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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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云揚回簡宅。 簡家繼舍了長女給貴人后,仍有一子兩女。兩女早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嫁在遠地。長子娶有一妻一妾,與簡氏二老生活在一起。云揚是長女侍君,規矩上不能與兄嫂同住,要另分出一府。不過兩個宅子只隔一條街,方便照應。 所以,他沒坐車馬,信步走過這條街。 一路上,有許多相熟鄰里,都過來打招呼?!跋壬??!薄帮w白先生休沐了?!薄跋壬?,給您拜早年”…… 他身后跟著的家丁,本是暗衛化身,此刻,兩手提滿了大家塞過來的魚蛋生鮮。 云揚一路謙和還禮。每每出行,都會是這樣。過后,他必要暗衛們一一備禮還回去。西北民生淳樸,只要是真心為大家辦實事,大家豈有不愛戴之禮。 云揚進了簡宅。先去給父母見禮。 “飛白給父親母親請安。兄長安好?!币蛴邪朐挛吹瞄e來,云揚進門就行了大禮。 簡家人都在。長子簡遼遠起身,扶他起來。簡家并非小康之家,早年家人多有cao勞。前幾年前,倒是多年未有消息的長女,派自己的侍君飛白過來,接他們一家到西北安居。飛白到西北,即入郡守府做了幕僚,又主理興辦書苑。官學自不必說,西北的私學,十間倒有九間是飛白名下的。辦學利國利民,簡氏二老倒不懂,只是飛白這一年年的,給家中帶來的可觀收益,確實令他們乍舌不已。 飛白起身,簡母直盯著他臉上看。 “哎?!遍L相雖算清秀,但大女長久不回來,是否是嫌飛白顏色不夠?簡母頗憂心。 “飛白啊,大女何時到家?”簡父也看他。 “回父親母親,估計明日便到了?!痹茡P恭敬答。 “哎?!倍弦煌瑖@氣。 云揚抬目,不明所以。 簡遼遠亦嘆氣。家里人已經商量好幾天了,飛白顏色太清淡,大女家大業大,身邊不缺清俊男子。他這樣,恐怕不入家主眼,落得孤獨一生。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飛白這樣能干,又溫雅孝順,若不是擔著個侍君的名兒,整個西北來提親的,不得踏破他簡家門檻? “飛白啊?!焙喣咐^他來,上下打量,“大女定是不識你的好,你這回,可得抓牢機會,得讓她把你放在心上?!逼溆鄡扇艘彩屈c頭不已。連站在一邊的嫂子和小妾也一并點頭,“是啊,是啊?!?/br> 云揚臉微微發紅。 “這孩子,你到底明白沒?”簡母見他這樣,氣得拍他后背,“大女見多識廣,你也不差,定要留住她的心,不成,留種也行?!?/br> 這話說的,連嫂子和小妾也一并紅了臉。 云揚窘得不行,“是,飛白記下了?!?/br> “哎,那孩子生下來,是不還得抱去京中養?”簡母又合計孩子的事,“不成,得和大女好好說說,留在西北吧,我們替她養,給飛白留個后,也不枉你白守這么多年?!闭f到后來,竟有點哽。 云揚溫和扶住絮絮的老人,“是,飛白定求懇家主,讓她答應,母親別再傷心了?!?/br> “哎。大女今年該三十五歲了吧。三十多年未見嘍……”簡母又嚶嚶哭起來。簡父也低頭啜泣。 一家人又趕緊勸解。 晚飯時,云揚被二老盯著多吃了一碗飯,又喝了據說熬了一天的補湯,才算完。 “這湯娘天天給你熬,你要加把勁?!焙喣妇忂^勁來,說話仍然很驚人。 云揚嗆了下,強把湯灌下去。心頭卻很溫暖。 云揚出了簡宅時,月已中天。他抬目瞧著彎彎月牙,彎起唇角。 明日,便會相見,今夜,注定無眠。 ☆、無眠 回到隔條街的家中,天已經暗下來了。 下午發出訊息召來的人,已經等在宅子里。 “飛白大人?!睅讉€人齊向云揚抱拳行禮。 云揚點點頭。幾年前跟他至西北的覆面鐵衛共計三百人,云揚將他們安插在自己名下的產業。云揚的產業,大部分是書苑,西北書苑,民學,十停有九停是云揚的。云揚還有些定產,其中田莊占多。那里可是藏人的最佳地點,他在廊府左近,大小田莊就有五六座。這些人沒任務時,便呆在田莊,既可練兵,又可掩人耳目。 幾個人進了內室,云揚示意眾人寬坐,諸人開始敲定迎駕的最后事宜。 “陛下已經落腳城外酈陽書苑?!币蝗藞蟮?。 云揚點頭。接到京中傳來陛下準備微服而來訊息,是在八月間。從那時起,云揚便開始著手對酈陽進行了修葺,內部裝飾不可能再奢華,關鍵針對的安全防護問題。就連他身處的這座宅子,也悄無聲息地里里外外修整了一番。以確保沒有一處不確定。 劉詡進入臘月才動的身。才從京城至西北,陛下足足走了快一個月。數天前,云揚才正式對屬下鐵衛明發此事。大家這才明白,這小半年,他們大人忙里忙外的真正原因。 于是,迎駕,正式進入日程。 陛下微服至西北,所過之地,落腳之處,甚至要逛的哪條街,都需要精心布置,確保安全。幾日來,云揚將他推演過無數次的布置一一落實給他們。妥當,周密,有條不紊又事無巨細。大伙皆凜然領命。沒人懈怠。功夫都不是白費的。因為當陛下踏上西北這塊土地,那么,每個涉事之人,都將擔著天大的干系。 “還有一點,須謹記。簡家那邊……”云揚頓了下,為掩人耳目,眾人只知道簡家為掩他身份而設的,“陛下也會過去一趟,在那布防的人,只在外圍,不可入宅,院內也不行。因為離得遠,所以整個初一,都要警醒。今夜始,大伙要根據布防圖,反復推演。城里的,年三十就要布防過去?!?/br> “并不知道陛下會在西北停留多久,所以,從此刻起,陛下的安危,便全賴弟兄們了?!痹茡P鄭重道。 “是?!睅兹藙C然應。 “還有,初五初六,世子要登山,郡主也會同行。尚侍君今年不在西北,我恐怕也不能跟過去。防護職責更重?!?/br> “是,屬下先派人查看去地形?!币粋€漢子道。 “人員調派你盡挑五十人,初二回我。初四上山?!?/br> “是?!?/br> 郡守府自有護衛,云揚還是不太放心。跟他到西北的,共有鐵衛三百人,暗衛三十六名。六年來卻沒往郡守府里安插任何人手。他知道,即使自己插了人手進府,郡主知道了也不會說什么,可他仍堅持井水與河水交渭分明。這是大原則,他很堅持。 所以,他派過去的人,不暴露痕跡,這是完成任務的前提。鐵衛不是暗衛,重在戰斗力強悍。但在隱住身形方面,云揚一向要求頗高。 兩件要緊事最后敲定了,云揚緩了口氣。 “此事過后,大伙輪休的日程排出來沒?”云揚喝了口茶,說了半個晚上,他嗓子微微啞著問。 那幾個男子互相看了看,齊點頭,“排好了?!?/br> “不過人暫時回不了家,年禮是不能差的?!痹茡P頓了下,想到小世子跟他說幫他挨家送年禮的事,嘆氣笑笑,“每人可都得寫封平安家書,和年禮一同送回家鄉去。不可圖省事,偷懶?!?/br> “是?!庇袔讉€人笑。 “還沒有子嗣的兄弟,按例允其多休半月?!痹茡P含笑補充。 “嘿嘿?!边@下大家全笑起來。每逢佳衛倍思親,其實若仍是在軍中,幾年也未必輪到一回探親假。反倒是他們這一隊人到了西北,竟是偏得了與家人團聚的機會。這六年來,他們這一隊人家中添丁進口的喜事,倒真是沒斷過。 夜,深。 幾個人都停了話,等著云揚說下文。 云揚逐個掃視眾人亮晶晶的眼神,微笑點頭,“公事,分派到此,沒有了?!?/br> 大伙相視而笑,一齊起身,給云揚拜年,“飛白大人新春如意?!?/br> “新春如意?!痹茡P過去一個個扶起來,“大伙辛苦了?!被サ廊缫獾拇丝?,這宅子里,才算有了點年的氣息。 云揚和煦的笑意,輕緩,溫暖,像春風拂面。大家起了身,眼睛都有點濕。 跟著這位簡飛白大人已經六年了,雖然不知道他在宮城里的位份,卻也知道,他是為陛下守了這六年。當年,陛下與大人沁縣別離,他們有目共睹了陛下的不舍和疼惜??墒ザ鳟吘闺y測。只瞧這些年,皇城里傳來的消息,陛下連誕兩個皇子一個公主,身邊的中宮,言相,尚大人,哪一個不是如日中天?其他侍君大人,在信報中,也曾有提及,在前朝,都是各司其責,各顯其能。 陛上宮里究竟有多少位侍君,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洞悉的。他們能看得到的,就是飛白大人每年每年的,除了殫精竭慮公事,余下來的時間,就是形單影支,孤身一人。 兄弟們每年都可回家省親,只有飛白大人,越到年節,越是孤單。獨立支撐了六年,今年,終于等到了陛下。 “大人,今年可好了?!币粋€漢子紅著眼圈憋出一句話來。 云揚拍了拍他的肩,微微含笑,“嗯,承你吉言?!?/br> 目送著幾人分拔潛出了宅子。 云揚由暗門,進了密室。 密室里,空間不大,設了兩個蒲團,一只矮桌。云揚點了桌上的燭臺。溫暖燭光在靜謐室內閃爍溫暖,云揚疲憊襲上來。他在一只蒲團上坐下。剛閉目歇了會兒。 暗門一動,一個矍爍的老人走進來。 “尚師父?!?/br> 尚昆大步走過來,示意他不必起身,上前先把住他脈門,細品了品,微皺眉。 云揚抬目看著他。 尚昆皺眉。云揚脈息悠長平和,強勁有力,顯然是內功有成??擅棵磕郎?,似有股力量與之抗爭,明顯是身負異毒的表現。 血煞離主已經有六年。先前幾年,云揚要壓制它,挺艱難。須尚昆不時來密室幫他調息,去年始,云揚內功精進,大多時候,可以獨自對付它了??缮欣υ茡P勤勉練功,想靠內功來壓制它的想法并不是那么樂觀。因為云揚之所以能夠初獲成功,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因為劉詡不在他身邊。 “血煞是認主的……”尚昆一句話說出來,眉皺更緊。壓制越強,反彈越甚,血煞是靠人精血而存,本就與所受之人融為了一體?,F在,血煞離主六年,強被壓伏??梢坏┲孬@機會,蓬勃起來的欲念,一經滋潤,事后,尚昆估計云揚再壓不住它。 云揚垂目良久,咬唇,“無妨?!?/br> 尚昆看他。 “陛下走后,我再加倍苦練?!?/br> “堤都潰了,練氣便如瀉洪?!鄙欣コ林氐?。 云揚抬起澄澈眸子,看著尚昆,“左不過就是欲念,我不向它低頭,就不會淪陷,您放心?!痹茡P一字一句,骨子里的倔強少有的溢出周身。 他不是說大話,心中亦早知血煞厲害。記得當年在臨淵,他只嘗試了一遍自瀆。還未品出什么滋味,便被陛下發覺。當時劉詡發了好大的火,不僅鄭重懲戒,還特別請尚老俠出手,幫他以內力導引。云揚明白,她是怕自己試過一次,便不能自已,這種一時快慰的事,與血煞有了關連,一定會失了控。到時,無異自傷身體,飲鴆止渴了。 尚昆嘆氣撫了撫他的頭,這孩子,外柔內剛,太有主意,“你拿得穩便好,須牢記你今日決心,他日受不住了……”尚昆說不下去。 云揚默然片刻,“我要是忍不住,便去昆山禁地閉關?!?/br> 云揚抬頭看他,“到時,您就鎖著我,千萬別心軟?!?/br> “哎,”尚昆嘆氣,哪里就生離死別這么嚴重了,“不行,就隨陛下回京吧?!?/br> 云揚沉默著搖頭。 愛,發乎于心,貴在真誠。他不愿與她隔著血煞這一層。若是屈服于欲念,無論在西北,還是在皇城,于他,都是一樣的淪陷。 情欲,情欲,有情才有欲,這是人倫??裳窂娨挤谟?,他不能容忍。在臨淵時,他相信劉詡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亦要堅持這個本心。 “師父,不僅這次,我能受得住,以后,多少次,我都能受得住。堤毀了,我便重筑,日積月累,層疊往復,總能攔住如瀉之洪,守得住本心如初?!痹茡P一字一頓,一雙眸子,含著堅定和傲氣,亮若燦星。 酈陽書苑。 劉詡站在窗前,看天上彎月如鉤。象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云揚,又皎潔又柔和。忽有薄云飄過,遮了一下。劉詡沖蓋著面紗的小月牙彎起唇角。 揚兒,西北的月色,果然比京城的難得。多少個夜里,如銀瀉月光灑滿我的睡床時,仰頭看窗外,便能與你同賞一輪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