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話、實驗室(下)
盡管鷹矢很想直接那么一句話甩過去,但是眼下他顯然要先集中注意力應付面前的來。 那是一位大約五六十歲左右的長者。 他的頭發雖然已經有些花白,但是卻梳的十分整齊,兩撇八字胡修剪的十分精神,研究服也洗的一塵不染,看上去十分的有親和力,跟不修邊幅的澤田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喂,澤田,怎么了,發什么呆???” 就在鷹矢定定的看著他的時候,沒有得到回應的老者不由得笑著走了過來,如是的說。 “啊,晚上沒有睡好,所以有些走神了……綠川博士?!?/br> 鷹矢瞄了一眼他胸口的胸牌,上面寫著他的身份——驚奇生物實驗室綠川弘博士。 “年輕人應該少熬夜,你看看你,才多少歲的人,還不如我一個老頭有精神?!?/br> 看到死魚眼往上瞟的鷹矢,綠川博士不由得笑了笑。 “我會注意的,”鷹矢假裝困頓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問了句,“綠川博士你還沒有回去么?” 然而,綠川博士卻滿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著說:“看來你是真的睡糊涂了?!?/br> “誒?”鷹矢疑惑的眨了眨眼,右手不動聲色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將電腦界面切換了一下。 “我不是剛才才和你說過,我的那個學生放學后要來這里幫我做課題么?”看著略帶恍然的鷹矢,綠川博士認真的說,“澤田,你這樣可不行啊,要是以這種狀態工作,很容易出事的!” “我會注意的?!甭牭剿脑?,鷹矢順從的點了點頭,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手表。 過去了一分鐘,按照剛剛自己看進度條的速度,起碼再需要兩分鐘才能夠將數據拷貝完…… “看來你是真的累的,今天居然這么好說話,”看到鷹矢就這么點著頭應下了,綠川博士倒是有些驚訝,平時的話,這家伙是從來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的,“你也別嫌我多嘴,你也是老研究員了,應該知道我們這工作時不允許一絲差錯的,想必你也不想變成沖田那樣吧?” “也是……呢……”聽到“沖田”倆字,鷹矢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發現眼前的綠川博士滿臉的惋惜和無奈,似乎是在感慨這么一個本該是科學界棟梁的人,卻遭遇了這樣的命運。 或許,可以從他的口中多了解一些有關于沖田返的信息…… 然而,正當鷹矢猶豫著要不要冒險開口探聽一下的時候,鷹矢便聽到了隔離區大門打開的聲音。 “想必是我的學生來了?!边@么說著,綠川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笑著站起身來,“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把自己精神養好點吧,再這么下去,我真怕你會撐不住啊?!?/br> 說著這樣的話,綠川博士便轉身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了的那位學生。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陽光的黑發少年,年紀約在而是來說,之前綠川博士有說過他是在放學之后過來幫忙做課題,那應該還是一名學生吧?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名大學生。 “啊,澤田博士,您好!今天也辛苦了呢!” 或許是感覺到了鷹矢的視線,那名學生回過頭來,朝著鷹矢鞠了個躬,露出了滿口的白牙。 “恩?!睂Υ?,鷹矢也唯有點點頭示意,盡量做出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模樣。 “少爺,我想時間應該差不多了?!?/br> 就在綠川博士帶著他的學生遠去之后,鷹矢的耳朵里才再次響起德叔的聲音。 鷹矢將界面切換回來,確認所有的資料都已經下載完成之后,這才將儲存器拔出,塞回了腰帶的暗格之中,然后將所有的瀏覽記錄和下載記錄清除干凈,確認沒有遺漏之后,關閉了電腦。 “少爺,我想您得加快動作了?!边@個時候,德叔的聲音再次在他的耳朵里響起。 “怎么了?”鷹矢走出辦公室,一邊朝著隔離室的大門走去,一邊說著。 “從您放在澤田博士車里的監聽器里聽來的反應,他開始有些躁動不安了,應該就快要醒了?!钡率逡贿吢犞沁叺膭屿o,一邊對著鷹矢說,“老朽估計是因為時間久了,車廂里的溫度上升,導致他感覺到了燥熱,所以開始躁動不安。而又熱又動的,他的血液循環會因此加快,麻醉藥的代謝時間也會縮短。所以少爺,我想您必須抓緊時間了?!?/br> “在路上了?!?/br> 等待著通過隔離室的兩道大門,鷹矢開始加快了速度,大步流星的朝著電梯而去。 然而遺憾的是,根據墨菲定律,越是擔心某種不好的可能性會發生的時候,它就越會發生。 越是趕時間的時候,卻偏偏總是會發生一些意外。 就在電梯的大門打開,鷹矢準備邁進去的時候,迎面卻忽然沖出一個女孩子,將他撞了個正著。 說沖出來是絕對沒有錯的,明明是電梯那么狹小的范圍,但是卻好像有近十幾米的加速距離一般,那速度快的突如其來,即使是鷹矢也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被一下子撞倒在了地上。 沒錯,就是撞倒。 那畫面看起來十分的詭異,像是一個壯漢被一個小蘿莉給撞倒在地。 “叮叮咚咚!” 跟著一起掉落滿地的,還有少女手上所碰著的那些個試管,里面裝著一些不知名的液體。 應該慶幸實驗室里用的都是強化的玻璃,否則這個時候,清潔工就該遭殃了。 “啊~撞到人了呀~抱歉哦~” 將人撞倒在地,那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只是撒嬌般的說了一句,然后慢悠悠的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驚奇生物實驗室——原田美代子研究員。 在她起身的時候,鷹矢不由得看見了她胸前別著的胸牌。 “啊,是你啊,澤田博士。沒撞到吧,一個大男人,這么虛可不行??!” 似乎是終于看清了被她撞倒的對象,女孩這么說著,笑嘻嘻的朝著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而,鷹矢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沒有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而是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切,小氣!” 雖然這么說著,但是那個女孩也并不在意,似乎早就習慣了一般,只是笑嘻嘻的收回了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然后自顧自的彎下身子,將遺落在地上的幾根試管拾了起來,插入了上衣口袋。 而鷹矢卻絲毫沒有幫她的意思,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視線轉向了那邊的電梯。 就在剛剛那一會兒,電梯已經重新被下面的樓層呼叫走了,所以鷹矢只能繼續等下一班了。 “誒,我說,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對不起啦~你一個大男人別這么計較嘛!” 看著鷹矢絲毫沒有理自己的意思,少女不由得慢悠悠的走到他的身邊,如是的看了他一眼。 然而鷹矢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宛如入了定的老僧一般,完全無視了她。 “吶~我說~額——”少女仿佛不信邪一般,帶著撒嬌的語氣抓住了他的手。 然而,這手卻瞬間被鷹矢甩了開來,讓少女原本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我趕時間?!?/br> 電梯門再次打開,拋下這么冷冷的一句話,趁著少女還在發呆的時候,鷹矢便徑直的走了進去。 直到電梯的大門關上,少女這才慢慢回過神來,但是臉上依然還帶著些難以置信的表情。 “呸!本姑娘都這么低聲下氣了都不給點好臉色,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女孩略顯憤懣的朝著電梯的金屬門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不過,今天的他好像有些反常啊……平時就算是冷淡,也至少會打招呼的,而且,他應該還沒有這個膽子甩我的手吧?”鬼臉過后,少女的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而且,這家伙的胸膛有這么結實么?他長得雖然高大,但是平時應該是疏于鍛煉的。雖然本姑娘沒用什么力,但是被本姑娘這么一撞,居然能像個沒事人一樣的馬上爬起來?” “而且,味道也不太對啊……”這么說著,少女不由得重新吐了吐那修長而靈活舌頭,“這么強壯的,有力量的味道,怎么也不像是那個眼圈比熊貓還黑的家伙可以擁有的啊……” 看著已經到達一樓的電梯,少女不由得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然后重新按下了電梯按鈕。 “喂,你們有看到澤田博士么?”到達一樓,少女不由得問了下電梯前的保安。 “啊,澤田博士?他拿完自己的東西坐那邊的電梯往地下停車場去了??!” “停車場?” 少女微微挑了挑眉毛,瞇起眼睛看向了大廳的另一頭。 那里,電梯的大門正緩緩地合上。 “哼!” 少女頗為不爽的瞪了邊上的警衛一眼,然后馬上朝著樓梯跑了下去,留后者一臉的莫名其妙。 停車場里,澤田正夫伸了個懶腰,卻發現自己的手頂到了自己的車頂。 嗯?剛剛我是因為太累而睡著了么? 看著滿是霧氣的擋風玻璃,又感覺了下似乎因為長久靠著方向盤而有些酸麻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有些困惑的澤田正夫的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剛剛下班的時候就有些累,走到車邊的時候就困得不得了,大概就此坐進駕駛室睡著了吧? 不管怎么說,倒是確實感覺沒那么累了。這么想著,澤田正夫便發動了自己的汽車。 “叩叩叩!”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似乎有什么人在敲自己的車窗。 澤田正夫不由得伸手擦了擦滿是霧氣的玻璃,卻看見那個嬌小的女孩正站在自己的窗邊。 “嗯?”澤田正夫有些疑惑的搖下車窗,“原田小姐,有什么事么?” 而這一句話,卻不由得讓她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 “之前真是好險哪,少爺?!?/br> 鷹守山。羽柴莊園。 老管家一邊幫鷹矢整理著被他隨意丟在椅子上的衣服,一邊如是的感慨著。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那個女人,感覺居然這么靈敏……” 這么說著的同時,鷹矢正很沒形象的軟攤在靠椅上,由君惠幫忙一點點卸掉他的偽裝。 那一臉爽到的猥瑣表情,仿佛是洗頭房里接受小妹按摩的老大爺一般。 “這就是直覺吧,女人的第六感可是很準的呢!好啦,正經點!你這樣我都不好卸妝了!” 看到鷹矢那故意做出來的猥瑣模樣,君惠沒好氣的在他的額頭上拍了一下。 “不管怎么說,對方肯定已經知道有人偷偷進入過實驗室了。但是他們頂多會往競爭對手過來偷取研究資料的方面上想,沒有人會想到我會是去找一年前發生的那起事件的資料的?!北痪菖牧艘幌?,鷹矢也終于收起了蕩漾的表情,如是的說著,“況且,我已經抹掉了所有的痕跡,除了一個找不到任何痕跡的解碼器之外,什么都沒有留下,沒有人知道會是我做的!” “這話怎么聽著像是壞人說的……好了,可以了?!?/br> 君惠輕聲的嘟囔了一聲,然后幫鷹矢抹掉了最后一點面具的殘留,幫他擦了一把臉。 “呼……謝了,君惠!” 將那厚實而不透風的面具摘下,鷹矢總算可以長長的舒口氣了。 “鷹矢,你在這里么?額,都在啊……” 就在這個時候,成實敲開了房間的房門,看到這么多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成實,你今天怎么來了?”鷹矢疑惑的說。 “這話說得,我可是你的家庭醫生??!”成實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我就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情?畢竟,之前我們可是差點就要為你舉行葬禮了!” “那你現在看到了,生龍活虎,好的不能再好了?!?/br> “哼,那就再好不過了,”成實想要故意板起臉來規勸一下,卻忍不住先被他臭屁的模樣笑出聲來,“對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門口的郵箱里有你的快件?!?/br> “???快件?”鷹矢疑惑的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誰寄的???” “額,你自己看吧,好像是籏本……夏江?” 這么說著,成實不由得將手中的快件遞給了他。 “誒?”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鷹矢的手不由得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接過了那個快件。 “少爺……”聽到這個名字,德叔也不由得頓了一下,直直的看向了他。 接過那個快件之后,鷹矢站在那邊足足等了有十來秒,直到成實和君惠都開始有些疑惑的時候,這才深深的吸了口氣,撕開了那個快件的包裝。 “叮!” 就在封口撕開的一瞬間,一個小小的物件從包裹里掉了出來,在地上滾了一會兒,停在了那里。 在場的四個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枚戒指。 一枚鑲嵌著鉆石的,閃閃發亮的戒指。 “誒?這是……婚戒……吧?” 看到它滾到自己的腳下,君惠情不自禁的蹲下身去,捂著嘴微張的嘴巴將那枚戒指撿了起來。 “婚、婚戒?” 成實也不由得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鷹矢,卻發現后者正失魂落魄的,呆呆的盯著手中的那張紙。 那是一張請帖。 跟戒指一起裝在信封之中的,純白的,精美的請帖。 一張,他很不想看到的請帖。否則的話,他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的。 “少爺?!钡率宀挥傻瞄L長的嘆息了一聲。 仿佛印證著她的想法,隨著德叔這一聲長嘆,他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般,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那張請帖便從他手中滑落,飄到了她的腳邊。 請貼上就短短的幾行字,純手寫的幾行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看起來并不喜慶,反而空洞的有些過分。 就比如他之前的眼神一般。 而且,日期上寫的,就是明天呢…… 鷹矢忽然長長的吸了口氣,仿佛這樣子就能平復下內心的波瀾一般。 “少爺,老朽很久之前就告訴過您?!笨吹晋検改菑娖茸约豪潇o下來的模樣,德叔不由得長長的嘆了口氣,“無論您做出了什么樣的事情,什么樣的選擇,那么,您也必須扛起這個選擇可能會導致的一切后果。因為道路時您自己選的,無論結果如何,都是您之前所渴望得到的那一個?!?/br> 聽到他的話,鷹矢不由得微微一頓,深吸的那口氣也不由得慢慢的呼出。 “所以,老朽才會勸您,按照自己的內心活著,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情?!钡率宀挥傻萌∠铝俗约旱难坨R,掏出手帕擦了擦,“這是我一個區區老朽,為數不多能教給您的經驗?!?/br> 這么說的時候,德叔的聲音有些落寞。只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什么…… “我……只是希望,她能夠好好地活著……平安的,快樂的活著……明明,就是這么想的……” 這么說著,鷹矢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雙手,看著他們慢慢緊握成了拳頭。 “既然少爺您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么老朽只能衷心的希望,少爺您將來不會為此感到后悔?!?/br> 說完這句話,德叔深深的看了鷹矢一眼,然后將他的衣服整理好拿在手中,便準備離開。 “不會……后悔……”聽到德叔的話,鷹矢的拳頭不由得握的更緊了,緊到毫無血色。 “這是……什么?水漬么……不,應該是……” 這個時候,成實忽然看到了,那張純白的請貼上,似乎有那么幾點微微泛黃,凹凸不平。 是的,與其是說那是水漬,但不如說,更應該是…… “淚痕……吧?”一旁的君惠看了看,不由得弱弱的補上了一句。 這輕輕地兩個字,卻宛如一道驚雷般,在鷹矢的腦海里轟然炸開! 那一刻,仿佛迷霧散去,透過歲月的鏡頭,他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時的自己。 ======================================================================= “夏**姐,你別哭??!我這人最怕女孩子哭了,醫生說了,我的身體不太好,經不住女孩子哭。因為你們每流一滴眼淚,我的心就會流一滴血!夏**姐,你舍得讓我死么?” “噗……哈哈,你又騙我,哪會有這種病??!” “哪有!如果你不信的話,就伸手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跟著你一起跳動的?來,把手給我!” “呸!我才不呢!你這個小色狼!就知道花言巧語的騙我!我才不上當呢!哈哈!” “嘛,如果騙你能讓你開心,那我就騙你一輩子,騙走你眼中所有的淚水!” “真、真的么?你真的……是這么想的?” “那當然,讓女孩子流淚可不符合我的美學,”小男孩很是臭屁拉了拉自己的那小小的領結,對著那個小女孩認真的說,“畢竟,我是全米花市最有道德底線的花花公子嘛!” ======================================================================= “砰!” 鷹矢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將站在一旁的成實和君惠都嚇了一大跳。 “德叔!” 這一聲呼喚,讓剛要踏出房門的德叔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他回過頭來,看向了那一雙眼睛。 迷霧已經消散,被遮蓋的光芒再度顯現,一如既往的銳利,自信,堅定。 “幫我備車!不,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