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何湛笑著說:“如今都是太子和親王了,可不能再同小孩兒一樣,成什么樣子?” 寧左說:“這么多年,叔怎么都不讓人帶封信回來?我們都好想你,叔一走十年杳無音訊,真是太狠心了?!?/br> 何湛正欲回答,卻不想寧右猛地撲了過來,將何湛抱了個滿懷。他的手臂和呼吸都在顫抖:“是真的…” 何湛被他的舉動驚住,聽他的話,不防地笑了笑:“我還能是假的嗎???” 寧右憋了一圈的眼淚驀地掉下來:“是真的…只有三叔能夠認出我,這次是真的?!?/br> 不是夢。 不是夢! 何湛笑出聲:“…哪次是假的?” 何湛任他抱了會兒,低聲簡單說了說這些年的動向,才將哄兩位小祖宗坐下。 何湛聽他們說了說近況。如今寧左已經成婚,娶得是丞相房岳秀的女兒房芊芊,就是小時候那位一哭就將鼻涕往寧左身上擦的小小姐。娶了房芊芊之后,寧右陸續納了幾房小妾,可膝下一直無子。倒是在除夕時,房芊芊被診斷出喜脈,差點將皇上皇后樂壞。 何湛聽著也高興,又免不了嘴賤的毛?。骸澳憧?,都是快當爹的人了,剛剛還在跟弟弟爭風吃醋呢!” 寧左臉色羞赧,面紅耳赤地爭辯道:“再怎么說,我在叔面前也是小輩,怎的就不能了?” 何湛哈哈笑了幾聲。寧祈在一旁聽著,一直板著的臉也算破了些寒冰。 何湛又問寧右。寧右隔著小桌握住何湛的手,一直沒有說話。寧左替他開口答,說寧右還未成婚,符世明符尚書的小姐等著要嫁給他,皇上也催過,可他就是不肯娶,成天悶在府里,學木雕學泥塑的,總不干些正經事。 何湛說:“那這個不行,怎么能讓符小姐一直等著?你年紀大了,得好好考慮這件事?!?/br> 寧右抿了抿唇:“三叔呢?叔在雍州可娶妻了?” 這把何湛問得一愣,半笑著斥道:“你這個小滑頭也太壞了!你叔當個老光棍,你就隨我當個小光棍?回頭不愿娶妻,就拿我當擋箭牌???” 寧右臉上總算有了些笑:“不行嗎?” 何湛佯裝肅容:“你還是拿鳳鳴王當罷,他也是老光棍?;仡^皇上怪罪下來,一怒之下再將我踢回雍州娶妻去,我找誰哭去?” “不會的!父皇不會的!”寧右急忙答道,“我能護著三叔了,誰都不敢動你!” 原就是何湛打趣的一句話,可寧右回答的語氣極為認真,連眼神也是,細品話中竟有大不敬之處,周遭氛圍立刻緊繃起來。 何湛連忙圓場道:“叔說笑呢,你別當真?!?/br> 寧右也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態,握著何湛的手松了三分,說:“我是說…父皇既封了您為忠國公,您是要一直留在京都的?!币姾握奎c頭,他轉而問:“三叔回京可定好了居處?” 寧祈適時開口:“忠國公府會選舊宅整修,在此之前,他應該會暫住在驛館內?!?/br> 寧右說:“住到安王府去吧,驛館內太委屈了些,大哥府中女眷又多,我府上清凈些?!?/br> 寧左倒是不愿意了:“女眷多怎么了?我宅子大,三叔來住也是可以的?!?/br> “…” 何湛激動得熱淚盈眶。好好好,一群小祖宗真沒白疼! 兩人正在爭執著,冰冷的聲音橫進來:“不勞煩了?!睂帟x掀簾而入,略略躬身,算是行禮:“臣弟已經請示過父皇,在府邸整修好之前,三叔會同臣弟住到睿王府?!?/br> 寧左寧右皆皺起眉頭來。 何湛展眉問:“回來了?” 從后跟進的小宮人來傳話,說是家宴已經備好,令太子和諸位王爺去禹明宮等候。 “叔?!睂帟x喚了一聲,言下是要何湛同他出去,似有要事相商。 何湛怎會聽不出來?對屋中的人躬身請示一番,便同寧晉一起離開了定和宮。 如今已過黃昏,天還未完全黑下來,空氣中像是浮動著灰藍色的光霞。寧晉屏退左右,同何湛走過拱形水橋,悠然散著步,不像是有要事的樣子。 何湛疑而問:“怎么?不是要同臣議事么?皇上為難你了?” “沒有。這一路舟車勞頓,我看叔又瘦了不少,不想你再去家宴費心應對那些人。我跟他請示,說讓你先行回府休息?!?/br> 寧晉真是太貼心了。一路下來,他當真精疲力竭,懶于對付這場家宴。 只是… 何湛說:“你也該改口叫父皇了?!?/br> “只有我們兩個而已?!睂帟x大膽放肆地握住何湛的手,快速地吻了一下何湛的額頭,“我令人備好了馬車,他們會帶你入睿王府。等我應付了這頓家宴,再回去陪叔吃飯?!?/br> 何湛被寧晉的舉動嚇得不輕,只覺一把刀架在了頭上。這要是在雍州也就罷了,如今在天子腳下,若讓景昭帝知道他和寧晉… 那別說被貶到雍州了,他這顆腦袋都不一定保得住啊大哥! “以后…不許再如此放肆。宮里宮外都是皇上的耳目,如今你貴為睿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你,你萬不能再這樣了?!?/br> “叔…” “聽話?!焙握砍谅曊f。 “罷了?!睂帟x怨怨道,“等我肅清布在睿王府的眼線,就不怕有人盯著了,叔也不用顧忌這么多?!?/br> …… 聽了這話,他怎么覺得睿王府就這么像一個金屋呢? 專門用來… 偷情的金屋。 第70章 金釵 睿王府的構建與衛淵侯府相仿,應該是寧晉來之前,景昭帝就令人整修這座府邸,可見他真想補償這些年來對寧晉的歉疚。 府上掌大事的管家是寧晉從衛淵侯府帶來的,府中唯有幾個皇上選進來的奴仆,招什么樣的人進來,景昭帝也任憑寧晉一人作主。 從宮中出來的馬車招搖過市,而后穩穩停在睿王府前。 老管家見何湛從宮中回來,連忙吩咐人給何湛洗塵,期間讓人把府中的破月閣打掃干凈。老管家知道寧晉和何湛的事,故給何湛選了最好的閣子,給他居住。 管家著令廚房給他備了些飯菜。因寧晉說家宴回來后,他會再同何湛一起吃飯,所以何湛沒有多吃,倚著軟榻捧著書卷看了半夜的書。 燭光猛地跳動了幾下。何湛抬眉,將目光從書卷上移開:“來了?” 那人著夜行人,低頭行禮:“屬下在京都恭候已久?!?/br> 何湛說:“拿銀子養了那么多年,也該讓他們辦點事兒了。將近幾年朝中官員變動整理一下交給我。睿王要派人清查睿王府周圍的眼線,給他放點線索,讓他去處理這件事就好?!?/br> “那…我們的人要撤走么?” 何湛將目光移到書卷上,淡聲說:“撤掉。另外派幾個人盯著房岳秀、符世明兩家,鳳鳴王那邊派個能成事的去,有什么風吹草動就去金釵館,將消息告訴鳳娘?!?/br> “遵命?!?/br> 何湛再問了一句:“睿王將一直跟著我的影衛撤走了?” “未曾發現有影衛?!?/br> 何湛點點頭:“好,退下吧。注意避著睿王的耳目,不要給我添麻煩?!?/br> 黑衣人領命,往后退了幾步,仿佛融回黑暗中,離開時一點聲響都沒有。 閣子里又靜下來,何湛再看了會兒書,看得十分困怠。外頭夜已深,寧晉還未從宮中回來,何湛想著景昭帝有可能將他留在宮中,索性不再等,晃悠悠地倒到床上,沾被就睡。 凌晨時何湛被背后突來的涼氣驚醒,鼻息間縈上酒氣,便知是寧晉回來了。他的氣息渾濁,逮到何湛就亂蹭亂摸,沒有放何湛睡覺的意思。 何湛問:“怎么這時候回來了?” 寧晉氣喘得很粗,啃咬著何湛的脖子,像是在尋求慰藉似的。待至何湛推了他一下,他才回答說:“喝醉了,在宮里睡不安穩,就回來了?!?/br> “沒跟皇上請示就私自出宮?你膽兒肥了?!?/br> “用不著?!睂帟x將何湛緊緊抱在懷里,“那個女人,在家宴上握著我的手,跟我噓寒問暖,說以后會代替我已故的母妃好好照顧我??僧敵跷以谇迤酵醺臅r候,她還掐著我的脖子問我的生母是誰,問我為什么沒死在外頭?!?/br> “寧晉…” 寧晉親了親何湛的頭發:“叔,你說,皇上將我召回,究竟是念著親情還是念著我手中的雍州兵權?” “不知道?!?/br> 寧晉的身體恢復了些溫度,他才將手探向何湛的背,寸寸撫摸著:“他們是真情假意,我都不在乎。在京都,我只信叔一個,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br> 何湛握住他不安分的手:“你不累嗎?” 寧晉低笑幾聲:“試試?” …… 何湛挺后悔問了這句話。 待至天亮,寧晉才放他休息。何湛原本就累得不行,補了半晌的覺,醒來時已是中午,肚子餓得咕咕叫,起來就一陣頭暈眼花。 因寧晉剛回京,又被封了王位,接連而來諸多應酬,推也推不掉。 何湛也沒閑著,為了盡快掌握京城動向,將以前的狐朋狗友也約出來小聚,地點皆選在金釵館。 新任國公爺相邀,加上還有年輕時混天混地的舊情,這些個狐朋狗友們沒有拂何湛好意的理由。 金釵館的酒菜皆是一等一的,加上有美女作陪玩樂,何湛設下的宴尤為逍遙快活,多年不見的故友幾句就熟絡起來。熟了就會多飲幾杯酒,醉了就會多說幾句話,有時是不經意間的,有時是著意的閑話,好的壞的,重要的不重要的,何湛都聽到了耳朵里。 幾位爺在外頭跟那些妓子玩捉迷藏,醉醺醺地都找不到方向,逮住一個女人就亂摸,玩得不亦樂乎。何湛在雅室內坐著飲茶,滴酒不沾,室內就坐著一個歌女,給他彈琴聽。 從外間走進來一個小花娘,先是沖何湛行了禮:“三爺,真是對不住。前幾天有客人約好要聽蘭君姑娘彈琴的,如今客人指名道姓地要她去,蘭君姑娘怕是要失陪了。奴請琴韻姑娘來陪您,可好?” 何湛說:“不必了,我再略坐坐就走了,外頭幾位爺今夜的費用記在我賬上,回頭館里缺銀子,就讓鳳娘去天寶錢莊去取?!?/br> “您這是說什么話?鳳mama可不敢要爺的錢?!毙』锲鹕?,扶著蘭君說,“三爺要是有什么吩咐,盡管召人來?!?/br> 何湛揮手遣她退下。 何湛原本打算就著這杯淡茶吃下一盤如意糕,填填肚子就走,卻不等他吃完,外間嬉鬧的一干人忽地就靜下來,各位都喚了聲:“睿王爺?!?/br> 何湛不想寧晉也在這兒設宴,寧晉同外頭的幾位打過招呼,黑著一張臉便走進雅室,環顧一圈沒發現有人陪著,容色才緩和不少。 何湛見他臉色不悅,調笑道:“真是造孽,出來聽個小曲兒都能讓你逮到?!?/br> “我在隔壁,聽人喊了你的名字?!?/br> “貿貿然丟下客人過來,真得可以?” 寧晉坐過來,看他喝得是茶,臉色終于恢復正常,答:“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叔何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