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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驕婿(作者:果木子)在線閱讀 - 第50節

第50節

    他話音還未落地,蕭瀾驀地起身,抽了腰間長劍,直奔他的喉嚨!

    “我!”蕭真聲音拐了調,隔著桌子躲過這一招,見蕭瀾竟然又刺向他心口,不由等著眼大喊:“蕭瀾!你真要殺我?!”

    蕭瀾一語不發,橫掃一劍去削他的腿,蕭真一看他架勢是來真的,也顧不上說話了,急著多。

    屋里乒乒乓乓,未出十招,蕭瀾的劍已經架在蕭真脖子上,蕭真喘著氣道:“你拿著劍,老子屁都沒有,不公平!”

    蕭瀾劍鋒往前送了一分,蕭真登時嘶了一聲,劍鋒劃破了他的皮膚,蕭瀾冷聲道:“眼下本就是我為刀殂,你為魚rou,誰要與你講公平?”

    他瞇起眼,長劍緩緩撤開。

    蕭真愣愣的,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手血,他呼哧呼哧喘氣,抬手推了蕭瀾一把,又狠勁兒踹了兩腳床柱,哆哆嗦嗦指著蕭瀾罵:“你你你你真下得去手!枉我小時候待你不??!”

    蕭瀾收劍回鞘,聞言大聲笑了笑,蕭真是一時氣急上頭,這會兒覺自己還拿出幼時的事情來說也是丟人,死皺著眉頭,隨腳踢翻個小凳,直接在腳榻上仰面一坐,半晌,捂著脖子說:“我知道,你不會殺我?!?/br>
    ——不然,之前在午子山就不必救他。

    不是蕭瀾不能,或不敢,是他不想。

    蕭真實際已經隱隱感覺到了,蕭瀾不殺他,旁的原因肯定有,但在午子山上那幾次相護,更多的,興許就是因著幼時的兄弟情分。

    蕭瀾在屋里走了一圈,把歪倒的桌椅都扶正,笑道:“殿下怎么帶我不薄了?”

    蕭真煩躁地揮揮手:“算算算,我他娘的早忘了?!?/br>
    “三哥在太學里替我挨過罰,在我與蕭琚打架時幫過我,還為此受過皇上斥責跪了半下午;榮妃娘娘夏日里給我送過吃的,冬日里看我手凍了,給我擦過藥?!笔挒憣⒆詈笠粋€凳子擺正,說:“這些我都記得?!?/br>
    蕭真剛剛不過是沖口一說,其實有很多事他都已經記不清了,這幾年里他縱情歌酒,從前的事都覺遙遠得很,不料蕭瀾還能一樁一件的列出來,他梗著脖子瞅一眼,一時無言。

    “寧王殿下”,蕭瀾語氣有些吊兒郎當,在他對面坐下,挑眉說:“您現今的行事與從前大不相同啊?!?/br>
    蕭真搓把臉,想要說句什么,忽想起一事,登時怒道:“你都記得?!你都記得去歲還把我揍成那個熊樣兒!”

    蕭瀾沒忍住樂了,道:“我當時想離京,正趕上了,況且你當時的渾勁兒,我打那頓也算是輕的?!?/br>
    蕭真蹬腿,“滾蛋!”

    蕭瀾去扯了條棉布扔給他,說:“先纏一纏,小傷,三、五天就好?!?/br>
    蕭真沒好氣地包在脖子上,胳膊往榻沿兒上一支,上下看了蕭瀾一番,說:“我曉得你今兒打的什么主意,鼓動我來了?!?/br>
    “鼓動談不上”,蕭瀾道:“三哥心里頭有數,說好聽了你是一介王爺,身份尊崇,但實際上你一無兵力,二無實權,這些年你過得渾噩,在朝中只掛了個虛職,大臣們你怕都認不全,于我來說,實際真沒多大用處?!?/br>
    蕭真拉著一張臉:“那你還留著我作甚?趕緊殺了殺了?!?/br>
    蕭瀾一笑,喝了口酸李子水,“我想給三哥個機會,能重振你自己的機會?!?/br>
    “狗屁”,蕭真心里動了動,眼睛卻橫著他,說:“還不是因著我母妃一族在朝中尚有些勢力?少揀好聽的說?!?/br>
    “那的確也是原因之一”,蕭瀾坦然道:“不過眼下朝中沈家、虞家兩方勢大,陳氏一族里,在京為官者不過四人,且官職都不算多高,新帝剛登基,沈家是皇后,不,現應該稱太后,沈家是太后外家,三哥覺得陳氏一門日后能不受排擠?”

    蕭真沒吱聲,蕭瀾續道:“新帝仁慈,興許是能容得下兄弟的,但太后就不一定了……如此,三哥往后的路至多便像現今這樣殘喘,說不得還會更糟。你的本性,本不是愛聲色犬馬的,先前應是有因由,但日后,無因無由,三哥為了討個平安,怕都得過那樣的日子了?!?/br>
    蕭真眼神一暗,手指微微握起來,又松開。

    蕭瀾戳中了他的痛處,——蕭真原是謙和溫厚,曠達進取,幼時在太學里,最得先生夸贊的便是他,后來成了整日醉醺醺的模樣,叫人可惜。

    蕭瀾剛回來時,蕭真與他置氣,旁人不明白,他自己心里實際清楚的很,這氣有一大半是在氣自己,端王府出了事,蕭瀾小他四歲,竟也能將那些背負過去,他不過是為個女人,怎就消沉這好幾年?

    尤其得知蕭瀾已經能在陣前與匈奴人拼殺時,那勾起了他滿腹的慚愧,但放浪久了,性子一時收不回來,越是慚愧,面上反越兇惡。

    他挑起一邊眉毛,看著蕭瀾道:“自打你從道場寺出來,我一直對你有不滿,你知曉緣由么?”

    蕭瀾想了想,幼年到現在,他們之間并沒甚實在的嫌隙,他進了佛寺后,頭一年里,蕭真還來看過他兩回,后來便沒再來過,關于蕭真的消息也極少,他默了片刻道:“三哥請說?!?/br>
    蕭真長長吁口氣,勾出抹苦笑,說:“阿蘿沒了?!?/br>
    蕭瀾知道他說的是誰,——寧王妃,董青蘿,蕭瀾幼時便識得她,?!扒嘟闱嘟恪钡慕?,若是端王府沒出事,她多半已經嫁與蕭允,成了蕭瀾的長嫂。

    但后來事出,董家自然避禍,隔年將她嫁與了寧王蕭真。

    蕭瀾是知道此事的,也知后來寧王妃病故,可實話說,董青蘿與他關系并不大,他無法完全推敲出蕭真之前的怨氣是為何。

    蕭真出了會兒神,又自言自語似的道:“我也不瞞你,那年春游我見著她時便已傾心,你那會兒還是傻小子一個,估摸也不曉得,但那時董家與你端王府有婚約在前,我也就罷了,打著辦差的名頭,出了京,眼不見心不煩??烧l知回來的路上得知端王府出事,蕭允喪命,你被關進了寺里,我心里也不好受,當時在府里實還偷偷哭了一鼻子,哈哈哈,陳芝麻爛谷子了……再一年后我忍不住起了求娶的心思,心下還覺得有些對不住,不好意思再到寺里看你,之后董家應了親,將她嫁進了寧王府?!?/br>
    “成親當晚”,蕭真哈哈顛樂了起來,“我一進新房,看見的不是鳳冠霞帔,而是一身素孝!”他笑得直拍大腿,說:“她就差沒把你哥哥的牌位抱進房里了,哈哈哈?!?/br>
    蕭瀾抿抿唇,問:“之后呢?”

    “之后?”蕭真身子一歪,“之后還能怎么樣,是我自個兒賤吶,心想著蕭允已經不在了,她就是再冷再硬,我對她好,日子長了,總能把人捂熱乎,慢慢來唄??墒屡c愿違,我對她越好,她對我越冷!蕭瀾,你懂那種滋味么?你不懂。每天小心翼翼的,變著法子地去討人歡心,換來的卻是不屑一顧,那也就罷了,我房里隨處可見與你哥哥有關的東西,要么是紙上寫了他的名字,要么衣裳是他的尺寸……他真他娘的是賤??!我要早知道她心里頭對蕭允的情分有那么重,我就不會娶她,成全了她當姑子的心好不好??!可我不知道,董家也沒人告訴過我!“他說的激動,使勁兒拍自己的心口,這么多年了,終于能有人說一說。

    蕭瀾沉默,這事其實與他關系不大,但是他清楚蕭真為何把氣撒在了他身上。

    蕭真似乎也知道他想的,眼圈紅了紅,推他一把,說:“我他娘的知道這不關你屁大的事!可誰叫你活著呢!蕭允死了,旁人也死了,就你活了下來,我不找你找誰?”

    他一捂眼睛,笑得跟哭一樣。

    第70章 畫畫

    蕭真撒了半上午的風,積沉心底的話傾訴出來,輕松許多,頂著一張花臉,說:“快給我弄點兒茶葉來?!?/br>
    蕭瀾知道,他能把這些說出來,那意味著過往的就都翻篇兒了,挑挑眉,沖外頭道:“去拿兩個蒜頭?!?/br>
    蕭真叫喚:“誰要蒜頭,要茶葉!”

    “蒜頭治酸倒牙更快”,蕭瀾讓人把水都換了,頓了下道:“青姐去了好幾年了,你節哀罷?!?/br>
    蕭真站起身,哼了一聲,本還想再說句什么,想一想又覺得沒意思,到了這個份兒上,怨氣也都散了,至于董青蘿是否還在哪個庵里活著,也與他全無干系了,畢竟,寧王妃已死。

    他過來喝了口白水,后槽牙又是一陣兒難受,臉色倒是端嚴了幾分,問:“你有多少人馬?”

    蕭瀾道:“十萬?!?/br>
    蕭真嗆了一口,瞠目道:“你說動了濮陽守軍?”說完又覺也不意外,十萬大軍光靠嘴皮子根本說不動,蕭瀾在濮陽這一年多,是跟他們共過命的。

    蕭真心里頭肅了肅,瞇起眼睛:“你要把太上皇如何?我不可能叛他,那是我父皇?!?/br>
    “他性命無虞,你大可放心”,蕭瀾道:“只是年紀大了,坐不穩那張椅子?!?/br>
    這話說的有些囂張,蕭真怪笑一聲,后仰著身子看他:“幼時我倒沒瞧出來你是個狠的,那會兒像個悶葫蘆?!?/br>
    “悶葫蘆心里有數”,蕭瀾順著他的調侃,道:“恩情我都記在心里?!?/br>
    ——其實有什么恩情之前救命也都還了,他是顧念當初的情分,蕭真心里明白。

    外頭下人拿了蒜頭過來,蕭真捏捏鼻子,但也沒有旁的,只好剝皮嚼在嘴里,一瓣一瓣的,辣的他直咧嘴。

    蕭瀾也不說話,坐在旁邊看著。

    蕭真慢慢吃完了一整頭,辣的眼淚都出來了,神清氣爽,抬抬下巴:“說,要我做什么?”

    蕭瀾嘴角緩緩彎起來,搖頭:“眼下暫且不用,三哥只需隨著我進京,隨時應變就可?!?/br>
    “不早說!”蕭真把剩下的那頭蒜擲過去,“叫我想這半天,還以為得先行拿了腦袋給你墊路呢?!?/br>
    兩人相看一眼,蕭真又無奈地樂起來。

    蕭瀾中午也沒回主院,便在蕭真這里一并用飯,午間咂了兩口酒,蕭真這兩日牙酸的飯也吃不動,酒更喝不著,這時候雖只有一小盅,簡直想哭。

    他亂七八糟說些陳年舊事,蕭瀾大多沉默聽著,偶爾搭上一兩句,后邊又論起京中情形,說說停停的,直從中午坐到晚上,蕭瀾戍時才回了自己院子。

    延湄已經用過晚飯,正在桌邊畫東西,蕭瀾以為她是在畫工兵器,湊過去看,結果見畫的是兩個小人兒。

    延湄慣畫器物圖,比例精準,線條簡單,畫起小人兒來就顯得格外……有特色,蕭瀾看兩眼認出個子高的應該是自己,個子矮些的是延湄,可是再一細看登時臉上發燒,——這畫畫畫的是……昨晚?!

    蕭瀾趕緊一手擋在紙上,壓著聲兒道:“誰教你畫這個?”

    延湄轉頭看他一眼,鼻子湊前嗅了嗅,說:“酒?”

    “嗯,中午飲了一盅”,蕭瀾答道,說完把紙從她手底下抽出來,再看一眼,臉由紅轉黑,屋里沒人,連耿娘子都被打發到門口,看來延湄也是知道不能給旁人看的,然而……蕭瀾看著自己腿間的一個小黑點兒,臉上簡直不知是什么表情,——就、這、么、大、點兒?!

    他把紙折起來,問延湄:“畫了幾張?”

    延湄要來搶,又指指火盆,說:“兩張,燒了?!?/br>
    火盆里尚有草紙的余灰,她當然知道不能亂畫,只是還沒想明白昨晚到底是怎一回事,要畫出來瞧一瞧。

    蕭瀾把紙收進自個兒懷里,說:“你畫的不對?!?/br>
    延湄眨眼:“哪里不對?”

    蕭瀾勾勾手指:“近些我告訴你?!?/br>
    延湄瞪他一眼,拿筆在他臉上畫了一道,蕭瀾扣著她的腕子要親,延湄早上的不樂意還沒消完,扭頭說:“不讓?!?/br>
    蕭瀾樂了,問她:“晚飯用得香么?”

    延湄沖他吹口氣,說:“香、得、受、不、了?!?/br>
    蕭瀾湊到她耳邊,也學她吹氣,悄聲說:“還有讓你更受不了的,想不想試試?”可能是一下午與蕭真說話,勾起了他少年人特有的頑劣性,說話也不正經起來。

    延湄沒聽明白,但直覺不是好話,板起小臉推他:“酒味兒,去洗?!?/br>
    蕭瀾故意用臉蹭她,直到延湄暴躁地要咬人,才在她唇上咂一口,起身去沐浴,不過這樣的結果就是,晚些要睡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枕頭沒了,延湄壓著一邊被角,傲然說:“你求求我?!?/br>
    蕭瀾哭笑不得,一邊去揭她的被子一邊道:“嗯,瀾哥哥求你了?!?/br>
    延湄摁著被角鼓嘴,覺得他說得敷衍,蕭瀾便換了法子,搓一搓胳膊,說:“冷?!?/br>
    延湄手果然松了松,蕭瀾趁勢鉆進去,去呵她的癢,延湄氣哼哼的,蕭瀾把人抱在懷里,心想就帶著她一塊兒去罷,萬一有個什么又怎樣,到底兩人在一處,總好過像董青蘿一般。

    這樣想著,他旁的念頭也暫且消下去,實實地抱著人睡了。

    第二日請安時他便與霍氏說了一聲,要帶著延湄一并進京,霍氏竟也沒反對,只擔憂道:“她的傷全好了么?這一路不比尋常,身子可吃得消?”

    延湄大力點頭,說:“能?!?/br>
    “那便去吧”,霍氏道:“否則她與我等在這里,也得日日提心吊膽地惦念,那滋味不好受,索性跟了你去。母親便是這身子不爭氣,只待稍好些,錯過兩、三日,也在你們后頭隨著?!?/br>
    霍氏后半句話倒不假,此事上她并不怕死,只恨不能明日便站在皇宮的金殿上。

    延湄意外她此次竟然同意了,又覺得她自己說出了擔心的滋味,便沖她笑了笑。

    “好孩子”,霍氏微嘆口氣,“自打你嫁入府里,沒少跟著吃苦受罪,路上顧好自個兒?!?/br>
    延湄這回被她拉著手沒有掙,應聲說:“記住了?!?/br>
    霍氏眼角帶了淚,在她手上拍一拍,像是對自己的女兒一般。

    第71章 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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