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友貴家的氣得用鐵勺敲著灶臺,“你少在這兒滿嘴胡扯,我家大玲子打生下來就沒離開過我,她要是不是我閨女了,我能不知道?什么大仙兒附體?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齊媽也不含糊,指著友貴家的鼻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那是好心提點你,等你被狐貍精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時候,就知道厲害了!” 兩個人斗了一通嘴,齊媽罵不過友貴家的,見友貴家的擼胳膊挽袖子又要動手了,趕緊好漢不吃眼前虧地挎著食籃跑出了外院廚房。一邊走一邊嘟囔著罵,“早就看著那丫頭妖里妖氣的不是個省油燈,回頭讓道長再做場法式收了那個狐貍精……” “可惜呀,道長的法力不強,不是我的對手怎么辦呢?”拐彎處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語調慵懶嫵媚,最后一個字的尾音拐了好幾道彎。 齊媽定睛看去,前方霧蒙蒙的,一個妖嬈的身影站在小徑旁的一棵大樹下,身體好像是沒有骨頭似的,懶散地倚靠在樹干上。 齊媽一抖,食籃差點兒掉在地上,待看清是趙大玲,方勉強笑道:“呦,是大玲子啊,嚇了嬸子一跳。你能從炕上起來了?剛才我去廚房拿飯,看你還在里屋躺著呢?!?/br> 趙大玲冷笑,“你回去再看看,趙大玲還在炕上躺著呢,我嫌悶得慌,自己出來逛逛?!?/br> 齊媽腿肚子都開始打顫,哭喪著臉道:“不興跟嬸子開玩笑??!大玲子要是還在屋里躺著,那,那你是誰?” 趙大玲勾起嘴角,笑得魅惑無比,伸出舌尖兒舔了舔自己的上唇,“齊媽,你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我是趙大玲??!” 面前的女子眼神陰沉,笑容詭異,襯著蒼白的臉色,說不出的嚇人,齊媽只覺一股涼氣兒從腳底竄到頭頂,渾身都打起擺子來,她哆哆嗦嗦地指著她,“你,你不是大玲子!” “???”趙大玲趕緊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后,又用手拂了拂后腰,方松了口氣,拍著胸口膩聲道:“嚇死我了,還以為露出來了呢!” 齊媽不用問,也知道會露出什么來,狐貍的尾巴唄。齊媽嚇得直往后退,結結巴巴地開口求饒:“大,大仙兒,饒……饒命??!” 趙大玲上前兩步,“我又不會要你的性命,只是躺了這許多日,口渴的緊,不喝點兒人血,壓不住呢?!?/br> 眼見趙大玲步步緊逼過來,仿佛隨時會露出尖利的獠牙,齊媽慘叫一聲,扔了食籃連滾帶爬地撒腿就跑。 看著齊媽狂奔而去的背影,趙大玲方呻/吟一聲,不支地以手撐膝彎下腰,十天來第一次下床,還是感覺腿軟疲憊。大柱子趕緊從樹后轉出來扶住趙大玲,擔憂地問:“姐,你沒事兒吧?!?/br> 趙大玲抹去額頭的冷汗,搖頭道:“jiejie沒事兒,扶我回去吧,一會兒娘發現咱們兩個不在屋里會著急的?!?/br> 大柱子一邊扶著趙大玲往回走,一邊解氣道:“那個齊媽討厭死了,剛才她臉都嚇白了,還摔了好幾個跟頭,這回夠她在炕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看她還來咱家嚼舌根不??墒?,姐,你為什么裝狐貍精呢?”大柱子不解地問:“不怕那個齊媽向別人胡說八道嗎?” 趙大玲撐著大柱子瘦小的肩膀,“jiejie不怕她瞎說,就讓他們以為jiejie是狐貍精好了,這樣他們反而不敢來招惹咱們?!?/br> 大柱子點點頭,“反正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和娘都知道你不是狐貍精變的?!贝笾友銎痤^看著趙大玲,“但是長生哥不許別人這么說你呢?!?/br> “什么?”趙大玲怔了一下?!澳汩L生哥怎么不許別人說了?” “就在上午的時候,二少爺跟前的奎六兒跟別人說你白天看著好好的,一到晚上就會現出原形,腦袋上長出尖尖的耳朵,身子后頭會長出毛茸茸的尾巴。他還說有天晚上,他睡不著覺在外面溜達,結果看見你摸進長生哥住的柴房。旁邊幾個小子就笑著說,那是你看長生哥長得好,去勾引他的。還說怪不得長生哥那么瘦,那么白,原來都是被你吸了陽氣。姐,這陽氣要怎么吸???是用嘴吸嗎?” 趙大玲拍拍柱子的腦袋,“上次就告訴過你了別瞎說,不長記性?!?/br> 大柱子吐吐舌頭,“我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話,后來長生哥聽見了,也沒說話,過去就打了奎六兒一拳,結果被那幾個人揍了一頓?!贝笾右幌伦游孀∽约旱淖?,只剩下骨碌骨碌的眼睛,隨即懊惱道:“長生哥不讓我告訴你的。許是沒打過那幾個小廝嫌丟人吧?!?/br> 趙大玲吃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在她的印象里,長生是溫文而安靜的,總是不言不語,他會作詩,會寫字,會雕刻木頭,就是不應該會跟人打架?!翱禳c兒回去,柱子,帶我去柴房看看?!?/br> 趙大玲讓大柱子去廚房拖住友貴家的,為她打掩護,自己推開了柴房的門。屋里光線暗,趙大玲適應了一下才看見長生坐在鋪板上。長生見她走進來欣慰道:“你能下床了?!?/br> 趙大玲點點頭,扶著墻走近幾步,長生跳起來想扶她,卻是踉蹌了一步自己差點兒跌倒。他有些難堪地撐著墻壁站直身體,向墻角的陰影里躲去,將臉也藏在了光線照不到的角落。 趙大玲來到他的近前,伸手去撥他的臉,他躲閃著不讓她看,被趙大玲一手按著肩膀,一手扶著臉頰將他的臉扳了過來。 借著從氣窗照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他的半邊臉都是青腫的,一邊唇角破損了,同一側的眉骨處也破了一道一厘米長的口子,他的臉頰上還有沒來及抹干凈的血跡,已經干涸了,在白皙的皮膚上異常的刺眼。 長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道:“上午打水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磕破了臉?!?/br> 趙大玲心疼得鼻子發酸,“別騙我了,大柱子說漏了嘴,說你跟幾個小廝打架來著。除了臉,還傷到哪里沒有?” 長生抿著嘴搖頭,趙大玲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伸手去解他胸襟上的衣帶。長生徨急中一把攥住她的手。趙大玲抬起眼,漆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在她的目光下,長生緩緩松開了握著她的手,由著她解開他的衣襟。他赤/裸的胸膛白皙如玉,遍布著深深淺淺的傷痕,有鞭傷也有烙鐵燙傷的痕跡,每一道她都熟悉。當初他被抬到外院廚房時,趙大玲曾經在這些傷痕上抹過草藥。尤其是他肩膀上的一處鞭傷深可見骨,直到現在,半年多了還留有一道淺褐色的凹印。 除去趙大玲知道的舊傷痕,他的身上又添了很多新傷,好幾處杯口大的青紫,一看就是被拳腳打的,肋骨處的青腫尤其明顯,也不知道是不是傷了骨頭。 “你傻???你是打架的人嗎?你會打架嗎?一個人去惹幾個人,很威風是不是?”趙大玲嘴里埋怨著,眼淚卻忍不住撲簌而下,“別人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唄,有什么了不起的?說我是狐貍精怎么了?說我采陽補陰怎么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遍L生輕聲道。 趙大玲怔了一下,眼淚流得更兇,咬著手指嗚咽著將頭抵在長生滿是傷痕的胸膛上。長生一下子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她的眼淚帶著guntang的熱度,滲透過他胸膛的皮膚,滴落在他的心房上…… 屋里友貴家的在大柱子幾次阻攔打岔后后終于發現趙大玲沒在里屋的炕上,扭著大柱子的耳朵焦急地問:“柱子,你姐呢,剛還在炕上躺著呢,這會兒去哪兒了?” 柴房中的兩個人一驚之下迅速分開,長生手忙腳亂地掩上衣襟。就聽大柱子說道:“我姐上茅廁了!許是忘帶紙了,我給她送過去?!?/br> ☆、第53章 換一身皮囊 關于趙大玲是妖精的風言風語愈傳愈烈,大家為了方便稱呼,統一地給她定性為狐貍精。趙大玲對著銅鏡照了照,實在是看不出自己的長相哪點兒配得上這個稱號。不過就趙大玲看來,這樣挺好,府里的人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眼神中都帶著敬畏。比如說齊媽,在炕上躺了好幾天,卻落下了病根,剛想跟友貴家的炸刺兒,只要趙大玲一個清清冷冷的目光飄過去,管保齊媽渾身哆嗦,汗如出漿。 趙大玲也再不用躲著奎六兒,奎六兒是垂涎于她,但是性命更重要,如今看見她就遠遠的躲開,生怕被她采/陽/補/陰,煉了內丹。雖然友貴家的時常擔憂趙大玲頂著這樣的名聲嫁不出去,但是卻正中趙大玲下懷。 趙大玲身體恢復后接著回枕月閣干活,五小姐又驚又怕,不敢再讓她進屋。趙大玲樂得只在外面掃掃地,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自在又逍遙,索性連每日向五小姐請安都省了,到點兒來,到點兒走,跟前世上班一樣。 最怕趙大玲的是蕊湘,自從得知趙大玲從柴房里放出來了,她就一直惶惶不可終日,如今見到趙大玲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枕月閣,更是嚇得每日龜縮在枕月閣后院的下人睡房里,再也不敢隨便去前院溜達。 趙大玲可不打算就這么放過她,這整天找茬又腦子拎不清的丫頭差點兒害死她,還連累到長生,怎么也得讓她吃點兒苦頭,長點兒記□□。 這天一天晚上,蕊湘在去茅廁的路上看見了兩團鬼火,忽忽悠悠的在不遠的前方發出幽綠的光。蕊湘頭皮一炸,感覺頭發根兒都立起來了,這會兒茅廁也不想上了,哆哆嗦嗦地轉身往回跑,不想卻被人從后面揪住了衣擺。 蕊湘嚇得閉眼大叫,身后傳來趙大玲的聲音,就貼著她的耳朵,“蕊湘jiejie,跑這么快做什么?那日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那個臭道姑用火御寒冰陣生生消了三分的法力,不過剩下的七分對付你也是足夠了?!?/br> 蕊湘胡亂求饒,“我不是成心拉你出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就找那道姑算賬去,不關我的事兒?!?/br> “這話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要對付那個臭道姑,我總得先把失去的法力補回來才有畢勝的把握?!壁w大玲幽幽地說,仿佛隨時會亮出雪白的獠牙來。 “別,別,你要修煉不是需要男人的陽氣么?我與你同是女人,我身上沒有你用得上的?!比锵娣路鹱サ搅司让牡静?。 趙大玲的手指輕撫過蕊湘脖頸上的細膩肌膚,贊嘆道:“誰說沒用?趙大玲的皮囊我已經用膩了,再說頂著她的皮囊還得做掃地燒火這些力氣活兒。你這一身這么好的皮囊,正好讓我換一個,我也能頂著你的身子,做點兒清閑活計?!?/br> 蕊湘大驚失色,帶著哭腔道:“那你怎么不去換五小姐的呢?你換了她的皮囊就能立馬做主子,豈不是好過做個奴才!再說了,二小姐是嫡出,身份比五小姐還金貴,三小姐也比五小姐貌美得多,你去隨便換誰的不行!” “呼”地一聲清響,是黑暗中的蓮湘吹燃了火折子,點亮了手里的燈籠。蕊湘面如死灰地看到五小姐和蓮湘就站在幾步開外的回廊里。而那所謂的鬼火,不過是掛在樹上的兩個糊了綠紙的燈籠。 “你害我!”蕊湘怔了一下才想明白,發瘋一樣撲向趙大玲。 趙大玲一閃身躲開,躲在暗處的邢mama和王mama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蕊湘的胳膊。 趙大玲冷冷地看著她,“都說這世上有妖孽,其實妖孽只活在人的心中,孽由心生?!彼D向五小姐,“五小姐,如今府里傳言奴婢是狐貍精,奴婢實在是冤枉。有道是‘清者自清’,奴婢也不想多解釋什么,只想請五小姐想一想,奴婢可曾害過您,可曾做過什么對不起您的事兒。今天奴婢演了這么一出請您和蓮湘jiejie看,只是為了讓您看清身邊的人?!壁w大玲指向依舊掙扎叫嚷的蕊湘,“奴婢是不是妖孽暫且不論,但是您的身邊不能留著這樣背主的奴才?!?/br> 蓮湘也冷眼看著蕊湘,“這賤婢心里壓根就沒有主子,這么輕易就將五小姐您賣了,若是將來真遇到危急的事兒,她為了保全自己,還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兒來呢?!?/br> 若只說換皮囊也就罷了,五小姐最恨別人拿她與府里其他幾位小姐相比,庶出的身份,和不出眾的容貌都是她的死xue,今天蕊湘是觸到了她的底線。她向邢mama吩咐道:“堵上蕊湘的嘴,把她關到后院的雜物房里。明日我去回夫人,蕊湘在背后講主子的壞話,挑撥是非。這個丫鬟我是留不得了,但憑夫人處置?!?/br> 一塊破布塞到蕊湘嘴里,蕊湘嗚嗚著搖頭,一下子哭暈過去。 第二日五小姐果真去找夫人回話,夫人本就為五小姐院里丫頭趙大玲的事兒煩心,趙大玲一時半會兒動不得,正好拿其他丫頭出氣,也沒細盤問,利利索索地將蕊湘調到了府里活最累最臟的漿洗房。這樣一來,五小姐跟前就沒有可用之人了。 之前趙大玲就跟蓮湘商量過后續的丫鬟人選,趙大玲推薦了大萍子。五小姐本是沒有什么主意的人,蓮湘在跟五小姐商討這件事兒的時候吹了吹風,只說大萍子這孩子厚道老實。于是夫人問五小姐的時候,五小姐便要了大萍子,為她改名為萍湘。 如今五小姐不敢管趙大玲,蓮湘和萍湘又都與她交好,這讓趙大玲在枕月閣的日子也寬松了許多,掃完地溜溜達達地去棲霞閣找三小姐。一進屋就看到三小姐面色紅潤,眉眼飛揚,臉上帶著難掩的笑意。 “什么喜事兒這么高興?”趙大玲打趣道。 三小姐拉住趙大玲,“剛才我聽父親和大哥說晉王殿下在燕北邊陲大敗烏國的進攻,殲滅烏國數萬騎兵,剩下的散兵游勇狼狽逃竄,晉王殿下親自帶兵一直追出去三百里,將烏國人趕回賀連山以北。戰報已經傳回京城,晉王殿下被大家稱為‘戰神’。圣上讓他回京,要封賞他?!?/br> 紫鳶兩眼冒光,拍手道:“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和小姐還見過這位晉王殿下呢,那真是又高大,又威風。一年前我跟小姐進山上香,當時晉王殿下騎馬經過小姐的馬車,他那匹馬通體烏黑,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神駒,就像一道黑色閃電一樣‘嗖’就過去了。府里拉車的馬哪里見過這陣勢,當時就驚了,拉著馬車往前亂闖。我和小姐在馬車里跟搖元宵似的,嚇得只顧得叫。后來晉王殿下騎馬趕過來,跳到驚馬背上,將馬拉停了救下小姐。小姐謝他救命之恩,那位晉王一直盯著我們小姐看呢?!?/br> 三小姐羞紅了臉,用手帕打了紫鳶一下,“別瞎說!人家哪有盯著我看。不過是略說了兩句話就騎馬走了?!?/br> 紫鳶躲到趙大玲身后,伸出頭來向三小姐道:“奴婢聽說這位晉王殿下還沒有娶王妃呢!” 三小姐一下子頓住,瞬間神情有些懨懨的,勉強道:“別胡說八道了,大玲子聽見也就罷了,若是被別人聽見了成何體統?他娶不娶妃跟我有什么關系,橫豎京城里有那么多的名門閨秀任他挑選?!?/br> 紫鳶知道三小姐計較自己的身世,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老老實實地退出去了。三小姐回過神來,將八兩銀子的分紅交給趙大玲,“花容堂又送來了上月的盈利,比之前的翻了一番還多,新推出的玫瑰香脂膏一下子就被搶空了,現在好多官家小姐都打發管家來訂貨呢。你不來,我也會讓紫鳶去找你的,正想跟你商討一下接下來推出什么新產品?!?/br> 趙大玲見三小姐對她并無芥蒂,便促狹地問:“都說我是狐貍精,你不怕我?” 三小姐冷哼一聲,“當初夫人還一口咬定我娘是狐貍精呢。也從外面請個道士來做法驅妖。直到我娘生下我,這才漸漸消停。其實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妖怪,不過是人心作祟罷了?!?/br> 三小姐能夠這樣開明,趙大玲也挺高興,于是給了三小姐一個制作胭脂的方子,用這種新型的辦法熬制胭脂,比傳統方法更省時省力,最主要的是將大大減少花瓣的使用量。價值降下來了,但是由于經過蒸餾提純,胭脂的品質更加純凈,不帶一絲雜質。這款胭脂,她設計了從桃紅、櫻紅到海棠紅三種不同的顏色,還同時設計了胭脂的外盒,是一朵嬌艷的海棠花。兩個人就店鋪的運營和新品開發聊得熱火朝天。 友貴家的正在廚房里擇菜,就聽外面有人用不耐煩的腔調喊她,“友貴家的在不在?出來一下?!?/br> “誰呀?叫你娘的叫,沒看見老娘正忙著呢嗎!”友貴家的扔下手里的青菜罵罵咧咧地出了屋。 沒想到外面赫然站著二小姐和她的貼身丫鬟染墨,剛才叫友貴家的出來的正是染墨,瓜子小臉上帶著一臉鄙夷的神情看著友貴家的。 二小姐穿著一件錦緞煙霞紅提花褙子,頭上插著金晃晃的發簪,與廚房周圍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友貴家的沒想到二小姐竟然屈尊俯就來到這里,誠惶誠恐之余,哈著腰把二小姐往屋里讓,“二小姐快里面坐吧,外面風硬,別吹著您?!?/br> 染墨立眉呵斥道:“好沒眼色的東西,二小姐什么身份?這么金貴的人,能進你那豬圈一樣的屋子嗎?” “是是是,”友貴家的將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訕笑道:“老奴見到二小姐一時高興糊涂了?!?/br> 二小姐用手里的帕子捂著口鼻,“我只問你顧紹恒在不在?!?/br> ☆、第54章 人情的冷暖 夫人昨日在跟二小姐聊她婚事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一句,“你也不小了,眼瞅著今年的親事就得定下來。最近有幾家的夫人都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你,只是沒有特別能入娘的眼的。你在外頭有幾分才女的名聲,若是能名聲更響些就更好了。如今咱們府里倒是有一位,可惜他那身份,你也不能去找他指點?!?/br> 二小姐一聽,纏著問夫人這個人到底是誰。夫人開始不肯說,后來耐不住二小姐的研磨,又覺得反正是自己的親閨女,便小聲告訴她了。二小姐再也沒想到,當年名譽京城的才子竟然在自己府里做奴仆,這個消息太震撼了,便偷偷跑了過來,想看看這個人人口中傳頌的京城第一公子是個什么模樣。 友貴家的擺著雙手,“回稟二小姐,老奴并不知道什么姓顧的?!?/br> “就是你這里打雜的小廝,”染墨提醒。 友貴家的這才恍然大悟,“哦,說的是長生啊,他在屋后翻土呢,這不是春天到了嗎,我讓他在屋后開一塊兒地種點兒蔥蒜和蔬菜,用著方便,也能給府里省幾個菜錢。二小姐找他,老奴這就叫他去?!?/br> “先不用?!倍〗惆l話,“他住在哪里?” 友貴家的指指柴房?!拔覀兡飪簬讉€住屋子里,他一個后生在跟前不方便,所以就把柴房收拾出來給他住?!?/br> 二小姐沖染墨使了個眼色,染墨會意地推門進了柴房,友貴家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沒敢問。 不一會兒染墨捧著一個竹籃走了出來,滿臉嫌棄地向二小姐匯報,“一屋子雜物破爛兒,什么都沒有,只找到這個破籃子,里面的爛木頭上都刻著字?!?/br> 二小姐隨手拿出來一塊,上面寫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倍〗闼查g瞪大了眼睛,跟發現了寶藏一樣癡迷地翻看著一塊塊的木牌。 長生翻完地拿著鋤頭從屋后過來,看到友貴家的和兩個不認識的女子聚集在柴房門前,也是一愣。 二小姐從木牌上抬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長生,“你就是顧紹恒?那個名滿京城的才子?” 二小姐本以為顧紹恒會是個白衣翩翩的如玉公子,誰料一見之下,甚為失望,不過是一個穿著黑色的短衫,手里還拿著鋤頭的仆役。臉上還帶著傷痕和淤青未消盡留下的黃色印記,一點兒也看不出什么芝蘭玉樹、俊美無雙的樣子,可見傳聞也不可盡信。 紫鳶小聲嘀咕,“小姐,會不會是弄錯了,你看這個人灰頭土臉的,還一臉的傷,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才子?!?/br> 二小姐拎著手里的木牌,皺眉道:“人看著是不像,不過這詩詞確實不錯?!?/br> 長生看到自己枕邊的一籃子木牌被搜了出了,不禁蹙緊了眉頭。 二小姐指著那籃木牌問長生,“這些詩詞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