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徐松聲音輕輕地:“怕是餓了吧?!?/br> 周彩鳳擰眉:“是許久沒有進食了,我去做些晚飯?!?/br> 她剛起身,徐越有些不忍,問道:“娘,我帶回來的背簍你可知道在哪里?” 徐壯有些躲閃地看看她,接話道:“背簍在灶臺旁放著?!?/br> 徐越嗅到不好的氣息,趕忙起身走到廚房,翻了翻她帶回來的背簍,里面除了幾塊土豆,再無其他! 她抓著背簍上的柳條,氣得手都微微發抖,跟著走過來的徐云站在身后小聲說:“二姐,是奶奶,趁你們不注意把里面的東西拿走了,我力氣小,沒搶過她?!?/br> 徐越一咬牙,就要往外走,徐壯卻叫住了她:“你去哪?” 徐越頭也不回:“我去找回來!這是楊二哥拿命換給我的,是要給小云和小溪吃的!” 周彩鳳卻跑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月!不能去!萬一你奶奶鬧起來,村里都知道了,定不會放過你,不僅那些東西拿不回來,村里人也會對你指指點點!“ 徐越回頭看著周彩鳳,啞然失笑:“娘,指指點點又如何?小溪才兩歲,也要整體跟著我們喝菜湯嗎?” 恰巧這時候,徐溪又在一邊哭了起來,口齒不清地說道:“娘,要吃……” 周彩鳳和徐壯都眼神黯然,徐越甩開周彩鳳就跑出了家門。 一路跑到徐家婆婆的家門口,徐家的大兒媳婦夏氏,正端著一籮筐熱騰騰金黃色剛烙好的餅,笑吟吟地從廚房往堂屋里走,夏氏的幾個兒子都眼睛發著光交道:“娘,給我一個吃!” 徐家婆婆滿意地坐在凳子上,笑瞇瞇看著自己的幾個孫子:“都別忙,奶奶特意給你們帶回來的,夠你們吃的,別急啊?!?/br> 夏氏坐下來,感激地看著自己婆婆:“娘,好面就是不一樣,光聞著就夠香的,您真是厲害!” 徐家的大兒子,徐壯的哥哥徐強,也抓起一塊餅,咬了一口,粗聲粗氣地說:“娘,這老二家不會找過來嗎?” 徐家婆婆拿眼一橫:“這剛烙好的面餅還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他誰看找過來!見一個我收拾一個!” 聽到這話,徐越大步邁進去自己大伯家的院子,先是隨便掃了兩眼,院子比自己家大了很多,里面一排晾衣繩,繩上掛著徐強一家的衣服,徐越看了看那衣物,大都是平整沒有補丁的。 徐強一家的田地多,該分給徐壯的硬是昧著良心攔了下來,徐家婆婆本身就偏心,更是任由自己大兒子從中插手。 從而,徐壯一家連飯都吃不飽,徐強一家卻衣服都是穿著新的鮮有補丁。 徐越暗暗冷笑一聲,走到他們堂屋門口,吃飯的一家人立即都警惕地盯著她看。 徐強打量著她:“你來做什么?” 徐家婆婆輕視地笑了笑:“你說她來做什么?怕是來要飯的吧?!?/br> 徐越冷冷地說:“把我的面和糧都還回來?!?/br> 徐家婆婆跳腳起來:“你怎敢這般與我說話?!” 夏氏也假模假樣地說:“徐越,你娘沒教過你禮義廉恥么?那大伯母教教你,跟大人可不能這樣講話,會被人說沒教養……” 徐越驀地沖她說道:“你閉嘴!”繼而轉過去對著徐家婆婆:“我再說一遍!把我的糧和面還我!否則別怪我鬧將起來,你我都不好過!” 徐家婆婆:“你鬧?你鬧給我看看?!你這面和糧是怎么得來的大伙都知道?當心把你也淹到那水里去!” 徐越冷冷地說:“你想一起死,那我就成全你!” 說著就要往外走,徐家婆婆知道自己這個孫女近來是越來越膽大,指不定做得出什么,連忙跳出去抓住徐越胳膊:“你要做什么?你這死丫頭就恁地不講理?你來,都給你了!都做好了面餅放在了桌上!你想拿就那銀兩來換!你大伯母辛苦做出來的,也得有手工費是不?” 徐越卻忽然氣笑了,這家人如此不要臉!她連走幾步,沖到桌前,端起那一籮筐餅用力扔到了院中,徐家婆婆立刻尖聲叫了出來:“孽障喲!天殺的孽障喲??!” 徐強的幾個兒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沖到院中去搶被扔掉了地上的餅,搶到手里一邊往嘴里塞,一邊沖上去要打徐越,徐越揚起手里事先打過來的柳條,立刻嚇退了他們。 徐強站起來怒氣沖沖地罵道:“誰容你在這放肆?!” 徐越蔑視地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身后,徐家婆婆,夏氏,徐強幾個人的罵聲還隱約聽得到。 徐越走著走著,眼睛就酸了。她覺得很失敗,她不是擅長吵架的人,可是光是跟徐家婆婆,就已經交鋒了幾次,可是每次,都是令人難受的結局。 上輩子的時候,她也看到過周圍一些不善的眼光,可是她總想著掙到錢了,一切就都好了,后來,她真的掙到了些錢,買了房子,跟母親一起搬進去,離以前的那些親戚都遠了些,終于過了段安寧的日子。 可是命不由她,這樣的日子還沒有多久,她就病了,來到了這兒。 徐越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楊二狗落水的地方,白茫茫的河水,緩緩地往下游流去。 她沿著那河往下游走了很久很久,第一次體會到哪種跟生死有關的空洞感,要說感情,她跟楊二狗才相處了幾天,本身沒有什么感情,可是這幾天,楊二狗算是幫了自己很多,然后忽然被村人丟下水,可以說是被自己連累的。 “為什么別人能幫我,我卻救不了別人?他就這樣死了?” 徐越心里亂糟糟的,她一邊走一邊開始往河里喊:“楊二哥!楊二哥!” 聲音傳到空曠的地方,喊了很久很久,卻無一人回應她。 林啟淵是第二次見到這個小姑娘了,這一次,他快馬加鞭地路過一條河,卻忽地停住,看向河邊上那個帶著哭腔朝著河里喊人的徐越。 他皺皺眉頭,想要下馬走上前去,卻忽然發現,那個姑娘在河邊坐了下來,腦袋埋進胳膊里,哭得渾身顫抖。 他向來懼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他自小在外行軍打仗,不懂周旋,偶爾回朝也因著不會講好聽的話,備受冷落。 遇著這樣的事,他按照自己的慣例,默默地退了回去,繼續騎上馬,疾速離開。 徐越在河邊坐了許久,才回到家去,剛進門,就看見桌上擺了幾碗青色的燙,湯里全是一些青菜。 周彩鳳也沒說什么,遞給她一碗,徐越輕輕喝下去,一片苦澀與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