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長生一邊拔下一只雞毛一邊接口道:“那我就對:水牛下水,水淹水牛角,哞哞哞?!?/br> “哈哈哈!對得好!”趙大玲在一地雞毛中笑得燦若春花,長生說“哞哞哞”的時候好可愛?!霸賮硪粋€,上聯:畫上荷花和尚畫?!?/br> “下聯:書臨漢貼翰林書?!?/br> “上聯:長空有月明兩岸?!?/br> “下聯:秋水不波行一舟?!?/br> “上聯:煙鎖池塘柳。別急著對,這個字面簡單,實際上暗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占盡?!壁w大玲拋出了這個絕對,得意洋洋,“怎么樣?對不出來就認輸好了?!?/br> 長生想了半天,方猶豫道:“桃燃錦江堤?!?/br> “嗯,已經不錯了?!壁w大玲首肯道:“這本是一個絕對,千百年間,還沒有一個公認最好的下聯。大家比較認可的下聯是‘炮鎮海城樓’。還有一個也不錯‘茶煮鑿壁泉’。這一個妙在把金木水火土都放在字的下面。再有‘燈深村寺鐘’、‘楓焚鎮海堤’雖然工整,但總覺得差了一點兒?!?/br> 兩個人對著對聯,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手底下的活兒也不那么讓人難以忍耐了。 長腿兒的雞鴨都收拾好了,剩下的沒長腿的魚也變得簡單。趙大玲刮魚鱗,長生給魚開膛破肚,兩個人配合默契,將一簍子的魚都收拾干凈。 將雞鴨和魚都搬回了廚房,友貴家的對成果還算滿意。趙大玲打了水,拿了一塊兒香皂和長生一起洗手。她自己先用香皂搓出了泡沫,又把香皂遞給長生。連著洗了好幾遍,換了三盆水才覺得手上沒有了惱人的味道,只剩下香皂清新好聞的香味兒。兩個人的手在冰冷的井水中已經凍得通紅,刺骨的疼。 最后一盆水,趙大玲兌了點兒熱水進去,不由分說地拉著長生的手按進盆里。溫熱的水中,兩個人的手指相碰,仿佛有絲絲電流從指間傳遞,不禁心神一蕩。趙大玲這才發現長生的手上都是細小的傷痕,她捧起長生的手,“呀,怎么這么多小口子?” 長生自己看了看,無所謂道:“可能是被魚刺劃傷的?!?/br> “痛不痛?”趙大玲覺得心疼,是自己太粗心了,明知道他沒有做過這樣的活兒,卻因為自己的膽怯還是讓他來收拾魚。 “沒事兒的,不痛?!遍L生輕聲道。 “你等著?!壁w大玲跑到里屋,拿出不久前做的玫瑰香脂膏,香脂膏里有蜂蜜、白術、茯苓和冰片,對小傷口有消炎愈合的作用。她先用干的布巾小心地將長生的手擦干,又舀出一大坨香脂膏,在自己的掌心搓熱了,然后握住了長生的手。長生躲閃了一下,想抽出自己的手,卻被趙大玲白了一眼,“別動!”她仔細地將香脂膏在長生手上涂抹均勻。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 “吱嘎”一聲,友貴家的拎著一籃子面粉推門進來,長生和趙大玲嚇了一跳,仿佛做了虧心事兒一樣,趕緊松開了手。好在友貴家的只是嘴里不停地抱怨今天天氣太冷,忙著打水和面,并沒有看見屋角的兩個人。 “長生,去挑水去,今天得把兩個水缸都灌滿?!庇奄F家的一邊和面,一邊吩咐。 長生應了,起身低著頭向外走,在門口一絆,差點兒摔倒。友貴家的詫異地看了長生一眼,“怎么了,大過年的,撞見鬼了這是!” 趙大玲捂住嘴偷笑。晚飯前,她趁著長生在外面磨米粉,抱著新被子溜進了柴房,田氏果真在大年三十這天把趙大玲要的東西送來了。這床被子又大又厚實,宣宣軟軟,趙大玲非常滿意。 柴房里依舊冷得跟冰窖一應,那個露天的小窗戶已經用棉紙糊上了,所以屋子里光線很暗。趙大玲來到長生的床鋪前,將那床舊被子當做褥子鋪在底下,又拿個一個小竹籃將散落的木牌放進籃子里,依舊放在枕頭旁邊。這些木牌趙大玲是知道的,沒有紙筆,長生一直用這種原始的方式記錄趙大玲說過的詩句對聯。 一個與木牌形狀不同的東西引起了趙大玲的注意,她自一堆木牌中將那個異類拿起來對著光線仔細看了一下,竟然是一根用楊木雕出來的發簪,整個發簪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簪子上有漂亮的木紋,簪尾雕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蓮花的層層花瓣舒展著,帶著曼妙的弧度,仿佛盛開在夏日的池塘邊。一陣狂喜漫過心頭,寂靜的空間里都能聽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戀戀不舍地將發簪放在了原處。反正早晚是自己的,讓他親手交給自己才好,這么一想,忍不住兩頰發熱,心中甜蜜得好像是浸在了蜜糖里。 年夜飯做得異常豐盛,柴鍋燉雞,芋頭燒鴨,紅燒排骨,家熬魚,對于很少見到葷腥的外院廚房來說,這四道葷菜絕對是今晚的重頭戲。友貴家的堅持自己掌勺,讓趙大玲不能一展廚藝很是遺憾。一道道的菜出鍋,盛在盆子里,廚房里彌漫著誘人的rou香,引得大柱子流著口水站在灶臺旁,出去玩都忘了。 其實若說廚藝,友貴家的挺一般,別管是雞鴨還是排骨,烹飪的手法和配料都是一樣的。好在這里的雞鴨都是土生土養,不像現代的雞鴨那樣是吃飼料激素速成出來的,因此別管怎么燒,都香得誘人。趙大玲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喜歡吃素菜的人,此刻聞著那香味兒也覺得饞得慌。 唯有在熬魚的時候趙大玲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要將魚煎一下再熬。友貴家的嫌費油,“這么多的魚,都煎過來豈不是要用小半罐兒的油。雖說是過年也不能用這么多的油,下半個月還過不過了!” 穿過來大半年了第一次吃魚,趙大玲堅持了一下,“是內廚房的方嫂子告訴我的,人家內廚房都是這么熬魚的,將魚裹了面糊,在油里煎一下,熬出來的魚一點兒腥味兒都沒有,特別香?!?/br> “是嗎?”友貴家的將信將疑,隨即揮手道:“人家內院廚房是做主子的飯食的,跟咱們這里當然不一樣。咱們這兒總共才得了二十只雞鴨,一簍子魚,半扇豬rou,這是整個正月里的飯菜,得省著吃。人家內院廚房一頓年夜飯都不止這些,還有鹿rou、樟子rou、大雁這些稀缺貨,咱們哪能跟人家比?!?/br> “誰要跟他們比了,不過是想好好吃頓年夜飯罷了?!壁w大玲將友貴家的身上的圍裙解下來套在自己身上,“娘,你也歇會兒,這道魚我來做,你也嘗嘗你閨女的手藝?!?/br> “死丫頭,就一簍子魚,你可別糟蹋了?!庇奄F家的還是不放心,被趙大玲推著進了里屋,“你腰不好,已經忙了一天,總站在灶臺前腰就更疼了,今晚是大年三十,總是要守歲的,我李嬸子她們還等著你一起打牌打個通宵呢,所以先歇會兒,養養精神?!?/br> 通宵打牌打動了友貴家的,她躺在炕上伸直了腿,“別說,站了這一天,還真是要扛不住了,要不歇一歇的話,晚上可熬不下來,你是不知道,這一宿的牌打下里也絕對是體力活呢。熬魚你警醒著些,別糊了,多放些蔥姜和大醬,去腥的?!?/br> 趙大玲一一答應了,自信滿滿地來到灶臺前,這回自己的廚藝終于有個用武之地。 ☆、第38章 除夕年夜飯 趙大玲在盤子里調了面糊,又磕了兩個雞蛋進去攪拌勻了。以前她熬魚都是在魚上直接裹雞蛋的,現在可不敢這么奢侈,年夜飯要熬半簍子的魚,那得用掉多少雞蛋,所以只能加上面糊了。魚在面糊里蘸了,放進溫熱的油鍋里煎至兩面金黃,半簍子大約有十二、三條魚,都煎完了,才在鍋里放入蔥姜蒜熗鍋、把魚放進鍋里,點了黃酒,又加入醬油、鹽、八角、醋等調料,這才往鍋里倒入清水沒過魚,蓋上木頭鍋蓋前趙大玲還向鍋里放了一把洗干凈的紅棗。 熬上魚,另一個灶上的饅頭也蒸好了。趙大玲又做了一籠屜的棗塔饅頭。這是北方過年的傳統面食,一層面皮,一層紅棗做成塔形,取節節高升之意,最后用八角蘸了紅顏料在棗塔頂端點出一朵紅花來。趙大玲一時興起,又用面裹著紅豆沙做了一籠屜孩子們吃的豆沙包,用剪刀剪出小兔子的耳朵,小鴨子的翅膀和小刺猬的一身刺兒,用紅豆做小動物的眼睛,兩個籠屜摞在一起上灶蒸。 熬魚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味道鮮美之極,好像從香味兒里伸出了一只小手一樣勾著人的味覺神經。大柱子含著手字頭眼巴巴地看著趙大玲,“姐,你做什么呢,這么香!” 趙大玲拍掉大柱子的手,“這么大了還吃手,臟不臟!”從鍋里用筷子蘸了點兒湯汁兒伸到大柱子嘴里,“嘗嘗,咸淡合適嗎?” 大柱子咂著嘴,意猶未盡,“姐,真好吃,我要吃魚!” “現在不能吃,一會兒吃飯就能吃上了!”趙大玲刮刮大柱子的小鼻子,“先去玩兒會兒,等炒完這幾個青菜就可以開飯了?!?/br> 大年三十,各院的活兒都已經做完了,有等不及的仆役已經早早地來守著廚房領年夜飯了,一進廚房都無一例外地吸著鼻子,“什么味兒?這么香!” 大柱子得意地向眾人宣布,“是我姐熬的魚!” 魚熬得了出鍋,友貴家的也起來了,見到一盆冒著熱氣和香味兒的熬魚忍不住夸獎趙大玲,“都說‘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想不到你這丫頭雖然沒做過,倒得了老娘幾分真傳?!?/br> 大柱子人小心眼實,大聲道:“我姐做的魚比娘做的好吃!” 友貴家的笑著彈大柱子的腦門,“小沒良心的,成你姐的狗腿子了!” 友貴家的和趙大玲忙乎著炒了幾個素菜,rou燒茄子干、清炒蘑菇、醋溜白蘿卜、醬爆扁豆干。趙大玲又熬糖做了一個拔絲紅薯,金燦燦的湯汁裹著事先蒸熟的紅薯塊兒,夾起一塊兒時能拔出長長的細絲,眾人都不禁喝起采來。 那廂長生的米面也磨完了,友貴家的又蒸了一籠年糕,這頓年夜飯才算告一段落。各院的仆役爭先恐后地將食盒擺在灶臺上,桌子上,七嘴八舌道:“今年的年夜飯尤其的豐盛,我們院子人多,那魚給我來一條大的?!薄坝奄F家的,可得一碗水端平了,別有的多盛,有的少盛?!薄鞍ミ?,大玲子,那塊兒排骨上沒啥rou,光是大骨頭,給嬸子換一塊兒?!薄斑@個兔子、鴨子的豆包怪有趣兒的,多給嫂子一個,帶給我家鐵蛋成不?”……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等到各院的人都拎著食籃走干凈后,友貴家的幾人才發現廚房里跟遭了劫一樣。一盆的排骨只剩下三兩塊兒骨頭棒子,燉雞和燒鴨還剩下幾個雞/頭、鴨頭。幾個素菜在友貴家的一力防護下剩個盆兒底兒,而那盆熬魚在混亂中已經被哄搶光了。 友貴家的狠狠地罵著,“一窩子土匪似的,見好的就搶。眼皮子淺,爪子又輕,也不怕撐死他們?!?/br> 趙大玲看著盆里連魚湯都沒剩下,也覺得無奈。十幾條魚,是預備著一處一條的,并沒有富余,肯定是有人渾水摸魚領走了兩條。 大柱子扁著嘴要哭,“我要吃魚,怎么一口還沒進嘴,就沒了呢!” 趙大玲勸了友貴家的,又安撫大柱子。大柱子不依,淚花在眼里打轉,“我只嘗了嘗魚湯兒呢,他們憑什么都拿走了,一個魚尾巴都不給咱們剩下?!?/br> 長生拿出一把一尺多長的木劍,溫言勸慰道:“男孩子不能哭,你看這是什么?!?/br> 大柱子用袖子抹去眼淚,激動地語無倫次,“劍,是一把劍,長生哥,這是給我的嗎?” 長生把木劍交到大柱子手里,大柱子興奮地拿給友貴家的和趙大玲看,“娘,你看,是一把劍,大俠用的那種劍。姐,你瞧,我有長劍了,比鐵蛋和二牛的刀都好看!” 趙大玲接過來一看,長劍雕得很精細,劍柄上還雕著花紋,頂端有一個鏤空的圓孔,“嗯,回頭jiejie在劍柄上給你穿個紅色的穗子,那樣耍起來才好看?!?/br> 友貴家的也笑了,“小皮猴子,小心著耍,別把屋里的東西砸了?!庇奄F家的擦了擦手,“得了,魚沒有,咱們一樣得吃年夜飯?!?/br> “年年有余,年年有余,過年當然得吃魚?!壁w大玲從簍子里挑了挑,挑出一條半大的江魚。 “這邊的灶都熄火了,再重新點火熬魚得幾點吃飯???算了吧玲子,你兄弟也餓了,咱們湊合一頓,趕明兒再燉一鍋魚,提前把咱們吃的盛出來,省得那群沒臉的亂搶?!庇奄F家的刮刮幾個盆底兒,將菜裝了盤子,倒是也夠一家人吃的了。 “放心吧娘,我一早看見簍子里有這么一條江魚,剛才熬得都是鯉魚和鰱魚,這江魚是最適合清蒸的,我不用上鍋重新熬,上蒸籠蒸一下,一盞茶的功夫就得?!?/br> 長生聞言詫異地抬頭看了趙大玲一眼。 “蒸魚多腥氣!”友貴家的皺眉道,“就剩幾條了,你別糟蹋了那魚?!?/br> 趙大玲笑言道:“大過年的,沒魚不成宴席,您也換換口味嘗嘗看?!?/br> 趙大玲用菜刀在魚身上劃了幾刀,放在盤子里,在魚上抹上一點兒細鹽,擺上蔥絲姜絲,再倒上清醬和一點兒黃酒。然后把魚連著盤子放在籠屜里蒸。一盞茶的功夫后,出鍋,又在明火上用鐵勺燒了一點兒明油,“刺啦”一聲澆在蒸魚上,這就端上桌了,擺在了桌子的正中間。加上別的菜和一盤子棗塔和豆包,也是熱熱鬧鬧的一大桌子。 長生看著趙大玲忙碌的身影和那盤清蒸魚,一晃神,好像回到了以前,母親也喜歡這樣做魚。然而如今父母俱已仙逝,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人世間。他默默地拿起一個饅頭退出廚房準備回到自己的柴房去。趙大玲拉了拉友貴家的衣角,小聲央求,“娘……” 友貴家的瞪了趙大玲一眼,才發話道:“長生啊,大過年的,一起吃個年夜飯,圖個熱鬧?!?/br> 長生搖搖頭,“謝謝趙伯母的好意,我還是回柴房吧?!?/br> 友貴家的不樂意了,“一個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讓你一塊兒吃飯,那是為了謝你給大柱子的劍,你看看大柱子樂得跟撿了金元寶似的。你非得自己回柴房,是不是嫌棄我們娘幾個?是不是你仗著自己認識幾個字兒,覺得跟我這幾個粗人一桌吃飯丟臉了?” “不是!趙伯母言重了,在下絕無此意?!遍L生趕緊澄清。 大柱子已經上前拉著長生不讓他走,“長生哥,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一起吃吧,嘗嘗我姐的手藝?!?/br> 長生猶豫了一下,方躬身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br> 趙大玲這才放心下來,抿著嘴在一旁笑。友貴家的搖頭不已,“聽你說話怎么總覺得這么累得慌!” 四個人在桌子的四邊坐下來,屋外響起“噼里啪啦”的炮竹聲,增添了一種喜慶的過節氣氛。屋外飄起了雪花,屋內卻有一股別樣的溫暖。 “娘,您嘗嘗這個魚?!壁w大玲給友貴家的夾了一筷子,又加了一塊兒魚腹上刺少的rou給大柱子,“柱子,你也嘗嘗?!?/br> 大柱子扁扁嘴,“不如剛才熬的魚好吃?!?/br> 友貴家的也咂著嘴搖頭,“倒是沒什么腥味兒,就是太寡淡了,不如熬的魚入味兒?!?/br> 趙大玲充滿希望地看著長。長生在趙大玲殷切的目光下夾了一塊兒魚rou,放進嘴里細細咀嚼,喃喃道:“跟我母親做的魚是一個味道?!?/br> “你娘也這么做魚?”友貴家的一邊夾菜一邊問道。 長生點點頭,“家母是江南人士,尤其偏愛這種清蒸的魚,往往親自動手烹制。家母說過清蒸魚看著簡單,講究的就是一個火候兒,少一分則帶腥,多一分魚rou就柴了?!?/br> “哦,原來你娘也是個廚娘?!庇奄F家的恍然大悟。長生不知如何接話。 ☆、第39章 新年的祝福 趙大玲忙接過話頭,“清蒸魚就要保留魚本身的鮮味兒,對于rou質細嫩鮮美的江魚來說,是最好的做法,不會破壞了魚rou本來的味道,生活在江南一帶的人都喜歡從江中打撈上活魚,然后清蒸。北方人喜歡熬魚,實際上是因為日常見的都是池塘里撈出的魚,像鯉魚、鰱魚這樣的,如果不放重一些的作料會有土腥味兒?!?/br> 友貴家的放下啃了一半兒的排骨,詫異道:“你倒是說得一套一套的,誰告訴你的?還有,你怎么會做這清蒸魚的,別說是內院廚房方家媳婦教給你的,我還不知道她們那幾個人的廚藝,肯定也不會?!?/br> 趙大玲一時語塞,當著友貴家的總不能說是趙友貴教給她的,或是話本子上看的吧。 正想著怎么打個岔混過去,就見長生起身拿出一套木頭湯勺和鍋鏟。勺柄和鍋鏟的把兒都是一個流暢的弧度,還雕刻著祥云花紋。長生恭恭敬敬地雙手呈給友貴家的,“承蒙趙伯母多日照料,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在下身無長物,無以為報,便在閑暇之時做了一套廚具,做得粗糙還望趙伯母不要嫌棄?!?/br> 友貴家的高興地接過來,拿在手里揮舞了一下,“我那木頭湯勺已經裂了,我正要找馬管家去要把新湯勺呢。這鏟子也好,比鐵鏟子使著順手”又細細摩挲了一番,贊道:“你這孩子也真是手巧心細,打磨得一點兒木刺兒都沒有,哎呦,還雕著花呢,這回鍋里的菜粥都顯得金貴了。你若能脫了奴籍倒是不愁餓死,只可惜官奴的奴籍在衙門老爺那兒掌管,你這木雕的手藝是浪費了?!?/br> “娘!你說什么呢?!壁w大玲推了推友貴家的。 友貴家的也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忙招呼著:“來來來,吃魚,長生啊,你不是喜歡吃這魚嗎,多吃點兒!” 大柱子吃得滿嘴是油,“長生哥,那你送我姐什么?” 趙大玲想到了柴房里看到的蓮花木簪,心砰砰跳了起來,帶著希望期許偷看了長生一眼,又趕緊低下頭,生怕臉上隱藏不住的笑意會被友貴家的發現。 長生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蓋住所有的心事,半天才輕聲道:“在下慚愧,并未為趙姑娘準備什么?!?/br> 一絲失望爬上趙大玲的心頭,嘴里的魚rou也變得味同嚼蠟。 “哦,那你對我姐可不如我姐對你好?!贝笾油詿o忌,自然而然地說出來?!拔医氵€給你準備了一床新被子呢,我看見她剛才偷偷放你屋里去了?!?/br> 趙大玲很是尷尬,塞給柱子一個刺猬豆沙包,“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友貴家的詫異道:“一床新被子至少要半吊錢呢。死丫頭,你哪兒來的閑錢?” 趙大玲只能道:“我前些日子去棲霞閣,幫著三小姐做胭脂水粉,三小姐見我做得用心,便賞了我一吊錢?!?/br> 友貴家的趕著念了幾句佛,“這三小姐真是活菩薩,出手這么大方!前兩天才剛因為你幫著侍弄盆水仙花賞你一吊錢,這又賞錢給你!”友貴家的兩眼冒光,“那三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要是能把你調到棲霞閣,那可是你的造化了,梅姨娘是老爺跟前最得臉的,三小姐也最得老爺的疼愛,將來肯定能配個好人家,姑爺肯定非富即貴,如果你能成了三小姐的陪嫁丫頭,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