,角度站的好的話,正好還能看到院中情狀。 孟陵很是大方的把小窗戶讓了出來。 易北依然跪在香案前。 本就是虛掩的大門發出輕微而又難聽的吱呀聲,天子一身便服,大概是把隨身太監又丟在了門外,只身一人從只開了一人寬的小縫里擠了進來。 易北聽到聲響,迅速起身,一臉戒備轉過樹去,繼而神情變得無比父皇,就連聲音似乎也十分驚訝和不確定。 "父皇?" 天子看到易北時的驚訝,并不比易北看到他時表現出來的少,父子二人站在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樹底下,大眼瞪小眼。 "你……" 天子本意大概是想問易北為何會來,但話到嘴邊,想起易北到底在這里住了那么些年,這話便再問不出口。 易北垂下頭,恭敬跪下,給天子請罪。 "今天宮中大宴,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按說兒臣不該來此,但席上熱鬧,兒臣覺得,似乎很有些日子沒有陪母妃了,所以一時情難自禁……" 易北將額頭抵住地面,聲音低沉。 "請父皇降罪。" 已經顯出些老態的天子揮揮手,長嘆一聲,讓易北起來。 "你有何罪,朕……也很想她。" 易北陪著天子,繞到樹后上了三炷香。 "賢母妃偶爾會和兒臣說些母妃當年之事,兒臣只恨那時年少,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 天子低頭,看落葉滿地,想起物是人非,頓時很有些傷感。 "你母妃……她很好。" 一旦被勾起思緒,又在這種合家團年的特殊情境,天子一說起來就完全無法停下,直到外面守著的太監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溜進來提醒皇上該回去了,天子又去裴氏靈位前看了看,才戀戀不舍的往回走。 易北待天子出門后,才直起身子,負手看著門口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陵看著江梨,似乎是笑了笑。 "深夜于宮中祭拜被降罪賜死的嬪妃,事先又打探天子行蹤,縣主,你可看清楚了?" 你是不是看清楚了,最是無情帝王家,連已故之人,都能拿來當自己的踏腳石,助他青云之上,更進一步。 十一皇子,遠沒有他所表露出來的,那般重情。 他早已決定臣服于易北,帝王家有情無情都與暗衛無關,但江梨不同。 這姑娘一路走來,他幾乎是看遍了她所走的每一步腳印,若在此時放棄,著實可惜。 江梨側頭,眼神無比清明。 她定定的看著孟陵,語氣清冷。 "孟侍衛。" 江梨從未如此叫過孟陵。 "你僭越了。" "無論他做何選擇,我都理解,貴妃雖已逝,但我相信,若貴妃在時,也必定會拼盡全力,為殿下鋪就一條大道,我也相信,他對我說的,全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結果已經擺在這里,她不需要去看過程。 龍椅只有一張,爭儲太過殘酷,無論易北如何想,他都只能用盡自己所能用的任何手段,才能達到目的。 天子對裴氏念舊,為何他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