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孟陵話里的信息量太大,江梨只覺得自己一顆心,蹦跶幾下又要驟停,驟停之后又要狂跳,只怕過了這次皇上壽宴,她是要折好幾年的壽了。 難道孟陵最后查出來的結果,是皇后想要對皇上做什么事? 可沒理由啊,皇后是大家閨秀出身,一家子全靠著皇上的恩典才能位高權重,無論是從太子的角度來說,還是從皇后母族的角度來說,皇后害誰都不可能害皇上。 如果目標不是皇上,那就是萱嬪? 畢竟中宮地位穩固,后妃如何爭寵,也爭不到皇后頭上去,目前看來唯一一個最具有威脅力的,只有隱隱威脅到太子東宮位置的五皇子了。 皇后一直和萱嬪不對付這是后宮人人皆知的事實,萱嬪當年還是貴人,盛寵之下誕育五皇子,皇上大喜之下原本是想直接越級晉封為妃,結果硬是被皇后攔住,只得了個嬪位,過后貴妃賜死,德妃上位,淑妃空懸,萱嬪便再無封妃之機。 萱嬪對此耿耿于懷,而皇后忌憚皇上青目五皇子,對萱嬪也沒什么好臉,平時大家只維持著明面上過得去,若是能借著皇上之手把萱嬪除了,省去一樁心腹大患,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為何易北又說萱嬪很想要一個人來背鍋? 除非萱嬪的確是做了什么,讓皇后抓住了蛛絲馬跡。 “大人,闔宮都要封禁,我這會兒不在……” 你這不是打定主意要nen死我么。 孟陵一手松松環著江梨不讓她掉下去,房梁狹窄,少女挺直的背脊若有若無的貼著自己的胸口,如果刨去倆人各懷心思的內心世界,情景要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女官所這會兒應該已經解禁了,那個給皇后送畫的女官叫什么來著?” 頓了頓,孟陵似乎是想起來了一般,語氣輕快而和煦。 “對了,叫王琳,已經被拖出去杖斃了?!?/br> 江梨狠狠的打了個冷戰。 原本應該是自己…… 孟陵盯著江梨,沒有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兔死狐悲是不是,沒有人救她,只能怪她自己倒霉,上趕著巴結皇后送畫,連賞賜都沒撈到,還送了命?!?/br> 江梨攥著孟陵袖子的指節有些發白。 “你為什么和我說這個,跟我有什么關系?!?/br> 很好,連尊稱都不用了。 孟陵松了口氣。 秋娘說的沒錯,這貨看上去是慫得不行,但實際上內心里銅墻鐵壁,不下點猛藥根本撬不開死角。 他原本以為江梨的死角會是普通的家人朋友,亦或是做錯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把柄,結果一查下來,這姑娘不僅在家不受寵,而且在宮里謹小慎微到沒有任何錯處…… 他也沒想到,江梨居然會這么在意這件事情所牽連到的人的死亡。 在他看來,這和江梨完全就是兩碼事,根本不搭界么。 “你應該很清楚原因?!?/br> 在聽到王琳被杖斃的那一刻,江梨的腦子已經全亂了,孟陵說的話已經自動被切換成了背景音,她耳邊回蕩的全是自己第一世時被打死之前的慘叫,她記得監刑官穿的是一身墨綠色繡獅子的官服,看著自己的眼神毫無任何感情,冷得就像一塊冰。 那時候她在想,哪怕你看著我,說我活該,起碼我都好受一點啊。 “你為什么這么在意,王琳跟你是什么關系?” 而在孟陵看來,江梨這么一副快要被嚇死了的模樣,正好是自己撬開她嘴巴的突破口,還在繼續循循善誘。 殊不知江梨的內心已經飄蕩到了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根本就是雞同鴨講。 緊閉著的大門被悄無聲息的推開一條小縫。 孟陵警覺抬頭,卻發現偷摸溜進來的身影,無比熟悉。 易北那還沒有特別長開的,少年瘦小的身影,先是悄悄踏進一只腳,然后又縮進來第二只,輕手輕腳的把門反手關上,原本是往里走了兩步想直接翻東西,然后又突然莫名停下來,四周看了一圈,接著緊緊鎖定自己蹲點的房梁。 “我發現你了,出來吧?!?/br> 孟陵開始懷疑自己的藏匿本事,到底是退步了,還是從來就沒有練好過? 明明易北什么武功都沒有,怎么可能每次都這么準確的找到自己到底藏在哪兒啊…… 第21章 人情 孟陵本來想堅守不出,萬一易北是詐自己的呢,出去那就太虧了。 至于江梨,姑娘家么,不是怕黑就是怕高,多得是又怕黑又怕高的,他壓根就不信江梨敢自己蹦下去。 但很明顯,他錯估了江梨那置諸死地而后生的膽子。 江梨只是怕黑而已,死過好幾回的她,壓根就不怕高。 易北開口的那一瞬間,就像是紛繁雜亂的耳鳴聲中破出了一道光明,江梨幾乎是立刻推開孟陵的手,撲著就要往地上躥。 jiejie,這可是房頂啊…… 孟陵被江梨嚇了一大跳,趕緊把人往回撈。 一跳一撈的功夫,那動靜就大了。 易北滿頭黑線的看著孟陵帶著個白著張臉,眼中隱隱含著點淚光的江梨,從房梁那么個暗衛習慣待著的隱秘地方蹦下來…… 看不出來啊,這姑娘能有這禍國殃民的本事,勾得暗衛都想破壞規矩對她硬來? 是不是自己以后得考慮一下用用她的美人計什么的? 江梨直接躥去了易北懷里。 “大人救我!” 孟陵:“……” 他還以為這姑娘被嚇傻了,這一開口哪里有傻的樣子? 還對著易北喊大人呢! 天地良心,江梨碰到易北的時候,腦袋里面根本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金大腿來了,我得救了。 至于稱呼如何,行為如何,舉措如何,結果如何,江梨統統都交給了天意。 易北本來就屬于少年人營養不良還沒開始長的身材,江梨雖說是江南女子的嬌小,但在女官所里有典儀照顧,同僚姑娘也相處得來,在外有薛從安時不時捎些零嘴加餐,最近意外的也長了些rou。 一個略略有些開始珠圓玉潤了的姑娘,卯足了勁撲進一個還很瘦弱的少年懷里,是個什么結果? 主觀上來說,易北還是很想接住江梨的,但從客觀上來說…… 結果就是,易北往后撤了一步,還是沒能抵消掉江梨撲過來的沖力,連帶著懷里的姑娘一塊兒摔去了地上。 伸著一只手沒拉得住人的孟陵目瞪口呆。 為什么江梨每次的出場方式,都是這么的……與眾不同。 江梨自己也呆了,把未來皇上撲倒在地的大逆不道罪惡感暫時壓制住了來自于內心的恐懼,回過神以后,江梨便哆哆嗦嗦的爬起來。 一不小心,又拿手在易北胸口上撐了一下借力,差點沒把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的十一皇子又按得抽過去。 “我不好奇你在這里?!苯媾榔饋碇笏阑疃颊吃谝妆鄙磉?,撕都撕不下來,易北也就借著江梨伸出的手,搭了一把,站了起來。 “可我比較好奇,為什么你會和她一起出現在這里了,什么時候西四所缺人缺到要去管女官所借了?” 孟陵:“……” 他只想說,西四所就是再缺人,也看不上江梨這種慫包。 “您言重了,下官不敢,只是私下有些話想問問江女官,女官所人多口雜,多有不便?!?/br> 相比起自己這個可以隨心所欲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暗衛,你一個冷宮里被皇后恨得牙癢的皇子,現在跑來別人家私庫里的舉動,才更讓人懷疑吧摔! 孟陵對于易北可以說有著一種奇怪的直覺,大概是暗衛閱人無數所積累下來的眼光,上一次是薛從安給皇上上折子,讓皇上記起來了有這么一個人的存在,萬一他真的就借著這個機會青云直上了呢? 暗衛也是人,雖說只能忠于皇上,但面對可能的下一任皇位繼承人,很難有人能做到完全不失偏頗。 易北四下里看了一圈。 如果萱嬪真要嫁禍,那樣東西就算不是擺在明面上,至少也不會很難找。 自齋沐過后,皇后又往自己宮里塞了兩個人,美其名曰皇子都要一視同仁,但實際上是派來服侍自己的,還是派來監視自己的,人人都清楚。 只不過這一次皇后也算是被萱嬪逼到一定份兒上,暫時沒閑工夫來管自己,如果這次成功的話,大概自己宮里的那兩個人,是死是活,皇后也沒空來管了。 “您要找什么?” 有易北這個正主兒,江梨目前如何,孟陵也管不上了。 易北隨意的嗯了一聲。 隨意挑了個方向,往放珠寶首飾的格子里翻了翻,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個黃花梨木的小妝匣。 也真是,兩輩子了,萱嬪都不知道換個包裝么…… 第一世自己想出頭想瘋了,屁顛屁顛的替萱嬪背了這個鍋,回頭這個小妝匣就在自己秋梧宮的那顆梧桐樹底下被挖了出來,皇子想要毒害父皇這個毫無邏輯的罪名,至此蓋棺定論。 有皇后推波助瀾,有萱嬪鐵板釘釘,宮中無人說話,朝臣漠不關心,自己第一世,死得那叫一個凄風慘雨。 易北當著孟陵的面,大大方方的打開了妝匣。 “您也是為這件事來的?” 里面裝著的白瓷繪紅梅的小瓶子,孟陵一看就變了臉色。 易北頗覺奇怪的看了一眼孟陵。 什么叫我也是為這件事來的?難不成你也是為這件事來的么…… 按理說不會啊,沒有皇上授意,暗衛怎么可能會去調查這種后宮之中的陰私事情,若是皇上已經提前知曉,又怎么會放任這種事情鬧到這個地步? 自己沒接鍋,萱嬪自然要找新一任的倒霉鬼,皇宮中多的是不受重視的皇子,雖然沒有自己這么慘,但日子也不會過得太舒坦。 八皇子就是個典型。 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母家不算顯赫,自己雖說不愚蠢,但到底也不算天資聰穎,就算是把他擱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也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大概是萱嬪隨便勾勾手指頭,他就和第一世的自己一樣,巴巴的就湊上去了。 “我時間不多,這個東西你打算怎么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