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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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貴妃心里嘆口氣,緩緩起身,“我兒,想煞娘親?!?/br> 劉詡垂下目光,很鄭重地拜下,“母妃安好,年間,兒臣竟未能膝前盡孝,實在有罪?!睖I盈。 一屋子人,誰也不敢大聲喘氣。嚴氏站在一側,頗唏噓,上前替平貴妃挽起公主,“老奴日日見貴妃娘娘思念殿下,食不成飲,夜不成寢,如今,可是見著了,該歡喜?!?/br> 劉詡手被嚴氏握著,諾諾。 平貴妃亦用帕子拭眼角。 好一派母子親情。 坐定。平貴妃上下打量劉詡。華美裝束下,略蒼白著臉,唇也是泛著青,怯怯地垂著眼簾。白日里耀陽的話,又浮進腦子里。 白日,床間,云雨后,唯一問過耀陽的一句話,“公主,人才如何?” 是時,耀陽的還留在她身體里,兩人就這樣契合在一起。耀陽顯然有些沒跟上她思路,微喘著,平了平氣息,才看著自己的眼睛,“回娘娘,公主她……到底……是小姑娘……” 這話意思,她立刻明白。自小無依,在屬地長大的小姑娘嘛。 想及耀陽的話,再比照下人回稟初入城的情形,平貴妃心內冷笑,面上帶出關切,“怎的瘦成這樣?底下人如何侍候的?” 說到底下人,劉詡露出緊張,四下用目找了找。平貴妃和嚴氏對上了眼神,兩人都沒作聲。果然劉詡用眼睛找了一圈,終于有些不甘地垂下目光:“ 他……他們,伺候的是極好的……” 平貴妃面上帶笑,眼里卻是不豫。她的耀陽,自然是極好的,這小丫頭,倒是嘗了極品。眼下瞧她樣子,倒是頗為留戀,入了皇城,也不問父皇病情,倒先找起男寵來了,果然是個色相外露、貪圖享樂的丫頭,耀陽對她的評價,果然不虛。心中更是冷笑。 “你父皇……”還是提點一下。 果然劉詡驚覺,立刻起身,惶懼,“兒臣不孝……呃……父皇病體可好?” 這回倒想起問了?平貴妃也起身,拉住她手,目光直射她眼睛,“跟我來,見見你父親?!痹捯饫餄B出冰浸的冷意。 劉詡仿佛瑟縮了一下,便垂頭跟她進了內室。 劉詡走在平貴妃身后,手心浸著冷汗。雍正宮,父皇的寢宮。四處張燈,卻掩不住死寂。越往里走,暗影越深,想到馬上就要見到那具冰冷或已經腐敗的尸體,那披著明黃龍衣的她的已經魂歸西的父親,劉詡只覺渾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 “詡兒?!辈恢螘r,平貴妃已經停下。劉詡一驚。站下。發現已經站在父親寬大龍床前,垂幔的帳子,竟都是墨色的厚紗。 “看看你父親吧?!逼劫F妃聲音平板起來,沒有感情,讓劉詡由心生出寒意。 后面嚴氏上來,撥開重重簾子。 劉詡心提起來,臉色俱變。那具軀體,在巨大冰塊間,仰面躺著。冰水不斷從床上滴下來,滲進床周鋪地的細沙里。隱約可見,有細小的蛆蟲,從已經變成黑洞的口鼻眼中,慢慢蠕出。 劉詡,僵硬。 平貴妃也是不敢瞧。側著身子等了半晌,回頭,見劉詡滿頭是汗,唇白面青。 嚴氏上來拉她,“殿下?” 人還是沒反應。嚴氏看了看平貴妃,后者不耐地點頭。 嚴氏大力搖劉詡,在她耳邊大叫,“殿下?” 劉詡仿佛從夢中驚醒。木木地回頭,眼睛里空洞無神,看了看嚴氏,半晌,毫無預兆地,咕咚直倒下。頭角,yingying地砸在床沿。 “啊?!逼劫F妃驚跳著躲開,劉詡倒地時,險險帶倒她。 “來人?!眹朗辖腥?。幾個內侍跑進來,把劉詡抬了出去。 平貴妃也嫌惡地跟了出來。 “到底是小姑娘?!眹朗细鰜?,嘿嘿笑。這場面,魂都嚇飛了吧。 平貴妃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也抿唇笑笑。 “準備發喪吧?!彼那榇蠛玫胤愿?,“詡兒登基之事,著手辦吧?!?/br> 嚴氏猶豫片刻,“這公主……”下面的話,不好問,但她實在懷疑,這么快就推她登上皇位,平貴妃對殿下,能否拿得住。 “放心?!逼劫F妃拍她手背。 拿得住。如果萬一拿不住,就用同樣方法,讓她永遠閉嘴。平貴妃眼里現出冷意。 慎言腰酸背痛地從夢中醒來。窗外已經月掛梢頭。 “醒否?”有人在外面輕聲。 慎言驚。能悄無聲息地潛到自己五米范圍內不被發覺,這來人武技高明。未及披衣,從房間出來,竟是皇城鐵衛統領都天明。 雖然同是鐵衛身份,名字也仍掛在皇城鐵衛營的名冊上,但慎言自十六歲進宮,專寵,一天鐵衛職責也沒履行過。他站在院中,望著巋然肅立的都天明,心里莫名。 “報上名來?!倍继烀鲉问忠袆?,亦望著自己這位掛名的屬下,粗聲。領著萬千皇城鐵衛的他,有著軍人慣有的爽利,此刻,沉沉壓下來的,還有肅然之氣。 慎言愣。 半晌未語。 “哼?!倍继烀骼浜?,轉身就走,沒一點拖泥帶水。 慎言咬唇,知道機會稍縱。他看著都天明的背,閉目,手心里都是冷汗。心里千回百轉,卻只有一個理由更加鮮明。他猛地睜開眼睛,“統領留步?!?/br> 都天明站下,霍地回身,目光如炬。 鐵衛不該如此講話,如果還當自己是鐵衛。慎言知他意思,卻仍忍不住探查他目光。幽深幽深,不辯真昧。 兩人對視。 下一瞬,慎言似下定了決斷,忽地撩袍,屈膝跪伏。 “報名?!倍继烀骼溲劭此麆幼?,更沉聲。 “屬下……慎言?!?/br> 一句“慎言”,就等于xiele自己的心,這一聲,賭進去的,竟是自己的一條命。慎言咬唇,等著即將到來的,或是伸手相迎,或是縛繩上身。 都天明自高向下俯視,他目中現出些顏色,臉上仍鍋底黑,“何樣鐵衛,哼哼唧唧?”竟是暗示自己被接受了。 慎言心里一動,頭頂壓力未散,但心頭卻無端一松。他未抬頭,腦中深埋已久的,在鐵衛營的過往經歷,并著鐵衛種種規矩,一齊涌上心頭來。他端正了姿勢和態度, 堅定,“屬下慎言?!?/br> 頭頂暗影罩下來,慎言被一手扶起。 “果然,公主沒看錯你?!倍继烀鞔笫峙脑谏餮约缟?,用力一握。 慎言震驚。這都天明,皇城鐵衛統領,何等重要職位,明里效忠娘娘,暗里卻藏得這么深。今日一句,就輕易在自己面前xiele底,不是過份信任,就是成竹已然在胸。慎言抿唇,眸子略收緊,他清醒地意識到,方才真的險極。如果自己態度稍有不明,恐怕此刻早斃在他手里。 都天明大手按在慎言肩上,未動,也未語,仿佛給他時間想明白來龍去脈。慎言半個身子和脖頸,就這樣不設防地暴露在都天明鐵鑄般的大手下。久違的緊張感,沁涼地迅速游走全身。 慎言驚覺時,全身已經本能地溢滿張力。抬目,忽見都天明百年寒冰的面色,暗怪自己還是沉不下氣,于是,他快速卸下全身力道,半垂下目光。 果然,都天明大手蒲扇般地從他肩骨一路向下,或拍或點,捏得骨胳噼噼啪啪地響。 任他探查。慎言微咬住唇,痛。 都天明眉頭皺緊。面前的人,身架完美,腰長肩闊,該是練暗器的高手。只是那雙本該布滿繭的手,滑潤柔軟,仿佛無骨,細嫩的肌膚,似乎吹彈可破。方才自己一搭手,就本能地防備,一身勁力,都蘊在筋骨里,果然大內一等一的高手,可是氣息卻過于浮躁,顯是極缺乏實戰經驗。出營近十年的鐵衛,竟然未出一戰,果然白紙一張。檢視完畢,抬頭見慎言柔和又英氣的漂亮面容,都天明終于嘆氣。 慎言知他意思。慚愧地垂下頭。 兩人都沉默不語。 “慎言?!倍继烀魍蝗怀谅?。 “是?!鄙餮跃堰^來,急應。 “公主傳話來說,信你?!倍继烀骺粗难劬?,果斷地進入正題。 慎言心頭熱得灼燙,卻被都天明凌厲的目光盯著脊背生風,他不敢垂下目光,任都天明刀子一樣的目光,瞧進他的心里。 眼前的人,曾是娘娘身邊的第一寵侍,更是智囊,公主派人傳話來說“信”,他們都出乎意料。一應公主黨們,可是研究了半宿,才決定由他親身來試慎言忠心。 都天明等了半晌,氣息更沉。 慎言眉頭動動,不用多猜,也知道目下他身份的尷尬。他內心翻騰,強自理清思路,屈膝跪下,“統領,慎言之前所做所為,不敢求公主寬赦?!?/br> 頭頂有壓力罩下來。慎言閉目,沉了半晌,猛抬起頭,“惟求留殘破身,供主上驅策……” “有何求?”都天明怔了一下,下意識追問。 “功成之日,放慎言自由身?!鄙餮砸痪湔f完,深埋下頭,跪伏。不諂忠心,不為前程,不求官,不為利,只求存殘破身,享自由,慎言眼里發熱。 好清醒的頭腦,好睿智的決斷。都天明動容?!按耸隆也荒茌p應?!彼浵侣曇?。 慎言抬目,淡淡笑笑,都天明若為成事,就一口應下所求,未免矯情??峙率乱怀?,自己就第一個難逃活命。如今這鐵鑄的漢子,說不能輕應,反說明給自己多存下了一線生機。他欣然看都天明,“屬下明白?!?/br> 好通透。都天明眼里顯出激賞神,語氣卻仍不松。 “入內宮,盜遺詔?!?/br> 遺詔?慎言愣住。 都天明了然地看著他錯愕的表情。 那所謂遺詔,是慎言離京后,娘娘委人假造的。若慎言在,斷不會同意這么做,因為這無疑是把一個大大把柄,送到對頭手中。 慎言也想到這一層,苦笑。 “須把握時機,最好是要宣讀的前一刻?!鄙餮跃徛曆a充。 都天明震了一下,面前的人,這么容易就猜透他們的計劃,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幸而有所求,肯為公主用,不然…… “須慎重,小心行事,絕不能失手?!笔虑槌蓴?,系于這最后一搏。都天明探身將他拉起來,按了按他肩,惜才之意,明顯外露。 來自統領最直接的認同,慎言心內又澀又燙?!皩傧聲⌒??!彼麎鹤⌒睦锛な?,低聲應。 ☆、運籌 二十九、運籌 華陽宮。公主寢宮。 燈火通明。御醫宮侍,將宮內外塞了個水泄不通。 “老神醫來了?!币粋€內侍奔進來。 眾人趕緊讓開路。一個飄著白髯的老人,被兩個內侍扶著,走進來。主管御醫忙接過去,低聲稟,“方才公主在萬歲宮中,不慎碰了腦袋,回來就昏睡不醒了。大家方法用盡,都沒效果……” 這老神醫腳步未停,似聽非聽,也未同眾人打招呼,直入內室。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