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這話合情合理,方才朝臣們都看到了景淵的胎記,那胎記生得甚小,便是在一個成年男子背上也只是勉強看出而已。對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兒來說,細微末節沒長成,這也是人之常情。 “是么?”陸離嘴角的笑諷刺之味更深了,他不經意一般說道:“陛下,以臣看來,王爺身上的胎記與陛下的也相差甚遠,陛下身上的胎記總不會沒長成吧?否則的話,當日又怎能給太后親眼驗證,以定血脈呢?” “你……”景淵差點沖口而出一句你怎知陛下身上的胎記與我的不同,最后險險地忍住了。滿朝文武,除了紫宸殿里服侍的宮女們,確實只有曾為女帝丈夫的太尉曾看過女帝身上的胎記,而且,也是最有可能最近還看過女帝身上胎記的男子。 他們,最近才和好如初,不是么? “你……你在朝臣面前都胡說些什么!”謝凝臉色緋紅,瞬間便從威嚴的女帝變成了嬌羞的娘子,她目光躲閃,不知如何應對才好。這閨房中的親密事……縱然她與陸離之間的關系已為天下所知,但這么當著人說出來,到底是不好意思的。 “陛下恕罪,下了朝臣給陛下罰跪?!标戨x笑著給謝凝行了個禮,溫柔旖旎,只是轉過身看著景淵時眼中的寒意更甚?!捌咄鯛?,你背上是個角龍,對吧?” 景淵心中隱約覺得哪里出了差錯,但方才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胎記露出來,此刻要否認已經來不及,只能點頭?!安诲e!太尉有何指教?” 話音才落,只聽“咣啷”一聲清脆的瓷器摔破聲從大殿上首傳來,太后憤怒的聲音霎時間響起:“景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皇室血脈!來人,將這大逆不道的賊子給哀家拿下!” 羽林衛霎時間從大殿兩側沖了出來,各個手按腰刀,這一下兔起鶻落,形勢急變,竟是誰也摸不著頭腦了。景淵吃驚道:“太后!臣并未說謊,臣確實是……” “大膽!還敢狡辯!”太后從珠簾后走了出來,氣得臉都白了,怒道:“拿下他!” 羽林衛當然不會聽太后的,夏侯淳手持陌刀當先,詢問地叫道:“陛下?” 景淵又驚又怒,也叫道:“陛下!” 謝凝坐在龍椅上,神色復雜,好一會兒才嘆氣道:“仲澤,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唉,到底是朕年輕了些,太想要骨rou親情!” 她看著景淵,緩緩道:“你可知,朕身上的胎記,乃是個螭龍?” 螭龍無角,角龍雙角,中間差別一眼望過便知。 景淵的臉色瞬間便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就是女帝挖了個坑,故意給景淵跳,景淵并不知道~ 第172章 景淵一直被告知自己就是隆昌帝的兒子,他的母親就是先帝的貞妃楚妍,也自小知道自己身上有個角龍形狀的胎記,乃是皇族血脈的標識,需要小心隱藏不為人知。但他怎么都沒想到,這個胎記竟然和謝凝身上的不一樣。 他變了臉色的樣子清清楚楚地映在每一位朝臣的眼里,這就表示著剛剛明朗的形勢又一次發生了變化。但這次的變化更加復雜,也更加沒人敢說話。 太后與女帝都說皇室的胎記是無角的螭龍,而不是景淵背上那有角的角龍,按理說,口空無憑,皇室血脈這等大事,是要眼見為實的。只是如今這“證據”的位置太過尷尬,女帝背上的胎記,除了太后誰敢要求查看?滿朝文武,除了女帝身邊服侍的女官,就只有太尉陸離一人見過,然而陸離是女帝的人,說話自然是向著女帝的,其言語中有幾分真實,有待商榷。 而皇室中除了十七王爺謝凌以外,無論女帝還是幾位大長公主,都是女眷,斷斷不能給外人更不可能給外邊的男人看背部。即便稚齡如白芷,已經十歲了,也決不能給朝臣們看胎記。只是這么一來…… “如此一來,證據竟然只有朕與太后的言論,恐怕天下不服?!敝x凝也想到了這點,皺眉道:“這該如何驗證呢?” 這問題還真是難倒滿朝文武了,大殿上再度沉寂,今日的宣政殿大朝就跟看大潮一樣,眼見著一陣陣的巨浪迎頭潑來,叫人心驚膽戰,只想著趕緊離開,免得被卷入其中粉身碎骨,誰還敢多說一句? 便在此時,蘭橈忽然行禮道:“陛下,微臣有個主意?!?/br> 謝凝面上一喜,忙道:“快講!” 蘭橈道:“今日一切,無論王爺認親還是驗證郡主身份,都在這宣政殿上,陛下已經整肅宮禁,宣政殿有羽林衛、翊衛把守,斷斷不會將消息傳出去。為免生疑,陛下只消派兩位大人到長寧侯府傳容華大長公主進宮,便能驗證王爺的身份?!?/br> 謝凝臉上還帶著疑惑,好笑道:“你這妮子,怎的病急亂投醫起來?朕與芷兒不能給人看胎記,難道容華姑姑便能么?” “陛下恕罪,請聽微臣道來?!碧m橈微笑道,“陛下可還記得,當日在紫宸殿上,微臣曾為陛下畫了一幅畫?” 謝凝眨了眨眼,猶在疑惑,朝臣中不少人已想到了,刑部尚書上前道:“陛下,當日紫宸殿上,紫宸令史曾為您畫了胎記的形狀,請容華大長公主親眼驗證過的。如今只要請容華大長公主來,便知胎記真假?!?/br> 經過刑部尚書的提醒,朝臣們也想到了,容華大長公主是見過女帝胎記的,但未曾得知景淵背上有胎記之事,更不知道宣政殿上這場關于景淵身世的紛爭。只要請她來驗證,便知道景淵的胎記是否出自皇家。 謝凝也明白過來了,點頭道:“如此,便請三公前往,請容華姑姑來吧?!?/br> 三公就是太尉、御史大夫、丞相,三者分別為武官之首、寒族之首、世家之首,代表了朝中三種最強勢力,如此代表甚為公正,朝臣們也沒有意見。于是陸離、江自流、高崇祎便一同離開,請容華大長公主去了。 “諸位愛卿鬧了這么許久,也累了,來人?!敝x凝吩咐道,“賜座,賜茶?!?/br> 宮女太監們搬上小椅子和茶幾,不多時便將朝臣們分成了兩半,坐在宣政殿的東西兩側,兩處的上首,空著三張椅子,那是三公的位置。太尉陸離對面便是景淵的位置,旁邊是御史江自流,景淵旁邊才是丞相高崇祎。 這宣政殿上賜座還是頭一遭,群臣心里都惶惶不安,謝凝卻依舊神色如常,端起茶嘗了一口,微笑道:“嗯,不錯,諸位愛卿都嘗嘗,這是今年新進貢茉莉花茶,小十七特意命人從江南快馬送來的?!?/br> 大臣們卻哪里有心思嘗這個什么茉莉花茶?一心只想著這場風波趕緊過去,實在太一波三折,太驚心動魄了。原本一個汝陽王竟然是皇室血脈已經夠叫人吃驚了,現在竟然變成了女帝與景淵身負不同的胎記,隱隱有換年號的趨勢——若是容華大長公主證明景淵的胎記才是皇室的標識,那就表明女帝身上的胎記是假的,也就是說,謝凝根本就不是先帝的骨rou,等待謝凝的便是凌遲之罪,登上皇位的就是景淵。 而若是容華大長公主證明景淵的胎記是假的,那凌遲之罪就會落在景淵身上。景淵不僅會失去汝陽王的爵位,汝陽王府不僅會絕后,更會落得個“妄圖混淆皇室血脈、圖謀篡位”的罪名。一個不好,只怕前代的爵位都會被褫奪。 群臣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場大朝會,無端端的、不動聲色的,怎么就到了如此血腥如此驚心,要變換君王的程度。到了這一步,再好再香的花茶,入了口也只是泥滋味。好在一盞茶的功夫,太監便來通傳: “啟稟陛下,容華大長公主與太尉、丞相、御史大人在殿外等待宣召?!?/br> “總算是來了?!敝x凝將茶杯放下,神色平靜,道:“宣?!?/br> 四人便進了宣政殿,他們身份都在朝中是數一數二的尊貴,只是行禮不必跪拜?!皡⒁姳菹??!?/br> “免禮,賜座?!敝x凝吩咐。 太監們立刻在白芷身邊,丹墀之上為容華大長公主設了個位置,容華大長公主從旁走上,神色滿是疑惑,問道:“陛下這么急哄哄地召見我,到底發生何事?難道滿朝文武還不能為你解憂?這等廢物么?” 一句話罵得群臣全都低下了頭。 “此事還非姑姑您來不可?!敝x凝含笑應道,轉頭吩咐蘭橈:“將圖取來?!?/br> 蘭橈立刻將畫卷取來,當著群臣的面展開,群臣看去,只見雪白的紙上畫著一條栩栩如生的螭龍,樣子頗為威嚴。 是與方才景淵背上完全不同的,沒有龍角的。 容華大長公主也看到了,表情更加疑惑,語含責備:“陛下,你好端端地將這東西取出來做什么?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皇室的胎記長這樣?好叫人冒充么?” 她一句話說出來,根本不需要多問,已經證明了景淵身上胎記是假的。景淵立即站了起來,厲聲道:“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