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穆清閉眼,翻過身去,野夫半邊身子懸在床榻外面,和衣躺著,他睡覺向來是不脫衣服,他胳膊頎長,虛虛就能將人罩成一個圓。 “你出去了?”穆清問。 “嗯?!币胺虼?。 于是屋里就再也沒聲兒了,夜深的世界都睡了,穆清終是睡得不很踏實,迷迷瞪瞪的等著天亮。 第9章 主仆 太傅府里有書房,這書房是天下多數讀書人第二想去的地方,當然第一想去的地方是見天顏的金殿堂。書房本來沒什么稀奇的地方,只是太傅家的書房過大,整整三層大瓦供樓被太傅作了書房,相傳這天底下太傅最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是搬家,先前皇帝給太傅賜宅子搬家時候據說太傅須發沖冠據不受,還是韓應麟找了好一批國子寺里的學生先生給搬了書房這才了了事兒。 太傅府里藏書奇多,統共不知有多少卷,總之三層樓兩層半是書架,還有靠墻堆著的大箱子占了半層里面的又半層,因此留出來的地方就不很多。 南開的大屋子,一層沒被書占的地方一左一右放了兩個大臺案,這會兒太傅在西頭案前坐著,從早一直坐到了午后,他面前攤著一張錨金紙,紙上卻是空白的,就那么攤了大半天上面還是一字未落。 書房東頭的大臺案前卻是坐著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約莫五六歲,挺直脊背板著小臉正寫大字,這是太傅長孫文欽。太傅有兩子四女,長子幼年體弱多病,早早送進了相國寺長在源印大師身邊,修身養性講禪論道,本要成為一代大師,四十余歲卻被源印大師趕下山還了俗。二子身強體健持家有方,然,連生五女。本以為太傅平生無男孫,誰成想還了俗的老大若年之后娶妻生子一舉給太傅添了長孫。 太傅自是喜不自勝,將長孫養在自己身邊,于是書房里本來不大的地兒,太傅給自己添了大幾后也給長孫添了個,爺孫兩長年一人一個大臺案。文欽咿呀學語時候是太傅教的,等真正要開蒙的時候穆清作了張府家塾里的先生,因此文欽性格像極了穆清,板板整整老氣橫秋,是個孩子大人樣兒,坐著寫大字能寫半天都不挪騰一下。 是時書房靜極了,入耳只余書房不遠小竹林里的鵲叫和翎羽撲棱聲,張載沉沉坐著,昨日韓應麟來過之后府里侍人就覺著太傅大人不很說話了,及至今日此時,太傅竟是說話未超過十句,顯是有了心事。 良久良久,太傅長嘆一聲,那空了大半天的紙上終是落了墨,太傅寫了刪刪了寫,一張大紙,等寫成時候上面也不過數行。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燕兵夜娖銀胡觮,漢箭朝飛金仆姑。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br> 太傅說,你沙場激戰,意氣風發,你有少年豪氣,你有慷慨激昂,你有傷心透骨,可種種種種,最終也不過是駿馬寶刀俱一夢,夕陽閑和飯牛歌,少年人,聽我一句,將心思打開放下。 太傅添添減減,終是沒提他這話是從哪兒說起又所欲為何,只是沉坐半日寫了那么幾句,然后起身,那頭的小孩兒依舊寫著大字,太傅踱步過去端詳,見小孩兒抬手間已經很是像樣,竟有些個筆斷意連,筆短意長的意思,若非不是勁力不足,很能像個寫字的人了。 文欽習字,是家塾里受著穆清的要求練的,因而小孩兒的字里稍稍帶了點先生字的韻味,要不是看過穆清的字,太傅大人都要為自己的長孫自豪了,可惜知道長孫的字是受了先生指點,小孩兒也不是自己寫成這樣,于是也就沒有那么自豪,只是覺得小孩兒寫字,像樣。 “文欽,將祖父案上的字抄一遍?!碧甸_口,桌上他糾結了一天的字被墨了好幾處,好容易寫成這么個不咸不淡的話,委實再不愿意看第二眼,方開口叫小孩兒謄一遍。 于是小孩兒從自己案前下來,將祖父寫好的字拿來,認認真真謄寫了一遍,太傅大人不勝煩躁的落了款,叫了管家來,管家將錨金紙裝好碟,晚些時候,太傅的折子就被送進宮里了。 天已擦黑,宮里四處都起了燈,只有垂拱殿里還黑著,檐下的燈起了,可殿里的燈無人敢進去起,今日皇上在垂拱殿呆的時間長了些,等天要黑了都沒有出來,于是掌燈的大總管連同幾個小的內侍奴才急的在殿外團團轉。 嚴五兒方才去了御膳房和太尚令勾兌這幾日的菜色,御膳房里見嚴五兒來勾兌菜色,趁著這機會好是展了展手藝,嚴五兒毫不客氣的受了,于是嚴大總管邊勾兌邊品嘗,耽誤了點時間,急匆匆趕回來時候還因為吃的太飽跑太快脹肚子,遂等吃撐了回來時候就看見垂拱殿里黑漆漆的,殿外站著的人一看見他就急忙恭了上來。 “嚴大總管,您老可終于回來了,您看這……皇上還在殿里,我們這燈是起不起啊,您老是知道的,皇上不喚,我們這沒人敢進去啊……”這掌燈的大總管看見嚴五兒回來了,又是拍大腿又是拍掌,險些要哭出來。 “別慌,我先進去看看?!眹牢鍍好亲雍苕偠ǖ氖苤咸O的“您老您老”,像個人兒似的拍著掌燈大總管的肩膀讓人家別慌。 撇下外面的那些個,抬手用袖子將自己嘴又抹了一遍,嚴五兒耷拉著肩膀進了垂拱殿,入得殿里,走好幾步才看清殿里的模樣。 偌大的宮殿里沒一個候著的奴才,雖時令還未到冷的時候,可垂拱殿里卻是無端讓人覺出一絲寒氣來,約莫是殿里太大人氣又太少的緣故。黒糊糊的殿里那些桌椅花瓶莫名張牙舞爪起來,兩米長的拱案后面,皇帝一手拄頭一手執筆,看起來像是在批奏折的時候睡著了。 才正要退出去,皇帝卻是醒來了,睜眼兩眼猛禽一樣射向進殿的人,待看見進來的是嚴五兒之后方將目光收回來。 “皇上,您睡著了?”嚴五兒被皇帝眼光射的一個膽寒,就算從小跟著皇上一起長大,可他還是時不時能被這皇上嚇一大跳,縮著脖子開口,小步走著挨近了皇帝的大案。 “……”皇帝沒有吭聲,只徑自理了理自己衣服。 “我去那哪兒了,御膳房了……”訕訕的開口,嚴五兒看出皇上心情不很好,心下將今日所有的事兒都過了一遍,末了才發現今天是該去皇后那里的日子,于是就及時閉了嘴。 皇帝卻是連個冷哼都欠奉,才要翻開奏折,終于覺出了暗來,本要出口喚人進來點燈,看嚴五兒縮著膀子傻子似的站在邊兒上,咬牙將手里的筆扔出去。 “滾出去叫人點燈?!被实酆浅?,他不愿意宮里站那許多人看著他,也是知道嚴五兒這狗東西的德行,可他都當皇帝了,嚴五兒還是之前那個德行,簡直是忍無可忍,就算嚴五兒在宮里要橫行霸道,可該干的事兒要干,一時心里生氣,簡直想要將這狗崽子給揍死。 皇帝扔出來的筆將嚴五兒砸了個劈頭蓋臉,飛起的墨汁也是濺了個滿身,嚴五兒忙忙的低頭跑出殿外,等出了殿又挺直了后腰抬手召喚外面站著的幾個,恢復嚴大總管的樣子。 皇帝在里面聽見嚴五兒在外面揚著嗓子說話,越發咬牙切齒起來,當皇帝的是他,享皇帝威風的倒是嚴五兒。 宮外候著的那幾個奴才們,終于等了召喚,趕緊進殿去點燈,一進去就自動屏息,悄沒聲兒的將燈點起來然后魚貫退出去,他們是連個告退的安都不敢請的,這宮里奴才里面敢和皇帝說話的就只有嚴大總管。 殿里所有的燈點起來,殿里就亮堂起來,亮堂的殿里皇帝一個人坐著,巨大的影子投在地上,同那桌椅擺件兒的影子遇在一起,于是影子們就互相作了伴兒。 須臾,嚴五兒將自己頭臉收拾齊整進來了,這兩年他得時時注意自己的儀容,他可不能給皇上丟人。抬眼瞅皇上一眼,卻見皇上好像沒有先前那么大的怒氣,于是就悄悄站在邊兒上,等著一會兒去延慶宮里。 “皇上,今天是十五?!眹牢鍍旱攘死习胩?,不見皇帝回話,今天他沒有傳膳,是知道皇上要去延慶宮里吃飯的,可天已經完全黑了,皇上還沒個動靜兒。 皇帝終于擱下筆了,起身轉出大案來,抬手狠狠打了嚴五兒頭頂一巴掌,將個單薄的奴才小子險些要打趴下,得嚴五兒扯著嗓子哭嚎就神經質的抽著嘴角牽出一點笑意來。 嚴五兒只覺頭頂像是被轟了個麻雷子,眼前發花,連氣帶疼哭起來,哭了幾句,見皇帝走遠,又甩著袖子跟上去。 嚴五兒一路上都抽抽噎噎,皇帝呵斥了好幾聲,主仆兩人一路吵吵嚷嚷的走,及至要到延慶宮了,嚴五兒也不抽噎了,皇帝也不呵斥了,兩人默默到了延慶宮。 皇帝穿著個金黃常服,他身高腿長,影子到延慶宮檐下的時候嚴五兒就唱了一句,于是延慶宮門口就有女子迎上來了。 “見過皇上?!庇蟻淼呐游骞偌氈伦詭б还蓩蓩汕忧?,本是個纖骨弱柳之姿,頭身卻是穿戴極反復,這是當朝中宮,蕭家之幼女蕭蓁。 皇帝面無表情跨進了殿里,兩三步已經跨到了里間,只嚴五兒看見迎上來的皇后即欣喜又駭恐的眼神。 嚴五兒無奈,若非這宮里還有個他,下朝之后皇帝愿意張嘴的對象恐就是狗了,哎。 蕭蓁進得殿里,見皇上坐在桌前已經執筷進食,他吃飯極快,不論粗細,放進嘴里幾個動作就是吞咽,小心翼翼挨上前去,想要提醒他吃慢些,卻是知道說了等同于白說,于是就幽怨。 不多時皇帝用膳結束,嚴五兒算著時辰叫了伺候浴洗的人進去,一會兒伺候的人出來,片刻之后,里面便傳來了哭叫聲。 皇帝衣服都沒脫,不顧延慶宮里的侍人在,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耐性等皇后浴洗結束,然后便欺身上去。 皇后壓著嗓子淚水漣漣,等事畢之后已是臉發白,不等她將身體蓋住,皇上已經起身,三兩瞬之后,外間便響起奴才們恭送皇上的聲音。 皇后翻過身拿著被子捂臉痛哭。 皇帝出了延慶宮便回垂拱殿,他是皇帝,皇帝該干的他也必須要干。剛進垂拱殿,便看見先前奏折少了些的案上重又堆了許多,一如往常般坐下,皇帝垂眼便看見太傅張載的奏折。 皇帝覺著稀奇,張載從未主動上過奏折,要不是他裝模作樣的下個折子給他,他從來不會自己上折子。 隨手翻開折子,下一瞬,皇帝如遭雷劈。 第10章 相見 “哼,長成這樣個討厭的樣子,連字也寫的這樣討厭,丑!” “呵,字是寫的不好,若是,若是筆跡再能瘦點,最好能拙中帶鋒,提頓無方才好,嗯,要是有屈鐵斷金的意趣那就更秒了?!?/br> 猶記得她進宮之后不長日子里他見天兒去她寢宮,見她成日里不是看書就是抄佛經寫大字,當時他找不出要說什么,遂胡亂說了這么一句。誰知道她聽了之后竟是頭一回認真接了他的話,嫌她自己寫的字不好,多了匠氣少靈氣。她那么說了一句,他當時壓根就是聽過就忘,誰知在這個當口卻是清晰的想起了她說的,連一個字眼兒都沒忘,彼時她說話時候還是個明媚的女孩兒,低頭側臉,擰眉沉思,雖成天同人發脾氣,卻還是帶了一團的少女氣。 皇帝翻開太傅的奏折,內容還未看清,入眼的字卻是叫他失了魂,腦里莫名就映出這樣的對話,這字的形,便和她當初說的分毫不差,意卻像極了她自己寫的。深深吸一口氣,皇帝勉力穩住自己,仔細看了奏折內容,半晌沉默。 “嚴五兒?!被实鄢雎晢竞蛟谕饷娴呐?,氣息又重又急。 “將沈宗正宣進宮來?!辈患巴饷娴呐排苓M來,皇帝接著說話。 “啊,這么晚……奴才這就去?!眹牢鍍号苓M來時候本欲同皇帝說這么晚了宣沈大人進宮做什么,及至看見皇上的臉色所有的話頭就止住了,燈火下皇上眼睛里閃著光,暗幽幽的同他養的那許多狗兒一樣,嚴五兒心驚,這是要出什么事兒了。 嚴五兒還未跑出去,案后的皇帝已經起身了,三兩步走出來,“現在出宮?!彼酉逻@句話,身影已經在跑著的嚴五兒前面。 “皇上,您得帶著奴才,您要是瘋了會嚇死旁人的?!眹牢鍍貉劭粗实鄞蛑_子要飛出去,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情急之下也顧不上斟酌言語,只脫口而出心頭的話。 話說完就后悔,祈禱皇上沒聽見也不要搭理他自己一個人飛走,然皇帝聽見了,還打住了腳步,背身站定。 嚴五兒硬著頭皮往前走,方才他看見皇帝的眼神,心里一突,再看皇上這么急著要出宮,說宣沈大人進宮下一刻竟是個迫不及待要出宮的樣子,頓時明白,普天之下能讓皇上這樣的除了靜妃沒有別人,該是有了靜妃的消息,這時候皇帝雖是神色清明,可難保不會發瘋,皇帝要是瘋了,怕是又要數萬伏尸,流血漂櫓的。 “還不快點?!被实郾成碚局?,沒有回頭,只是輕飄飄說了句,叫自己奴才快點。 如此嚴五兒就再也沒有話語了,只沉默著跑上去,皇帝聽了他的話竟然止住了腳步,慣常呵斥他的語氣也沒有了,皇帝忘了罵他了方才。 張府。 書房里,一東一西的兩個大案后面依舊是一老一小,老的小的俱都閉目靜氣,是個打禪的樣子。自先朝開始,佛家經學開始盛行,一直到現在,文人之間已經到了不講禪無以談的地步,遂太傅大人也是每晚飯后帶著長孫打禪。 今日也同往日一般無二,祖孫兩一左一右,只余窗戶旁的一盞燈搖搖曳曳的亮著。突然,安靜的空堂里有聲兒從外面飄進來。 “老爺,來訪客了?!边@是管家的聲音,管家在外面壓低聲音說了句,半天沒得到回復。 屋里太傅坐著巋然不動,任憑管家在外面說話,文欽到底是小孩兒,在管家通報了三聲祖父還不應聲之后偷偷張開眼睛,見祖父依舊靜坐,方要將眼閉回去,卻是被從外面推開的門驚得瞠大眼睛。 門從外面被大力推開,帶起的風從外面掠進來,窗戶旁的燈焰子不及支擰半下就突兀的滅了,文欽張嘴,門外面站著一個仿似天神一樣的人。 那人極高,頭頂就要觸上門框邊緣,四肢修長胸膛寬闊,臉上斧鑿刀刻一樣深刻利落,背影投了月光,仿佛是從天上踩了月光下到了地上,像極了本子上古時戰神英豪的描寫,小孩兒雖是個孩子大人樣兒,然終是小孩兒,立時驚得目瞪口呆。 “天……天神……”小孩兒訥訥。 “老臣張載參見皇上?!毙『赫Z焉不詳的說話,那頭張載已經睜開眼睛,門被推開本是滿臉怒容,因為燈黑了的緣故一時看不清門口是誰,等看清的時候便從案后出來跪在地上。 “皇……皇上……”小孩兒驚慌,忙忙從案后也出溜下來,跟著跪在自己祖父后面,皇上,原來長這幅樣子。 “太傅大人請起?!被实壅驹陂T檻外面,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話,沒進來,只是背著光站著。 張載于是起身,小孩兒慌慌張張也跟著起身,板著小臉將自己的嘴巴閉好,努力做出了大人的樣子。 門里太傅祖孫俯首站著,門外皇帝看不清表情的也站著,過一瞬,皇帝從門外進來。 “太傅書房果然名不虛傳?!被实垭S口說話,眼睛四處飄過,等看見東頭大案上堆著的一沓大字之后目光停了下來。 “不知皇上深夜出宮所為何事?”太傅開口,他已經兩年沒見過皇帝了,眼前的皇帝與記憶中躺在大本堂外面散著頭發的小孩兒再是不一樣了,太傅努力尋找,記憶中的五皇子終是消失不見蹤影。 “深夜?夜還不很深嘛,閑來無事找太傅聊聊天下大事?!被实勐唤浶恼f話,走了兩步,垂眼捻起東案上小孩兒寫過的大字。 太傅暗里提了一口氣,看皇上仔細端詳紙張上的大字,得皇帝一個“好字?!秉c評之后后背就悄悄有了點濕意。 “這是誰寫的?”皇帝目光從小孩兒身上掠過到了太傅身上然后又回到小孩兒身上,出口詢問語氣如常,捏著紙張的手背卻是青筋暴起。 “回皇上話,是文欽寫的?!蔽臍J攥著小手回話,他本是低頭看地,卻是驀地身體就騰了空。 “好孩子,寫給朕看看?!被实垡皇帜笾垙?,一手抱著小孩兒,和藹的像是尋常世叔。 文欽的臉蛋漲的通紅,忍著抱自己的皇帝將自己勒的生疼,忍無可忍沁著眼淚一筆一劃的寫了大半張紙。 “好孩子?!被实劢K于將小孩兒放在案上,轉身看張載。 “太傅果然是家傳淵源,文欽不負太傅風采?!被实壅f話,太傅連說惶恐惶恐,老師和學生就這樣一來一回的兜圈子。 半晌,終還是皇帝忍耐不住,“不知太傅家塾先生是誰?” “回皇上話,是家里女眷?!眮砹?,果然來了,太傅垂手回話,只希望今日之事能今日了了。 “哦,不知是哪位?”當朝但凡大戶人家的家塾,俱是家里女眷當開蒙先生,皇帝這樣突兀問大臣家里的女眷,當是不合適極了。 “內子娘家子侄雙親早逝,內子念其幼年失詁接到身邊當成親子撫養,今已二十有三,得一賢妻,品行才華俱佳,咸平二十二年終成好事,成我張家婦?!?/br> 皇帝不動聲色吸口氣,然后點了點頭方道“府里孩子們的開蒙都是她啟的?” “回皇上話,家塾里的孩子都是她作開蒙先生?!?/br> “唔,能入太傅眼的該是個精彩極了的妙人,若此人是個男兒身,朕必是要見上一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