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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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遲鈍了一下,才省悟已經是傍晚了。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曲大人今日在哪吃晚膳?”他還得想想,如何與曲衡告別。 老院工“喔”了一聲,“老爺帶話來,說是今天下午被急派到外地公干,得三日后回來?!?/br> 慎言愣了下,無言。自從曲衡把他從男苑那幫太監手下強搶回來,就與梁相徹底撕破臉了。此刻京中若有誰能調得動他,恐怕只有帝黨了。陛下對自己在此的處境了如指掌,此刻支開曲衡,實在是打算替自己省些話別的力氣吧。 想來曲衡于自己情意,也不是一句謝便能達意的,日后相見再敘吧。慎言嘆口氣,撐著起身,“轉告曲大人……”他頓了一下,沒提圣旨的事,“就說我有急務,來不及辭行了……” 老院工聽得愣愣的,見慎言單手撐著腰,拖著步子走了兩步,才醒悟過來,“大人要哪里去?” 慎言停下,“出城?!庇窒肓讼?,“請轉告曲大人,若有事,可傳書與我。用后院第三排鴿籠里的信鴿……” “是?!崩显汗ぢ犆靼琢?,眼前這位是要離開這里了。他有些擔心地看著慎言還蹣跚的步子,“老奴還是給大人備車吧?!?/br> “多謝?!?/br> 慎言撐著走到房間門口,轉頭看著老院工遠走的背影。 身后房上,一個黑色勁裝的身影輕身躍下, “參見大人?!闭巧餮栽诰┏敲軤I的暗衛。 “我離開這處別苑后,……插進來個暗樁吧?!?/br> 那暗衛俯身答是。 “曲大人不喜生人近這院子,就從這老院工處想辦法吧,或是找他遠房的侄子什么的安排進來一兩個人就好?!鄙餮园櫭枷肓艘幌?,“若是對這老院工曉之以理,關乎曲大人安危,他也許會直接幫我們也說不定?!鼻馀c梁相反目,又不受太后拉攏,他在朝上行走,慎言還真是擔心。 那暗衛信服地應了。 “京中的事,可全托給靜然了?!鄙餮曰仡^探問,“她傷可大愈了?” 暗衛遲疑了一下,“毒早解了,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 慎言腦中浮現出那日同戶錦一同救人的情景。當時只知是密營的人,還不確切知道那女子就是宮中的女官靜然。 想到她臉上深可及骨的刀傷,慎言嘆道,“不過是一副皮囊,她那么通透的人,不會想不開?!?/br> 暗衛訝然,怎么大人的話和靜然姑姑說得一個樣呢? “不過宮中她是回不去了,傷養好后,就外面吧,也好行事?!膘o然在宮外養傷這些日子,慎言也是傷病纏身,她處事干練,能力很強,慎言深倚重。 “是?!卑敌l單膝叩禮,“大人珍重?!?/br> 慎言探手扶起他,“在京中你們也要事事小心?!?/br> “替我看顧尚天雨侍君……”末了,他不放心地囑咐。 暗衛托著慎言瘦削的手,有些哽,“大人放心吧。您千萬珍重?!?/br> 夜路漫漫。身前身后,因久坐而顛簸疼痛難忍,慎言咬牙勉強挪了挪,冷汗就下來了。從上路就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頁信紙,早被冷汗打濕了,慎言輕輕展開它,又看了一遍已經倒背如流的字跡,眉頭深鎖。 路上有急促馬蹄聲。馳到到近前便馬車并駕齊驅。 “大人?” 慎言撩簾看向窗外,一個御林軍服色的副將滿身塵土,跨下的馬兒也奔得一身是汗。他就疾馳的馬上嫻熟地俯下身,看著窗內,“大人,我們曲大人讓我送包東西?!币粋€大包裹從窗外塞進來。 “曲大人說,他此回公干,估計大人隨后就會出城,走時就囑咐著我,待大人車駕到城門時,就把東西給您帶上,誰知我也有公務,及晚上才得知您已出城了,我生怕大人走遠了,哎,幸而趕得及……”那副將絮絮地解釋,一臉歉意。 慎言無言。低頭,看見包裹散開了一角,里面是一疊厚厚的軟墊。原來曲衡早料到自己不會賦閑太久,臨行前,就做了準備,想來他不親自來送行,與自己無法親口與他辭行是一樣的心情吧……他用手摩娑了一下那松軟的墊子,眼角緩緩濕了。 “若無吩咐,末將就回去了?!?/br> “等等?!鄙餮蕴痤^,目光清和,一字一頓,“請轉告曲大人,說慎言在別苑柳樹下,埋了壇佳釀,待大人回京后,慎言定當登門,與大人把酒敘舊?!?/br> 那副將也是曲衡心腹,他細琢磨了一下慎言的話,眼睛就亮了,歡喜地說,“好,末將代曲大人應了您的約?!?/br> 副將帶馬回去了,山路重歸于寂靜。 慎言呆呆坐在車內,久久,默然閉上眼睛。 平叛前線,行營。 郡主宛平撩開王爺寢帳的門簾走進來,手里親端著托盤,上面有一小盆熱氣騰騰的獐子rou。劉肅老王和國丈正在帳中,聞見rou味,都回過頭。 “王爺,外公,吃飯吧?!蓖鹌綔赝竦匦Φ?。 營中缺食少糧,條件也不好,宛平原本瘦弱的身板,更瘦了些,仿佛一陣風便可吹跑。她端著托盤笑盈盈地走過來,清瘦的臉上,只剩一雙大眼睛般,老王爺不忍心,“丫頭,還是聽話吧,回京城等著你外公得勝好不?” 宛平輕搖頭。 兩人都攤手,別看這丫頭瘦弱,卻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認準了,誰也拗不過。 “……是他清早派人送回來的野味,有十幾頭大獐子,說是給大家補補身子?!蓖鹌桨裷ou盛出來,一人遞一碗,“我吩咐炊兵加些米和菜,燉在一起,又好吃又出數……” 那個“他”,定是指在前鋒營的云揚了,他們那是密林,應該是昨夜獵到的。 宛平一個“他”字出口,含著親切,又有些幽怨的味道,劉肅老王愧疚了。若不是當日他應了云揚的懇求,去國丈府提出退訂,今日也不會弄得宛平吃這樣的苦。 “呃,你和云揚那小子的退親的事,云逸還沒發話呢,不作數,過不了幾天,云逸押著軍糧就會來營里了,到時,我要他給你做主?!眲⒚C老王邊說邊打量宛平神色。 “熱乎呢,快用些吧?!蓖鹌街淮诡^分飯,做完了活,笑著一禮,轉身出門忙去了。 留下劉肅老王和國丈愁眉相對。 徐國丈苦笑,“這丫頭,也是心氣高的主兒?!蓖擞喌氖?,當日是云揚提出來的,若要復合,還得他自愿改變心意才行。 劉肅老王恍然撫額,“云揚那小子哪去呢,把他叫來?!?/br> 國丈無言遞上一份戰報,劉肅老王接過來掃了幾眼,也不吱聲了。早上前鋒營的戰報上面說昨夜云揚帶人去敵營近地查看軍情,定于今夜突襲。 自從營里開始短糧,云揚就沒日沒夜地忙活,除了急切地籌劃一次次收復敵營的戰役,就是想法籌糧,獵野味。想著云揚以同樣速度瘦下來的小臉,劉肅老王心又疼起來,“這小子,夜里還去打獐,啥時候睡覺的呢?” “哎,都是好孩子,怎么就這么不讓人省心呢?!眲⒚C老王大力把戰報握在手里,灰花的胡須有些抖。戎馬一生,他忽然發現,對于人生來說,還是刀光劍影的戰場更好掌控。這些后一輩的年輕人,成長起來,倒是青出于藍了,此戰后,他該考慮讓賢了。 天色暗下來。烏云層卷,豆大的雨滴伴著狂風毫無預兆地砸下來。 宛平的車駕在途中陷在泥坑里,車轅折做兩半。 “棄車吧?!蓖鹌綇能嚴锾匠鲱^來,看了看兩側光禿禿的土山,皺眉。 親衛們依言把馬從車上卸下來,也沒配鞍,就拿車里的氈毯卷了卷,撕了幾條布勒在馬背上。宛平從車里拖出個大油紙包裹,那些都是這幾日的信報,她正準備帶回營去分撿?!皫??!彼龍远ǖ卣f,同時暗暗下決心,縱使命不保,這些寶貴的信報,也不能丟。 宛平本就身材瘦弱,挽著個大包裹,騎在光背的馬上,更有些晃。 “郡主……”親衛擔憂地不肯松韁。 宛平抿緊唇,“我無妨,快走吧,遇上流匪就麻煩了?!?/br> 親衛們凜然得令。幾個人冒著暴雨,策馬。 前方是漆黑一團的密林,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宛平幾人剛跑得遠些,忽聽見身后有轟轟隆隆的聲音。幾塊松脫的大石在雨水沖刷下,一路滾下山坡,正砸在陷在坑里的車駕上,瞬間粉碎飛揚。 “快走吧?!蓖鹌交仡^張了一下,心中有不好預感,她率先夾緊馬腹,馬兒也象預知到了危險般,箭一樣射出去。 帥營。 一眾將官正在議事,外面瓢潑大雨狠狠地砸在帳頂,縱使是牛皮大帳,也有幾處開始滲水。軍需官頗尷尬地跑進來,親自招呼小校們拿家伙事接水。 劉肅老王同眾將埋頭在大地圖上,沒人注意這些。 側身坐在劉肅老王帥案邊的云揚,微簇眉,眼中腦中都是圖上標好的幾處地點。突襲就定在明天凌晨。他不斷計較著突襲時會出現的突發狀況。大雨也會給已定的計劃帶來變數,他有些遲疑。若是大哥在,云揚覺得會更有主心骨一些。想到云逸,他不得不想到秦地,想到那些運送到途中的秦地征糧,想到秦國此刻的餓殍遍野……云揚心絞痛了一下。 “云參軍?”身邊有人提醒他。 云揚抬頭,見大家都已經不作聲了,齊齊看著自己,劉肅老王連同國丈也等著自己說話。云揚深吸了口氣,將寫好的一支支金皮將令捧出來。 “好。眾將聽令?!眲⒚C王爺一支支接過手,就往下傳令。眾將官聽到點名,紛紛起身。金皮大令上,都是云揚親筆,籌備這一戰,他們可謂用盡心力。平叛之戰,勝負若要分明,若說就看這一役,也不為過了。幾回戰役,大家都信服了由云揚來主導,此回更是對做好布置深信不疑。大家拿令在手,心中都有熱血沸騰起來。 “前鋒營先偷襲,諸位請按事先的布置,潛伏在敵營四周。等我們一得手,大家再一擁而上,記住,定要實圍而虛攻。只將敵割散,令他們首尾不能顧。再派嗓門大的,在外圍喊降,這樣敵軍于混亂中,就會誤以為大部分人都降了,而放棄抵抗?!痹茡P起身再次強調。 他后半段說得通俗易懂,眾將官均笑起來。大戰前夕,這樣輕松的心態,對取勝是有絕對好處的。云揚滿意地掃視了一下眾人,退后一步,把位置讓給王爺。 劉肅老王站在當中,拈須微微點頭。云揚雖以參軍身份入了營,但畢竟光華難掩,加上他和國丈委以重任,不時用心提點,幾次戰役,就奠定了他在眾人心中如同副帥的地位。有了云揚襄助,他和國丈頗為放心。 遣走眾人,大帳里頓時空下來。云揚自覺地留下整理文稿。劉肅老王挺疲憊地起身,準備去后帳休息,“揚兒,你先睡一下再回營吧?!?/br> 云揚未停下手中的活,一邊把整好的文件收在袋里,一邊轉過頭,笑笑應,“是?!?/br> 明凈的小臉連下巴都瘦尖了,想起當日云揚一身儒衫,飄然至營中的悠然,劉肅老王不能不心疼萬分。 “您放心,大哥就快來了?!痹茡P感受到老王爺的沉重,趕緊安慰他。這話貼心又赤誠,讓劉肅老王眼圈都熱了。 “你做得很好?!彼嵵氐匕汛笫峙脑谠茡P肩上,“云逸也該欣慰的?!?/br> 云揚怔了怔,唇邊的笑也僵了。 瞧他心事重重的樣子,怕是一顆心全都飛撲到云逸身上了,劉肅老王同國丈一同笑了。也好,云逸來了,這孩子也能松口氣了。 ☆、險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日子更得慢了,這是半章多一些,先放上來吧,大家別以為瀟灑棄坑,呵 呵。 趁著月色,兩騎一前一后疾行在雨中。雨越下越大,山路也更泥濘,馬兒也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云參軍,今夜雨怕是住不了了,前面都是禿山,看滑坡就糟了,不如明日天明再回前鋒營吧?!备谏砗蟮囊粋€親兵就著雨水抹把臉,進言。 云揚勒馬。瞧了瞧前面,久戰野外的,怎會不知道雨天滑坡的危險,“好吧,回大營,雨停再走?!?/br> “咦?!眲倱苻D馬頭,那親衛似看見了什么,驚叫了聲。 云揚在馬上挺起身,也朝他眼神張望,不遠處,一堆石塊亂泥掩蓋下,依稀露出一輛被砸爛了的車駕。那親衛縱馬過去,低頭細辨認了一下,就撲下馬,于亂泥中瘋狂刨挖。云揚提韁也跟了過去。見他動作,心中有不好預感叢生。王爺親衛,何事能讓他驚成這樣? 果然,那親衛亂挖了一陣,顫著從泥中擎出一塊腰牌,就著雨水抹了抹上面的字跡,語帶哭音,“這……是郡主的?!?/br> 云揚猛地怔住??ぶ??不就是隨軍的宛平?腦子中映出那個溫婉的女子,卻怎么也不能把她與眼前這堆爛泥殘骸聯系在一起。那親衛早亂了主意,跪坐在地上,瘋狂在亂挖。 云揚強忍心痛,圍著殘骸轉了幾圈。 車駕是被大石砸毀的,爛泥是隨山洪慢慢積下來的,并不厚,未見有肢體露出來。而且郡主若在車上,親隨必是護在車周,不會同時被巨石砸中的??梢娫蚁聲r,車內并無人。車駕盡毀,人卻不知所蹤。馬,關鍵是馬也不見了,他二人來路時,并未見郡主和親隨,可見,他們在車毀后,并沒原路返回,那么……云揚繃緊唇,目光投向雨簾密織的山路??ぶ髋率且呀涍M山路深處去了。那路窄窄的,崎嶇,兩側夾著高陡的禿山。云揚艱澀地閉上眼睛,他隱隱聽見在黑暗深遠處,時時有轟轟的滑坡聲傳來。 “別挖了??ぶ髟撌窃谇懊婺?,快回去報與王爺與國丈大人?!痹茡P果斷沉聲。 那親衛茫然住手。環顧一下眼前,也于最初的重擊中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