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趙大玲一下子想到了那個高大威猛的身影,還有那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币约啊疤焱跎w地虎,寶塔鎮河妖”的暗號,她能確定蕭翊也是個穿業者。她忍不住問長生:“晉王蕭翊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你昏迷中見到他時,他長什么樣子?跟你說了什么?” 長生眉間的憂色更甚,沉吟道:“他一身鎧甲,仿佛剛從戰場上廝殺過,身上還有鮮血。他對我說他要走了,讓我好好保重?!?/br> 那是蕭翊的魂魄吧,趙大玲握住長生的手,不知怎么告訴他真正的蕭翊已經不在了,現在這個晉王跟自己一樣是個冒牌貨。長生還陷在自己的困頓中,“可是我昏迷的時候,分明聽到了阿翊的聲音,他在潘府里救了我,將我帶到他的晉王府。只是……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的地方。他叫我‘小顧大人’,以前他從沒有這么叫過我,他總是笑話我在翰林院領了個閑職,整天舞文弄墨,沒什么出息。而且他說話的語氣也跟以往不同?!?/br> 趙大玲心中忐忑,但還是決定告訴長生實情,“長生,我必須告訴你,你被姓潘的帶走那天,晉王來到御史府,我發現他跟我一樣也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就是那種老鄉見老鄉的感覺。我求他去救你,提到了你的名字‘顧紹恒’,他好像很漠然,就像根本不認識你一樣。后來柳老爺提到你,叫你‘小顧大人’,他一副很震驚的樣子,立刻就跑去救你了?!?/br> 長生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阿翊也是異世穿越過來的?”他臉色忽然變得刷白,不祥的預感將他籠罩,四周的溫度仿佛也降到冰點。 一道黑色的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他們面前,擋住了如水的月光,趙大玲抬頭看去,只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異常高大的身影,如鐵塔般佇立在眼前。 趙大玲剛想尖叫,待看清來人,趕緊用手捂住嘴將尖叫聲憋回去,只剩下一雙眼睛嘰里咕嚕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那人也在上上下下打量她,仿佛要從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端倪,須臾,那人試探著問:“1949?!?/br> 趙大玲放下捂著嘴的手,“新中國成立?!彼o接著問:“1997?!?/br>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香港回歸。2003?!?/br> “神舟五號進入太空?!壁w大玲脫口而出,神色越來越激動,“2008” “北京奧運會?!?/br> 趙大玲兩眼淚汪汪,伸手握住了蕭翊的手,使勁兒搖了搖,“同志!” 蕭翊也雙目含淚,“終于找到組織了!” ☆、第77章 仇恨 雖然上次蕭翊來御史府中,他和趙大玲已經對過了暗號,但總覺得跟做夢一樣,直到此刻才生出了真實感,原來自己在這個異世上并不是孤獨的另類,原來還有一個人與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有著共同的經歷和背景。 兩個人忙不迭地介紹自己的身世,“我叫顏粼睿,大學畢業工作兩年,一年多前一場意外讓我落在了這里,變成了廚娘的女兒趙大玲?!?/br> “我叫蕭毅,毅力的‘毅’,中國維和部隊的,大約一年前執行任務時中彈身亡,結果醒過來就到這兒了,莫名其妙地成了晉王蕭翊?!?/br> 他鄉遇故知,這個他鄉還“他”得比較離譜,兩個人恨不得抱頭痛哭一番。 長生回過神來,打斷兩個神情激動的人認親的戲碼,他嘴唇止不住地發抖,澀聲問:“等等,如果你占用了晉王蕭翊的身體,那以前的阿翊去哪里了?” 蕭翊神色黯然下來,趙大玲也垂下了頭,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蕭翊目光中透出悲憫,緩緩道:“以前的蕭翊已經死了?!?/br> 仿佛平地一聲炸雷,激起層層的回響,沖擊著長生的耳膜,滿世界里都是那兩個字,“死了……死了……死了……” 長生驚跳起來,他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好像病入膏肓的人,“你……你說什么?” 蕭翊歉然道:“大約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從死人堆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一身古代的鎧甲,還受了很重的傷。只有一名侍衛還剩下一口氣,他當時對我說:‘殿下,屬下知道您要趕回京城救小顧大人,但只有您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救得了他?!f完這句話那名侍衛也死了。于是我頂著晉王蕭翊的身份活了下來。我唯一知道的是蕭翊要回京救‘小顧大人’,卻在途中遇到突襲,身中數刀而死。沒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在回京的第一天就聽到‘小顧大人’被姓潘的捉走了,于是趕到潘府救了你?!?/br> 長生抖得更加厲害,仿佛狂風暴雨中枝頭的一片樹葉。他用手捂住了眼睛,淚水順著指縫洶涌而出。他彎下/身痛哭失聲,趙大玲從來沒看到過長生如此崩潰,在他被潘又斌擄走時他沒有哭過,在他受盡折磨重傷將死的時候也沒有哭過,而此刻他卻哭得像一個世界末日里的孩子,所有的悲傷和悔恨都傾瀉而出。她趕緊上前心疼不已地擁住他,輕拍著他瘦削的后背,無言地自己的懷抱和溫暖撫慰他。 長生嗚咽著:“我以為他眼看著我家破人亡而無動于衷,還曾對他心生埋怨,卻不知他早已為我而死?!?/br> 當時事發突然,顧氏一夕獲罪入獄,親友和朝中的同僚因怕牽連都急于撇清和他們父子的關系。父親在獄中一病不起,長生來不及向阿翊求救,但是他知道官職五品以上的官員獲罪的消息會書寫在京城發往燕北的邸報中,他相信阿翊看到后會趕來相救,即便不能親自回來,也能夠動用他身為皇子親王在朝中的一些勢力。 阿翊是父親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父親雖然更偏重前太子蕭弼,但是對阿翊也是悉心教導,倍加賞識。同時阿翊也是母親閨中密友的小兒子,從小恨不得長在他們家,纏著母親要吃母親做的江南桂花茯苓糕。而母親總是笑瞇瞇地給他做,看著他一口一口吃得香甜。他們長大以后,每次母親做了什么好吃的都會留給阿翊一份。阿翊在顧府有一座自己的小院,方便他懶得回宮時留宿在顧家。長生和阿翊更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意氣相投,無話不談。他們都堅信他們之間的友誼能夠跟隨一輩子。 這樣親密無間的關系,讓長生相信阿翊不會對顧氏的獲罪袖手旁觀。更何況阿翊臨去燕北的時候,還曾經對他說過,如果有什么意外要立即通知他,畢竟他是個掌兵的親王,即便不能讓圣上回心轉意,赦顧氏無罪,也能想方設法保全他們一家人的性命。 父親的病一日重似一日,長生在獄中掰著手指計算京城的邸報何時能送到邊關,阿翊看到后會作何部署,何時能將消息傳遞回來。這個信念支撐著他,讓他挨過了那段灰暗的獄中生涯。 后來父親病死在他的懷中,母親追隨父親而去,再后來他被貶為官奴,歷盡人世間的折磨與苦難,曾經的期望早已變成絕望,仿佛火爐上澆下冰水,徹底冷卻后只余下一股嗆人的黑煙。最好的朋友就這樣銷聲匿跡,毫無消息,眼看著他父母雙亡,身陷囹圄。 此刻,當真相以這樣殘忍的方式被剖析在眼前,長生的心中翻起愧疚和悔恨的巨浪,那種內疚撕扯著他的心臟,讓他的心千瘡百孔,卻偏偏流不出一滴鮮血來。在阿翊放下邊關的事務,帶著一隊貼身侍衛披星戴月、風雨兼程地往京城趕路的時候;在他遇到偷襲,與敵人殊死搏斗,身中數劍,力竭而亡的時候;在他的靈魂已經成為孤魂野鬼,飄蕩在曠野依舊守候著不肯離去的時候,自己卻在埋怨他,猜忌他。 長生無法原諒自己,是自己褻瀆了這份友情,他流著淚懺悔“阿翊,是我辜負了你的友情,不配做你的朋友?!?/br> 蕭翊嘆口氣,“無論如何,總算是通過我的手救了你,他的心愿也可以了了?!彼麖膽阎刑统瞿敲秹凵绞挠≌?,“這是我醒過來后發現身上唯一能證實身份的東西。我想蕭翊是十分珍視的,要不然也不會放在身上?!?/br> 長生接過印章,沁涼的石料帶著玉般的潤澤躺在他的掌心,他喃喃道:“這是我刻的,送給了阿翊?!?/br> 蕭翊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他一直帶著身上?,F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br> 長生收攏了手指,將印章緊緊握在掌中,直握得指骨發白,“當日伏擊阿翊的那些人可有什么特征?” 蕭翊想了想,“當時滿山坡的死人,一半穿著鎧甲,一半穿著黑色的夜行衣。穿鎧甲的都是蕭翊的近身侍衛。穿黑衣的應該就是伏擊的人。既然是暗殺,肯定不會留下線索把柄。我檢查了幾個黑衣人,沒看出能標示身份的印記,他們使用的刀劍雖然鋒利無比,卻也沒有什么族徽或記號?!笔採此妓髦?,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只有一點很奇怪,我看到幾個死不瞑目的人眼眸竟帶著淡淡的綠色,我開始還以為他們是波斯等地的異域人,但是五官又不像那邊的人種那么立體,與中原人長得沒有分別,所以看上去有些怪異?!?/br> 長生瞳孔一縮,眸光仿佛浸染著寒霜,“那是碧閻羅。是一種可以控制人心智的□□。我父親發現蕭衍在秘密訓練一隊死士,以碧閻羅控制他們,讓他們充當殺手,為他做一些暗里誅殺異己的勾當。只可惜,還未等我們獲得更多的信息和證據,就被打入牢中,對蕭衍這些死士的調查也不了了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被碧閻羅控制的人,眼眸會變成淡碧色?!?/br> “你是說伏擊蕭翊,要他命的是太子蕭衍?”蕭翊驚問。 長生低垂了眼眸,看著地上黝黑的樹影如鬼魅般搖曳,牙縫間逼出一個字,“是?!彼钗艘豢跉?,勉強抑住慘痛的心緒,向面前的蕭翊解釋道:“阿翊的存在始終是蕭衍的威脅。江南那邊江皇后的母族勢力壯大,京城中一些老臣是前太子蕭弼一派的,阿翊自己也有一份親信勢力。蕭衍自然不敢在這么多人眼皮底下動手。他費盡心機鼓動圣上將阿翊調出京城,一來可以趁阿翊不在京中時鞏固自己的勢力,二來也是為了戰場上刀槍無眼,好制造機會向阿翊下手。阿翊離京時,我曾告訴他要小心提防蕭衍。阿翊笑我多慮,還說蕭衍再陰險也不至于謀害至親手足??磥磉€是我們太天真了,為了皇位和權力,蕭衍早已將親情棄之不顧?!?/br> 趙大玲聽了也黯然,“不管在哪個時空,皇位的誘惑都是空前的,都會讓人變成惡魔,為了那個位子,即便是親人也會痛下殺手。在我們的那個世界里,大約三百年前,就發生過幾個皇子為了皇位互相殘殺的事兒,被后世稱為‘九王奪嫡’?!?/br> 長生默默地聽著,他從來都是溫潤的平和的,即便對著傷害他的人目光中也帶著悲憫,而此刻他被淚水沖刷過的眸底幽光乍起,帶著雪亮的恨意,字字泣血,“阿翊是蕭衍的親弟弟,午夜夢回,他可曾會聽見手足的嗚咽?可曾想過那歸于塵土的鮮血與他本源自同一血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捬?,此仇不共戴天。只要我活著一天,必會替阿翊向你討回這個公道?!?/br> ☆、第78章 組團 蕭翊一下子想到那日進宮面圣曾見到的那個頭戴金冠,身穿杏黃色蟒袍的太子。當時太子笑容滿面,拍著他的肩膀驚喜道:“三弟,你可回來了,為兄在東宮備下薄酒為你洗塵?!碑敃r蕭翊還有些感動,雖然因為之后的禁足讓東宮之行化為泡影,但是他還是感激這個在宮中唯一一個對他的歸來表示親熱的親人。如今想來,不禁一身的冷汗,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手拿刀劍直指你面門的那個,而是笑里藏刀會躲在暗處傷害你的人。 想到以后還要與蕭衍周旋,要面對宮中和朝中的諸人諸事,蕭翊也是頭疼不已,頹然地問趙大玲,“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咱們還有辦法回到現代去嗎?” 趙大玲同情地看著他,“倒是有一位道長說是可以送咱們這樣的易世者的魂魄回去,不過咱們本來的身體不在了,魂魄經過輪回,不知道會落在什么人的身上?!?/br> 蕭翊抽抽嘴角,“那不等于是再穿一次,穿回現代的某個人身上。萬一是個老頭怎么辦?” 趙大玲幽幽地補了一刀,“也可能是個老太太?!?/br> 蕭翊倒吸了一口涼氣,須臾垂頭喪氣道:“還是算了吧。好在我前世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了無牽掛。我還先在這一世活著吧,實在活不下去再說?!?/br> 他看向長生,“既然我選擇留在這個世上,就會頂著蕭翊的身體活下去。但是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非常陌生,明槍暗箭防不勝防?!笔採茨抗庹\摯,“我需要你的幫助?!?/br> 長生點頭鄭重道:“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就算是為了阿翊,我也不會讓他的身體再死一次?!?/br> 蕭翊是通過守在御史府外的王府侍衛的報告得知長生已經蘇醒的,就著夜色溜出晉王府,又翻墻進了御史府。所以他不便久留,“我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請教你,今日宮中傳來消息,皇上解了我的禁足,讓我明日進宮面圣謝恩。我該怎么做?” “示弱?!遍L生緩緩道,“無論是在圣上面前,還是在太子蕭衍面前,都要處處示弱,掩蓋鋒芒,讓他們以為你已經受到了教訓?!?/br> 蕭翊點點頭,又問道:“要是圣上問起我為何闖進潘府又打了潘又斌,我能據實說嗎?” “不可?!遍L生篤定道,“你與我的朋友關系盡人皆知,圣上也是清楚明白的。若說你為了搭救我闖進潘府自是在情理之中,雖然不妥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的罪過。但是既然御史府中一直沒有動靜,說明潘又斌從御史府中抓走我的事暫時還沒有傳到圣上耳朵里。潘又斌一向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但是也不敢公然在皇上面前抖出自己的丑事。所以他們肯定是沒有向圣上說實話,隨口扯了一個理由就遮蓋過去了。這樣也好,不要讓圣上覺得你與我依舊關系密切,圣上疑心重,若是讓他以為你對我家的案情不滿,將對你非常不利。還有,潘又斌兇殘無謀,按照他的性子,早就會再次跑到御史府來抓我了。既然他一直沒來找我的麻煩,就說明是有人勸住了他,讓他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這個人一定就是太子蕭衍?!?/br> “蕭衍肯定跟那個姓潘的畜生是一丘之貉?!笔採创妨伺赃叺臉涓?,“看來我得躲那個蕭衍遠一點兒?!?/br> 長生搖搖頭,“躲也不是辦法?!?/br> 蕭翊眸中帶火,“我上次看見過蕭衍,他笑得那叫一個親熱,現在知道他是殺死蕭翊的人,我怕我看見蕭衍會一拳打在他臉上?!?/br> 長生沉聲道:“宮中的人都要戴著面具,藏住真心本意,藏住喜怒哀樂。蕭衍生性狡詐,最會在人前演戲。你若想明日能毫發無損地從皇宮里走出來,這個戲就還得演下去?!?/br> “那該怎么辦?”蕭翊泄氣地問。 長生修長的手指敲著身下的石頭,“你明日進宮先找到蕭衍,說那日你一時沖動闖進潘府,還打傷了潘又斌,心中非常忐忑,怕圣上降旨怪罪于你。沒想到圣上只是讓你禁足王府,處罰頗清,讓萬分慶幸。蕭衍肯定也不想你在圣上面前說出實情,他會趁機賣你個人情,告訴你是他為你在圣上面前打了圓場,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按照他的說辭在圣上面前回話就行?!?/br> 蕭翊想到明日進宮,依舊頭痛,“我還需要注意什么?” “你見過圣上后,應該去鳳鸞宮拜見皇后潘氏?!遍L生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皇宮的位置圖,“鳳鸞宮在皇宮的西南方位,從勤政殿出來右轉,穿過一條甬道,出長樂門后左轉。雖然有內監為你引路,但你也要知道個大概方位。鳳鸞宮里的首領太監安公公,明面上是潘皇后的心腹,但是沒有人知道他早年受過江皇后的恩惠,對已故的先皇后忠心不二,真到危難關頭,他肯定會助你?!?/br> 接下來長生一邊畫圖,一邊給蕭翊講宮中的事。將皇上、潘皇后、太子,還有皇帝身邊伺候的總管太監這些有可能遇見的人的品貌特征、性格習慣都一一向蕭翊交代清楚。又將宮中的禮節,和諸多要注意的事告訴蕭翊。時間緊迫,只能撿要緊的說,好在蕭翊記憶力很好,將大量的信息記了個*不離十,對明日的宮中之行也有了幾分底氣。 時間過得飛快,已是月上中天,蕭翊不得不告辭,“明日夜晚我再來御史府中找你。御史府外有幾個我的侍衛在暗中保護你,你若有什么事兒可以已夜鶯叫聲為代號,兩短三長,他們自會現身,聽命于你?!?/br> 長生和趙大玲都沒想到他這么細心,一早布置下了保護他們的人,誠心誠意向他道謝。 蕭翊笑笑,“畢竟我占用了蕭翊的身體,看來他的那些所謂親人是不需要我去報恩了,但我會盡我所能保住他的朋友。也算是我對身體原主的一點兒敬意。再說了,除去這層關系,我們也是同盟。京城中朝局混亂,錯綜復雜,我走錯一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br> 蕭翊踏月而去,第二日進宮面圣,順利過關。夜里再次出現在御史府時,神色也輕松了一些,“今日還好,在宮中沒有出現什么紕漏?!?/br> 趙大玲好奇地問:“那個蕭衍為你胖揍潘又斌找的是什么理由?” 提起這件事來,蕭翊怒上眉梢,咬牙切齒道:“他說我看上姓潘的一個小妾,所以直接打上門去要人?;噬铣庳熈宋規拙浠奶?,也就不了了之了。結果我今日回王府,不一會兒潘府就送來十個女子,都被我打發走了?!?/br> 趙大玲對蕭翊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以他的身份和如今炙手可熱的勁頭,這種往他跟前塞人的行為肯定少不了。 長生問蕭翊,“今日朝中還有什么特別的事兒嗎?” “倒也沒什么了?!笔採聪肓讼?,“就是皇上提出要選秀,為我和太子選妃。我見太子沒說什么,我也就沒說什么。還有,皇上說我如今的晉王府有些陳舊,讓我在娶妃前修繕一番。工部畫了圖紙給我,讓我過目?!?/br> “圖紙呢?我看一下?!遍L生伸出手。 蕭翊在身上翻找了一番,拿出幾張紙,“幸虧我沒隨手扔了,其實也沒什么可看的,就是幾張草圖?!?/br> 長生接過圖紙,展開來細看,趙大玲也歪過頭去打量,從圖紙中也看不出什么,不過是幾張草圖,幾處亭臺樓閣。外加一片湖。長生卻看得很仔細,指著圖紙向趙大玲道:“大玲,你看這里,這個圖紙有問題?!?/br> 蕭翊聽到“達令”這個稱呼,不禁掏了掏耳朵,看向趙大玲的目光也飽含深意。趙大玲感受到他的目光,回頭瞪了蕭翊一眼,趁著長生翻圖紙的工夫,給蕭翊倒了一杯茶,湊近他小聲警告道:“你不許告訴他這是什么意思?!?/br> 蕭翊撇撇嘴,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第80章 選徒 長生合上圖紙,遞給蕭翊,“明日進宮要向圣上告罪,本朝祖制,親王的宅院南北向不能超過630米,東西向不超過480米。而你這個晉王府擴建后,南北向653米,東西向達到了528米,已經超出了親王的規格,還有亭臺樓閣屋脊上的神獸數目上也有問題,十獸為鴟吻、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行什。你府里的正殿用了七個,這是太子寢宮的規格,你若用了便是僭越。到時候參你一本窺視東宮之位,你都無從辯駁?!?/br> 蕭翊嚇了一跳,拿過圖紙來橫看豎看,“這些人心也太黑了,處處挖坑,只等我跳呢?!?/br> 長生取過茶杯,喝了一口,“工部尚書杜如海表面上無黨無派,忠君為國,實際上卻是太子一黨的。八年前,圣上在南苑建造一處行宮,戶部撥銀八百萬兩,這其中有近一半落入了杜如海和他同黨的口袋。四年前行宮建成,不到兩年就倒塌了兩座宮殿,皇上派前太子蕭弼追查此事,蕭弼查出南苑行宮的建筑材料偷工減料,本應用金絲楠木或者杉木為梁為柱的,卻用次等的松木榆木,石料不是堅固的花崗石,琉璃瓦片薄且脆,就連澆筑用的材料也只是沙土??上У氖沁€沒等到將此事上報皇上,前太子就一病不起,沒多久就薨了。杜如海求到蕭衍,給了蕭衍百萬白銀以求保他一命。后來,蕭衍做了太子,自然是將此事壓下,只處置了一個地方知縣,當做此事的替罪羊。自此之后,杜如海就死心塌地地跟著蕭衍,偏偏還要在明面上做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br> 趙大玲和蕭翊聽得心驚膽戰。趙大玲向蕭翊道:“這就咱們那邊的豆腐渣工程?!?/br> 兩個人心有戚戚,長生苦笑一下,“豆腐渣工程?這個形容倒也貼切?!?/br> 蕭翊感嘆道:“幸虧京城中有你,要不然我兩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br> 趙大玲不解地問他:“為什么你穿過來后不來個假裝失憶什么的,你看我多聰明,就對我娘說我磕到腦袋,什么都不記得了,也免得露出馬腳?!?/br> 蕭翊也很無奈,“我醒過來那會兒周圍都是拿刀拿劍,虎視眈眈的人,不知是敵是友,我只有震懾住他們才能保命?!?/br> 長生也贊同蕭翊的做法,“你不能說你什么都不知道,雖然那樣能夠蒙混一時,但是長久來看并非良策。如今你兵權在握,朝中又有幾分擁立你的勢力,蕭衍尚忌憚幾分。若你說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他便會借這個機會徹底清除你的羽翼,要是再有丹邱子那樣的道士一口咬定你是妖孽,你就更無翻身之日了?!?/br> 蕭翊從長生這里受益良多,一連幾天蕭翊都是半夜翻墻頭進御史府,將當日朝堂上的發生的事兒講給長生,長生幫他分析其中利害關系,再商量翌日的應對之策。不想第四天晚上翻墻離開時不小心被巡院的家丁看見,一時鑼鼓喧天,府里的家丁護院都跑了出去,大喊著“有刺客,保護御史大人?!比缓鬂M院子翻找抓人。 長生和趙大玲待在柴房里聽到外面的響動,趙大玲不屑地低聲道:“就那個毫無建樹的御史,誰會稀罕來行刺他!” 長生有些擔心地問趙大玲,“蕭翊武功如何?會被抓住嗎?” 趙大玲安慰他道:“放心吧,他是我們那邊維和部隊的,當過特種兵,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一個人對付十幾個人是沒問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