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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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揚有些落落,心里提醒自己,不可任性,卻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一路走到后宅,一路都是大家得了信兒,歡天喜地地給他道喜。云揚打起精神應付著,轉過影壁,就見一個寶藍色長衫,腰斜長劍的修長身影。 “藍叔叔?!痹茡P心里有事,幾乎撞上,他頓住步子,倉促見禮。心里暗責自己粗心。父親都回鄉來了,藍叔叔怎會不趕回來呢?都怪自己一心胡思亂想,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可給藍叔叔捉了個正著。 藍墨亭負著手,看他一路心事重重地走過來,及近前撞到了人,才還了魂,不禁冷哼,“可是回家了哈?可有一點鐵衛樣子?” 云揚心里虛,在云家,除云逸外,最怕藍墨亭。他單膝跪在地上,請了一半的安,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尷尬。 藍墨亭繞過他,步子仿佛閑適,語氣卻不善,“從開蒙第一天就給你講過,習武人最忌心浮。我看你是白練了,莫非你二哥也是看出你不器,送你回來回回爐,重煉煉?” “呃……揚兒知錯?!?/br> “知錯?有知錯的規矩……”藍墨亭人已經走遠,聲音卻飄了回來。云揚回頭找他,人已經轉過影墻。他嘆了口氣,站起身。 墜兒取了披風滿處找不見人,遠遠見他站在這,跑過來,“小爺,快披上,看著了風,墨研好了,可回去接著寫?” 聲音脆脆的,透著稚齡少女特有的嬌憨。 “你先回去吧,我得去梨園?!?/br> “藍大人回來了?”墜兒睜大眼睛,第一時間反應。從來小爺去校場,就沒有輕松的。 云揚苦笑。墜兒垮下臉,估計小爺要不妙了。 云揚沒空和她多說,擺擺手。施出自己最得意的輕功,瞬息消失。墜兒也不奇怪,站在原地看向梨園方向那個淡色的漸行漸遠的影子,嘆氣。 藍墨亭,二十九歲。只比云逸大一歲,卻是郡主侍君。十五歲,事郡主,不到半年,郡主過世。在云家,他并無子嗣,只余一個身份。更為云府人所認知的,他和云逸,同是云揚的開蒙師父。云逸善兵法,他,是皇家鐵衛副都統,善武技,大內一等一的高手。 “墨亭給大人請安?!贝藭r,藍墨亭垂首跪在書房正中,全沒有方才訓云揚的凌厲之氣。他斂首低聲,很規矩地叩下去。 云鶴鳴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一半還多,卻名義上與自己同事一妻的藍墨亭,微微點了點頭,“墨亭,你回來了?!?/br> 藍墨亭抬起目光,英氣的面容,漂亮的唇抿了抿,就再次垂下頭,“墨亭……中途有事耽擱了一下,誤了返家時間,請大人責罰?!?/br> 云鶴鳴搖頭,起身拉他,“在朝中,你我同朝為官,回到家,不過礙著些名份,墨亭為何總是如此拘禮?” 藍墨亭被他托著手臂拉起來,云鶴鳴才見他一身塵土,箭袖梢部竟被劃破了寸許長的口子。 “與人交過手?”他大驚。藍墨亭什么身手,竟然也能被劍劃到衣服,對方是誰? 藍墨亭目光閃了閃,卻笑了笑,“沒什么大事,不過幾個毛匪,路上遇著的,處理時,大意了些?!彼忠?,“墨亭知錯,驚了大人……” 云鶴鳴拉住他,擔心地看他身前身后,“以后要小心,莫要大意?!币姏]多出傷,才松下口氣。 藍墨亭抿緊唇,愧疚地垂下目光,任他關切地前后檢視自己。 喝過一口茶,才聽云鶴鳴說起這次召他回來,是為了云揚的親事。藍墨亭訝異了半晌,“二公子訂的?” “嗯?!痹聘溉詾檫@個親事欣喜,很是高興地點頭。 藍墨亭皺眉。自己與云逸同住一個屋檐下,十五年,兩人年紀相仿,又武功相若,自然惺惺相惜,雖然隔了一輩,卻也如兄弟相處。他有什么心思,自己會不知道。最緊張云揚的人,怎么如此草率就給訂了門親?他皺緊眉,想著其中緣故。猛地想起方才云揚失魂落魄的樣子,一些零星的思路仿佛接上了頭,又不能確定,他的眉蹙得更緊。 正想著,就聽云父開始交待任務,他垂下頭,認真聽。 想到云揚方才一臉不情愿的愁悵,再看云父的外溢喜氣,藍墨亭對分配給自己的差事,有點打怵,不過沒含糊,他起身,“墨亭記下了,一定把下聘的事辦好?!?/br> “偏勞你了?!痹聘敢娝麘酶纱?,知道這事一定辦得漂亮,更加高興,“宮里許了幾日假?” 藍墨亭回,“皇上……多日不朝,更不出寢宮,我們……”實際上,作為皇帝近侍的鐵衛們,已經很久沒出過任務了。 在家中不許議政,他見云鶴鳴擺手,立刻噤聲。 云鶴亭想到郡主婚事,需皇上賜婚,不知皇上龍體如何,這事如果辦不好,婚事還得拖。他點點頭,“皇上的旨意……我回京去,與國丈商量一下?!?/br> “是?!彼{墨亭跟著站起來。有丫環進來在書房擺飯。藍墨亭跟上去,動手幫著擺菜。 “一起吃吧?!痹弃Q鳴拉住他,不叫他伺候,“快吃吧,完后去洗洗,早些休息?!?/br> “是?!彼{墨亭望著熱氣騰騰的兩人份飯菜,知道是一早云鶴鳴就吩咐準備的,心里熱熱的,他起身,盛了飯和湯,擺在云鶴嗚面前,才坐下,早有丫環給他盛好飯。 “揚兒吃沒?”剛端起碗,就聽云父問。 藍墨亭把頭埋在碗里,咬唇。 “小爺……在梨園校場?!边t疑了一下,有下人輕聲回。藍墨亭感受到云父目光,放下碗筷,起身,“墨亭……” “哎……”云父知道這事兒,他管不了,只得拍了拍藍墨亭手臂,“揚兒,身上還有傷呢,”想想,又補一句,“剛回來,容他松松勁吧,況且還有大喜在身……” “是?!彼{墨亭恭聲應。 看了看藍墨亭,云父放棄地嘆氣,自己習文,偏兒子們都愛跟著藍墨亭習武,習武的事,他永遠搞不明白,也插不上手,只由得他們吧。 ☆、分擔 二十六、 梨園校場。 云府里最寬敞的一處園子。四周都是高大梨樹。中間空場,正好辟開給云家孩子們習武。 云揚抱著劍,立在場子中央,微閉目。不知等了多久。 天微暗。藍墨亭遠遠看見梨園,就掠起身來。 細微的破空聲。 盡管熟悉了藍墨亭來去無聲息的神出鬼沒,但這樣突然有人從背后襲來時遍身沁涼的感覺,云揚還是有些不適應。他陡睜大眼睛,回身,屏氣掠起,自半空中截住藍墨亭的來勢。 電光火石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錯開身,云揚略喘息,他腰上的玉佩已經被藍墨亭削掉了半塊。 “晚飯沒嘍?!彼{墨亭極漂亮地在空中擰了個身,不待云揚喘口氣。人和劍一齊攻下來。 云揚顧不得想晚飯的事。 又是一個錯身,半邊衣角,被劃了個口子。 “二十下嘍?!彼{墨亭攻勢愈見凌厲,語氣卻十分愜意。 云揚臉微紅。 錯身。袖上又多了個口子。 “……呵呵……”輕笑聲。 “四十?!痹茡P替他把話說出來。藍墨亭笑出聲,“規矩還沒忘哈?再來?!?/br> 衣袂飄飄,場上只有漸急的喘息聲。 百招后,兩人很有默契地住手。 藍墨亭把劍背在身后,慢慢踱過來,看著扶著兵器架的云揚。 云揚緩了好一陣,才直起腰,“一百八十下?!?/br> “就算九十吧?!彼{墨亭抬起自己的手腕,一處劍氣劃開的口子,泛著血絲,“這下抵去一半?!?/br> 云揚怔了怔,兩人拆招雖說向來都是用真劍,可是彼此手下有分寸,從沒真見過紅。他抬眼瞅了瞅藍墨亭云淡風清的表情,“是揚兒失手了,再加九十?!?/br> 藍墨亭未置可否,只沖兵器架挑挑下巴,云揚就會意地轉過身,雙手撐在上面,拉開背,微垂下頭。 后面的人也不多啰嗦,用秋水的魚皮劍鞘,掄開了,抽在云揚展開的背上。 云揚身形抖了抖,卻沒嗯聲。 藍墨亭站在他身后,抿了抿唇,下一鞭,往下,移到云揚的臀腿上。 “啪”地一聲響,云揚埋下已經紅了的臉,咬唇。十幾鞭,都抽在臀上,并沒再往背上移。 “怎的傷了背心?”鞭未停,不徐不緩,不輕也不重。就這么一下下的空當,果然就聽藍墨亭漫聲問。 以他對云揚的熟悉,兩人一交手,就知他身體不方便,且在后背。 云揚借著揮鞭的空當,調了口氣,“戰場上……敵將不弱……又將死……搏命一擊……” 藍墨亭皺皺眉,手下一鞭突然加了力道。云揚早咬住唇,這一下疼得直抽冷氣。驟強的力度告訴他,藍墨亭此時,很生氣。 加緊勁抽了十來鞭,才訓,“將死的人,還能讓他傷到你?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戰場上,你還濫用那些個惻隱之心?” 云揚沒辯,只更深地垂下頭,他知道,藍墨亭是心疼了。 又抽了十來鞭,才恢復了不徐不急的力道。 打了五十來下,云揚已經疼出汗來。撐在兵器架上的手臂開始有些抖。本來都減到九十,誰叫自己又加了回來,估計了一下自己的體力,云揚強自吸了口氣,“藍叔叔……怎的傷了腕子?”若不是方才他用腕不靈,也不會被自己誤傷。 說說話會轉移疼痛,藍墨亭罰云揚,從沒云逸那么多規矩,疼得緊了,云揚總喜歡找些話題把時間扯過去。 藍墨亭知他還是小時候習慣,無聲笑笑,“來時,遇到幾個高手……沒防備這沁縣也有高人,就傷到了……”頓頓,“不過對方更沒討到便宜……” “高手?”云揚略一思忖,就想到了端倪,心里翻了幾個個。 “小小沁縣,哪來那么多高手?武功路數又是一樣……”光憑走路姿勢,就能斷定那些人不弱,待上前查問,就驟起動手了。想到白天的遭遇戰,藍墨亭皺了皺眉,“窮兇極惡的一群,定非善類,我騰出手,得調人過來……”仿佛自言自語。 “要不,明天咱倆再去他們落腳處探探?”藍墨亭手里一下下未停,思路卻飄出去,思忖道,“可惜你二哥又禁你的足,不許你出去……” “咦?”藍墨亭忽地停住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已經已經遍體生寒的云揚,“揚兒,我怎么覺得……” “什么?”云揚心虛地扭回頭。 “他們與你沒關系吧?!痹茡P前腳回來,沁縣就多了些許神秘高手,自己怎么就沒能想到這一層。 云揚受驚不小,抿唇看著藍墨亭,卻一句托辭也編不出來。 藍墨亭見他表情,也很震驚。 云揚這孩子,對親近的人,心至誠。斷不會對他說謊,可此時云揚那個表情……藍墨亭未盤問,心里就明白了。他探手挽起云揚,深深地看著他眼睛,“揚兒,多的話,我也不問。那些人,若是敵,你講一句,我幫你處理。若不是敵……”他頓了一下,“早些清理出沁縣吧。這里可是你二哥老剿,他若回來知道了,眼睛里定揉不進沙子去……” 云揚不敢看他清澈目光里流露出的關切和擔心,垂頭,“是。謝謝?!币菜懔四J了。藍墨亭目光幽深起來。 掩飾地轉身又去撐那架子。 藍墨亭搖頭失笑,“你這誠心的孩子呀,”探手把他拉回來,“夠數了?!?/br> 云揚垂頭,未動,半晌,把半個身子倚在藍墨亭身上。 “怎的壓得揚兒心這么沉?”探手撫云揚略抖的肩,藍墨亭嘆氣。云揚此次回來,仿佛一肩擔了千斤份量,那份沉重,自己一進梨園,就感受到了。 是什么,讓這個孩子如此憂心?藍墨亭很想立刻出門,把那些人捉回來拷問,但直覺告訴他,這事,他萬不可插到云揚前面去。想幫助,卻無力,他歸家來時的閑適心情,驟地陪云揚一起,蒙上了厚厚的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