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賀東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抿了一口,“那你打算怎么辦?繼續躲在我這里避而不見?!?/br> 云珩低頭去翻手里的書,粗略翻了幾頁后,他閉上眼睛捏著眉心說:“將計就計或許不失為一個好計?!?/br> “將計就計?”賀東舟玩味的重復道。 云珩勾唇淡然一笑,不急不緩地開口道:“釣魚者之恭,非為魚賜也?!?/br> 作者有話要說: 來點題外話,話說某日蠢鹿跟朋友在外用膳,朋友拿著菜單一邊看一邊問身邊的服務員有什么特色菜,服務員嘰里呱啦介紹,朋友貌似滿意的點頭。最后,他放下菜單,一本正經地抬頭對服務員說:“來盤土豆絲” 服務員一臉懵逼地看著他,估計想即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虔誠 喬亦這廂他們三人簡單的吃過早飯后,便乘車前往靈巖寺。靈巖寺位于靖安城東的靈巖山的山腳下,喬亦一路掀著車簾,趴在車窗上欣賞大自然的美景。她放眼望去,只見蒼翠的群山層層疊疊,極目望去,遠處的山巒像是籠罩在淡雅的絲綢中,喬亦忍不住輕聲贊嘆。 云珹疑惑地靜看喬亦許久,然后也掀開車窗簾向外望去,片刻后,他不解的問:“三嫂,山有什么好看?” 喬亦拍拍云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跟你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是獻給人類最美的瑰寶?!?/br> 云珹一臉不屑,不認同的反駁,“瑰寶?依我看還沒有府里的花園好看!” 像喬亦這種從小生活在鋼筋水泥森林里的現代人,最喜歡的便是青山綠水的純天然環境,幽靜山水給身心帶來的舒適與釋放感,是云珹這種沒在快節奏喧囂都市生活過的古人所不能理解的。 喬亦笑笑,“各有各自不同的美,我恰巧喜歡純天然的東西而已?!?/br> 云恬聽后,想了想,慢慢地開口道:“三嫂這個愛好倒是與三哥有幾分相似?!?/br> 一提到云珩,喬亦便來了興致,她驚訝地問:“云珩也喜歡純天然的東西?” 云恬端莊優雅地抿嘴笑笑,慢條斯理地說:“我記得三哥說過,‘天地萬物經過雕飾固然有工藝觀賞之美,但卻失去了它最本真的東西,尤其是人和動物,被關起來□□之后,雖然變得乖巧懂事有禮教,但卻失去了他原有的率真可愛?!闭f完,云恬又補充了一句,“大體應該是這個意思,具體原話我記不清了?!?/br> 喬亦轉頭看向窗外,秀美郁蔥地風景一一從眼前掠過,她凝神思考片刻,贊同的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沒想到云珩那個看起來沉穩老練的銅臭商人,居然有如此脫俗的想法,看來我還得加深對他的了解??!” 喬亦這話本是無心之言,她沒有一絲貶低云珩的意思,但聽起來卻是怪怪的不怎么入云家姐弟的耳,尤其是云珩一母同胞的meimei云恬之耳。 云恬目光怔怔地靜看喬亦許久,她見喬亦一臉坦然毫不在意的樣子,于是憤憤然開口說:“難道三哥在三嫂心目中就是一位銅臭商人?論出身,論才情,論品貌,整個靖安城乃至大沅,能比得上我三哥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數。想嫁入我云府的世家小姐……”說到這里云恬的聲音戛然而止,大概她也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喬亦剛才所言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她沒想到云恬會有這么大反應,簡直是一個標準“兄控”,不過喬亦對云恬的話也不在意,meimei維護哥哥,人之常情,喬亦笑笑,“如果想嫁給你三哥的世家小姐真的從云府排到城外,那我勸她們還是另擇良婿,云珩只能必須是我一個人的?!?/br> 云恬聽后先是一愣,繼而竟然臉紅的笑了。 喬亦望著云恬羞澀的笑容,不禁想:這古代的小女子真可愛,聽到別人表達愛意居然也會臉紅害羞。 云珹聽后則說:“三嫂怎可如此篤定,如若日后我要三哥納妾呢?” 作為一個現代人,喬亦所要的愛首先必須要是純粹唯一的,當然喬亦的愛情觀是生長在這個時空的云家姐弟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 想想云愉,雖然貴為王妃,但必須要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側室這件事,而且還不止一位側室,喬亦光想想就覺得如果換做是她,這種日子一天都過不下去。 喬亦絕對相信她如果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云家姐弟肯定能把她想成那種嫉妒不容人的妒婦,而且她還得背負辱沒方家家教聲名的罪名。 她調皮地一揚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笑說道:“江湖險惡,不行就撤?!眴桃嗾f完,云家姐弟均是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喬亦歪著頭看向云家姐弟,狡黠輕快地笑意從眼底眉梢漫出來,她笑的像是一只胸有成竹的小狐貍,但與此同時,即使積極樂觀如喬亦也不得不承認,就算她再裝作輕松滿不在意,但云珹那番話還是不可避免地令她內心刮起了一股無法抵抗的狂風暴雨。 馬車到達靈巖寺山腳下,喬亦率先跳下馬車,抬頭望去,只見隱藏在蒼山翠樹中的古色寺院若隱若現,云珹扶著云恬下車后,他們三人相偕走上通往寺院的幽靜盤山小路。 曲折蜿蜒的盤山小路上行走著絡繹不絕的來往香客,他們的神色看起來都非常虔誠,手中提著蓋有棉布的籃子。 一路沉默走進寺門,寺院里種著幾顆碩大無比的菩提樹,蒼翠挺拔的古樹使得這座古樸的寺院有一種別樣的幽靜肅穆氣氛。一路再往前走便是莊嚴肅穆且氣勢恢宏的寺廟,喬亦隨云家兄妹踏進廟內,首先進入她視線的便是一座巨大莊嚴的金裝佛像。 在現代喬亦是北方人,她生活的那個城市佛教文化并不盛行,城市周圍沒有寺院,她的父母也都是無神論者,所以這是喬亦第一次進入佛門重地,她除了有一顆虔誠的心以外,在行動上并不知道該做什么,她知道雖然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專注,但別無他法,什么都不懂的她只能邊觀察云恬邊有樣學樣的跟著做。 燒香,叩拜,祈福,捐香油錢,三人做完這一系列的事后,步出廟堂。 這時,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和尚從他們身側走過,喬亦雙手合十虔誠的朝老和尚施禮,老和尚以同樣的方式還禮,擦肩而過時,老和尚喊住喬亦,慈溪地打量她幾眼,開口道:“世間萬物,來去自有其定數,施主不必過多掛懷?!?/br> 喬亦神情怔怔地看著老和尚久久不能言語,直到云珹喊了一聲三嫂,喬亦才回過神來,虔誠地對老和尚說:“喬亦多謝師父指點?!?/br> 老和尚眉目含笑的點點頭,又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br> 喬亦怔住了,她不懂佛法,沒聽懂老和尚話里的意思。 老和尚笑笑,雙手合十,嘴里說道:“阿彌陀佛?!闭f完,老和尚離去。 喬亦怔怔地望著老和尚遠去的背影,心底那根自認為無可撼動的弦再次被輕輕撥響。 一路沉默著走下山,臨上車之前喬亦再次回望隱藏在蒼山翠樹中的靈巖寺,此刻她的心境與先前來時相比竟起了極大的變化,她因老和尚那句她似懂非懂的話而久久不能平靜。她竭力迫使自己摒除一切雜念,她不斷地自我安慰道:跟著心走,跟著感覺走…… 上車后,云珹說:“三嫂,大師跟你說那兩句話是什么意思?” 喬亦木然地望著窗外一一掠過的秀美蔥郁景色,喃喃道:“同問?!?/br> 云珹摸著下巴,靜靜地看了喬亦片刻,沒再說話。在云珹看來他這位三嫂,一向活潑好動,生性樂觀,在她身上似乎從來不曾有煩心事,可如今看她這副神情,恐怕是遇到了令她郁結不解的心事。 一路十分順利的回到城里,剛進城門不久,他們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云珹從車門簾后探出頭去問小照:“怎么突然停下了?” 小照沒有回答云珹的話,過了一會兒,云珹又說:“往旁邊讓讓路,等她過去,我們再走?!?/br> 喬亦和云恬疑惑的相視一看,均是一臉好奇的各自掀起自己所處位置的車窗簾朝外看去,喬亦前后打量一番,街道上人來人往一派平靜沒什么特別,她放下車窗簾,拍拍云珹后背:“你說的那個‘她’在哪兒,我怎么沒看到?” 云恬放下車窗簾,指指外面,“在這邊?!?/br> “我看看?!眴桃嘁粧呗飞系囊钟羯裆?,滿是興奮的撲到云恬那邊,掀開了車窗簾。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章里面老和尚說的話,蠢鹿是為了劇情加上的,如果覺得略有不妥,請莫追究。 ☆、曉芙 只見他們馬車旁邊的道路上一個神情倔強,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女孩,正步履艱難的推著一輛木質獨輪長板推車往城外方向走,看她推著車吃勁的樣子,似乎被推的東西重量不輕,但車板上蓋著一面草席,遮住了下方的物體。 小女孩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身材瘦小,面黃肌瘦,喬亦邊看邊說:“讓這么瘦小的女孩推那么大一輛車,她家里人也真忍心!” 云恬拽了拽喬亦的衣袖,替她把車窗簾放下,“三嫂別看了?!?/br> 喬亦不解,她問:“為什么?” 云珹也放下了車門簾,轉身對喬亦說:“不吉利?!?/br> 這下喬亦更納悶了,“有什么不吉利的?” 云珹剛想開口說什么,結果就被外面的喧鬧聲打斷了,兩人疑惑的相識一看,隨即喬亦掀開車窗簾往外看去,只見路上行人紛紛往一側讓去,小女孩身后不遠處正有幾匹高頭大馬,氣勢洶洶的朝他們這邊奔來,領頭的男人嘴里不停的嚷嚷著,“讓開,都讓開......” 云珹又吩咐小照往旁邊讓了讓路,街道的寬度奔來就有限,街上又有那么多來來往往的行人,快速奔跑中的馬從街上路過時還要與行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果這時那幾匹馬一匹一匹的前后經過,大概大家誰都不會妨礙誰,安全通過可能沒問題,可喬亦見那些人的架勢完全是想同時并排而過。 喬亦所觀察到的情況,推車的小女孩大概也意識到了,喬亦見她艱難的推起車想往一邊躲去,但她力氣本來就有限,推著小車走直路都是問題,更不用說匆忙的情況下快速移動推車,結果也許是她一時慌亂,車子非但沒移動,竟然斜斜的朝一側倒去! 這時喬亦終于明白云珹為什么說不吉利,也終于知道草席下蓋的是什么了!那是一位男人,一位臉色慘白,瘦骨嶙峋的白發男人。男人雙目緊閉,四肢伸的挺直,很顯然男人已過世。由于車子的斜倒,男人的遺體也滾落到了地上,就那樣曝露于烈日下。 喬亦驚愕的瞪大眼睛,她忙問:“小女孩是要推著父親出城埋了嗎?但現在從車上掉下來了怎么辦?”她不清楚大沅皇朝的喪葬習俗,但她想窮人家的喪禮應該是能簡則簡的吧! 云家姐弟均是一臉漠然看著窗外,誰都沒有回答喬亦的問話。 小女孩深情悲傷的呆滯幾秒,她絕強的擦了一把眼淚,快速扶正車子,然后繞到父親身邊,打算把他重新抱到車子上。 這時那幾匹馬毫不減速的呼嘯著從小女孩身邊跑過,其中有一匹馬不但差點踩到小女孩,而且坐在馬上的人竟拿著他手里的鞭子抽了小女孩后背一下,嘴里罵咧咧的不知道說了什么,但想也知道是非常難聽的話語,小女孩被鞭子抽的跌坐在地上,她伏在父親的尸體上低聲啜泣起來。 此時路上來來往往的各色行人,他們中沒有一個想要上前幫小女孩一把的,有人目光同情的看小女孩一眼便搖著頭繼續趕路,有人則是一臉漠然的直接無視而過,更有甚者站在離小女孩幾米外的地方,指指點點地說著什么。 在現代大部分人都被做好事反倒被誣賴的現象嚇怕了,扶起摔倒的老人之前要先拍照存檔,幫人之前要三思而行。見多了各色社會新聞的喬亦自然也不是那愛多管閑事的人,但小女孩這事,她越看越難受,她的善良與同情心令她也無法容忍自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而什么都不做。她這個人一向是一個行動派,想到不做,生死不如,只見她雙手撐起身子,作勢就要下車。 云珹一把攔住她,“三嫂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幫她想個辦法把父親抬到車子上去。你起開,別擋著我的路?!?/br> 云珹雙臂伸開擋到喬亦身前,態度堅定地說:“不行,我不能讓你去,你怎么能去抬死人,這太不吉利了!” 喬亦推開云珹,鉆出車棚,回身對車里的云家姐弟說:“我沒說我要自己去抬?!闭f著,她開始掏自己的錢袋子,“小照,你去問問街上的人,看看誰愿意幫忙,這些錢,隨便他們拿?!?/br> 小照依言,跳下馬車,可奇怪的事發生了,街上人也不算少,竟沒人愿意掙這份輕松容易的錢。 “三嫂,你別白費勁了,安定里的人肯定不差這些錢,除非現在去和平里,那里窮人多,可一來一回,小姑娘恐怕都出城了?!?/br> 喬亦都忘了這一點,大沅城市布局,貧富分布分明,不是說窮人不可以到富人居住的地方去,只是大家若無重要的事,基本都生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今日小姑娘之所以出現在這里,大概也是想走北門出城,所以路過安定里。 喬亦憤憤,“還有嫌錢不吉利的,錢我省了,我自己去幫忙?!闭f著她拿出帕子遮住半張臉,作勢要下車。 云珹見況趕忙拉住她,“三嫂,你不能去,太晦氣?!?/br> “有什么晦氣的,我是在做好事,她父親在天有靈也會保佑我的,再說我蒙著臉,不會有人認出我的。我今天必須要做一次仗義出手的女主角。你們回家后不能對云珩這位男主角說起這事,我怕......”后面的話喬亦沒說,她是怕云珩這位古人知道她的手碰過尸體,會嫌棄她,永遠不跟她親密接觸了。 喬亦決然轉身,義無反顧,氣勢洶洶地朝小女孩走去。 云珹也跟著跳下馬車,他用力拽住喬亦的胳膊,皺著眉,懇求道:“三嫂,你不能去,萬一三哥知道了,我怎么交代!” 喬亦無奈的嘆了一氣,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女孩,然后扭頭對云珹說:“那好,我不去,你去,你去幫小女孩把父親抬到車子上?!?/br> 云珹一臉錯愕地看著喬亦,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他支支吾吾地說:“你……你讓我抬尸體!” 喬亦點頭,“對??!你不讓我去,那只能你去了?!?/br> 云珹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去?!?/br> 喬亦大力甩開云珹的手,語氣不善地說:“不去你就閉嘴,乖乖到車上待著去,如果怕別人認出你的馬車,那你就離這遠點?!?/br> 云珹氣結,但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一跺腳,扭頭往馬車那邊走去。 喬亦看了云珹一眼,毫不猶豫地走到小女孩身邊,她輕輕拍了拍她的瘦弱的小肩膀,輕聲說:“小meimei,別哭了,來,我們快把你父親抬到車上去?!?/br> 小女孩聽到喬亦的話,蓄滿淚水的眼睛里滿是震驚,她磕磕巴巴地說:“姑......姑娘,你......” 喬亦溫柔地幫小女孩擦了擦眼淚,堅定的朝她點了點頭。 喬亦抬著男人的腿,小女孩抱著身體,兩人作勢要把男人抬到車上之際,小照走到了喬亦和小女孩的身邊,他怯怯地說:“少夫人,我來吧!” 喬亦看了小照一眼,平靜地問:“你真愿意?” 小照苦著臉低下了頭,惴惴地小聲說:“少夫人,我們走吧,這種事太不吉利了?!?/br> 是??!這件事不吉利,所以人來人往沒人愿意幫助小姑娘,喬亦自認自己不是純善之人,更沒有一副古道熱腸,但這件事被她碰到了,作為還算是有憫良之心的人,她就不能容忍自己視而不見。 喬亦是云府三少夫人,主仆地位擺在這里,如果她強要小照去做,即使小照不愿意,他也不能不從,但喬亦畢竟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她意識里并沒有強烈的身份等級觀念,她無法用自己的身份去差使小照去做他忌諱的不吉之事。 喬亦知道如果他人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批評她做的不對,說她蠢,可世人千千萬萬,誰人不曾犯蠢,又有多少人,明知是錯,依舊義無反顧。今日她做的這件事,既不損他人利益,又不違背社會倫理,雖是不吉利之事,但若有晦氣事發生,那也是她一個人的事,不會連及他人。 想到這里,喬亦朝小照淡淡一笑,“如果你愿意就去扶著車子,如果不愿意,你就回車上去!” 小照感激的看了看喬亦,然后依言把獨輪推車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