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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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揚心頭俱空。大哥此時,該有多生氣,就有多失望,十年來,自己從未如此大膽擅專,這幾日,倒是把出格的事情做了遍。當是時,只覺得心里很怕但也為能幫到大哥,有些許雀躍。行事前,心里想著不可如此恣意妄為,可又下意識覺得做得對。行事時,初時還有顧忌,到今日擅闖軍營,心里不但竟無一絲猶豫,還有一刻竟為得手暗自竊喜。 云揚垂頭,思緒從心里涌出來,越覺自己罪責難容。 抬目,眼淚已經如斷線珠子,撲簌簌滴在胸前。透過淚眼再看大哥,從未曾見過大哥如此神情,讓他又怕又陌生,那個養他教他,疼他護他的大哥,仿佛一時間離他很遠,看自己的目光,竟像是已經把自己放棄,傷心又失望,痛心又自責,那復雜的眼神,只一眼,云揚就深覺,此生再不能忘記。 抖著唇想喚,卻萬萬叫不出口。只怕“大哥”二字,也要玷污了面前的人。云揚念頭閃過,頓覺萬念俱灰,心口悶極,刀絞一樣難忍,他單手撫在胸前,壓抑了又壓抑,堅持了又堅持,終于,猛地側過身,一口血噴了出來。 云逸耳邊聽得弟弟呼吸有異,猛地睜開眼睛。但見淚人一般跪在火堆旁的那人,竟牽了舊傷,噴出一口血,又壓抑地咳。埋著頭,看不清臉上神情,云逸卻強烈地感受到云揚周身都彌漫著絕望。 到底硬不下心,云逸嘆口氣,撐著站起來。 一只大手覆在自己肩上,云揚全心抽泣,竟未覺。忽聞耳邊大哥低沉地嘆了口氣。 云揚惶惑地仰頭,望著云逸。大哥偉岸的身軀半遮住火光,淡淡暗影,將自己罩在和暖的氣息里。距離如此近,幾乎能聽得到大哥心跳的聲音,忽然憶及十年前,溪邊自己蘇醒,那暖融融的火光正映著大哥關切的目光,寬厚又溫暖的懷抱里,自己緊貼著大哥胸口,穩穩的心跳,含著最深的憐意。當時,眼前這人,明明陌生,恍惚,卻又感熟悉,安心地看他喂自己喝水吃飯,擦身換衣,心內平和又寧靜,哦,竟還有些許委屈,仿佛等這個回護、疼惜的人,已經等了太久,如今偶遇,才覺骨子里,本就藏著對這片溫暖的依戀。記得自己安心地睡去,夢里,還扯著這人衣襟,“大哥,怎的才來,絡兒想你……” 云揚呆呆地看著云逸,過往一幕幕映在腦海里。脫險后,二人便認做兄弟。是大哥,牽著傷痕累累的自己,走進了另片天地。那里,有家人,有憐惜,有最純凈的喜悅,充滿陽光和希望,隔世為人…… 思緒如開閘的水,沖擊著云揚的心,淚水蒙住視線,連肩也開始抽動。 怎的越哭越兇,還抽答起來?云逸低頭見他的小弟,鐵衛營里最驍勇的戰將,腫著哭紅的眼睛,一只手還使勁揉,小臉模糊一片。心內又是生氣又是好笑,疼惜又無奈,終于嘆出口氣,扯住那只欲把眼睛揉出血印的手,攥在手心里,又濕又冷,令人憐惜, “……哪里就哭成這樣?”云逸終于開口,就看見云揚仰頭,錯愕地張大眼睛。 疑心自己聽錯,云揚使勁甩了甩頭,還下意識地挺起腰身。 看他使勁往自己這夠,云逸心頭失笑,聲音憐惜又無奈,責備中含著寵溺,“……怎的,自己做錯了,難道,還要大哥來哄?” “……大哥……”云揚愕住,半晌,明白過來,驚喜,像跳脫的小兔子,從他哭紅的眼睛里迸出,猛地拉住云逸褲角,“大哥???” 眼見云逸無奈苦笑,云揚幾乎高興得跳起來。原來大哥只是生氣,并沒有真的厭棄自己。頓覺心內開闊一片,胸口的疼也立時煙消云散。喜不可支地拉住大哥,“大哥,大哥……”一迭聲地不松氣。 “叫了十年,還沒叫夠?我可聽厭了?!痹埔莺眯Φ攸c他額頭,卻不忍拂開他顫抖的手臂。 “……”云揚方覺失態,又窘起來,紅著臉垂下頭,只是拉著大哥的手死死的,不肯放松。 篝火正旺。 云揚身前擁著干爽的薄毯。裸著背,身后大哥正細致地給抹著傷藥。連藥都帶全了,可見大哥一早等在對岸,云揚咬唇,深覺自己行事不穩重,弄得一身傷,還累得大哥拋下軍務,徹夜等著救護自己這個不肖的弟弟,想到此,云揚愧疚難當。想即刻請罰,但又不敢動,只怕傷口又掙開,還得累得大哥再麻煩照顧。心里左右矛盾,唇也被焦慮地咬破。 感覺云揚肩繃緊,云逸停住手,“疼得緊?”皺眉打量云揚背,斜斜刀傷一道,從肩貫到腰際,紅腫得發暗紫的棍傷,一道道貫在這刀口上,怪道吐了好幾口血,定是傷了后心。云揚心疼他不自愛惜,氣又撞上來,探手拉他手臂,云揚不防備,痛呼。 那里有新添的刀傷,云逸嘆氣,索性扯開他褻衣,拿藥,盡涂抹在刀口上。云揚被蜇得渾身打顫,卻不敢吭氣。身后哥哥的怒意又溢出來,壓得他抬不起頭。乖乖地任哥哥擺布,終于上好了藥,替他披上干爽的新衫。云揚再不遲疑,起身返身跪下,重重地一叩到地, “大哥,揚兒錯了,不敢求大哥饒過,……”抬頭目光殷殷,“大哥往日悉心教導,傾注心血,揚兒卻不知珍惜,任性毀蹋,如今,也沒臉請大哥教訓……”說到此,聲音哽住,方才的惶惑和絕望,又涌上心頭,他俯身顫著睫毛閉上眼睛。 可是真怕了。云逸抿抿唇,心里直囑自己要壓壓火,小弟還小,要耐心教導,別真寒了他的心。 “揚兒,可是真覺得自己錯了?”云逸俯身看他眼睛。 云揚動了一下,點頭。 “不可違心?!痹埔莩谅?。 “是?!痹茡P抬起目光,“揚兒身為鐵衛,卻知法不遵,闖行營,又闖軍營,雖事出有因,迫于情勢,但終究是罪犯一等?!?/br> 倒是坦承,沒有遮掩。云逸點頭。 “揚兒孤身犯險,本以為得計,可當中若有一環失扣,又無外援內應,揚兒有半點閃失,只會更給大哥添亂?!?/br> 想得挺深,全不似尋常年輕人意氣用事,死鉆牛角尖。云逸目光漸緩。 “大哥教導揚兒,要知已知彼。揚兒只急于求成,莽撞地動了監軍的主意。若失手曝露身份,只怕從此,在娘娘處埋下禍根。不僅揚兒一人受累,云氏一族恐怕要遭株連?!毕氲侥莻€詩書傳家的溫暖家院,云揚心里撕裂般疼,垂首顫聲,“揚兒思慮不周,幾成云氏一族的罪人?!?/br> 哪怕你連累,只盼你不受大哥牽連。云逸眼中有晶蒙閃爍,大手想撫弟弟頭,又頓住。這一次,云揚做事果斷,雖說不計后果,但也成效匪然。弟弟才華,初露鋒芒,就耀目非凡??墒?,若縱了這一次,只怕日后管教更難。云逸硬了硬心腸,收回手。 云揚垂頭,一樁樁,一件件,痛心自省,如利刃剖腕。末了,實在無可再認,哀哀抬起目光,無措又可憐,“揚兒還錯在……不該不聽大哥良言,私下研究邪門異術,除了易容,揚兒還偷偷看了制毒、養蠱、煉丹……”說了一半,就覺得氣息不對,偷眼見云逸眼睛又立起來,忙擺手,“只覺得這些異術,市井傳說神乎其神,萬該親身研究,才能破除這些異說?!?/br> “嗬?!痹埔菖瓨O反笑,“你倒有理了?安排那么緊課業,小弟你都能省下時間來搞這些東西?真真是……”咬牙,若知你平日這么閑,真該把你埋進書山里,讓你本本都給我背下來。云逸咬牙。 云揚悔得幾乎要咬斷舌頭,好不好提那些做什么,真是腦子亂了套。 “大哥……” “就只私看了這些?”自己最怕弟弟走歪了路,如今竟覺對云揚,實在約束不嚴,腦子里反應出一些不好的信號,探手抬云揚下巴,“還看過什么不干凈的東西?”眼睛盯著云揚眼睛,似要看到他心里。 云揚不明所之,愣了幾瞬,突地明白大哥所指,臉就紅起來。 云逸腦袋嗡嗡作響,這臉兒一紅,就說明問題,不用再問了。 “來人?!?/br> 云揚嚇了一跳,扭頭,見云伯垂頭,尷尬地立在門口。才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趕緊慌手慌腳整理。 云逸哼了一聲,扯住云揚手臂,拖起來,直塞到云伯手里。云揚久跪,猛地被拉起來,踉蹌不穩,就覺大哥把自己往外一推,含著八成怒意。怯怯地站住,低頭才見薄毯踩在腳下。 “云伯,立時押你家小爺回去。到家了,先請出家法,給我狠狠教訓。此后,大門也不許他出,盡給我挑些厚厚的書,不拘什么,每日給我抄起來,修身養性。還有,也不用等年后,一月后,我即返家省親,到時,要看到三弟媳進門?!?/br> 大哥句句咬牙,云揚頭也不敢抬。并著云伯也膽顫著領命,拉著云揚,只盼快帶他離二爺遠著些,免得立時受皮rou苦。 “住了?!眲偝吨茡P到門口,身后有聲音。 兩人顫著停住。 身后默了片刻,有薄毯覆上肩,還替他裹了裹,聲音仍舊含著怒意,“家去后,別借口感了風寒給我偷懶?!备杏X小弟瑟縮,終于嘆口氣,“外面風正冷,……裹緊些?!?/br> 云揚眼眶又濕,不敢回頭再看大哥,低頭抹了抹眼睛,隨云伯投入寒風中。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兩章,賀玄型符號生日. ☆、飄搖 十六、飄搖 負手,立在廟門口,良久,直到看不見二人背影。 云逸疲憊地松下口氣。 這次事,看似小,實則兇險至極,一個疏忽,竟被平貴妃準確地逮到短處,這云揚,正是自己軟肋。萬不能讓弟弟被監軍帶走,那些陰險太監,小弟落到他手,只怕要吃大虧。記得事情一出,自己第一時間就想到這節,拼著有抗命的嫌疑,也要選送弟弟遠走。這一步,其實有些義氣,第二日,就被監軍擎著尚方寶劍逼上門來,自己被動萬分。 云逸搖頭,若不是云揚拼了命地替自己出頭,搬來王爺,又設好局,也不會這么容易制服那狐假虎威的監軍大人。云逸想到今夜這一次劫營,監軍必然要全盤招供,隱在自己軍中的暗丁,無一遺露,全都會被清出。揚兒這一次出手,干凈利落,勝得漂亮又不落痕跡,行事全不似初出茅廬的青澀,運籌帷幄,一擊決勝的將帥之才,竟似渾然天成。 不枉自己悉心教導十載,傾盡心血,云揚吾弟,果然是我云逸前半生,最大的驕傲。想到小弟,云逸眉梢掛上笑意,暖暖的笑意又浸進幽深的眸子里。 只是最氣他不顧惜自己,傷了內腑,又中刀傷,搞得自己的身子破敗不堪,怎能不讓自己心疼?云逸想到云揚那一身的傷,氣又撞上來,只慶幸弟弟已經走遠,否則真怕自己一時氣撞上來,把人扯過來就打,哎,真不知,那一身傷,該從何下手。 借著月色,云逸摸出懷中那短刃,臉色有些凝重。這短刀怎么看著如此眼熟?十多年前,仿佛從一人手中見過,怎的這徽印如此熟悉地刺激著自己的眼睛。云逸苦笑,拿到刀那夜,自己就輾轉反側,只盼這只是無端猜測,只盼自己認錯了東西,實際并沒有這么嚴重。但多日來,細細回想,越想越心驚,這刀,明明就是當朝皇女劉詡的貼身之物。怎么就到了小弟手中? 直到監軍買通炊兵誣陷云揚,自己才徹底醒悟,朝中定然有大事,不然平貴妃也不會急于求成。若皇上真有不測,那揀荒漠處,從封地往回趕的皇女,豈不正好從自己營區經過?難道弟弟那日救下的,真是她?那她又為什么贈予貼身之物?閉目想到小弟,心中就都明白了。原來,皇女已在云揚身上埋下情愫,在自己管區的鐵衛軍,日后著落起來,自己又怎忍心將云揚,親手送進到處是陰謀和陷井的去處…… 索性趁這時機,讓小弟完婚。云逸想到云揚一臉不愿的樣子,不覺心內不安。這次,小弟定是深刻反省了,也嚇到了,該不會再有岔頭,但愿自己返家時,已經看到云揚披上大紅吉服。 不知云揚將來知曉緣由,會不會埋怨自己耽誤他大好姻緣?畢竟那皇女,可是一國皇儲,揚兒得到青睞,將來還不一人之下,萬萬人仰望? 云逸思來想去,頭痛欲裂。無奈營中還等著王爺并眾將,監軍交待的驚天內幕,可還得他打點精神一一處理。明日以后,身周更會暗潮涌動,風雨欲來的朝廷,不知大齊,今后該何去何從。 ☆、后宮 十六、后宮 大齊皇宮。 奢華的寢宮內。后宮總管嚴氏躬身對著珠簾里恭聲,“娘娘,北疆的密報傳過來了?!?/br> 里面有低低的呻吟聲,伴著一陣輕微的動靜,一挑簾,一個身上未著寸縷的美麗男子被遣出來。見到嚴氏,面上帶上俱色,“嚴總管?!?/br> “嚴mama,你又來擾我……”里面有慵懶聲音傳出,那聲音珠圓玉潤,有半分責怪,卻也透著懦懦的甜膩。 嚴氏抿唇笑笑,“小姐,老奴有法兒,定叫你舒暢?!?/br> “……好?!崩锩嬗蟹砺?,隔著珠簾,隱隱能看見那婀娜的身影。 嚴氏扭頭看向那男子,臉上的笑意早融進冰里,冷然,“來人,束緊它?!?/br> 男子瑟縮地顫抖了一下,極害怕地看著身后幾名健壯的仆婦上來,把自己拿住。一名仆婦上前,用一條黑色細繩,死死地把他胯間已經高昂起來的欲念束緊。疼得男子漂亮的面容移了位,全身都抖個不停。 “怎的這么不頂用?”嚴氏聲音很冷。 男子忙撲通跪下,“總管,小奴知罪?!?/br> “去外面廊下跪候,等會兒服侍了娘娘盡興,回頭我再收拾你個賤奴?!眹朗洗掖覔]手。男子忙磕頭謝恩。外面仆役宮女來往服侍,見一男子裸著身跪在廊下,都見怪不怪,誰也沒有在意,徑自各忙碌去。 里面的人讀了密報,啪地摔了幾上一枚價值連城的玉如意。嚴氏忙道,“小姐,您消消氣?!?/br> “可聽到什么傳聞?” “聽說,劉肅那老頭子主的事兒,壽喜泄的底。把安插在北軍中的一百二十八名暗丁,逐一清了出來。那囚車隊浩浩蕩蕩的,前車出了小鎮,后車還沒走出軍營呢?!?/br> “好你個壽喜,狗奴才,竟然壞本宮大事?!甭曇魸u冷厲。 嚴氏轉轉眼神,低聲,“娘娘,老奴以為,此事必有內情?!?/br> “當然?!敝楹熞惶?,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宮裝麗人走出來,蛾眉淡掃,粉腮嫩唇,烏黑的長發挽著繁復的宮髻,因為方才滾過床單,現在有幾縷松松垂在飽滿的額邊,更添幾分嫵媚性感。 平貴妃信步走到窗前,嚴氏忙跟過來服侍她坐下。她纖長手指掂著那張密報,冷然笑意映著怒意叢生的雙眸,“云逸自然也脫不了干系?!卑醽韯⒚C做擋箭牌,自己隱在后面坐享其成,別打量本宮識不破你伎倆。 “皇叔劉執,是他親外公,看來他是擺明與皇妃您對著干了?!眹朗虾蘼?。 腦子里閃過劉執獨女云逸的生母,郡主劉馨兒,兒時,兩人還曾是閨中蜜友,時過境遷,劉馨兒已經早在十五年前,病逝,而自己,也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今手握朝政半壁江山的貴妃。平貴妃心中嘆了口氣,“逸兒今年有二十八歲了吧?!?/br> 嚴氏愣了一下,點頭,“比公主大了五歲。當初……” 平貴妃突然煩燥起來,揮手打斷她,“算了,別提當初的事情,現在敵我分明,他站在哪邊,已經不是我們能掌控,既然他云逸現在旗幟鮮明,那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br> 嚴氏眼中閃光閃現,“娘娘是說……” “于途中設伏,斃了劉肅那老東西,還有壽喜那狗奴才?!逼劫F妃狠厲,嬌美的面容也有些扭曲。 “是?!眹朗项I命。 又從精巧金匣中,擲出五塊金牌,“金牌所到,如朕親臨”八個大字,浮雕在龍紋暗底的牌身。 見此物,嚴氏一驚。 這是矯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