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什么,這老貨竟然如此膽大妄為!江嬤嬤,你去給我好好查一查此事!”唐氏聽完了嘉宜的話勃然大怒道,然后吩咐自己的心腹江嬤嬤去徹查此事。 “是,太太,奴婢這就去查?!苯瓔邒呲s忙上來答應道,接著抬腳往外走,路過嘉宜身邊的時候,眼眸不自覺瞇了瞇。 等到江嬤嬤出去了,唐氏就問嘉宜還有什么事情沒有。 嘉宜說沒有了。 唐氏便讓嘉宜回去,還說這天兒熱,一會兒晚了,走在路上也熱。 嘉宜隨即辭了嫡母,出來領著山茶回自己的院子清芷居去。 這個時候,嘉宜才告訴了山茶那一張她撕下來的紙上三十六那三個字里面,那個“六”字和前面“三十”兩個字的不同之處。 山茶聽完后瞪大了眼睛直夸嘉宜聰明,連那個也能看出來。 嘉宜擺擺手,說:“不過是運氣罷了?!?/br> 這話倒還說得是實話,這一次能避免三十兩銀子的損失,還不是多虧那個在庫房門口碰見的仆婦的提醒,不然嘉宜也發現不了“六”字和“三十”兩個字的不同。本來那個“六”字和“三十”兩個字就并無明顯的不同,一般人是會略過,也就是說發現不了的。 不論是跟嫡母唐氏,還是跟山茶,嘉宜都沒有透露她發現“三十”和“六”這兩處的不同,是那個她并沒有印象的仆婦告訴她以后,她才發現了的。她想,那個人應該不喜歡自己透露出她是這件事情能被揭露的關鍵人物。不然,她也不會假裝撞到自己,然后低聲提醒自己后,匆匆忙忙的走了,連個名兒都不留。 畢竟徐嬤嬤做手腳訛詐自己的事情被暴露了,徐嬤嬤肯定會倒霉,而要是讓徐嬤嬤知道那個提醒自己注意“三十”和“六”兩個字不同的人是誰,那么,那個人一定會被恨上。 嘉宜還有一層顧慮就是,既然徐嬤嬤能夠在顧府管庫的管事婆子那個重要的位置上,說明她在顧府應該是也有一定的關系,或者說她是顧府的世仆? 要是徐嬤嬤也如同江嬤嬤那樣在顧府里面有盤根錯節的關系,那么說出有人提醒自己注意借物的冊子,那個人不但會被徐嬤嬤恨,甚至還會跟著得罪別的人,要在顧府里面呆下去就會遇到很多麻煩了。 但她自己卻沒辦法,不管徐嬤嬤在顧府里有多少關系,她也只能得罪了。 比起封口拿了那三十兩銀子倒讓自己被別人拿捏住把柄,她情愿得罪徐嬤嬤。 剛才她沒有答應徐嬤嬤接受她三十兩銀子的封口費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個銀子她拿了必定燙手的。權衡之下,她認為將此事稟告給太太,讓她去處理是最好的。 總之,她就是不能貪財,也不能軟弱。 回到清芷居后,綠萍,向菱,小柳兒三個丫鬟都圍了上來,問嘉宜是不是已經賠了庫里三十兩銀子了。 嘉宜笑一笑,往西次間去,她撂下一句:“你們問山茶吧,對了,綠萍你跟我進來一下,我有話問你?!?/br> 綠萍應了,跟著嘉宜進去之前沒忘記問山茶:“快說啊,到底賠沒賠?” 山茶一拍手,笑道:“沒賠,姑娘可聰明了,你們聽著……” 綠萍聽山茶這么一說,倒站住了,直到聽完了山茶的話,也跟著高興地蹦了起來,激動地直喊:“太好了!太好了!” 山茶推她一把:“別蹦了,姑娘方才不是叫你跟著進去么,你還在這里耽擱?” 綠萍說:“我也是聽住了,我這就進去服侍姑娘?!?/br> 等她掀開簾子進去西次間時,只見嘉宜在屋子里中間的小圓桌旁的繡墩上坐著,正在給自己倒涼茶喝,見到她進屋,就點手叫她過去,然后問:“綠萍,你跟我說說徐嬤嬤這個人,她可是顧府的世仆,在府里有些什么交好的人嗎?” 綠萍想了想說:“恰如姑娘所言,這個徐嬤嬤在顧府也有十來年了,雖不是世仆,也是顧府的老人兒。她之前負責府里漿洗上的事兒,三年前才調去了管庫。徐嬤嬤早些年配了這府里的男仆,后來她男人得病死了,她也沒個一兒半女,只是認了江嬤嬤的兒子,外院管著車馬的旺兒做干兒,因此上,她和江嬤嬤走得近。奴婢想,徐嬤嬤能夠從負責漿洗上的管事婆子變為府里管庫的管事婆子,應該是江嬤嬤幫了忙……” “什么?”嘉宜正喝著水呢,聽到這話一下子坐直了,嘴里的水都給噴了出來,嗆得她咳嗽了好一陣子。 綠萍見狀,趕忙拿了方手帕子替嘉宜擦嘴,并且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好一會兒,嘉宜停止了咳嗽后才說:“綠萍,你怎么不早跟我說這個徐嬤嬤的事情?” 綠萍扁扁嘴,道:“姑娘,一則您沒問奴婢這個,二來,今日想到要賠三十兩銀子,奴婢心里慌,腦子里也是一團漿糊一樣,那顧得上告訴您徐嬤嬤的事兒?!?/br> “哎……”嘉宜長嘆一聲,以手撫額,低聲道,“你出去吧,讓我靜一靜……” “是,姑娘?!本G萍曲曲膝,不安地看了嘉宜一眼,這才緩緩地退了出去。 嘉宜用手撐著額頭,將最近進府后發生的兩件煩心事情聯系到一起,突然發現欺負她的丫鬟小柳兒的香冬,還有這一次意圖訛詐她三十兩銀子的徐嬤嬤,她們都跟嫡母身邊的心腹江嬤嬤有關系。也不知道她們做出針對自己和自己身邊人的事情,是偶然為之,還是被江嬤嬤所指使呢?想到今日嫡母還命江嬤嬤去徹查徐嬤嬤意圖訛詐自己三十兩銀子的事情,嘉宜諷刺地笑了,看來,注定徐嬤嬤是不會有什么大事,而自己又要跟江嬤嬤再結梁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下這個“嬤嬤”。 其讀音為(ma,ma,)其意有兩個,一為稱呼年老的婦女;二為奶媽。 本文前一種的時候比較多。 另外老年婦女的年紀在四十左右,基本上就是婆子了。 媳婦,結婚后到三十七八以下。 ☆、第50章 就跟嘉宜預料的一樣,沒過幾日,那個管庫的徐嬤嬤就被調離了庫房,聽說是出了府,但卻沒有被發賣,而是被派去了看守顧家的別業,離京城二百多里地的一處夏日避暑的莊園的房屋。 這么一個處罰結果,嘉宜也毫無置喙的余地,她總不能跑去嫡母跟前抗議江嬤嬤從輕發落了徐嬤嬤吧。如果那樣做的話,就真得會把跟江嬤嬤之間存在矛盾給坐實了,還把矛盾給公開并激化了。嘉宜想了想,覺得自己現在還在顧府里面沒有一點兒基礎,跟江嬤嬤真斗起來,絕對是自己落敗的幾率比較大。 所以,她只能把綠萍叫到跟前來,拿著筆,讓她把顧府里幾百個男男女女的奴仆,從外院到內院,在各處干活當差的叫得上名兒的人都說給自己聽,還有這些人都有些什么姻親關系,以及誰跟誰來往都說給自己聽,然后記下來。 當然這一份兒資料里面,綠萍跟嘉宜說的也是她在顧府里面呆這幾年,對一些人的最基本的一些了解。至于有些人跟誰私交比較好,她卻不一定了解完全。 做這一份兒顧府幾百號奴仆的資料前前后后花了嘉宜一個多月,這中間斷斷續續的,因為顧家的姑娘們在入了伏之后放假,嘉珍又常常到她這院子里來找她玩,所以被打斷。 好在出了伏之后,等到顧家的姑娘們重新進入家學去讀書后,她的這資料也做完了,心里也就對顧府里面這幾百號奴仆的情況有了大致上的了解,總不會兩眼一抹黑,得罪了甲之后,還不知道連乙也給得罪了。 做這個資料的時候,嘉宜也常常嘆氣,覺得她這個顧家的庶出三姑娘真是不好當的,她以前做何家的小丫鬟時,不過是動手耗費體力,晚上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就恢復了??墒亲鲱櫦业氖鋈媚?,卻是要動腦子,連睡覺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踏實了。 連著經歷了香冬,徐嬤嬤的事情之后,這兩人背后影影綽綽又有江嬤嬤,這讓嘉宜比從前更加小心了,對于江嬤嬤也防備起來。為了避免以后類似于香冬,徐嬤嬤跟江嬤嬤相關聯這一類的事情再發生,她才做了這一份兒資料。 從她開始做資料到出了伏,跟著其她幾位顧家的姑娘去家學里上學,這一個多月時間里清芷居里面倒是沒有再出什么事情。 一切都很平靜,嘉宜在伏天里早上起來去顧老太太那里請安,然后陪著吃早飯,完了再跟著顧老太太一起去澆花,學種花,除草。一直忙到日上三竿,再回去伺弄下她的那幾盆花,然后讀幾頁書,寫兩篇字,就到了中午了。 中午吃完飯后,照例睡會兒午覺,大約半個時辰左右,醒了起來,嘉珍就過來了。兩個人湊在一起下棋,做女紅,說說笑笑又是一下午過去。到晚上,嘉珍或者留在這里吃了晚飯才回去,或者不吃就走。 嘉宜也到嘉珍那邊的挽月居找她玩,不過是跟在清芷居一樣的玩法。 在要正式去學堂里上學之前幾日,山茶按照嘉宜所說裁剪了一塊厚實的絨布,顏色是深綠色的,給嘉宜做了個書包。當然嘉宜不會讓山茶做個雙肩背包,那樣感覺太低齡了。她讓山茶做了個既可以挎著,也可以斜著背的大號形似軍用書包那樣的包。 不過,即便這樣,她也不會背著,自有人替她背書包。 小柳兒和向菱兩個小丫鬟負責陪著她去家學里讀書,所以她的書包由她們背著,裝文房四寶以及一些糕餅的籃子也是她們提著。嘉宜作為主子只是甩著空手去就行了。 顧家的小姐們上的家學和少爺們上的家學都在顧府第二進,只不過中間擱著一個花園子,西邊是顧家的少爺顧世安和顧世榮上學的地方,教他們的老師跟教嘉宜她們幾個姑娘的老師不一樣。 顧世安和顧世榮是要奔著科舉去的,而嘉宜等人只不過是為了多認識兩個字,對詩書有些基礎的了解就好。嘉宜等人的老師是不會讓她們做八股文章的,可是顧世安和顧世榮卻要見天地做這種應試的文章。他們是連伏天都沒有假的,也是每日都要早起去學里讀書。 教嘉宜的老先生姓譚,頭發胡子都花白了,可是背卻挺得很直,他頭一個要求嘉宜做到的就是“站如松,坐如鐘”,為此頭七天,他都沒有安排嘉宜跟其她人一樣讀書寫字。他只要求嘉宜一半時間站著聽課,一半時間坐著聽課。 譚老先生的上課時間基本上是一個半時辰左右,到午時初就放學。 上兩堂課,一堂是讀書,一堂是習字,中間休息小半個時辰。 連著七天,嘉宜到家學里就只是“站如松,坐如鐘”了,還別說,在譚老先生的嚴格要求之下,嘉宜最后也是勉強達到了他的要求,無論站著和坐著腰背都不會松松垮垮的了。 譚老先生說,要是持之以恒,將來等嘉宜老了,像他這歲數也能夠身板兒挺直,走到哪里都顯得有精氣神兒。 嘉宜認為,這位譚老先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不管將來書讀得如何,一個人身姿挺拔,就顯得精神面貌好,往人堆里一站,不卑不亢的,人家也愿意多看你兩眼。 所以,她認真地按照譚老先生的要求練習這個站姿和坐姿,不但在課堂上練,回去也練。 因為她認真刻苦,所以,七天后譚老先生就點了頭,讓她和嘉書等人一起讀書寫字了。 不過,為了了解學生的學習基礎到底如何,譚老先生還是拿出來了《三字經》《千字文》這一類的蒙學讀物考嘉宜,一要會讀會認,二要會背,三要會寫。 嘉宜在嘉珍她們放假的那四十來天時間里面,翻來覆去把那幾本蒙學讀物給讀了背了,還默寫了。 這些東西在好歹穿前是個大學生的李小冰同學看來真得算是兒童讀物,她都沒費什么勁兒就把這基本蒙學讀物給背得滾瓜爛熟,還能默寫。 所以,就在譚老先生考她這些蒙學讀物來考她時,她舉重若輕地過關了。 接著他又隨便抽了幾句來考嘉宜,讓她解釋都是些什么意思,嘉宜便說了。 很顯然這些蒙學讀物對嘉宜來說并不難理解。 譚老先生贊許地點點頭,捻著下頜的稀疏的花白胡須說:“還好,這樣的話,我教的課你也能跟上了?!?/br> 就在嘉宜被譚老先生準許像嘉書等人一樣上課不久,就迎來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 中秋節這一日,學里放假,顧家長房和二房的人都要聚在一起吃晚飯。 至于中午飯,是長房和二房各自吃的。 長房的這個中秋節午飯地點在顧老太太的壽康堂,就在正廳里擺了幾桌,顧老太太,顧金梟和唐氏,還有顧家的少爺和小姐們坐了一桌,剩下的就是姨娘們坐一桌了。 吃完飯,顧金梟帶著長子世平去了書房說話。 太太唐氏則是叫了袁姨娘還有章姨娘一起陪顧老太太打葉子牌。 章姨娘在進顧府之前,對這個葉子牌可說是一竅不通。后來進了府,嘉宜又搬走了,一月也就能回來看她兩三回,嘉宜住那里她又不能隨便去,故而只能做針線活兒打發時間。 后來她跟前的陳嬤嬤就勸她說不能老埋著頭沒日沒夜的做針線活兒,仔細虧了眼睛,再說了顧府針線上有的是人,她空了做幾雙襪子和荷包就行了,何苦裁衣做衣服。 章姨娘就說不做這些覺得日子難混。 陳嬤嬤便讓她學打葉子牌混時間,說打起牌來一下午一會兒就混過去了,況且府里老太太,太太都喜歡打葉子牌的,就是老爺有空還要去老太太跟前湊趣兒,陪著老太太打葉子牌呢。 章姨娘原本根本就不想學打牌的,因為她知道打牌就有輸贏,她不想贏人家的,更不想輸錢。 只不過聽陳嬤嬤說府里的老太太,老爺,太太都會打,她若是不學一學,將來若是叫上她了,她打不來,可不是煞風景了嗎? 抱著這個目的,章姨娘開始跟著陳嬤嬤學打葉子牌了。 陳嬤嬤就叫上春蕊,半蓮兩個丫鬟,再加上章姨娘,正好四人湊成一桌可以打葉子牌。 一開始,她被那四種花色和四十張牌給弄糊涂了。 陳嬤嬤教她邊認,邊打,學了三天,她才認識了那些牌,然后又耗費了七八天的時間,她才勉強會打牌了。 只是等她一會打,她就有了癮兒,一吃完晌午飯,下午便會叫上陳嬤嬤,春蕊,半蓮,四個人湊在一起打牌。 陳嬤嬤說打牌沒有輸贏不好玩,不如玩小一點兒,增加點兒興致。 章姨娘猶豫了好半天,答應了每局輸贏不超過三文錢,不然就不打了。春蕊和半蓮卻是連三文錢都不愿意出,她們說這跟前的四個人里面就陳嬤嬤打得好,她們一打錢準輸,而且她們一月也就六七錢銀子的月錢,這打一場牌下來輸個幾十百把文,那可是敗家呢。 聽了她們兩個的話,章姨娘便說那就一局一文錢,而且她還會每人發十文錢給她們做本兒,若是誰輸完了十文錢就可以不打了。誰要是贏了錢就要把她出的十文錢還給自己,那贏走的就算那贏錢的人的。若是打到最后,她們三人的錢都沒輸光,那還是按照贏錢的人得超過十文錢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十文還給她,其她的人輸了的,剩下的錢也要還給她。 陳嬤嬤就說這個法子極好,這么著大家打牌又有興趣,還能長遠的打下去。畢竟章姨娘每天發三十文給她們打葉子牌,要是這三十文不回一部分回去,章姨娘后面心疼錢,那么大家都玩不成了。 所以,章姨娘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贊成。 于是章姨娘就開始沒事的時候就發三十文給陳嬤嬤等三人陪她打葉子牌。 還別說,雖然陳嬤嬤等三人只有十文錢,可是誰也不會連輸十局,只打十局就輸完章姨娘發的十文錢,除非手氣背得很。這種情況在章姨娘邀約陳嬤嬤等三人陪她打葉子牌的過程中還沒有出現過一次。 最多的時候,就是四人打一下午,到吃晚飯的時候,也沒人輸得精光,那贏的人基本只能得幾文錢。況且章姨娘是新手,手氣比較好,往往她還要贏。最后她發出去的三十文錢又都回到了她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