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李扶搖驚叫而起,卻因牽動背后的傷口而痛呼一聲,又無力的跌回被褥中。他雙手握拳,目光陰鷲得可怕,咬牙惡狠狠道:“那個混蛋乘人之危!你才不是他的妻,你是我的!是我李扶搖的女人!” 說罷,他又掙扎著去摸索涂靈簪的手,緊張道:“那個混蛋沒把你怎么樣吧?” “沒有,沒有?!蓖快`簪忙擺手以示清白。 然后她又愣住了:自己為何要向李扶搖解釋自己的清白,為何她這么在乎他的感受?看到他難受,她的心都仿佛揪起來了…… 因動作幅度太大,李扶搖背后的傷又裂開了,有淡淡的血跡從繃帶下滲出。涂靈簪忙按住他亂動的身子,認真道:“別動,你流血了?!?/br> 李扶搖還在懊惱,握拳狠狠的錘著床板,恨聲自責道:“都是我沒用?!?/br> 涂靈簪想了想,嘴巴幾度張合,終是干巴巴道:“你別擔心,我跟他什么也沒有?!?/br> “真的?” 李扶搖微微好受了些,指著自己流血不已的后背,有氣無力道:“李淮是個大jian大惡之人,你不要信他。你瞧,我背后這一箭還是他親手射傷的!他見得不到你,便暗箭傷人,還好我反應快,否則傷到的就是你了?!?/br> 涂靈簪大驚:“有這事?我竟不記得了?!闭f罷,又心疼的瞅了眼李扶搖的后背,“一定很疼吧?” “疼,疼死了?!崩罘鰮u委屈:“但我的心更疼,我吃醋了?!?/br> “抱歉,我不知道他是那樣的人?!蓖快`簪有些內疚,“李淮現在在哪?應該讓他來謝罪?!?/br> 李扶搖不屑的哼了一聲:“算了,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br> 涂靈簪坐了會兒,忍不住道:“你的傷好像很嚴重,要叫人重新包扎么?” “不用,”李扶搖將半邊臉埋在繡枕中,柔軟的黑發緞子似的灑在肩頭。他亮晶晶的望著涂靈簪,笑道:“阿簪親親我,就不疼了?!?/br> “這……”涂靈簪有些無措,又有些為難。 她恍惚記得有誰跟自己說過:沒事多抱抱他,多夸他兩句,扶搖一定會很開心。 李扶搖見她呆呆的樣子,嘆了口氣。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他又重整心情,故作輕松道:“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本就是開……” 話還沒說完,只見涂靈簪忽的俯下身,避開他的傷口,輕輕的擁抱了他。 “……玩笑的?!彼躲兜陌押蟀刖溲a充完。 半響,他回過神來,微紅著耳尖蹭了蹭她的脖頸,深情而認真道:“阿簪,你要記得你的名字,叫涂靈簪?!?/br> “……好?!?/br> “涂氏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姓氏,你的爹和娘相識于靈山,定情物是一支銅雀簪,故而你的名字是涂靈簪,記住啦,絕對不要忘記!” “嗯,我叫涂靈簪,記住了?!?/br> 李扶搖的眼角有些濕潤,他喃喃道:“比起你忘了我,我更害怕你忘了自己是涂靈簪……因為這具身體,本不是你的啊?!?/br> ☆、第49章 更漏聲聲,夜半無人,涂靈簪忽的從夢中驚醒。 毫無征兆的,她又想起了曾經的許多事情。她記得自己是重生歸來的涂靈簪,有親人,有部將,還有一個愛人,叫李扶疏。 同時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服下李淮的‘忘川’之毒后,記憶重啟,一片空白。雖然偶爾會想起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但用不了幾個時辰,又會忘得一干二凈。 她不想再反反復復的失憶了,她不忍再看到李扶搖失望和傷心的眼神。 想到此,涂靈簪隨手披了件單薄的外袍,下榻尋來了筆墨紙硯。趁著現在記憶短暫清醒的時候,把自己能想起來的所有事都寫下來罷。這樣,哪怕她天亮后再次失憶,也該記得自己該做些什么…… 就像,她刻在自己胸口的那行字一樣。 往事歷歷在目,融入濃墨,化作繾綣相思?;璋档挠蜔粝?,涂靈簪筆走龍蛇,仿佛在跟時間賽跑般,不知疲倦的記錄著點滴往事。酸澀微甜的故事落筆,上等的宣紙翻了一頁又一頁,寂靜的夜,唯聽見鼠須筆摩挲宣紙的窸窣聲。 一個時辰后,涂靈簪的房間從書案到地板,到處鋪滿了墨跡未干的紙張,宛如漫天飛雪般幾乎將她埋沒,越寫到最后,筆跡越是張狂。 最后一筆落下,涂靈簪擱筆,揉搓著凍得通紅僵硬的指尖,滿足的哈了一口氣。 將滿屋子的紙張收攏,按照順序疊好放在案幾上,想了想,她似是不放心似的,又將那一疊滿是回憶的紙放在了顯眼的床榻上。 這樣,哪怕她下一刻再失憶,也能一眼看到這承載著點滴過往的信箋。 漫長的冬季,晝短夜長,窗外的天還是一片深沉的黑藍色。涂靈簪抻了個懶腰,趁著自己還沒失憶,她想去看看李扶搖。 穿戴整齊,涂靈簪輕手輕腳的出了門。天亮前最是寒冷,她打了個顫,這才憑記憶摸索到李扶搖的房前,輕輕推開了門。 李扶搖依舊保持的老習慣,睡著了也要點一盞油燈,似是料定她會回來似的。他背上有傷,只能趴在榻上淺睡,暖黃的燈光撲打在他俊朗的臉龐上,如同鍍上一層金粉,暖得心尖都要融化了。 涂靈簪無聲的走到他榻前,斂裙坐在柔軟的羊毛毯子上,就這樣靜靜的望著自己最愛的師弟,用溫柔的目光描摹他的輪廓,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入骨髓。 或是感覺到了冷意,李扶搖露在被褥外的肩頭為不可察的瑟縮了一下。涂靈簪敏銳的察覺到了,忙輕輕給他掖了掖被角。 李扶搖立刻就醒來了。 榻邊的炭火盆劈啪作響,李扶搖迷迷糊糊的與她對視一眼,目光漸漸清明起來。下一刻,他猛地撐起身子欣喜道:“師姐,你、你想起來了?” 他顯然激動到忘了背上有傷,痛呼一聲,又無力的跌回被褥中。 涂靈簪又好氣又心疼,給他重新蓋好被子,這才眉目溫和,嘴角含笑道:“嗯,暫時恢復記憶了?!?/br> 李扶搖顯然很高興,努力伸著欣長的脖頸,兩眼發亮的懇求道:“太好了,我想抱你,想吻你,現在!馬上!” 說罷,他又委屈的補充道:“每次你失憶后,就不準我碰你了,讓我忍得好苦!” 涂靈簪顯然沒想到他腦子里想的第一件事竟是這個,愣了一會兒,這才干咳一聲:“你??!” 最終還是向前傾了傾身子,迎上了他溫暖柔軟的唇。 這個時隔多日的吻,如同干柴碰烈火,一觸即發。李扶搖下意識的直起身子,結實的雙臂緊緊的摟著她嬌弱的身軀,guntang的掌心在她后背游移,點燃一路肌膚的戰栗。 他幾乎是惡狠狠的吻著她,舔咬逗弄,掠奪一切屬于她的氣息。 涂靈簪被他吻得頭昏腦漲,險些窒息。 身體也不受控制的發軟,她遲疑的伸出雙臂,想要攀上他寬厚的肩膀,又怕碰到他的傷口,只好從唇齒間溢出破碎的呻吟:“慢點,你的傷……” “別說話,抱緊我?!崩罘鰮u重新堵住她的唇,呼吸炙熱,聲音是蠱惑人心的暗?。骸澳呐屡畚乙矝]有關系?!?/br> 涂靈簪恍如漩渦中掙扎的一葉扁舟,情不自禁伸手緊緊的摟住他勁瘦的腰肢,還不忘避開他背部的箭傷。 油燈劈啪作響,燈芯燃到了盡頭,火光顫顫巍巍的搖曳片刻,終是熄滅,四周歸于黑暗中。 兩人分開時,俱是氣喘吁吁,氣息凌亂。 深藍的夜色中,李扶搖的雙眸仿佛倒映著漫天的星光,亮的可怕。他緩緩將涂靈簪的雙手揣入懷中,虔誠的吻了吻她的指尖,啞聲道:“阿簪,你的手好冷?!?/br> 說罷,他艱難的往榻里邊挪了挪,拍了拍身邊的被褥道:“上來,我給你暖被窩?!?/br> 涂靈簪真是愛慘了這個男人,愛到連眼神也舍不得從他身上移開片刻。 她脫了冬靴,合衣爬上床,與李扶搖面對面的看著,目光如絲如線,繾綣萬分。 李扶搖又傾身吻了吻她顫抖的睫毛,低笑道:“天還未亮,睡會罷?!?/br> 涂靈簪搖搖頭,萬分不舍道:“讓我再多看你幾眼。我怕我一覺醒來,又會將你忘記?!?/br> 所以你才睜著眼半宿,不肯入眠么?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酸漫上心頭,李扶搖與她兩額相觸,十指交纏,低聲道:“無礙,睡吧。不管你忘了我多少次,我都會讓你再次想起我?!?/br> “這么自信?” “就有這么自信?!?/br> “扶搖?!蓖快`簪倚在他懷里,喚他。 “嗯?”李扶搖如同高貴的貓兒,拖長語調,懶洋洋的應了一聲。 “我落在李淮手中時,你是真的打算將江山拱手相讓么?”她喟嘆一聲,眼眶酸澀:“玉璽只有一個啊,你怎么舍得?!?/br> “阿簪也只有一個啊?!崩罘鰮u溫柔的吻了吻她的發頂,笑著回答。 仿佛一片羽毛劃過心尖最柔軟的地方,涂靈簪簡直快溺死在他的溫柔里。她疲憊的閉上濕潤的雙眼,嘴角卻掛著一抹幸福的笑意,低低的笑罵一聲:“昏君?!?/br> 李扶搖低頭望著懷中的她,心想:嗯,我是昏君,所以才引咎退位了嘛。 而一夜未眠的涂靈簪嘴角含笑,已是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 天亮后,涂靈簪一張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而英俊的睡顏。 視線迷迷糊糊的落在他濃密的劍眉,欣長的睫毛,高挺的鼻,以及淡色的唇瓣,最后他落在敞開的蜜色胸脯上……涂靈簪微窘,忙掙開了他溫暖的懷抱,手足無措的穿鞋下榻。 怎么回事,明明昨夜她是睡在自己房中的,怎么一覺醒來,便跑到這個男人的床上來了! 莫非自己有夜游癥? 李扶搖的手無意識的在床上摸索一番,沒有摸到她柔軟的身軀,這才極慢極慢的睜開雙眼,朝她露出一個俊朗的笑來,用剛睡醒的沙啞嗓音道:“早,阿簪?!?/br> 見到他這副慵懶饜足的模樣,涂靈簪覺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下意識將手覆在左胸,點頭輕聲道:“早?!?/br> “還記得我是誰么?” “李扶搖?!?/br> 李扶搖滿意的點點頭,在榻上撐著下巴看他,敞開的胸襟露出一大片結實的胸膛。他瞇了瞇眼,眼中閃過一絲戲謔:“那你可還記得,我們昨晚做了些什么?” 見到他如此曖昧的神情,涂靈簪沒由來一陣心慌,視線飄忽半響,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扶搖嘆了一口氣,故作委屈道:“昨晚半夜過來,強行與我同榻而眠,還說會對我負責的,不記得了?” 啥……啥?! 涂靈簪簡直震驚:對傷患下手,原來我是這么禽獸不如的人么??! 看到她臉紅無措的模樣,李扶搖心情大佳,趴在榻上呵呵的笑出聲來。 涂靈簪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戲弄自己,忙干咳一聲:“我、我回房梳洗?!?/br> 說罷,她揮揮手,一溜煙跑了。 不管怎么樣,莫名其妙從一個男人的榻上醒來,還是相擁而眠,已經夠令人驚悚的了。 涂靈簪跑回自己房中,猛地關上門,又上上下下將自己檢查了一遍:還好,還好,衣服都還在。 不過,好像曾經有誰對自己說過:真心愛一個人,是甘愿跟他同榻而眠,再寬衣解帶、坦誠相待,是要生小孩的…… 想到此,她老臉一紅,忙甩了甩腦袋,制止自己在胡思亂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