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姚安寧應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也算有些進展了,起碼有了頭緒,有個女人,這個女人為什么找上陸家,是陸正平外面養的女人嗎?還是其他什么身份,她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又起了什么作用,和她有沒有關系,以陸家人的脾性,應該是不會包庇外人,要么就是和她無關,要么就是關系匪淺,就算供出來,也和陸家脫離不了干系。 多了一個女人,事情也有了方向。 姚安寧想著想著,漸漸入睡,也許是睡前想了太多,精神緊繃著,以至于在夢里,她也不得安穩。 夢里,她似乎回到了過去,她還是溫縈,出了一場意外,救助之后,住進了重癥病房,可是她其實偶爾會有意識,有時候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她無法睜開眼睛,看清來人是誰,但是耳邊的聲音卻很熟悉,都是她認識的人,從溫妍,mama,弟弟,還有爸爸,還有誰呢,她最后一次有意識聽到在耳邊說話的人是誰呢? 越是想要記起,夢里越是動蕩,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扭曲,亂跳的機械音,刺耳至極,她的身后漸漸形成了一個旋渦,黑漆漆的一片,就要把她一口給吞噬掉,那處即是深淵,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姚安寧無比害怕,身陷恐懼當真,無助惶恐,她想大叫,她想抓住什么,但是都徒勞無功。 旋渦越來越大,她不停的往下墜,強大的失重感,讓她絕望不已,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一句更讓她絕望的話。 “縈縈,下輩子再做爺爺的好孫女?!?/br> 那一刻,姚安寧在黑夜里猛然睜大了雙眼,那雙眼一點神采都沒有,空洞的像是行尸,沒有了身為人而具備的東西。 江勛的房間離得姚安寧很近,一聽到異動,連忙起身趕了過去,打開門,就看見了好似尸體一般橫陳的人,見此,江勛心頭一窒,一股絕望向他涌來,那絕望來得太突然,太洶涌,猶如風平浪靜的大海里突然卷起了大浪,狠狠把他卷入其中,生生淹沒,喘不過氣來。 艱難的踏出第一步,江勛來到姚安寧身邊,第一件事就是上前查探她的呼吸,在探知到股熱氣,雖然很微弱,還是存在,他稍稍的松了一口氣,但是仍舊神經緊繃著,趕緊將人撈在了懷中,一手輕拍她的臉頰,一遍一遍看著姚安寧的名字,像是要喚回她的魂魄,重新讓這個人活過來。 人有三魂七魄,丟了魂魄,人也就活不了,姚安寧這樣子,一點都不像活著,無論她他怎么叫,都是那樣子,沒有絲毫的反應,眼睛睜著,卻毫無神采,死氣沉沉,饒是江勛也怕了,他怕這個人的魂魄也跟著沒有了。 江勛從小就橫,在家橫,在外面更橫,家里為了治他這股匪氣,毫不客氣的將人打包扔進了部隊,一點特別關照都沒有,還特地說了,要好好摔打鍛煉,不成材就不能出來,一輩子就待在部隊,老了也得在部隊看門護院。 但是江勛的匪氣一點也沒被壓住,反而越演越烈,誰也不服,真是把部隊里的人都折騰的夠嗆,你要刻意刁難他吧,就算開始的時候有成就感,可是后來就不行了,他非但沒讓你刁難的成,還讓你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疑問,人家爹媽是吃了什么生出了這么一個混世魔王,渾身的反骨,最后部隊也不敢要了,直接原封不動的送回了江家人手上,另請高明吧,倒不是他的身手多逆天,實在是這個人腦子太靈活,在他手上吃了虧,還得反應半天才意識到有人在整他,回頭要找出是誰,得兜一個大圈子,以至于很多人都開始懷疑人生。 有這么一個魔王在,誰能安下心來訓練,趕緊走人,再好的苗子,他們也不敢要啊。 就是一個渾不怕的魔王,如今深刻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害怕,那種害怕讓他手在發抖,哆哆嗦嗦的,聲音也跟著變了,一遍又一遍不肯放棄的喊著姚安寧的名字,然而他懷中的人,始終沒有回應他,半點反應都沒有,除了這具身體是熱的,還在呼吸,也只像是一個軀殼了,她沒有了靈魂。 她沒有了靈魂,這具身體里沒有了靈魂。 念頭一起,江勛就渾身發冷,徹底品嘗了一遍什么叫害怕。 “安寧,你看著我,你快看著我,是我,你快醒醒,你這是怎么了?你快看我??!你和我說句話??!你他媽的都睜開了眼睛,跟我玩什么深沉呢!” “求求你了,你醒過來了,我什么事都依著你好不好,你要去查案子,我陪著你,我也不禁著你不讓你出門,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行不行?和我說句話,我什么都答應你?!?/br> “你再這樣,我可就生氣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生氣多可怕,你不是不喜歡限制你自由嗎?你再不說話,你可就哪也去不了了,我要把你鎖起來,永遠都出不了這個房子,這個門,只能待在我身邊,吃我喂給你的東西,眼里只看得到我一個人?!?/br> 江勛說了很多,從最開始的哀求,到最后的狠戾,什么語氣方式都用過了,但是都沒有換來姚安您的反應。 這種無望,很是折磨人,他的眼睛都開始酸澀了,他抱著人,額頭抵著姚安寧的額頭,一滴眼淚就這么落下。 他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啊,就算流再多的血,也不會再人前流一滴淚,可是他現在哭了,抱著這個人哭的像個孩子,那樣傷心,好像失去了最心愛的東西。 最后江勛壓抑著聲音,喑啞低喃,“你別再離開我了,溫縈?!?/br> ☆、第一三七章 動心 “別再離開我,溫縈?!?/br> 粗重的抽氣聲,粗糲的像是從深淵底部呼嘯上來的惡靈,是用生命作為燃料燃燒了最后的生命發出的喑啞低吟。 姚安寧的身體被打開了開關一般,抽搐了起來,像擱淺的魚一樣,翻騰個不停。 江勛近似絕望的臉上終于有了其他表情,失而復得的欣喜讓他緊緊的抱住了懷里撲騰的人,眼淚冒地更兇了,決堤一般往外涌。 “謝謝你,謝謝你沒有離開我?!闭f著,江勛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純粹的不帶任何雜質,不如夏日的烈陽炙熱,也似冬天的暖陽溫暖,只是和剛出生沒多久的稚兒,他的笑不帶任何意義。 江勛在姚安寧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從眉到眼,在到她的鼻子,臉頰,一點點往下,每及一處都落一下個濕潤的淚珠,他的吻充滿的疼愛珍惜。 ‘溫縈’兩個字像是破除了夢魘的解咒,喚回迷失的靈魂,重新回到那個身體當中,她沒有焦距灰暗的眸子,終于有了神色,一點點恢復過來,隨著江勛的動作,意識漸漸回籠。 江勛一直保持著抱著姚安寧的動作,不肯放松半分,他的視線緊緊鎖定在她的身上,部放過她身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直到現在,他的手還是顫抖著的,足以可見他內心的動蕩。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姚安寧也終于有了意識,她還來不及了解周圍是個什么情況,第一眼看到就是面部扭曲的江勛,正直勾勾的盯著你不放,黑夜當中,那噬人的眼神,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下,很是嚇人。 “你……”剛吐出一個字,姚安寧就徹底失去了語言的功能,不是因為其他,她的嘴被迫閉上,江勛的唇狠狠吻上她的唇,不是多火熱炙熱的溫度,相反,還冰冰涼涼的,瘋狂的汲取她的溫度。 這是個很奇怪的感受,以至于在江勛吻來的那一刻,姚安寧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沒有推開,沒有驚訝,而是呆愣著,腦海中空白一片,全是感受而來的復雜情緒。 江勛的吻就和他的人一樣,兇狠掠奪,根本不容易別人的拒絕和反抗,可是在他強硬之下,確實小心翼翼,和繾綣柔情。 好半天,姚安寧才反應過來,用力推開亂來的人。 江勛沒有堅持,她一推,也就順勢放開了人,重新得了呼吸的姚安寧大大喘了一口氣。 “你干什么!”姚安寧瞪著江勛,厲聲質問著他。 江勛在退開的時候,眼中那些復雜又瘋狂的東西瞬間收斂了起來,他告訴自己現在還部是適合,現在說出來,只會嚇到她,她一定會離自己遠遠的,這個人其實很不會處理自己的感情,顧知新是,那個李明玉也是,也就是他還沒察覺到自己的感情時,他們竊取了機會罷了,既然他已經明白了,他是絕不會放開她的。 以前還有可能,就算察覺到了姚安寧的感情,他也沒有抱著非是不可的心態,他可以等,可以慢慢放下,感情對他來說,并不是唯一,也不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不是空氣,不是飯,有,固然是好,沒有,也不會死。 可是在那一刻,他竟是覺得,沒有了這個人,他是不會死,可是他的世界便沒有了光彩,七情六欲,姚安寧是他其中的組成的一部分,沒有了,就是再不會有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所以,他非要不可,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付出什么,他都不會放開這個人。 “你做了什么夢?”這是第二次江勛遇到這種情況,上次也是一樣,在姚安寧的家里,他在沙發也聽到了房內姚安寧傳出聲響,她似乎做了噩夢,很不安穩,擰著眉,很是痛苦,那次他還以為是受到了驚嚇,才會做噩夢,可是現在同樣的事再次發現,事情顯然不是這么簡單。 姚安寧臉色一白,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上,竟是和白紙一般了。 看著姚安寧的反應,江勛很是心疼,卻也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追問到底,不然,再有下一次,他不知道要怎么熬過去了。 “你可以放開我了吧,這樣子,我不太舒服?!币Π矊幒芙┯驳霓D移了話題,她一點婉轉委婉的意思都沒有,就是直白的告訴江勛,她不想談這個話題。 江勛幽暗的目光卻不肯退讓,也沒有放開她,他知道姚安寧會這樣,都是因為她還沒有徹底信任,在她心中還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思及于此,江勛不由有些暗惱,這個女人實在可惡,他們多年的交情了,可她丁點都不在意他。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兩人上輩子只是對手,就算是這輩子,他們也沒親密到哪去。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什么樣子?!苯瓌渍嫦牒煤媒逃栠@個人,但是他又舍不得,只能忍著,就算忍出內傷,也得往肚子里吞,不帶往外吭的。 姚安寧也奇怪,怎么一睜眼就看見江勛的身影,他還抱著自己,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沒有立馬發難,內心還很平靜。 “謝謝?!辈恢腊l生了什么事,但也憑著直覺很有可能是江勛幫了自己。 江勛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個,他只想姚安寧能像自己敞開心扉,而不是把他拒之門外,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急,要慢慢來,可是只要她一擺出這樣的態度,他就忍不住想要把這人抓起來,將自己直接塞進她的心里,占據她心中所有位置,再無法容納任何一個人進來。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苯瓌最H有些咬牙切齒,這個女人那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就是在給他裝傻裝糊涂罷了,可偏偏他一時又拿她可無奈和。 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從姚安寧嘴里撬出什么來的嗎,那倒未必,只要他想,使勁任何手段,不拘一切,他想要的總有辦法得到,可是那些手段用在這個人身上,他舍不得。 舍不得的結果,就是委屈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現在什么時候了?”姚安寧再一次轉移話題,其實她自己都沒想好,那究竟是她的夢境,還是她丟失的那部分記憶,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怎么開口,而且她并不想讓江勛知道。 她還沒有忘記,在自己墓前,江勛說的那番話,句句誅心,提醒著她,是個多么失敗的人,父母弟妹,甚至是陪伴多年的顧知新,在知道他背著自己和溫妍在一起了,她是失望,可是卻還沒到不肯接受事實,痛苦不堪的境界,但是爺爺,那個溫家唯一關心自己的老人,從小就在他的身邊長大,關懷最多就是爺爺,要是這就是真相的話,那她的一生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失敗者,眾叛親離,最親的人都背離她,不是失敗者又是什么。 算再惱恨,江勛也拿人沒有辦法,只能把時間說了出來,現在是凌晨兩點的樣子,外面漆黑一片,夜空中一顆星星都沒有,很是灰暗。 “我要去醫院?!币Π矊幉皇窃诤徒瓌咨塘?,她試圖從江勛懷里退出來,但是江勛的兩條手臂就像兩只堅固的鉗子一樣,完全動彈不得。 江勛直勾勾的看著他,似是在權衡著什么。 “我真的有事?!币Π矊幹坏迷俅伍_口。 話已至此,江勛再沒有不放的道理,松開了懷里的人,空蕩蕩的感覺,失去的溫度,江勛差點就控制不住,重新把人攬入懷中,再不放開,好在他的自制力還在。 姚安寧把人勸了出去,自己換好了衣服,她剛才是真不是敷衍應付江勛,確實有事要去一趟醫院,她有一種預感,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能親自過去查看才能安心。 江勛自是跟在身邊,一步不離。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冷戰,誰也不肯主動出來做那個求和的人,氣氛僵持著,就算是有意避開的姚安寧都有些別扭,好像做錯事,惹惱人的壞事者是她一樣。 氣勢壓人,姚安寧心中也升起一股心虛,可是她沒做錯什么事吧。 扭過頭,姚安寧故意看向車窗外,她的本意是不去看江勛,這樣自己的心虛感就不會那么強,可是就算扭過頭,車窗上就映照著車內的倒影,外面漆黑一片,路上早就沒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所以車窗能看的就只有她和江勛的身影。 江勛的長相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他脾氣不好,性情不定,可是那些名門淑媛,最愛談及的還是他,哪怕是顧知新那樣的謙謙君子,她們首選的還是江勛,因為這個人的皮相太好,非常的蠱惑人,都想成為這個人特殊的存在,不知道這個以乖張狠戾聞名的人,動起情來會是什么樣子。 就像最高的珠穆朗瑪峰,就算攀登它會有生命危險,可是依舊那么多人想要征服它,確實難攻克的人和事,越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這一刻,姚安寧也忍不住想,究竟什么樣的人才會讓他動心呢。 ☆、第一三八章 江叔叔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醫院,半夜的醫院很是寂靜,也不知是不是姚安寧今天的狀態特別不對,總覺得今天的夜晚安靜的太過突兀異常,好像有只噬人的惡獸蟄伏在某處,隨時會張開它尖銳的獠牙。 電梯一路向上,熟悉的藥水味,讓姚安寧有些恍惚,好像回到那個夢里,讓人不知身在何處。 江勛一直關注著姚安寧的狀態,不管是姚安寧晚上失魂的模樣,還是她突然要來醫院的舉動,都透著一股捉摸不透,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夢,能讓姚安寧變成這樣。 當看到姚安寧突然之間又變得恍惚起來,連忙上前推了推她,語氣很是急切,“你怎么了?” 姚安寧這才驚醒,回過神來,完全沒聽清江勛說了什么,目光還有些渙散,下意識的回了一句,“什么?” 見狀,江勛眉頭緊皺,姚安寧的情況很糟糕,誰都會有走神的時候,可是姚安寧的狀態實在不對勁,可是更讓他著急的是,姚安寧根本就沒從心里接納他,就算問起,她夜只會左右言它,根本不給他了解的機會,他就算想要解決,夜苦于沒有頭緒,無從下手。 回答姚安寧的,是江勛一個粗暴完全算不上溫柔的吻,像是懲罰又像是撒氣,瘋狂的從姚安寧那汲取養分。 姚安寧立馬就清醒過來,再也想不到其他,她瞪大了眼,滿是驚愕,為什么事情再一次變成了這樣。沒有持續很久,江勛就放開了人,他臉上沒有太多溫情和繾綣,甚至聲音都冷冰冰的,“下次你再這樣,我還會用同樣的方式讓你回神?!?/br> ?!?/br> 電梯到了,江勛大步跨出了電梯。 現在的姚安寧是再不能失神,她的腦袋都被江勛一晚上接連兩個吻給弄得想不了其他了,還有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這樣?還有同樣的方式,是她理解的哪種方式吧? 她跟著江勛走著,實現不自覺的追著他的身影,腦子里已經浮現了不下幾十個猜測,包括江勛喜歡她這個想法也同樣在內,然而這個念頭一起,她就下意識的搖頭否決,總覺得這個江勛喜歡她這件事,讓她十分接受不了。 到了病房,兩人走了進去,姚顏還像平常一樣,和睡著一樣躺在那,而病床旁邊的沙發,陸正平窩在里面睡著,也許是這兩天太累,兩人進來,陸正平都還在睡,沒有要醒過來的趨勢。 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什么異常。 “有什么不對勁的嗎?”江勛詢問著堅持要來的人。 一切都很正常,沒有異樣,本該安心了,可是姚安寧心頭那股惶然,還是退不去,是夢境影響到她了嗎? 姚安寧露出些許疲憊,這個時候,她說不出個知所以然,難道她能說她感覺不對,所以過來看看? 看著這樣的姚安寧,江勛很難追問下去,完全被心疼占據。 “要不要喝個咖啡?”江勛擔心她。 姚安寧點點頭,看了眼姚顏,不得不說,這些天陸正平照顧的很好很細致,就算她想挑刺都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