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孫墨釋坐在屋頂上,癡癡地看了她離去的方向半晌,才后知后覺地想到——他還在屋頂上呢! “救……救命??!”孫墨釋僵坐著一動也不敢動,只能梗著脖子大叫?!翱靵砣税?!金吾衛呢?救命——!” 那聲音傳出去,立刻有金吾衛前來查看,登時一陣大鬧。喧囂聲遠遠地傳入京城另一方,小小的閣樓上,身穿墨藍夜行衣的女子正將面巾系上,冷聲道:“這便是你看上的人?一個呆瓜?” “呆瓜有什么不好?我喜歡就行了嘛!”賴坐在錦榻上研究瓶瓶罐罐的紅衣女子,可不正是紅檀么?她頭也不抬地說:“你護送東西,千萬小心?!?/br> “哼?!迸硬恍嫉乩浜?,掠出窗外。 若紅檀是一縷輕煙,那女子便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縱橫躲閃,沒多久就進入了宮城。 紫宸殿中,謝凝剛沐浴過,披著外袍斜靠在龍床上看奏折存檔,忽然心中一動。她抬頭看了一下周圍,道:“朕困了,瓊葉,你去外邊守著,不要旁人進來?!?/br> “是?!杯側~帶著人退下了。 一直等屋子里寂靜無聲了,謝凝才冷笑道:“太尉府當真了不得,連朕的寢殿也要來去自如么?” 女子從暗處走出,在龍床前瀟灑抱拳,單膝跪下,俯首道:“太尉麾下十二衛之青瓷,叩見陛下!屬下奉太尉之命,為孫大人送折子來了?!?/br> 第34章 忠衛(末尾加點劇情) 孫墨釋身邊還有陸離之人了?不用說,一定是陸離用了什么陰謀詭計。謝凝心中輕哼,道:“折子呢?呈上來?!?/br> “是?!鼻啻勺詰阎腥〕鲆槐菊圩?,恭敬地將折子放在龍床邊的小幾上,折子上邊還綁著一條淡紅色的帶子。 謝凝目光落在那帶子上,面露驚色?!澳闶恰闶撬哪昵澳潜恢衿瑒潅男」媚??” 青瓷垂著頭,聲音里卻有一絲顫抖,應道:“回陛下,是屬下?!?/br> 謝凝將那折子拿在手里,卻沒展開,只是撫摸著上面的帶子,嘆道:“原來當日他帶朕去的,竟是你們的訓練之地?!?/br> 四年前,陸離曾出門很久,其時兩人也算如膠似漆,謝凝便有些生氣。陸離便笑著哄她,說要帶她去個好玩的地方,隨后就將她的眼睛蒙住了,最后到了不知哪座山的小院子。院子里有十二個孩子,見了陸離都叫“主人”。陸離去跟管事的談話了,謝凝便在廊下看著遠處的青山白云。 便是那時,看到有個小姑娘坐在大樹后邊哭。 謝凝一時心軟,走去詢問,才知那小姑娘的手不知怎么的,竟被竹片割了個大口子,血流如注。謝凝慌忙將手腕上的披帛將她的手裹住,吃力地抱著小姑娘去找陸離。陸離便叫人接手,過了十天半月,謝凝又問起那小姑娘,陸離只道小姑娘的手已經好了,正勤學武藝,準備有朝一日報恩。 當日只當是戲言,不曾想今日竟真的見到了她。 謝凝忍不住問道:“你才多大?陸離那廝怎能派你做這等危險之事?他手下就沒別的可用之人了么?” “十二衛散落各地,各司其職,屬下的職責就是為陛下傳遞各種信息?!鼻啻筛┦椎?,“當日陛下救命之恩,屬下沒齒難忘,已決心將此性命獻與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是么?謝凝的眼珠子轉了轉,叫道:“蘭橈?!?/br> “陛下……!”值夜的女官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屋子里驀地多了個黑衣人,登時嚇了一大跳,若不是看到那人跪在地上,女帝神色從容,她只怕要沖上去擋在女帝面前。 “這是太尉的暗衛之一,名喚青瓷?!敝x凝道,“青瓷,蘭橈是朕身邊最信任之人,往后你若有任何消息,先見蘭橈,不可偷偷進入寢殿,明白了么?” “是,屬下僭越,謝陛下寬恕?!鼻啻牲c頭。 謝凝又問道:“孫員外郎發生了何事?” 青瓷將紅檀與孫墨釋之事說了一遍,又道:“請陛下放心,屬下方才進宮前已前往查看,孫員外郎已經被金吾衛送回府中,金吾衛的說法,是孫員外郎遇到了歹人,不過孫員外郎不肯如是稱呼紅檀?!?/br> 他當然不愿意了,那個呆子,要他承認自己的心上人是個歹人,他還不鬧死了去?謝凝想了想,吩咐道:“蘭橈,取紙筆來?!?/br> 蘭橈將紙筆取來,紙是御前專用的灑金五色祥云箋,筆是御批的朱筆。謝凝寫了幾行字,道:“青瓷,將此物交給孫墨釋?!?/br> 蘭橈將墨跡吹干了,放入錦囊之中,交給青瓷,道:“青瓷姑娘,隨婢子來吧,我倆約定個暗號?!?/br> 青瓷將錦囊收好,悄悄地看了一眼謝凝,同蘭橈一起退了出去。兩人商定了一個暗號后,青瓷再度出發,回到小閣樓。 “這么快?”紅檀還在看瓶瓶罐罐,見了她吃驚道:“你不是見你恩人去了么?就沒有多留幾刻鐘?” 青瓷不愿回答,只道:“接旨吧?!?/br> 紅檀吃驚:“接什么旨?” 青瓷亮出錦囊,“夫人有話要囑咐你家呆瓜?!?/br> “哦?!奔t檀伸手,“給我吧?!?/br> 青瓷卻不動,忍無可忍地說:“夫人的東西,要雙手接,態度恭敬些!” “好嘛……”紅檀吐了吐舌頭,站了起來整頓衣衫,然后辰青瓷不注意,一手將錦囊搶了過來,然后另一手拎起她的琵琶,瞬間越到了窗外。 “傻青瓷,那是你恩人,又不是我的,我才不要將一個錦囊都當成寶貝供起來呢!” 青瓷氣得要放暗箭,然而紅檀卻已經似輕煙般走了,替女帝傳話去也! 不得不說,孫墨釋這本清單來得十分是時候,第二天正好又是十五常朝,禮部便又將登基大典的賞賜禮單給送上來了。 謝凝看了一眼,依舊是珍寶若干黃金千兩,根本沒有變化,敢情禮部的人都將她要求削減的話當成耳旁風呢!謝凝沉吟片刻,道:“二十四世家,每家賞賜黃金千兩,總共就是兩萬四千兩黃金,折合銀子約莫是一百九十二萬兩銀子,多倒也不多,只是如今國庫空虛……” 禮部的官員已經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說法,只等謝凝說出個“削減”來,便一股腦地倒出來。禮部侍郎上前道:“陛下繼位未久,恐怕不知,此份禮單,正是根據國庫存銀制定的,臣等不敢有辱皇命?!?/br> 謝凝當然知道這是根據國庫制定的,區區四萬兩黃金,就算在加上登基大典的百萬輛銀子,國庫也出得起。只是現在出得起,等兩個月后元日大賜,拿什么去賜?拿什么去宴請百官?來年開春,拿什么去給農民們購買谷種?若是春末百越大水泛濫了,拿什么去賑濟災民? 所以,謝凝知道也不能說,只是道:“朕如今卻是擔心得很,只怕國庫的銀子不夠,對了,孫墨釋呢?令他報上國庫金銀清單?!?/br> “回陛下?!睉舨啃≌乒潭吨曇艋卮鸬溃骸皩O員外郎昨晚遇到刺客,受了驚嚇與風寒,今日臥床不起,只怕兇多吉少了!” “竟有此事?!”謝凝又驚又怒,“堂堂天子腳下,竟有刺客敢傷朝廷命官!金吾衛護衛京城不利,全部罰俸祿一個月!這俸祿么……就給世家們做賞賜吧!唉!國庫空虛啊,入了冬,要發炭利錢,群臣制冬日朝服與常服,要發制衣錢,十二月立刻便來了,要準備過年的種種。朕板著手指頭算,都唯恐錢不夠,要不諸位愛卿商量商量,將這支出減一份去?” 她十分好心地問道:“今冬就不發錢了吧?” 不發就不發,關鍵是她語焉不詳,不發什么錢呢?炭利錢?制衣錢?還是其他的什么錢?所說的是“今冬就不發錢了”,也是一錘定音的,只是她又加了個“吧”,一副商量的口氣。試問滿朝文武,誰敢說“好,那就不發錢了”,甚至更干脆的說一句“今冬炭利錢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