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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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繞過一片小樹林,一片噪雜聲。一群黑甲鐵衛圍成戰圈,中間圍住的人,看不分明。但一襲月白的武將常服,在黑壓壓的陣里分外鮮明。 “揚兒?!彼{墨亭大驚,快速追下去。 戰陣中,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的黑甲將軍聽見馬蹄聲,沉著臉轉過頭。鐵鑄的面容,偉岸的身形,他略瞇起眼睛,看著那襲藍色飛馬而至,不威而怒——正是都天明。 ☆、布置 “云管代,留步吧?!币粋€副將率先將云揚截住,高喝。 云揚猝不及防,一緊韁繩,馬前蹄高高揚起,帶起一大片草皮,清新的青草味和著新泥飛起。一隊黑甲鐵衛呼啦啦將他團團圍在中間。云揚轉目四看,這隊人整肅而立,面生。他眉頭皺了皺。 “云管代,都統領帶咱們好找,就請隨咱們回去吧?!备睂⒁贿呎f,一邊揮手示意縮小包圍圈。 云揚目光掃過遠遠勒馬而立的那員大將,果然是都天明?;食氰F衛出現在這里,著實令他意外。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體力,云揚抿緊唇,突然猛磕馬刺??缦率撬{墨亭坐騎,自然百里挑一,“咴咴”長嘶,箭樣從人隙中脫逃出去。眾人都呼喊起來。 “咦?”站在外圍的都天明驚疑。北軍鐵衛前些日子隨云逸回京,兩處鐵衛營中有親厚的,早互通過訊息,云揚管代戰陣上的事跡,他們并不陌生。萬不料一照面,這位竟連話也不答,就想奪路逃走。 不過皇城鐵衛可是慣會圍堵拿人的,都天明不慌不忙地一揮手中馬鞭,眾鐵衛立刻變陣,從側面又將去路封住。云揚縱馬左右突奔,卻只得又被困回包圍圈里。 云揚勒住馬。身周的圈子越圍越緊,壓迫又被動,跨下馬兒感受到這氣氛,好戰地刨著后蹄,噴著鼻息。云揚俯下身,安撫地拍了拍它脖子。那副將先策馬過來,頗戒備,謹慎地探過兵刃。周遭眾鐵衛都屏息待動。 云揚直起身,手指握緊,又松。 “啪”極輕的一聲,云揚馬韁被副將握住。一著得手,副將頗意外,乘勢將刀刃架在云揚頸上。 冰冷的觸感,帶著微微地痛,云揚稍稍側過臉,眸子里沉得如一潭水。 萬沒料到會沒受到抵抗,方才還要奪路而走的人,就這樣不費一刀一槍擒住。眾鐵衛都有些意外,場上一時無聲。 云揚垂下目光。寶馬配戰將,沒有戰斗就束手,是他和它,從沒經歷過的屈辱。周遭很靜,耳邊只有微風吹過,武將常服修身的下擺微微擺動和著戰馬燥動的鼻息聲。 “請吧?!蹦歉睂⒓茉谠茡P頸上的刀壓了壓,云揚甩蹬離鞍緩緩下馬。馬被一個鐵衛牽走,幾個鐵衛另奔上來,頸上的刀刃立刻多了幾把。那馬兒仍想奔過來護主,卻被強行拉開。有人上來搜身,反剪過他手臂,上綁繩。 云揚側頭,眼眸里一跳。他驀地看見那片剛跑過來的小林子,一道藍色身影正迅即沖過來。云揚心里苦笑,這藍叔叔,他真是連累得狠了。 藍墨亭遠遠看見都天明,驚住。 都天明早看見他。沉著臉,揚手用馬鞭隱隱一指,虎目含怒。 藍墨亭醒過神,急奔過來,“大哥……” 都天明早是氣填滿胸,他迎頭就是一馬鞭抽下來,“啪”,藍墨亭一側臉,一條血痕在脖頸綻開。 “孽障?!?/br> “大哥,你怎么來了?”藍墨亭渾不覺疼痛地追問,狐疑充滿了他的心。 “你干的好事?!倍继烀骼浜?。 “大哥都知道?”藍墨亭難以置信地看著都天明,“圣上派你來追捕?” 都天明燃著怒火的目光盯著他,“大哥若不是都知道,怎能及時趕來劫下人犯,難道眼看著你干出這無父無君的事來?” “大哥!你一直都派人監視我?”藍墨亭一下子明白過來。怪不得這些日子自己的暗衛失靈了,怪不得大哥能這么及時地捉到云揚,原來,都天明一直都在自己背后。他震動地看著自己一直信任愛戴的大哥,心內有說不出的感受。 都天明見藍墨亭盯著自己,一張臉都變了色,舉起的鞭子到底沒揮下去,低嘆,“小墨,你不用這么看我,你這腦子,一熱起來就不管不顧,大哥若不看著你,還不把天捅破?” 一聲殷殷的“小墨”,讓藍墨亭心里發澀。他抬目細打量,才發現都天明眼中滿是血絲,從來一絲不茍的將服上,竟是一身塵土??磥磉@些日子,大哥一直在外奔波,這么辛苦,還特地馳馬過來,說到底還是一心為了自己闖的禍做彌補。藍墨亭心疼,幾乎是在一瞬間就下意識原諒了都天明的隱瞞。 戰陣里,云揚已經被刀架脖頸,藍墨亭回過頭,含愧又焦急,“大哥,小墨的錯,任憑處置,只是云揚……你不能帶走?!?/br> 都天明瞇起眼睛從始至終打量藍墨亭的神情,以他對藍墨亭的了如指掌,他意識到藍墨亭并未因此事怨恨自己,于是他放開心情,漫聲道,“你說,這人犯,大哥怎么就不能帶走?” 藍墨亭一噎,太多理由在都天明這都不是理由,搜索一遍思路,他艱難道,“圣上……沒說抓人?!?/br> “圣上也沒明旨說放人?!倍继烀饕痪湓挾伦?。想拿圣上壓他,藍墨亭確實不夠立場。 藍墨亭咬唇,云揚自己回去與被都天明捉回去,情形可是大大不同的,可這話卻偏偏沒法和都天明說。 “于公,他是鐵衛,我正管。于私,他是你們家三爺,你管不好,還有臉求情?”都天明用鞭頭點他,語氣帶點揶揄。 這時候,還拿侍君身份來嘔他,藍墨亭恨恨撥開他手。 都天明回頭喝手下,“人犯帶走?!?/br> “大哥?!彼{墨亭真急了,上前拉住都天明馬韁。 都天明霍地回過頭,冷下臉,“怎么,還想在大哥手下劫人?” 這話倒提醒了他。藍墨亭一咬牙,丟下都天明,就想掠過去救人。 “反了你了?!倍继烀鞯秃?,探手甩馬鞭,纏在手上長長的柔韌象長了眼睛,絞向藍墨亭兩膝。若論起來,藍墨亭身手比都天明要好些,又年輕,他輕盈躲過。都天明騎著高頭大馬幾步從后面兜過來,居高臨下虎虎生風地一刀追下來。藍墨亭知道都天明不會真傷他,但也無奈被刀影圍住。終于他還有些理智,沒敢真動手奪都天明的兵刃,一個遲疑,被刀架脖上。 “行了,這次事,你也脫不了干系。要想保住命,你就別鬧騰了?!倍继烀鞯秃?,他上下打量著這個乍著刺的刺猬,威脅道,“若再不聽話,我就以拒捕反抗為由,把你的寶貝云揚就地處決?!?/br> 藍墨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愣神,旁邊即有人領命上來卸他佩劍。 “走吧,跟我去京郊獵場?!?/br> 藍墨亭甩開幾個拉住他的鐵衛,“都滾一邊去,別碰我?!闭Z氣明顯賭氣。鐵衛都是熟人朋友,誰也不好跟他白扯了臉,又不得不拉住他,只得求助地看向都天明。 “驢脾氣?!倍继烀骺床贿^去,又抽了一馬鞭,藍墨亭用手擋了一下,手背上又是一道血凜子。 “這驢脾氣哪學的?”都天明氣得連抽幾下。藍墨亭躲也沒躲,硬扛下了,嘴上也不讓份,“隨你?!?/br> “這臭小子?!倍继烀髁R一句,不過氣倒順了些,“去西郊獵場吧,圣上已經移駕行宮了?!?/br> 藍墨亭一驚。圣上移駕了?她是不是真疑了云揚,或是被尚老頭蒙弊了,可無論哪種可能,都是極大地不好。想到此,他焦急回頭。 遠遠的,云揚仿佛也正扭過頭望向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著莫名的焦慮。 “別打歪主意了?!倍继烀髟诤竺婺醚劬Χ⒅?,“小心他性命吧?!?/br> 藍墨亭忿忿地回瞪他一眼。 都天明冷哼一聲,命人牽來那匹馬,丟一條馬韁給他。藍墨亭一咬牙,翻身上馬,回頭找,云揚也在馬上,被鐵衛圍在中間。 算了,反正都是要回去,就且一同面圣吧。他抖韁。 一隊人迅速集結,卷著風疾馳而去。 西郊行宮。 與在云宅時輕車簡從不同,這里加強了戒備。除皇城鐵衛營外,皇上的暗衛也完全現身,共同承擔了護衛責任。行宮本有仆役宮女,故而,劉詡突然的到來,行宮里竟也能運行得有條不紊。 郊外風冷。劉詡裹著長裘,走在甬道上。一隊暗衛跟在后面,保持著訓練有素的距離。她穿過行宮長長的甬道,拐過一片掩映的梅林,在極幽暗處停下。 此處,是行宮暗牢。領頭的暗衛沉聲,“圣駕在此?!笔卦谀抢锏男l士嘩啦啦跪伏。 劉詡抿緊唇轉目打量了一下,走到一間房門前,站了片刻,平靜吩咐,“開門吧?!?/br> “嘩啦”一聲,鐵鎖拆下,劉詡抬足走了進去。眾暗衛訓練有素地頂替了原來的看守侍衛,臉朝外站定,把這座囚室團團圍住。 劉詡站在屋內,燈光幽暗,她稍微適應了一下,眼前景物清晰起來。 室內一件陳設也沒有,四周無窗,青石板的地面裸露著,沁著透骨的寒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對面墻席地而坐,聽見有人進來,那人動了一下,抬起頭,虬髥厲目,冷峻薄唇,布滿風霜的臉上,現出不怒自威的神情。與這與生俱來的威嚴不相配的,是隨著他動作,手腕腳腕上傳來的嘩啦啦的鐵鏈聲。 在那人注視下,劉詡緩緩走上前兩步,滯了一瞬,“叔父……” 那男人震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扶墻站起,凝目打量了好一會兒,終于明白眼前人的身份。他自嘲地仰天大笑,“原來本王竟是敗在你這黃毛丫頭手里,可嘆,可笑?!边@人正是廢皇叔劉執。日間由都天明從西北大牢押解到此處。 劉詡也在打量劉執,她淡笑搖頭,“叔父錯了,你不是輸在朕的手里?!?/br> 劉執一愣。 劉詡道,“叔父剛愎自用,自驕自大,一意孤行,手下人與你離心離德,盟友棄你而去,就連劉肅老王也對你寒了心,你苦心經營數十載卻落得一敗涂地的下場?!?/br> 劉執臉上變色,半白的胡須劇烈抖動,“成王敗寇,如今本王已是階下囚,隨你這黃口小兒胡扯?!彼抖妒稚翔F鏈,鏗鏗作響,“你也不用把我解來解去地換地方,只來個痛快吧。如果遮掩得好,世人也不會知道你這個新皇帝殘害親叔的丑行?!?/br> 劉詡搖頭,“叔父又錯了?!?/br> 劉執冷哼。 劉詡正色,“叔父妄起戰事,讓大齊風雨飄搖,劉氏皇族處于覆滅的邊緣,犯下不赦大罪,亦不容于劉氏宗廟……” 劉執冷笑,“你父在位時,他就由著后宮亂政,搞得大齊頹廢不已……”他瞅瞅劉詡,“若又換成你個黃毛丫頭即位,就又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大齊不亡才怪?!?/br> 劉詡負手笑道,“是不是劉氏的敗類,倒也不在年紀高低?!边@話回得粗陋卻干凈痛快。 劉執愣了一下,用異樣目光打諒面前的女子。 劉詡亦回看他,繼續剛才未說完的話,“叔父在父皇病重這些年,獨撐朝政,與后宮亂政抗衡數,保住劉氏江山,也功不可沒?!?/br> 劉執愈加吃驚地看著她,弄不清她說話用意。 劉詡長出一口氣,“劉氏枝葉凋零,到今時今日,只余咱們這一枝了……江山歷經百年,不能亡在我輩手里……叔父,您善自珍重吧?!币痪湓捳f完,她轉頭向門口走。 “遷到悠然居,傳御醫調理調理身體吧?!眲⒃倢τM來的親衛低聲道。 劉執愣愣地看著劉詡的背,突然心中有預感升騰,“等等?!?/br> 劉詡停下回頭看他。 “你打的什么主意?”他鷹樣厲目盯著劉詡,“你到底要做什么?” 劉詡笑笑,“朕是大齊的國君,做什么,都是為了大齊……”她深深看進劉執眼底,“就如叔父這些年心心念念的一樣,為了大齊!”末了四個字,一字一頓,含著千斤的壓力。 劉執猛震,心底有異樣的情緒裂開。他驀地向前撲過來,卻被鎖鏈牽住,他使勁地掙著鏈子,厲聲,“劉詡,你莫要把本王當三歲孩童耍弄?!?/br> 劉詡靜靜地看著他,“王爺自有判斷?!?/br> 劉執使勁向前掙,無法前進半步,他青筋畢現,低吼,“本王一心為了大齊,就是死后,也見得祖先去?!?/br> 劉詡亦有些動容,她看著花白頭發的皇叔,語氣沉沉,“朕也是為了大齊,才期盼叔父能不忘初衷,為了大齊江山,竭盡全力。若此一役侄女不能成功,皇叔萬不可再重蹈覆轍,須戒驕戒躁,廣納賢才,他日才做得中興大齊的好君王?!?/br> 劉執如被大錘擊中,不能言語。他表情復雜地看著面前的人。從始至終,這女子都很沉靜,語氣不烈,卻周身透著堅定。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劉詡這些日子不斷遷移他的囚處,最后,甚至放到自己的行宮,竟是為了——保全自己。甚至,她還布置好,若有萬一,就會讓位給自己。這一連串的沖擊,讓劉執腦中一片空白。 門口,人已經消失,有侍衛進來收拾他周身的東西。劉執怔怔地任他們動作,忽然,他醒過神來,甩開拉住他的侍衛們,沖到門口,“劉詡,你到底要做什么?”一聲盡全力吼出來,脫力,渾身竟打著顫。 已經走到梅林的劉詡頓了頓腳步。 暗衛上前,低喚,“陛下……” 劉詡站了一會兒,點頭,“告訴朝中欲趕來行宮請安的文臣武將們,朕一時興起,巡幸游獵,朝中眾人,務必守好本職,不許擅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