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十日里占了九日,她還是占了上風的,可不知為何,這心里頭就是不痛快。 魏恒知道她又想到賀氏身上去了,卻礙于多說無益,暫住了嘴,接過白芍端來的熱水,遞到她嘴邊。 “來,喝點熱水?!?/br> 姜樰由著他喂水。溫熱的幾口水入腹,她覺得舒服了些,正準備躺下再休息片刻,余光落在他的手上,忽然看到一道傷口。 “陛下的手怎么了?” 被她看到了,魏恒也沒打算躲,她要看便伸出去給她看:“沒什么,拿匕首割東西,不小心把手割破了?!?/br> “怎么不包扎?” 也不知他是在和風殿還是昭軒殿傷的。他左手食指上的傷口足有指甲蓋長了,傷得不算淺,而且是很新的傷,一摸還能帶下血來。 這樣的傷口一定流了很多血,按理說應該包扎的呀,怎么他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這不是急著來看你么?!?/br> 面對這嬉皮笑臉的他,姜樰蹙了蹙眉頭:“一會兒太醫就要來了,應該帶著藥箱呢。陛下稍等,很快就能包扎了?!?/br> 魏恒卻急把手一擺,轉身對白芍道:“去拿些金瘡藥來,切勿讓人看見?!?/br> “陛下怎么像做了什么壞事兒似的,還不讓人知道您受了傷?”姜樰如是一問,頗感詫異。 魏恒瞅瞅自己的手,一笑置之:“朕不管怎么受的傷,哪怕是個微不起眼的小傷,一傳出去,指不定有多少湯水送來補身子。朕是應付怕了,能躲就躲,你可不許笑話?!?/br> 可不是么,后宮那幾個都不受寵,聽了消息還不上趕著來湊眼熟。這樣的盛況,上輩子不是沒出現過。 姜樰這么一想,也就了然了。 待到太醫趕來,魏恒的傷口已經包扎完畢。白芍的手巧,包扎得很是服帖。魏恒把手往袖中一藏,便輕易讓人看不出了。 那太醫未姜樰號罷了脈,只說龍胎無礙,輕微風寒連藥也不必開,只消好生休養幾天便能自個兒好。 以下是防盜章節:因為正房好比白花花的大米飯,小妾好比烈酒。大米飯都吃不上,餓肚子了,哪還有心思喝酒,存心想胃抽死。 丫鬟小菊照往常一樣端了熱水來給虞瑨棠凈臉,準備服侍少爺睡下了??蓜偡畔屡枳?,一副臉不賴煩的虞瑨棠就讓她出去,不必伺候了。 小菊這幾日總覺少爺在躲她,哪還肯乖乖出去。好容易等到了晚上,才把握住了這獻殷勤的最佳時機。 她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一個東西,極其害羞地走到虞瑨棠旁邊,“少爺,這是小菊繡的手帕,想送給你?!?/br> 虞瑨棠見那手帕擺在面前,繡得極是漂亮,剛想伸手接過,心底趕緊來了個懸崖勒馬。不勒馬怎么行,眼看小菊就要被自己這個偽公子迷惑了,不打住就是色/誘良家女子。 一只手就那樣生生停在了半空。 話說半個月以前,她心情極好地在自己房中洗澡,一貫的不許人進來服侍。偏生小菊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情況,平日里打鬧慣了,也不招呼一聲,就直接推門進來。 虧得虞瑨棠反應靈敏,立馬掌風將屏風兩邊挪動過來,捂嚴實了。盡管如此,還是被小菊看見了光溜溜的背。 說起虞瑨棠的背,那可是不一般的背。 大夏天的,莊里打赤膊練武的人多了去,可虞瑨棠作為一個假男兒,再大方,也不敢脫光了。所以她長這么大,沒人看過她的臉和手以外的部位,自然包括了那晃花了小菊眼睛的后背。 小菊自打看了她從不讓人看的背,就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想那“驚鴻一見”過后,便愛慕上了自家少爺。 虞瑨棠還是將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伸到了底,看著小菊送過來的手帕,沒好氣地皺眉說道,“你沒事兒繡什么太陽?” 小菊忽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家少爺的眼睛有問題,這可是自己跟著女紅極好的陸夫人學了很久才敢拿出來的。 “少爺您說什么呢,這可是人家親手繡的菊花,是小菊的菊!不是什么太陽!” 虞瑨棠那雙一貫追求美的眼睛,怎么可能看錯,可她片就要這么說。 “明明就是太陽,如此難看,又是手帕,我這大老爺們兒怎么好帶出去,你還是給別人吧。我看后邊兒喂豬的小七每天舀豬食,外帶做豬rou,弄得滿頭是汗,你倒不如送給他擦擦?!?/br> “少爺,這是我特意給你的,怎么能給那喂豬的下人?!?/br> “下人!”虞瑨棠嘆了口氣,“下人何苦為難下人?!?/br> 她這話說完,小菊沉默了。 下人何苦為難下人,這不就是說她也是下人,配不上主子嗎?小菊捏著那方手帕,撇了撇嘴,一個氣不順,“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要說這虞瑨棠可真夠毒舌,一句話就傷透了小菊的心。誰讓她生下來就不是個帶把兒的,這事必須得做絕了,否則小菊認定了就難辦了。 對于女兒身份,男兒樣,她今日似乎感觸良多。 先是青樓里竟羨慕那些風月女子,后又被虞老爹提起的盟主之事刺激了,最后臨睡覺了,還要被小菊來個獻殷勤。 她有時候會想,自己要真是男子就好了。如今搞得男不男女不女,雖整日嬉皮笑臉,看似不在乎市間說什么,心底卻哪能不在乎。 當年,她非得要當這個男人,也不全是因為虞老爹那個現在想都想不起來當年賭什么的賭局,實在是因為江湖中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女子不能做主。也就是說,如果當年她真的以女子身份亮相,鹿雨山莊就不是今天這副模樣了。必定是因為沒有莊主既定繼承人而斗出內傷,江湖中哪里還能立足。 畢竟當年的鹿雨山莊不比現在,根基不穩,極容易成了散沙。 所以她就成了拯救鹿雨山莊的功臣,要怎么鬧騰她都覺得心安理得。虞老爹常?;诓划敵?,可是這當初也沒有多余的選擇。 洗漱完了,虞瑨棠就躺上了床,布滿繭子的手,慢慢解開裹著的胸衣。憋了一天了,總得放風了。 想到自己娘那豐盈的身材,虞瑨棠就恨,咬牙切齒的恨! 她本來可以成為峰的雙/乳,如今只能成為丘。長期的壓迫,使得它們不大不小,剛好就像她的人,不男不女。她開始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太監,否則這四個字她詮釋起來這么如此的得心應手。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聲嘆息了,可淡然慣了的她還是睡著了。 轉頭說道小菊這邊。 “咚”的一聲關上門后,小丫頭正傷心得緊,走到一半路的時候,越想越不順,朝著一個擋路的東西就踢了過去。 “哎喲!” 突然的一聲痛呼將她嚇得愣在了當場,連叫都忘了。 “小菊姑娘,你干嘛踢我?!甭犚娏巳寺暫?,她才緩了神兒,定睛看了看從地上站起來的人。 好巧不巧,正是那喂豬的小七。 她心里那團火在看到小七之后,竄得老高,劈頭蓋臉說道,“你不去喂豬,跑這里來干嘛?” “豬不都睡了嗎?!?/br> “豬都睡了,那你還不去睡?!?/br> 這話說的,感情小七和豬是一伙兒的,到點兒,一起睡??尚∑吆┲?,沒聽出來小菊的話中話,倒還以為小菊在關心他。 “有頭母豬厭食,我想給它換換食。那日見這里有些我不常做料的草,趁閑下來了,就過來弄一點回去?!?/br> 這小七,還真是塊兒養豬的料,連豬都能看出來厭食。小菊聽他說完,又對他這養豬的下人厭惡了幾分。 “你這榆木腦袋看什么都和豬有關,這里的草少爺卻喜歡著,你要是再割,小心明日少爺怪罪起來,誰都救不了你?!?/br> 虞瑨棠究竟有沒有注意到這里的草,她小菊不知道,反正就是看小七不順眼,隨口胡謅來騙他。 小七聽著一說,頓時慌了神,“這……這可怎么辦,我都割了?!?/br> 小菊卻是來了個大轉變,裝起了好人,極是大方地說回道,“這你不用擔心,明日我能騙過少爺,你還是先走吧?!?/br> 被少爺瞄上,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上一次,有個下人把虞瑨棠的新靴子弄臟了,結果被罰洗了三天的靴子,全莊的靴子都往他那里送。 最后活活給熏暈過去了。 雖然虞瑨棠只是在懲罰那人順手牽羊,偷了別人一大壺香油,卻很不巧,他被虞瑨棠抓到后,竟一失手,撒了香油在虞瑨棠的靴子上。結果這事立馬被風傳,那偷東西的反倒成了無辜的。 小七聽了小菊要給她瞞過去,頓時感激涕零,“小菊姐,我也不知怎么樣才能報答你,要不改明兒多給你留幾塊rou吧,我那里左右方便著?!?/br> “行了,你趕緊走吧?!毙【蘸鋈挥X得耍他也沒意思,懶得再理。心里煩躁著,干脆把被虞瑨棠無情退回的手帕賭氣扔給了他,“這個我不要了?!闭f罷卻是先小七一步,往自己房間去了。 看不順眼大可像這樣離開,也不知道剛才干嘛非要和小七杠上,難不成就是所謂的沒事兒找事兒。 小七捏著手中那方手帕,望著小菊逐漸遠去的背影,心底無限糾結,今晚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思考的范圍了。 短暫的發呆過后,小七終于背起他的小背簍原路返回,路上一直在思考今晚發生的事兒,不由順便感嘆幾句。少爺真不愧是大人物,武功好,興趣廣,幾棵草都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說不定還能悟出絕世武功。 而他的世界,除了豬,還是豬,連帶著他自己都快成了頭豬。 不過他思考的主要人物不是虞瑨棠,而是小菊——今晚的小菊姑娘似乎太不一樣。 往日小七掌著大勺,樂呵呵地打著紅燒豬rou的時候,看見的小菊比現在純粹多了。 眼中除了肥肥的豬rou就沒有別的,就連小七給她打rou的時候,她的眼睛也是盯著勺子的,絕不會看多余的小七。 最后,小七看著手中那方手帕,在“懵懂”了很久之后,腦中靈光一現,終于得出了一個結論。 小菊姑娘看上自己了! 虞瑨棠怎么可能真的不去除那三個敗類。虞老爹簡直比吃了街角處的rou包子還要高興,當下就忘了她害自己吹了一夜冷風的事。 出門的時間也總共剩不到十天了,就這樣她還是爭分奪秒闖了個禍,把上門說親的媒婆給氣得近乎瘋癲了。 虞瑨棠接了帖子的事,第二天就傳開了。 都見著她要去爭奪盟主之位了,如此可能將來統領武林的人,此刻就算有多讓人頭疼,還是無比的搶手。 見這挨了第一塊兒磚的媒婆瘋瘋癲癲地跑出來,后邊兒排起長龍的隊伍頓時散了。誰還敢試一試,說媒固然重要,但小命更不能丟。 ☆、第43章 繡 作者有話要說: 幾天過去,姜樰風寒養得差不多了。 “這幅優曇花盛放圖,繡藝精湛,一針一線可謂巧奪天工?!碧蟮氖州p輕拂過繡品,臉上露出極其滿意的表情,目光落在繡圖上許久也沒有離開,嘴里感嘆著,“錦羅娘子的繡藝果然天下第一!想當年,哀家曾經差人去請她繡畫,她這個硬骨頭卻躲起來連來使也不見——皇后有心,竟把她給請動了?!?/br> 姜樰心知太后禮佛,又曉得她很喜歡錦羅娘子的繡品,所以幾個月前就派人去求了。為不落俗套,她請對方繡的是一幅與佛家相關的花草圖,便是這優曇花。 她更知道,賀子芝會在近段時日繡一幅精湛絕倫,一丈之長,半仗之寬的觀音坐蓮像獻給太后。上輩子賀氏的這一舉動,讓她在宮中風光了好長一段時間。不僅禮佛的太后贊不絕口,旁人也無一不被她的心意和繡功折服。 而那個時候,姜樰自己小產過后還在養病之中,哪里來的精力討好太后。 既然得了再生的先機,為何不利用呢。今日她來請安,著四人才把這幅連太后都求而不得的繡圖,連同紅木架子一起,抬進了泰寧宮。 “看到母后如此喜歡,兒臣也很高興。那錦羅娘子確是個不好惹的,她不想繡的東西,便是萬金也求不得。而且,她這個人尤其不喜與達官貴人打交道。兒臣之所以能求得,是因臣妾家中與她有些淵源罷了?!?/br> “哦?她與你母家還有淵源?” “是的?!苯獦菥徚艘痪?,看見太后繞有幾分興趣的樣子,便往下說去,“許多年前,兒臣的父親曾在邊疆救過她受傷的侄子。她那侄子當時斷了腿,人也極其虛弱,若非父親派人醫治,又送他返鄉,他必死無疑。所以這些年來,錦羅娘子一直記掛著這份兒情?!?/br> 太后了然了??磥聿皇撬孀有?,而是有這層關系在里頭?;屎筮@么一解釋,倒也不至于拂了她的臉面。 總之,這個繡品她很喜歡,看著它不住點頭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