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哎,看樣子這生意不會太好?!卞幻嬲f著一面嘆了一口氣,又扭頭看向暖香,讓她去隨意買一盒糕點。 “怎可能差?趕在年節前開張營業,正好可供大家買來尋親訪友時做伴手禮?!蔽臏Y卻搖搖頭,笑妍冰不該擔憂。 “我還以為在前期宣傳之后又做開業八折促銷,會有很多人爭相排隊搶購吶,唉,真是想太多?!彼仁亲猿八频囊恍?,而后便拉著夫君的手回了馬車坐等暖香。 誰曾想她走了好一會兒才匆匆回來,將小小的一個方形木盒遞到妍冰手中。 與之同時,暖香滿臉興奮的開口到:“娘子,不是小二偷懶,是三種十九款糕點都已售罄了!剩下的最后一盒點心是他本想帶回去請家人的,奴婢央求了許久才順利買到手?!?/br> 聽到這說辭,妍冰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這才終于放下,不由抿唇淺笑。 “我就說不要cao心,沒錯吧?”文淵也是一笑,在緩緩行駛的馬車中揭開了食盒。 只見其中放著四塊淺粉色的點心,做成了錢幣大小的桃花、梅花、海棠花與杏花點心,各個精巧而別致。 “百花紅豆糕呀,竟只剩四個花色了……應當有十六種呢?!卞扔X得遺憾又滿腔欣喜,甚至忍不住當街就每樣一口嘗了一個遍。 果然是入口即化,香軟微甜,不比自己親手做的剛出鍋的差。 “做得精巧又選對了材料,當然求購者眾多,”文淵說話間也隨手取了妍冰下一枚紅豆糕,放進嘴里細細品嘗。 而后,他不禁淺笑道:“紅豆又被稱之為相思豆,據說有人為這款點心取別名為‘百花相思糕’,已經在平康里鳳月場所風靡數日。若有恩客樂意贈送十六色錦盒,在諸位嬌娘看來是相當得臉的喜事兒?!?/br> 聽到平康里這熟悉的詞兒,妍冰心頭頓時有些發慌,她斟酌再三后還是決定開口問上一問:“平康里,你對那鳳月地兒的事很熟悉?” 她雖想佯裝不在乎的輕描淡寫語氣,可一開口自己都覺得渾身上下難受。 一股子酸味兒直往外冒,瞬間便彌漫于馬車車廂中。 文淵聽她突然一問,頓時有些驚訝的看過來,而后見妻子扭扭捏捏的逃避與自己對視,終于領悟了這事情的真諦。 他立即坦白從寬道:“嗯,最近去了幾趟,查竇娘子的事。放心吧,我什么都沒做,連茶水都沒敢吃一口?!?/br> “當真?可妍潔說姐夫與你小酌呢?!卞f話間嘴唇一嘟便扭頭看向旁邊,像在賭氣似的。 看了她這一番作態文淵真是忍不住唇角含笑,慣常見著妻子總是老成持重的模樣,今日難得吃點小醋,卻反而看起來更楚楚動人。 “我怎會和他喝酒?”文淵隨口反問,而后又按住妍冰肩頭,迫她面對面看向自己道,“和他小酌不如回家尋你共飲。還記得新婚時的同心酒,那是我今生飲過最甘甜香醇的美酒……” 被他那深邃雙眸深情凝視,妍冰臉頰蹭一下便燒得guntang。 此時此刻,兩人近在咫尺,相互呼氣撲面香香暖暖,紅唇rou嘟嘟撅著,仿佛正誘人摘采。 “別動……”文淵說罷就忽然埋下頭,蜻蜓點水似的匆匆一舔吸。 妍冰眨眼間只覺唇舌一暖一潤,再抬頭時,丈夫已經又是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還輕咳一聲笑著解釋:“嗯,剛剛你唇角粘著點心渣,我幫忙吃了?!?/br> 見妍冰漲紅臉不吭聲,他又補充說明道:“味道挺好?!?/br> “……”你嘴角也有點心渣呀,要不讓我也嘗嘗?妍冰想要這么說,卻依舊有些放不開。 最終只簡簡單單回應道:“我研制的百花紅豆糕,自然絕頂美味?!?/br> “嗯,確實挺好?!蔽臏Y有些想不明白這大好氣氛怎么就又說起糕點了,但話題已經拐彎也就只能順著說下去。 夫妻二人就這么一路聊天回了家,剛進內院東廂準備洗洗就寢,文淵又忽然見到外間桌上擱了一個漆盒,連忙喚人來問。 “這是竇娘子送來的年禮,說是自己親手做的糕點?!闭秊殄鶅羰值难畔闳绱嘶卮?。 “這又是什么?”妍冰順手揭開蓋子一看,頓時無語,頓時無語,這顏色,這花型怎么如此眼熟,粉嫩嬌美的桃花、杏花,淡淡花香撲鼻,不就和自己之前吃的一模一樣嗎? “百花相思糕???呵呵,這到底是親手抄襲做的,還是買現成的來獻寶?”原本還以為這姑娘老老實實的成天不出屋子,想來并不具備太大威脅性,沒想到人家是在這兒等著呢? 說完她就用極其不善的目光看向文淵,等他解釋。 ☆、第41章 矯情吃醋 文淵拒不承認與那豆蔻有任何私下往來,言辭懇切道:“她就住隔壁,我什么時候回家你都知道,哪有功夫和她單獨相處?” “那這相思糕?”妍冰伸出食指敲了敲桌上食盒,染了桃紅胭脂的長指甲扣在上面咔咔作響,臉微微側著唇角下撇嘟著似乎能掛上油壺。 這興師問罪的小矯情賭氣模樣,倒叫文淵看得眼角眉梢都帶了笑,輕聲道:“她樂意送是她的事兒,我不愛吃是我的事?!?/br> 說完他就把食盒咔噠蓋上往外一推,讓雅香帶走去喂鳥喂狗隨意處理了事,還特意提醒道:“廚房別再讓寇娘子隨意進出,舒老太爺的前車之鑒忘了嗎?她要實在閑著,庫房里有不少上好的布料、繡線,可游說她做點東西換錢傍身?!?/br> “嗯,也好。省得閑出事兒來?!卞彩沁B連點頭。 東西都是文淵他養母硬塞的,自己如今忙著知味齋的事兒根本顧不上,反正放那兒也暫時派不上用場,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沒錯,她雖因林楷之事挺身而出似乎也有一番凜然之氣,但此人過往實在是太復雜……唉,將她與你擱一處長期相處實在是叫人難以放心?!币蛑疤岬娇苣镒?,在婢女離開之后文淵主動又說起了她,捧著妍冰小臉嘆息自己先前失策,不該同意收留她。 “咱們不收留難道推給柳家嗎?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欠了人情呢?!闭f起豆蔻,妍冰就不由想到盧十九娘,看在她面上也只能認了。 唏噓之后,她才又好奇詢問豆蔻的過往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不說是被拐騙而后賣入侯府嗎?怎么會太“復雜”? 文淵盡可能以平鋪直敘的方式解釋道:“她被拐時已有十歲許,還記得不少舊事,我不是要查她究竟家在何處么?順著問了問。祖籍約莫是在南邊蘇州地區,被拐后先是關起來由人教養了兩年琴歌舞姿,隨后輾轉來到京城,一開始賣入了平康里,待了一年多略有名氣時被鄭恭旭看上,這才入了定越郡王府?!?/br> 平心而論,寇娘子過往經歷確實有值得同情之處,但他不愿讓妻子誤會自己心生憐憫之意,因而說話間語氣、用詞不帶任何感情。 “這樣??!哎,那確實得盡快送走她才好?!痹诹私舛罐⑦^往之后,妍冰更是決定要對此人敬而遠之,雖同情也無意歧視,但她很是膈應那“半點朱唇萬人嘗”之事,總覺得不干凈。 “難怪你要去那里,這鄭恭旭也真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懷里扒拉!”娼妓、□□呵。一想到這人還差點撲到自己,妍冰幾乎給惡心反胃。 說到鄭恭旭,她又想起了林楷之妻鳳仙兒還給鄭恭旭懷著遺腹子,不由感慨好人沒好報。 “那倒沒有,孩子已經沒了?!蔽臏Y卻搖了搖頭,說自己剛得到消息,雖定越郡王府送了不少東西去牢里,但那鳳仙兒得知自己被判斬刑罪無可赦,在誕下嬰兒百日后就會斬首示眾之后,日夜哭泣幾乎不曾進食,不僅孩子掉了她也沒能熬過除夕夜。 “死了?!”妍冰圓睜雙眼,再次發懵。 “嗯,兩個都沒了,”文淵點了點頭,又嘆息一聲道,“鳳仙兒或許也是后悔的,畢竟曾是青梅竹馬,林楷也并沒有什么不好。雖家境略差,但可以預見將來能慢慢有所改善,為了一晌貪歡而害人性命實在是得不償失?!?/br> 親,大年初一說這些真的好么?妍冰撇眼向身邊這位感慨萬千中,同樣是青梅竹馬的夫君,忽然覺得有些心累。 “……不說了,困,睡吧?!卞棺×嗽掝^,打著呵欠準備就寢。 同時暗道,這榆木腦袋,怎么就不知道借題發揮一下說一句“咱們要吸取前車之鑒莫辜負春光”之類的話?難不成還得讓我出爾反爾先開口? 殊不知,文淵其實也很想借機趁熱打鐵做點什么,然而,他自覺是個信守承諾的好男兒,既然答應了妍冰要還她一次溫情花燭夜,在布置好新房之前萬萬不敢草率行事。 佳人相伴左右,雖看在眼中摟在懷里卻下不得嘴,每日共眠時常憋得他多次悄悄灌涼水,卻也無可奈何。 苦熬的日子似乎過得特別漫長,而且波瀾不驚,并無特別進展。 直至元宵節后,文淵突然收到一紙任命書,令即刻遷調至大理寺任評事,肩負出使推按,參決疑獄之職。 雖職位等級未變,卻從外官變為京官,也可視為升遷,算是喜事一樁。 然而,大理寺評事除了在京看卷宗找疏漏外,還需外出復審刑事案件,究竟去何處則得看案發地,很可能整年都在外奔波。 上任不到十日,文淵便遇到一個案子,常州惠山地區因爭奪田地斗毆誤傷人致死案,兒子扔鋤頭打鄰居意外導致自己親生父親亡故,原案判了忤逆斬立決,這明顯有值得商榷的余地,需再復審。 之后又發現該地還有兩村爭奪水源械斗致死案,也有疑慮處。兩案都需進一步調查驗證,且因證人眾多若調至京城勞民傷財,須得自己親自過去一趟。 新婚夫婦眨眼就分離在即,而且,還沒圓|房……文淵覺得自己憂傷中快愁白了頭。 轉念又一想,常州,寇娘子曾說自己應當是蘇州人,兩地相隔不遠似乎可多案一并調查?并且,借這事兒似乎還能…… 文淵忽然計上心頭,先是隱隱給妍冰透露自己近期會出門往江南地區走一趟,而后又不止一次在黃昏后請宼娘子入書房聊她幼時往事,對照輿圖反復推敲當初拐子關押諸多女童的院落究竟在何處。 三番兩次的這么做,當即嘔得妍冰牙癢癢——私下查案確實得在下班之后,可天都黑了你就不能避嫌也邀請我去陪坐?非得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哦,竹露在場,他在場我也難受! 這一串話她憋著一直沒說出口,只因不想讓文淵見著自己吃醋的丑模樣。 然而,氣球灌氣灌足了總有憋爆的時候,妍冰忍到第四次時終于小宇宙爆發,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急匆匆走向書房,咬牙切齒抬臂用力一推。 只聽得“砰”一聲巨響,妍冰砸墻似的弄開了書房木門,里面端坐桌案前的兩人一臉詫異的同時側首看過來。 文淵身著紅衣官服,豆蔻一身翠綠裙衫,在橙黃燭光晃晃悠悠的映照下,仿佛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妍冰看在眼里忽然什么話都不想再說,鼻頭一酸眼圈一紅,隨即轉頭扭身便走。 “誒,你等等!你誤會了!”演戲過頭的文淵頓時慌了神,趕忙起身追出門。 ☆、第42章 花燭纏綿 初春時節,夜涼如水明月如霜。 妍冰同樣心冷心沉如nongnong夜色,她快步疾行于抄手回廊中,往內院方向一路小跑,明明聽在文淵在身后喚著卻不想回頭,不愿停下腳步。 她明知丈夫與豆蔻應當不會有什么超出友誼的發展,因為他會嫌臟,但看著方才那一幕依舊覺得心里不舒坦——紅男綠女結婚似的打扮,紅袖添香夜讀書,氣氛和諧宛如夫妻,這叫什么事兒?! “阿冰,你慢點,當心摔了!”文淵緊追其后滿心焦急,這天都黑了不帶婢女亂竄,燈籠也扔在了書房門口,看不清路跌倒可怎么辦? 他話音未落,就見正在二門處邁步的妍冰,因裙擺太長在門檻上絆了絆,驚叫一聲伸了雙手就往地上栽去。 “啊——!”完了完了,要摔個狗啃泥……妍冰心頭一緊,鴕鳥似的閉上了雙眼,只等自己噗通落地。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文淵終于趕到,一手扶著門框一手從后面伸出,一把攬住了妍冰的腰,再用力往后一帶單臂便將她撈了起來。 文淵將妍冰拉起后并未松手,而是將其攬入懷中,前胸緊貼了她后背,在其耳邊絮叨低語:“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差點摔了吧?別鬧脾氣了啊,乖?!?/br> “誰鬧脾氣了?你想跟那解語花聊就去聊唄,我自己回去休息?!卞荏@之下心跳如擂鼓,雖腳軟了靠在他身前挪不動腿,嘴里卻不依不饒的。 文淵本就單手擱在她腰腹之上,頓覺自己手心溫溫熱熱一團火,如小鹿亂撞似的噗通跳躍。 他一時間口干舌燥,想要開口反駁,張嘴卻發現嗓子發緊,剎那間竟發不出聲了。 “你怎么不說話?心虛了吧?”妍冰覺得在自己正處于月事快來之前的暴躁期,雖理智上覺得這并不是大事,情感上卻無法接受,開口便是挑釁話。 “……不過是個誤會而已?!蔽臏Y不敢說自己是有意為之,因而解釋不清楚動機緣由,又唯恐越描越黑,簡單辯白一句之后索性不再吭聲。 在涉及生死存亡的危難之際,他秉承君子動手不口的真理,順手一把抄起了妻子,將她往肩頭一搭,緊扣腰肢疾步快走,直奔后院正房而去。 妍冰被文淵抱小孩似的摟住腿根扶了腰背,頭朝下倒栽著耷在了他肩頭,頓時有些發慌,雙手揮舞著一面亂捶一面叫喚:“你,你這是做什么?放開!放我下來?!” “不放,省得你亂跑,一點都不乖?!蔽臏Y說完還順手在她后面拍了一把,活脫脫像兄長教育任性小孩兒似的。 “……”妍冰頓時呆得近乎身子僵直,而后忽然便覺得心酸不已,眼眶淚珠子含而不落語氣郁郁的開了口:“我早就想問你,淵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只當我是親meimei?” 這是妍冰一直糾結的問題,文淵卻被問得莫名其妙,隨口回答:“你本就比我小好幾歲,當然是meimei?!?/br> “親meimei!我是說親meimei!”妍冰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情緒,終于把暗藏在心的疑惑徹徹底底撕扯開來,直截了當問他:“你是不是一直都以為我是你親meimei轉世?是不是因為鄭恭旭逼婚才救急娶的我?” “……”文淵聞言腳步一頓,差點一口氣上不了憋住——誰吃撐了會把親meimei娶回家??? “你怎會這么想?”不就是小時候錯認了一回嗎?敢情她一直惦記到現在?文淵簡直覺得懵得發暈,原以為守孝是橫在他倆之間的唯一問題,沒想到竟還有哥哥meimei這個坑。 “你對我不就是像meimei一樣嗎?男人對女人不該是如此吧?”妍冰抿唇反問,她雖然沒多少親身經驗,但好歹也是閱遍群書,看過小電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