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運糧之事太過重要,若太子做不好,豈不是坑害了前方將士? 于是君臣們天天愁,也沒商量出一個所以然來。 洪敏之嘆氣道:“若是余布政使腿好了,由他帶著太子殿下,就什么也不用擔心了?!?/br> 張岳嘴角抽了抽。我弟子是文臣??!不但是文臣,還是封疆大吏呢!讓他拋下轄地去運糧?虧你想得出來! 皇帝陛下嘆氣:“是啊,聽聞長青腿恢復的不錯,不過也趕不上去運糧了?!?/br> 張岳在心中給自家弟子叫屈。雖然知道陛下你信任自己弟子,但我徒弟是磚嗎?哪里需要哪里搬嗎?連武將的工作都要做嗎? “陛下信任的將領還有不少,讓人帶著太子也不是不可?!睆堅赖?。 總不能老是讓我徒弟忙吧?我徒弟忙的連相看妻子的時間都沒有了! 皇帝陛下想了想,轉頭問道:“漁樵,你去?” 鄭牧嘴角抽了抽,道:“陛下,金刀衛除審案,不可參與軍隊之事?!?/br> 他們是監督,但不能直接插手。這會亂套的。 皇帝陛下繼續嘆氣。那找誰呢? 哦,對了! “雨潤,你去?”皇帝陛下問道。 敦郡王忙道:“臣倒是沒問題,那么陛下,京中軍務交給誰?” 皇帝陛下想了想,又對鄭牧道:“交給你?” “陛下三思!”若不是在朝臣面前,鄭牧覺得自己就要大逆不道,開口諷刺了! 金刀衛其實算是內臣,不能管外臣之事。護衛京師,那也是軍隊之事! 皇帝陛下繼續嘆氣。 為什么值得信任的人那么少呢? 好吧,其實是不少,之事武力值強的都在各地戍守著,輕易調動不得。北疆值得信任度的人都在前線打仗呢。 “陛下,雖然金刀衛不能插手軍政之事,但金刀衛護衛太子,乃是分內之事?!编嵞烈娀实郾菹鲁畹牟怀?,嘆了口氣,道,“雖然太子年紀稍輕,但太子若是提前承擔要務,也并非不可。以太子主導,金刀衛護衛太子即可。陛下雖不能派微臣前往,但北疆劉千戶也是可用之人?!?/br> 言下之意,雖然劉溥不能當運糧官,但他可以借護衛名義陪伴太子。名義上,只是太子運糧而已。 皇帝陛下一拍大腿:“是啊,怎么把劉溥那小子忘記了呢?!?/br> “陛下,余弟恐難擔重責?!眲⒋久Φ?。 劉淳任江南布政使幾年之后,如今已經調回中央,任刑部侍郎。明擺著,待刑部尚書退下來之后,就輪到他接班。 “保護太子乃是金刀衛分內之事?!编嵞恋?,“劉侍郎要信任劉千戶?!?/br> 劉淳似笑非笑的看了鄭牧一眼。 這和信任不信任有關系?他只是不想讓他弟弟承擔這么大的責任。誰也不知道出了關之后會遇上什么,若是太子有什么閃失,他弟弟怎么辦? 雖然劉淳自己是心黑手狠不怕死,但不代表劉淳想讓自己弟弟也這樣。家中有他一個人搏就成了,他弟弟,還是安穩點好。 雖然劉淳從小到大就以把自己親弟弟欺負哭為樂趣,但實際上他是個(自認為)好哥哥,對弟弟很關心。 “那此事就這么定了?!被实郾菹乱诲N定音,其余大臣無異議。 其實他們討論這么久,也知道太子鍍金并且洗刷之前不好評價的機會難得,總要去搏一搏,只是擔憂太子安危。 邊疆運糧的兵力一直很重,誰都知道糧草需要保護,運糧的自然都是精銳。太子被護在其中,危險已經降到最低。 如果身邊再有金刀衛隨身保護,逃脫肯定沒問題。 他們可是聽說,北疆已經做出了火槍。雖然數量有限,但護衛太子的金刀衛一人配備一把還是沒問題吧? 德王派人送過一些回京,皇帝陛下親自派人演示,那威力啊,真是讓不玩刀弄槍的文臣們都想弄一把,武將們更是天天流口水。 可惜朝中只有寥寥幾人有資格。比如幾位武輔大臣,比如皇帝身邊的金刀衛指揮使。 鄭牧默默的把腰間火槍往后面移了移。 對了,武輔大臣平日是不能佩戴武器的,只能在家自己摩挲著觀賞。鄭牧是唯一一位可以隨時佩戴火槍和金刀到處亂走的人,真是羨慕嫉妒恨。 小朝散了之后,劉淳走到鄭牧面前拱手道:“多謝鄭指揮使提攜吾弟?!?/br> 看著劉淳散發著黑氣的笑容,鄭牧拱手回禮道:“劉侍郎多禮了,作為劉千戶上官,劉千戶的努力和能力在下看在眼里,自然要秉公舉薦?!?/br> 劉淳笑而不語。要是我弟弟出了什么事情,就算你是金刀衛指揮使,陛下發小,我也要摁死你。 鄭牧微笑點頭。死弟控,有本事來啊,誰怕誰。 兩人微笑道別。留下一干人一頭霧水,還真以為兩人關系有多好似的。 ……皇帝陛下拿定主意之后,就直接下旨了。 劉溥接旨之后有點懵。他還正在繼續追查太子遇襲之事,怎么就把事情全部交出來了,去運糧去了?雖然追查之事只需要收尾了,皇帝陛下是想等出征結束后在一一收拾,但是總要有人做事吧? 指揮同知也有些懵,難道他不監督,自己直接做了?沒這先例啊。 宣旨的太監微笑道:“陛下有口諭給余布政使,追查之事,請余布政使便宜行事,金刀衛上下,聽余布政使指揮?!?/br> 劉溥和指揮同知對視一眼,更懵了。 這金刀衛是監督官員的。德王主管地方金刀衛之事,好歹德王是王爺,是皇帝的親弟弟,代表皇帝可以任意調用金刀衛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讓一地地方官直接可以調動金刀衛,這前所未聞。 金刀衛明擺著是獨立在地方政權之外,這樣才能起監督之意。 現在皇帝陛下的意思是,金刀衛你別監督了,全聽人家余布政使的? 這像話嗎? 余柏林也覺得很無語。雖然知道皇帝陛下平時都很隨心所欲,但這也太隨心所欲了吧?但口諭都下來了,他也只能領了。 又不是在京城,他還能去進宮讓皇帝陛下三思。 天高皇帝遠,不僅代表著余柏林有很多自由性,也代表著,在皇帝陛下抽風的時候,余柏林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指揮同知在領旨之后,突然想起京中傳聞。如果按照京中傳聞,那余柏林能調遣金刀衛,也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了。 為了給劉家賣個好,指揮同知提點了劉溥。 劉溥一拍腦門。他還忘記這件事了。是啊,余柏林雖然不是王爺,實際上和王爺一樣啊,所以能調遣金刀衛算什么? 于是劉溥專門告訴底下兄弟,一定要好好聽余布政使的話,絕對不能陽奉陰違,要像尊敬德王一樣尊敬余布政使。 其余金刀衛只當余柏林圣眷隆厚,不做他想。但傳到京城之后,余柏林的身份就在一些人心中,再無懷疑了。 指揮同知之前辦砸了事,如今在余柏林面前卯足了勁兒表現,希望余柏林能幫他說句好話。所以他對余柏林態度之好,好的簡直不像隨時讓人背后生冷汗的金刀衛了。 余柏林知道他們又誤會了。但他又不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到處嚷嚷“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只能捏著鼻子默認了。 陛下都不cao心,他cao什么心? 大寶在劉溥的陪伴下,在余柏林的擔憂下,出發了。 這是他第一次出關。在出關前一日,大寶夜不能寐,久違的又跟著余柏林睡了一晚,和余柏林說了半宿的話,第二日,他是帶著黑眼圈出發的。 余柏林又杵著拐杖,送走了大寶,心中越發擔憂。 這下子擔憂就是兩倍了。 這戰場上消息又沒有來的那么快,余柏林沒看到一封戰報,就安心一會兒,然后繼續焦急的等戰報。 因為太過擔憂,余柏林心情都差了不少,處理政事上的效率越發的快,讓下屬們為了趕上他的速度,只得連軸轉,半點偷懶的心思都沒有。 曾毓看在眼中,心中十分好笑。 真不愧是血脈至親,德王和太子在前線,余柏林心情能好才怪。 為了解救可憐的下屬,曾毓只得又經常去余柏林家串門,順便監督余柏林復健。 不過即使他不監督,余柏林在復健上絲毫不會放松。對他而言,復健的痛苦只是小事一樁,這點意志力他還是有的。 不過在旁人看來,就敬佩的很了。 車軍醫隨軍出征了,席御醫則留下來,專門負責余柏林的傷勢。 席御醫以自己行醫多年的經驗來看,手術用藥什么的都是第一步,最重要的,還是之后復健最為重要,也最為痛苦。 在腿折之后重新走路,每一步,傷腿就跟再次被人打折一樣痛苦。而且復健過程及其枯燥,這枯燥痛苦的過程,會讓傷者心中負面的情緒不斷積累,因此自暴自棄的傷者不在少數。 而如果復健堅持不下去,即使還能走路,大概也是個跛子了。對于朝臣而言,這是十分致命的缺陷。 即使余柏林已經在朝為官,不會因為走路有些瘸,就沒官可做。但其他人的嘲笑是少不了的。朝中大臣各個都是天之驕子,心高氣傲,哪里受得住這種日積月累的嘲諷? 席御醫為了鼓勵余柏林復健,那心靈雞湯都熬了好幾大鍋,就等著余柏林放棄或沮喪時,一碗一碗端上來給余柏林喝。 但余柏林完全沒給他機會。 甚至余柏林完全沒有專門抽時間復健的意思。 余柏林在府衙和王府中行走的時候,都是杵著拐杖走。出去巡視的時候,也是杵著拐杖走。只有當走了過長距離,身邊小吏提醒的時候,他才坐回輪椅上。 最終席御醫只得對余柏林說,讓他少走點路,別讓腿太累,要循序漸進。 余柏林不好意思的笑道:“御醫所言極是,是本官忽視了?!?/br> 他只是不習慣坐輪椅而已。反正能走路怎么不走?雖然腿有點疼,但疼一疼就習慣了。 席御醫表示,這種病人很少見,余大人意志力真強。 看見病人如此省心,席御醫也拿出渾身本事,力求將余柏林的腿調理到最佳狀態。這可是顯示他醫術的絕佳的機會啊。 于是余柏林時不時就要換上席御醫新制作的藥。他覺得,自己快成席御醫用來試藥的“志愿者”了。 烽火連三月,余柏林勉強能放下拐杖自己行走的時候,終于傳來大的捷報。 封蔚已經和西邊邊軍成功會師,將韃靼和叛亂回部的聯合軍隊打的潰不成軍,現在正在追擊殘部。 這基本上代表著,其勝利已經奠定了。只是這勝利成果的大小還未確定而已。 若是捉到了韃靼可汗和回部和卓,那就是大勝利。若是叛亂首領逃跑成功,就是勝利成果有瑕疵。 無論怎么樣,余柏林心中松了口氣。 戰爭最激烈的時候已經過去,封蔚和大寶的安危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大寶運糧,雖然有返回北疆,但清點糧草之后又立刻匆匆離去,和余柏林最多只見得了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