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嘁的一聲，狀似不屑，說：“我以前的人脈很多現在都不能用，能給你找個經紀人已經是現在能力最大范圍了。你還是要去宏成影視才行?！?/br>
    宏成？梁洲的公司。葉言言扯扯嘴角：“只有這個選擇？”

    “你沒得選?！彼鼩埧峄卮?。

    葉言言思索了一會兒，說：“你是不是……喜歡韓菲？”

    鬼娃直視她，目光冷冰冰的，像是回到了兩人初見的時候，“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葉言言一怔。

    ——————————

    第二天復工的時候，統籌找到葉言言把后面拍攝安排重新理了一遍。完顏萍和耶律齊的對手戲被排在下周，剩下幾天里幾乎沒有戲份。最新的消息說梁嫣恢復情況極好，再過兩周就可以回劇組，把所有群戲的時間加在一起，葉言言的戲份在一個月內基本上都可以完成了。

    鬼娃提醒她：“既然接下來這些天都沒有戲，你就去見一下經紀人吧?！?/br>
    看著它打印出來的信息，她蹙了一下眉頭：“直接打電話過去？我怎么介紹自己？”

    “就說是認識我，被我推薦去的?！?/br>
    葉言言不再說什么，把紙上電話輸入到手機里，沉默不語。

    鬼娃拿余光瞟了瞟她，微微嘆氣，用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膝蓋。

    葉言言面無表情地看它。

    “去的時候穿漂亮點?！彼f。

    ☆、第26章 chapter26

    鬼娃提供的經紀人名字叫馬元進，名字很普通。葉言言在傍晚的時候打電話過去，鈴聲響了兩下就被接起來。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葉言言有點緊張，在和對方確認了名字之后就把想要簽約宏成的意圖說了出來。電話那頭很客氣地告訴她可以把簡歷投遞到公司郵箱。她無奈地采用了鬼娃的說辭。

    “是旭暉讓我來找您的?！彼@樣說。

    電話里突兀的停頓了幾秒，對方的聲音里有一絲不確定：“你說的是沈旭暉？”

    “是的?！?/br>
    他的聲音忽然就變得急促起來：“你說你姓什么……葉小姐是嗎？你的電話就是這個來電顯示？演員簽約的事情還是當面說清楚的好，我們見面談吧?！?/br>
    等約定好時間和地點，葉言言掛上電話，長長出了一口氣，從來不知道打一個電話能讓人這么累。

    第二天清早她和張寄燕打了個招呼，坐車回了江城。

    四月中旬的江城，空氣中還有幾分冷冽，街上的樹木卻已經冒出了新綠，驅散了冬日的蕭瑟，處處彌漫著一股勃勃生機。

    葉言言先回家一趟，足足有一個月沒住人，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簡直讓人無處下腳，葉言言里里外外進行了打掃，晚上和周茵碰了個面。周茵大學畢業時家里給她找了一個進出口代理的工作，薪資待遇都很好。兩人年后還是第一次碰面，高興的不行，嘀嘀咕咕，天南地北地聊天，一直說到地鐵末班車時間。

    第二天中午她如約到達“季嵐”的門口，古色古香的一家餐廳，簡潔雅致，從服務生開門時的微笑和室內的裝潢來看，消費絕對不低。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經紀人馬元進的短消息：17桌。

    葉言言有些意外，她到達的時間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一刻鐘，想不到經紀人居然比她還早。

    17桌幾乎是最角落的位置，餐廳靠墻的地方，每個餐桌之間都用四格屏風隔開，有一種獨立空間的感覺，讓人安心。

    葉言言走近，桌前的人已經站了起來，微胖，四十不到的年紀，長相有點憨厚，跟她預想中精明能干的樣子一點不沾邊。

    “葉小姐？”他開口，和電話里的聲音一樣。

    “您好，馬先生?！比~言言點頭招呼。

    “請坐，請坐?！?/br>
    葉言言脫下外套，轉身放在椅背上，轉過頭，發現對方正盯著她看，探照燈一樣的視線，眨眼間就把人看透了，她不自覺的一凜，背脊挺直。

    “職業病了，”馬元進笑著說，“看到美女就忍不住要多看一會兒，知道我是經紀人的還好，不知道的都把我當色狼。葉小姐，你不要介意?！?/br>
    聽他這么一解釋，她放松不少。手無意識摸了摸包，忽然意識到今天并沒有帶鬼娃出門。這些天兩人一直冷戰，直到臨出門，它也沒有多說什么，一頭沉浸在電腦游戲里，她就拎個小包出門了。

    “正宗普洱出的普洱茶，葉小姐可以嘗嘗，”馬元進說，“都說生普減肥，熟普養胃，女孩子都喜歡。喝一點等會兒吃東西也不用太忌諱?！?/br>
    短短一照面，對方就顯露出優秀經紀人的素養，相處時讓人如沐春風，沒有半點不自在。葉言言低頭喝了一口，淡淡的苦味彌漫在口腔里，她道了一聲謝。

    馬元進笑笑，又介紹了一下桌上的點心，他的談吐與眾不同，別有趣味。葉言言聽著也不覺得枯燥無聊。期間他也問了幾句她的情況，葉言言也都照實回答。

    談興正濃，他忽然問：“你說是旭暉把電話給你的？”

    “是的?！?/br>
    “那是去年的事了吧？”

    葉言言點頭。

    “我冒昧問一句，葉小姐和旭暉是什么關系？”馬元進看出她有些緊張，緩慢的說，“像我們這種工作的，大多都有兩個手機，公事的，私事的。旭暉把這我私人的號給了你，一般關系可做不到，對不對？”

    葉言言的背脊上起了一層薄汗，“我和他……關系還算親近?！?/br>
    “親近？”馬元進重復了一下這個詞，破有些玩味的意思，“曉不到旭暉背著我們幾個朋友，還交了小女朋友啊?！?/br>
    “不是，不是女朋友?！比~言言趕緊擺手，“是朋友的關系?！?/br>
    馬元進說：“葉小姐，恕我直言啊，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女關系，哪有單純的友誼啊，至少也得是友情以上吧？”

    葉言言皺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語氣里有一點輕佻。

    “他給我電話，大概是真心想讓我和宏成簽約，僅僅處于公事上的考量，在私人感情上并沒有什么關聯?！彼槐安豢夯卮?。

    馬元進笑了，“別緊張，就只是閑聊而已?！?/br>
    葉言言沉默。

    “這個圈子不好混啊，”馬元進說，“普通人不知道，看著是風光無限，其實什么破事都有，比電視上演的還精彩。要真能混成大拿也就算了，混不出來一輩子都受人氣，賺也賺不多，恕我直言，葉小姐你不是科班出生，這點很吃虧，走的路子更難。那些科班的，還有同學，老師，學姐學長的，撈不到大的角色，小的總會有些關照。你這完全得靠自己?！?/br>
    “這些困難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以后會更加努力的?！?/br>
    “不，不”馬元進看了她一眼，“我想當初旭暉把電話給你，也是想讓我照顧你一下?，F在他這樣，唉……”

    他沉沉嘆了口氣，“像你這樣的情況，沒有人關照肯定不行?！闭f著，他的手在桌上輕輕搭住了葉言言，摩挲了一下。

    葉言言完全沒有反應，慢了一拍才意識到，腦子里轟的一聲，整個人懵了，她飛快抽出手，吃驚地看著對方。

    馬元進不置可否的微笑，往椅背上一靠：“葉小姐這是畢業沒多久，對這個社會還不太了解吧?！?/br>
    葉言言嘴唇微微哆嗦，整個人說不出話來，一定是店里的光線太過昏暗，才會讓她看不清對方的嘴臉，怎么會變得如此之快。她一手抓住包，就要站起來。

    “別急啊，”馬元進直起身體，“旭暉把電話給你，你隔了大半年來聯系，圖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錢要名嘛……說什么喜歡表演，嘁，我這又不是中戲面試，沒必要搞這套。你放心，真要簽了約，只要哥哥給你找點資源，一線先不說，二線三線總跑不了，怎么樣？”

    他隔著桌子似乎要探身過來，葉言言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害怕的雙腿發軟，猛地把包拿起，帶子勾在椅把手上，她用力一抽，整個人往后一撞，屏風隔板倒了下來，她一個沒站穩，砰的摔倒在地上，桌上一碟糖不甩被她手臂帶下來，黏膩的花生碎，酥粉撒在她的裙擺上，一片狼藉。

    背后忽然插/進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哎，馬哥，你鬧大了，嚇到人家了?！?/br>
    葉言言抬頭看，屏風倒地后露出后面一桌，說話的女人五官精致，端莊大氣，一身白毛衣黑短裙的簡單搭配依然艷光照人。這張臉去年幾乎雄霸了各大電視臺，葉言言錯愕地看著她，韓菲？

    坐在她桌對面的男人，是葉言言更為熟悉的，此刻正看著她，面色無波，眉峰微微折起，一雙眼睛深如古潭。

    葉言言感覺自己像是暴露在燈光下的小丑，從沒有這樣狼狽過，她顫抖著手拍打自己的裙子，手指碰到一個糖不甩，沾黏的感覺就像她現在的處境。

    低下頭，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第27章 chapter27

    韓菲眼尖首先看見了，朝馬元進一瞥，“看看，人家小姑娘面皮薄，哪經得起你這樣捉弄?！?/br>
    馬元進抽了兩張餐巾紙，三兩步上來，歉意地說：“哎呀葉小姐，誤會，真是誤會?！?/br>
    葉言言嫌惡地一把推開他的手，低頭用力拍了拍裙擺，站起身的時候她力持鎮定，可是手腳控制不住微微顫抖。

    “葉小姐?！绷褐藓鋈婚_口。

    葉言言沒有看他，伸手在臉上擦了兩下，聲音帶著一絲抖，“我知道你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像我這樣的人微言輕的小人物根本不放在你們的眼里，不過幸好現在還是法制社會，這里也是公眾地方?！彼龔陌锬贸鍪謾C，調成拍照模式，對著兩桌啪啪拍了兩張，回頭又對馬元進拍了一張，他站在原地不敢動彈，露出無奈又歉意的笑容。

    她繼續說：“本來想要簽約宏成，看來是我想法天真了，就這樣吧?！闭f完轉身就要走。

    “葉小姐，”梁洲再次開口，語氣沉穩鎮定，“關于剛才的誤會我可以解釋?！?/br>
    葉言言緊緊抿著唇，腳步半步不停。

    馬元進肥胖的身體擋在走廊上，眉毛嘴角耷拉下來，雙手作揖，“葉小姐，剛才是我過分了，你別生氣，要怎么罰都可以，你說了算。這全是我個人的主意，和公司沒有關系，你還是聽一下梁總怎么說吧?！?/br>
    梁洲起身，走到葉言言的身后，語氣柔和地說：“葉小姐，事情關系到旭暉，我們在做法上可能有些過激了，還請你能夠諒解?！?/br>
    葉言言腦子還是亂哄哄的一團，那一瞬間血好像全沖進了腦子里，連自己說了些什么都不是很清楚。她的一生中還從未經歷過這種局面，心里難受的如同堵著大石，想要大聲喊叫，想要發泄，可旁邊的人此時都陪著笑臉，服務生也走了過來收拾殘局，笑得特別謙恭。那表情里分明寫著，要是她再發火就是無理取鬧了。

    她眼眶憋的通紅，硬忍著不流淚水，僵硬的站在原地。

    梁洲：“你先去洗手間，冷靜一下?！?/br>
    葉言言反射性就要拒絕。

    “用冷水洗一下臉，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談一談?！彼麥睾偷恼f，有種讓人鎮定的奇異力量。

    服務生上前領著她送到洗手間門口。

    冷水拍上臉，眼淚頓時崩不住，她無聲地哭了一會兒，門口高跟鞋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走了進來。韓菲在鏡子里對她笑了笑，“他們都有些不放心，所以我來看看?！?/br>
    什么不放心，廁所在走廊最盡頭，又沒有第二道門，想逃也逃不了，難道還怕她因為這么一次丟臉就想不開？葉言言虎著臉，洗了臉再慢吞吞洗手，隨后抽出一張紙巾。

    “這對皮膚不好，”韓菲在一旁出聲，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一盒粉餅，“要做女演員的人，不能對自己那么馬虎?！?/br>
    葉言言沒有接，在鏡子里和她對視一眼。

    不可否認，韓菲與屏幕上看起來別無二致，肌膚細膩，容貌美麗，一言一行像是她扮演過的很多角色，無一不是秀外慧中，美麗優雅，帶著一股子中國古典美，還很大氣，簡直達到了女人的極致，如果在平時遇到這樣的她，葉言言一定會又憧憬又感嘆?？墒乾F在，她沒有辦法欣賞這種美。

    韓菲即使什么也不說，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頂尖女演員的居高臨下。

    “謝謝，我不用?！?/br>
    韓菲抿唇笑了一下，把粉餅放回包里，一點不見被拒絕的不悅。反而柔聲勸說：“葉小姐，剛才真的就是馬哥開個玩笑，沒惡意的，想到你會這么當真?！?/br>
    葉言言已經冷靜許多，聞言抬頭，“平時他也和您這么開玩笑的？”

    韓菲眉梢一挑，笑意淡了兩分，過了一會兒后才說：“整理好了我們快出去吧，他們該著急了?！?/br>
    兩人前后腳走出洗手間，韓菲已經沒有剛才那種平易近人的意思。

    服務生把他們領到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