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拂過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季迦葉淡淡的說:“您說笑了,小余不是我的秘書,而是凌睿的總裁助理?!彼贿呎f,一邊引對方坐下。 如此一來,張書記只能松開手。 手中突然松開,沒有了滑膩膩的汗,余晚悄悄舒了一口氣。 望著前面男人的背影,余晚默了默,跟著過去。 桌上有一柄竹節茶壺,先前那個小和尚留下來的。余晚提在手里掂了一掂,里面沒水了。她提著茶壺,出去添茶——這兒三個人,她的地位最低。余晚不跟工作過不去,姿態該低的時候,還得低,不然回去也沒法在老爺子那兒交代。 外面有幾個工作人員,劉業銘陪著在聊天,余晚經過他們,去找后面廚房的小和尚添茶水。 經過寺廟后來興建的小花園時,眼角余光里,似乎有灰色雨衣一閃而過。 余晚一怔,抬頭望過去。 遠遠的一個人穿著灰色雨衣,站在高高的亭子里。 哪怕隔著遠,可余晚依然能感受到,他正注視著她,只怕嘴角還帶著得意的笑意! 這一刻,余晚胃里突然泛起許許多多的惡心,她一時忍不住,蹲在旁邊干嘔起來…… 余晚沉默的回到房間。季迦葉和那位張書記還在寒暄。余晚安靜的給他們各倒了一杯茶。季迦葉順勢將話題引到項目上面,他說:“小余,你說說吧?!?/br> 余晚低頭,默然。 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季迦葉稍稍提高聲音喚她:“小余!” 余晚怔了怔,抬起頭,對上季迦葉的視線,男人眸子冷冷的——余晚一瞬反應過來,她連忙將提前準備好的材料遞給張書記。 這人果然沒有仔細看,隨手翻了一翻,對季迦葉說:“當初還是季先生推薦我們利用灘涂,考慮發展新能源。如果季先生覺得合適,我們政。府自然愿意合作?!?/br> 余晚愣愣站在那兒,沒有任何反應。 看了看她,季迦葉說:“當初您到美國來考察項目,我也不過隨口提了一句,招標這事牽扯太多,還得領導親自把關?!?/br> 張書記哈哈笑,說“也對,那我聽聽”,他偏頭看向余晚:“那就請余小姐說說吧?!?/br> 余晚蜷了蜷手,試圖努力定下心神,可腦子里就是亂糟糟的。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胃里的陣陣干嘔,她實在沒有辦法。 余晚望向季迦葉。 眼睛有點紅。 季迦葉默了默,轉頭對張書記說:“還是我先來簡單介紹下吧?!?/br> 他的聲音清朗,縈繞在靜謐的房間里,像極了夏天涼涼的風。 隨著熟悉的內容從他口中徐徐而談,余晚一點點被拉回理智,眼底的紅意漸漸消失,又變成那個冷靜的余晚,面色如常,連身姿都直了一些。 察覺到余晚的變化,張書記笑得和煦。遇到不明白的,他也不問季迦葉,轉頭饒有興趣的問起余晚。這人坐著說話,余晚不得不稍稍彎下腰。 她這么一低下身,領口就會微微垂下來。哪怕有微卷的長發擋著,仍然能隱約看到延伸到深處的白皙,深深的溝壑,還有藏得很好的豐滿雪峰…… 季迦葉淡淡拂了她一眼。 這人視線似乎總是有溫度,還很強勢,又帶了點提醒。這一秒,余晚居然瞬間會意,她的手背在身后悄悄往后扯了扯衣服領口。 撇開視線,季迦葉望向外面。 滿室安靜,唯獨余晚解答的聲音輕輕的,是完全不同于在他面前的戒備與抗拒,有些女性天生獨有的軟糯。 她也不是沒有女人味的。 季迦葉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茶。 涼薄的唇上沾著水意,勾勒出好看的唇形,略略抿著,越發顯出禁欲和冷冽。 旁邊,那兩人終于說完,余晚趕緊直起身。季迦葉這才偏頭,他還是寒暄:“張書記什么時候有空,我正好請你吃個飯?!?/br> 那位嘆氣:“最近實在忙,就連來這兒都是忙里抽閑,待會兒還要趕去海堤那邊,等忙完這幾天吧?!?/br> “那行,”季迦葉說,“我等您的安排?!?/br> 那人笑呵呵的說“好”,起身要走,季迦葉和他握了握手。這位又對著余晚。余晚勉強笑了一下,伸出手來。 他握著說:“余小姐,吃飯你也來啊?!?/br> 這人還是不松手,余晚僵硬著應下:“好的?!?/br> 滿意的點點頭,他拍了拍余晚的手,親切的說:“那下次再見?!?/br> 男人的手不輕不重,拂過她的手背,余晚瞬間毛骨悚然。壓抑著心底的驚悚,她點點頭,笑道:“張書記再見?!?/br> 送走這尊佛,余晚輕舒一口氣。 可面前還有一尊佛。 季迦葉終于沉下臉來,質問:“剛才到底怎么回事?余小姐,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居然還要他替她收拾爛攤子! 直戳重點,果然是季迦葉的風格。 余晚沉默片刻,只是說:“季先生,對不起?!?/br> “和我道歉有什么用?”季迦葉不耐煩的點了支煙。 余晚頓了頓,又改口說:“那今天謝謝你?!?/br> 季迦葉還是嗆她:“我要你道謝能做什么?”不滿從他的字里行間溢出來,季迦葉按著性子,說:“我是在問你,‘剛才到底怎么了,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余晚,你是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么?” 話到最后,他的暴躁難耐,忍無可忍。 余晚一怔,眼前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道灰色的雨衣,還有蹲在那兒不停干嘔的自己。 這一回,她低下頭,不說話了。 每當她沉默不語的時候,都是這種防御的姿勢。 所有的刺張向外,守護著最中間那個她。 余晚再度將她隔絕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沒有人能走進,江成就是這樣被挫敗的,最后離開了她。 留下余晚一個人。 如今,她又是這樣,拒絕所有的人。 哪怕季迦葉再度替她解了圍! 半燃的煙在指間狠狠捻了捻,季迦葉再沒有看她,他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他就不該閑得發慌,理會這個女人! 余晚低著頭站在那兒,頓了好久,她提著包,步履沉重的走出禪室。 男人身高腿長,走得很快,不多時就沒了蹤影。 入目是灰蒙蒙的天空,余晚慢慢往寺廟外走去。 耳畔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骨子里最深處的那股孤寂的聲音,余晚沉默著。 忽的,身后有人喊她:“小晚?!?/br> 那刺耳的兩個字飄過來,余晚停住腳步,轉過身去。 灰色的雨衣,滿是皺紋的一張臉,他就站在那兒,臉上帶著無比坦然的笑。他說:“小晚,我等你很久了?!?/br> 那笑意格外刺眼,余晚面無表情:“你還來做什么?” 他說:“找你要點錢?!?/br> 余晚又被他逗樂了,她輕輕一笑,旋即冷眉:“去死?!薄@是她能罵出最惡毒的詞匯。 那人齜著牙,滿不在乎的威脅:“小晚,我不找你,難道要去找余波???你還想他出事?” 這一瞬,余晚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她忽然很好奇,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人?! 余晚偏頭,望向旁邊的大殿。 大殿正中央供奉著釋迦摩尼,兩側分立著他的弟子,還有羅漢。 全是兇神惡煞,只有正中間的佛祖端坐垂眸,那雙眼里是對世人的憐憫。 余晚定定看著,旁若無人的走過去。 “小晚!”那人鍥而不舍,緊隨其后。 余晚卻沒有搭理他,她只身跨進大殿。 雙手合十,余晚虔誠的跪在蒲團上,拜了一拜。 眼前的燭火輕輕跳了跳。 許是畏懼神靈,那人沒有進殿,只是在外面繼續念叨:“我要的也不多?!庇直WC說,拿到錢后再也不出現。 余晚沒吱聲。 這人便開始有些急,一只腳就要跨進來,驀地,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擋在他面前,攔住了他的路,“你誰???”要錢男人不客氣的問。 “我還沒問你誰呢!” 這道尖銳而刻薄的聲音傳進殿,繞在耳畔,余晚怔了怔。季迦葉原本已經走開,這會兒不知為何,卻又突然回來…… 仰面看著佛祖,余晚起身。 另一邊,季迦葉面容沉峻,極能震懾住人。 要錢的男人心下發虛,梗著脖子回道:“我是余晚爸爸!” “姓陳的,你也配?”身后,傳來余晚咬牙切齒的聲音。 陳春華一愣,訕笑著改口:“繼父,繼父?!庇謱τ嗤碚f:“小晚,我實在沒辦法,只能來找你了。你看我現在都這樣了……” “要錢是么?” 余晚面無表情、不客氣的反問,經過季迦葉時,她的腳步并不停,只朝著陳春華走過去。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支燭臺,那上面的蠟燭已經被她拔掉,只剩下尖銳的燭簽,燭臺上面還滴滿厚厚的蠟。 拂過一眼,季迦葉瞬間反應過來,他眼疾手快連忙攥住余晚那只手腕! “余晚!”他喊她。 男人力道大,余晚根本掙不開,她轉過頭,目光赤紅的望著他,嘴唇不住顫抖。她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你松開?!闭娴氖且胰似疵?。 “你冷靜點!”季迦葉說。 他攥的用力,試圖抱住她,余晚胳膊用力一掄,猝不及防的,杵在最前面的那尖尖的燭簽直接劃破了季迦葉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