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打扮得十分樸素的宮女應了一聲,拉著江梨往里走。 “去宮學不能遲到,否則你又要多抄不少東西,怎么弄到那么晚,我昨晚睡前看你房里燈沒熄,還想著你應該快抄完了?!?/br> 江梨只覺得自己腦袋里一片漿糊,畫夜說什么她就應什么,完全沒有其他話。 “也是沒辦法的事,公主前些天和宜安公主吵了一架,正巧被先生逮了個正著,就罰了每人三遍德思篇,公主肯定是不會動筆的,偏你來得這么晚?!?/br> 江梨:“……” 畫夜把江梨按在凳子里,拿了自己的妝匣過來在江梨臉上飛快的描描畫畫。 “我們主子是個嘴硬心軟的,能這么說你就證明對你還是挺滿意,就是嫌你來得太晚,這個氣頭過了就好了,不過要補覺你就只有這一個機會了,我能給你擠的時間不多的,等到了宮學你,你最好眼睛都不要眨一下,張掌正太嚴格了,罰起皇子公主來,連皇上都不能求情的,何況你一個伴讀?!?/br> 江梨滿懷感激的和畫夜道了個謝,閉眼就睡。 不就是坐著睡覺么,她站著都能睡! 冷宮里待過的,什么苦沒吃啊。 畫夜最后把人捯飭成什么樣兒了江梨也沒管,她是去當伴讀又不是去相親,長相不重要,態度最重要。 晉陽公主看到之后倒是很滿意,稍微夸贊了兩句畫夜的手藝,終于滿意起身,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出了重芳宮。 “女官所的人最近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本宮明明讓她們給我送個機靈點兒的人,怎么就送了你這么個上不得臺面的貨色來,是鐵了心的想讓本宮丟臉是不是,看看你穿的那叫什么衣服,回頭給本宮換了去,丟臉死了?!?/br> 晉陽公主從頭到腳把江梨狠狠嫌棄了一遍。 江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青色的女官服,又摸了摸自己腦袋頂上那頂黑黑的女官帽,然后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來,自己素得連手腕上都沒有一對鐲子。 最開始重來的那幾輩子偶爾她還會因為需要去打扮打扮自己,這一世壓根就沒顧得上。 不是活在易北的金大腿抱不上的憂愁中,就是活在暗衛隨時取你小命的驚嚇里,再加上女官所里典儀大人崇尚質樸天然,每天素面朝天連口脂都不擦,從上到下貫徹執行女官以才為上的原則。 沒人會去看看對方腦袋上插的是個什么釵,也沒人會去比別人手上戴的鐲子上鑲的寶石有多大。 說白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嫡母不克扣就算幸福了,打腫臉充胖子有意思? 畫夜機靈,看著自家公主臉色不對,偷偷捋了自己手上一對絞絲鐲子塞給江梨。 “你先戴上,回頭我去庫房里找些公主不用了的,晚上給你送來?!?/br> 晉陽公主再次對畫夜的上道表示了滿意。 “還有你那一身衣服,出了女官所你還穿著做什么,你沒別的衣服了么?” 江梨想了想,老老實實的搖頭。 自己姨娘都入土了,嫡母又不上心,自然不會有人給她準備這些貼心的小東西,她基本上就是一個包袱進了宮,除了寢衣肚兜手巾這些必不可少的貼身小件,其它的還真沒什么。 就連出宮見薛從安她都沒換過衣服,何況還是在宮中當伴讀? 晉陽公主很明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居然沒有衣服換的可憐人,被江梨搖頭的舉動噎得就是一愣,頓了一頓才往下說。 “算了算了,看你這樣子也沒什么好衣服,畫夜,回頭你找幾匹料子,讓人給她做幾身衣服,你是沒見二姐她那伴讀,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怕我們不知道她主子得了好東西,要打扮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偏人還那么丑,什么好料子穿在她身上都像抹布?!?/br> 江梨:“……” 當今圣上崇尚節儉,后宮從皇后開始,一個兩個體察圣意,明面上是能省就省,但畢竟是皇宮后院,再省能窮到哪里去? 只不過她是實在沒想到,公主自己不敢奢華攀比,于是開始變著法子打扮伴讀了么…… 這算是……伴駕福利? 第27章 再見 除了排名十五的嘉泉公主是到了開蒙年齡第一次來宮學之外,其他的幾位都已經是宮學里的常駐人口了,晉陽公主進門之后就再也沒空對江梨指手畫腳,因為還有其他人對她評頭論足。 “哎呀我說meimei,你這氣色不錯啊,看來上次先生罰你罰得還不夠嘛,回頭我和掌正說說,這罰得太清了不長記性?!?/br> 晉陽公主隨手把還打算行禮的江梨往旁邊一撥,自己挺著胸膛就迎上了二公主撲面而來的惡意。 “二jiejie這話說的,掌正不是生平最恨有人干涉他的舉動么,父皇還經常被駁呢,你就能讓人罰多罰少了?” 曾倩跟在三公主身后,偷偷沖江梨笑了笑。 宮學沒有固定的座位,一般是誰到得早誰占得好,除了公主自己指定了要和誰坐之外,一般伴讀的位置都是和公主緊鄰的。 晉陽公主和容嬪所出排行第二的隆昌公主一向不對付,二人的座位也隔了天遠地遠,江梨低眉順眼跟在晉陽公主身邊,抽空還偷偷瞄了一下隆昌公主身邊那位被晉陽公主重點鄙視過的伴讀。 然后才發現,自己又見著了熟人。 一般來說若是公主沒有特別指定,伴讀都會從女官所里挑人,但若公主特別中意哪一家的小姐,去和皇上皇后求了恩典,也能召特定的人進來伴讀。 隆昌公主身邊的伴讀,很明顯身份就不是女官所里那一群庶女軍團所能比的。 工部行走家的三小姐。 這是比自己資歷還要老的一位太子側妃,和太子正妃斗得是你死我活不分勝負,太子登基之后這位順理成章被封貴妃,差點就奪了太子妃的掌管六宮實權。 過后想起來,太子妃當時死活要把自己也扶上側妃位置,很大一部分原因大概是為了分這一位側妃的寵。 只可惜自己實在是太過于爛泥扶不上墻,太子新鮮勁兒一過,就再也沒有了戰斗力。 不過這位側妃倒是很不負太子妃重望,把自己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食rou寢皮,沒少在太子面前給自己下眼藥。 上一輩子自己小心翼翼繞過所有和太子有關的人物,自然也沒碰到過她。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一輩子居然這么早就碰上了。 唔……從第三世自己零零散散聽回來的消息里,這一位似乎是在宮學里就和太子互通心意了? 皇家的感情,也講究個成王敗寇,只有修成正妃才是能站在頂端的人,為人妾室,就是表面再風光,別人議論起來,依然要說上一句私通不要臉。 盧三小姐對于自己的這段黑歷史十分不滿。 這也是她最為人詬病的地方,當年太子妃就是拿著她宮學里不檢點的名聲大做文章,才穩住了自己手里的六宮之權,她怎能不恨。 但不管怎么樣,從家世到手腕,這一位都是能和太子妃斗個旗鼓相當的角色,江梨不想招惹。 除開開蒙那段時間,大部分時間公主所學的內容,和皇子所學的內容還是有所差別的,比如現在晉陽公主正在學的才情十九篇,就是皇子不需要學的東西。 所以一上午下來,江梨并沒有碰到易北,薛從安就更沒了影子。 “出了女官所才知道以前那地方有多小?!?/br> 公主的課業不緊,講才情的又是位年輕夫子,講一講,歇一歇,念兩段,還會開幾句玩笑,各宮殿下們也都算給面子,休息時便放了自家伴讀自便。 曾倩第一個鉆到江梨身邊,把她扯出了屋子。 “我還找了好久呢,就是和誰都不熟,不好打聽那位薛大人?!?/br> 江梨:“……” 感情你還惦著給劉安安牽紅線呢。 都沒影兒的事好么,宮學里夫子那么多,能給皇室教書的那必須得是德高望重的一方大儒,薛從安不過一介探花,上頭還有狀元榜眼,下面還有進士無數,他當從教想必跟的夫子位置也不會太高,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碰的上? “江女官,好久不見?!?/br> 溫暖和煦的聲音恰到好處的抽了江梨一個嘴巴。 薛從安一襲青袍繡雙鯉官服,手中托著一疊書卷,就站在廊下看著江梨。 笑意溫潤,眼神清明。 “原來女官當選公主伴讀,在下還未及恭賀,失禮失禮?!?/br> 江梨看著薛從安,有一瞬間的失神。 自己似乎已經有很久沒見他了,但又似乎不是很久…… “見過薛大人?!?/br> 薛從安身子往前傾了傾,似乎是想走過來,卻又生生停住腳步。 “在下承蒙皇恩,侍奉宮學李掌筆大人文幾,平日都在習政館,今日奉掌筆大人之命,來文思院送些東西,不想竟然碰到女官,當真是在下之幸?!?/br> 江梨一時竟不知道能說什么。 如果是自己上一世…… 不啊,上一世薛從安從來不會對著自己這么說話,更不會有這種神情,她死皮賴臉貼上去慣了,陡然間要拿腔拿調,竟然頗覺得有些尷尬。 “薛大人言重了,下官昨日才侍奉公主,今日第一天來宮學,如有不懂規矩冒犯之處,還請大人見諒?!?/br> 公主自有公主的休息去處,夏日最陰涼的屋子,宮人送上茶水點心,閑坐著打打嘴仗,完全不需要跑到外面來曬太陽,伴讀與公主關系多半不錯,能搭著順風車一起蹭屋子蹭吃喝,像曾倩江梨這種頂著太陽站在院子里的,放眼過去不過數人。 但畢竟也是人多嘴雜,江梨不敢多說。 薛從安非常理解的笑了笑,又指了指手中書卷。 “在下還有事,就不耽誤女官了,若……” 頓了頓,薛從安咽下還沒出口的話,沖江梨微微點頭。 “告辭?!?/br> 時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江梨松了口氣,轉眼就見曾倩一動也不動的盯著自己。 “你行啊你,和薛大人居然這么熟,瞞得夠緊的啊?!?/br> 江梨頓時又頭疼了起來。 曾倩不像劉安安,豪爽之中還要帶著幾分江湖義氣,這種半道上給閨蜜的男神截胡的行為,她拿不準曾倩會是個什么反應啊。 現在在宮學里人生地不熟的,她才不希望和曾倩鬧翻。 “安安從前想要給薛大人丟帕子,結果鬧得一堆姐妹都托她去?!?/br> 曾倩立刻歡樂插嘴。 “啊那個那個,我知道,不是后來沒反應么,薛大人還以為她是賣帕子的?!?/br>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安安這張臉啊,已經被她丟得滿女官所都是了…… “可不止這樣,當時我也有一條巾帕在里面,安安她怕丟不準,特意在我的巾帕里給包了塊石頭……” 曾倩一下子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邊揮手讓江梨不用說了。 “行了行了,這么個蠢貨,她這輩子就別指望薛大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