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韓元蝶笑道:“這還罷了?!?/br> 正說著話,就見安王府一大群人走進來,這是齊王府第三次洗三禮了,而這一回,安王府頗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再也沒有前兩次不得不來給齊王道賀的那種憋屈難受之感了。 安王府黃側妃也有了五個月身孕了,肚子開始顯懷,顯是養的好,原本嬌小的黃側妃明顯的豐腴起來,嬌俏的臉上,臉頰也鼓了起來,下巴長rou,隱隱約約有了一點兒雙下巴的線條,不過膚色明艷,容光煥發,前呼后擁之下,倒也可見生活愜意。 且臉上自然而然有一種倨傲的神情。 楊側妃走在旁邊,依然看著溫婉,而且似乎有意退讓的樣子,不像黃側妃似的帶著四個丫頭四個媳婦緊緊圍著,生怕人碰著她一下似的,旁邊還有個看打扮不像下人的中年婦人,穿著素面杭綢褙子,也是金銀首飾,韓元蝶猜想,大約就是那位給黃側妃調養身子的張家表姨了。 如今黃側妃既然順利有了身孕,這位張家表姨當然是有功勞有體面的了。 韓元蝶看了一回熱鬧,就轉過頭來,卻見常小柏直盯著安王妃看。 黃側妃就是有了身孕,在安王府的風頭一時無兩,連安王妃也讓著她三分,終究不是王妃,只能走安王妃身后,所以韓元蝶都只看了安王妃一眼,就轉去看了后面更不一樣的黃側妃了,沒注意到安王妃,此時見常小柏這樣,她也連忙去看,卻如先前那樣,看不出異常來。 “怎么了?”韓元蝶輕聲問。 常小柏猶豫了一下,若是往日里遇到這樣的事,她是絕對不會說一個字的,可這會兒韓元蝶問了,她猶豫之后,還是道:“我覺得安王妃膚色似乎有點不對勁?!?/br> 韓元蝶又打量了一番,搖搖頭:“看不出來啊?!?/br> 依然還是那樣的臉,瑩白如玉,一點淡淡的嫣紅的胭脂,配著頭上紅寶石和珍珠的幾樣首飾,端莊得體,沒有任何異樣。 常小柏道:“你看看她的手?!?/br> 女人露在外頭的無非就是臉和手了,韓元蝶仔細看了半晌,還是沒看出個什么問題來,只覺得白白的,只顯得比別的女人的手堅硬一點兒,大約是因為練武所致。 韓元蝶繼續搖頭:“還是看不出來啊?!?/br> 常小柏撓頭,大概這就是專業人士和非專業人士的差別吧,在她眼里很明顯的異樣,韓元蝶就是看不出來,但韓元蝶會問啊,她靠過來,小聲道:“到底怎么了?快說嘛?!?/br> 雖然是她未來的meimei,可是她還是毫無所覺的使用了撒嬌的技能,這向來無往而不得技能,在常小柏這里,也照樣行得通。 常小柏道:“她的皮膚有一點不大正常的青灰感,臉上用了脂粉,大約看不大出來,手上還是很明顯的?!?/br> 韓元蝶心中一跳,頓時想起了上一世的安王妃之死,不由的又歪頭去看,不管常小柏說的有多明顯,韓元蝶都沒看出來,她搖搖頭,卻問道:“會是什么緣故?” 常小柏又遲疑了一下,這話頗有點惹禍的可能,好似不適合八卦,韓元蝶又輕輕搖搖她:“說嘛,說嘛?!?/br> 那樣一雙大眼睛這樣看著自己,常小柏就是個姑娘也覺得難以抗拒,怪道程安瀾對這個姑娘死心塌地呢,常小柏覺得,韓元蝶真的是怎么看怎么美,宛如精靈。 不過就是難以抗拒的答應了,常小柏還是很慎重的道:“我要近距離的看看她的眼睛再說?!?/br> 一遇大事,韓元蝶就福至心靈,點點頭道:“站在她面前說話夠不夠?” “夠了?!?/br> “那就簡單了?!表n元蝶站起來,又拉著常小柏,徑直走到安王妃跟前去,笑道:“給王妃請安?!?/br> 常小柏連忙跟在后面行禮。 安王妃姚氏當然也認得這位三皇子齊王妃的侄女兒,這一年來在帝都頗多風云,還很熟稔的笑道:“我來了這半日你才過來呢,琴姐兒呢?” 琴姐兒便是姚二姑娘。 韓元蝶笑嘻嘻的道:“姚二jiejie進去給幾位舅母姨母請安說話去了。我先前看見王妃就想過來請安的,就是跟前人多,我擠不進來不是?” 常小柏只微微的退了半個身位,還不動聲色的挪了兩次腳輕微的換了位置,姚氏當然也看到了常小柏,笑道:“這位姑娘是?” 韓元蝶介紹:“這位常家jiejie,是沈家jiejie的表妹,和我最好的,只平時不大出來,王妃不認得?!?/br> 姚氏在安王府,其實消息并不算通,她沒有外頭的人手,雖然管家手段不錯,又有幾個真正忠心的丫鬟和媳婦子在各處提調,連安王殿下前頭書房里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后頭宅子的事也還很清楚,但外頭的事就不行了,只靠著掌管后宅,能有些雞毛蒜皮的零零碎碎的消息,還有娘家偶爾知道些與她相干的事,打發人來與她說一聲兒罷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程家這件換子的事,便以為這是韓元蝶跟前陪著她玩兒的姑娘罷了。 在這些高貴些的人家,不少貴女跟前都有些表妹堂妹等身份略差些的姑娘陪著,姚氏自然不以為意,便只看了看常小柏,點點頭而已,只是目光閃動間,常小柏已經看的清楚了,便順勢微微一笑,低了頭,退了一點點。 韓元蝶見狀,知道她看的清楚了,笑嘻嘻的又和姚氏閑話了兩句,仿佛就是來打個招呼的,說完了就帶著常小柏退下了。 整個正廳都是人,韓元蝶索性帶著常小柏走開來,齊王府她自然是熟稔的,找了附近一處僻靜的亭子,把碧霞香茹都打發到亭子外頭去,才問:“怎么樣?” “確實不大對頭?!背P“氐溃骸拔以趤砭┲?,曾幾次隨家中長輩到各處買藥,順便也拜訪當地名醫,曾經在某處交流過類似的情形,患者初期身體正常,沒有任何不適,只皮膚微見青灰感,眼白有輕微黑點,與安王妃目前看起來十分相似?!?/br> “那是什么???”韓元蝶心中砰砰的跳,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直讓她總是不由自主惦記著的安王妃之死,居然被常小柏無意中發現端倪。 “……長期誤服□□?!背P“剌p聲道:“是一種很罕見的毒,出于苗疆,據記載,這種□□味道微甜,長期服用積累于體內,會慢慢心衰力竭,行動困難,臥床不起,最后心臟停跳,就如病死,看不出什么端倪來?!?/br> “那安王妃?”韓元蝶趕忙的問。 “看起來行動無礙,談笑自如,大約中毒不深?!背P“氐溃骸拔沂窍惹耙娝f話的時候中氣不足,行動間有用力呼吸的跡象,才仔細的去注意了她的手的?!?/br> 韓元蝶抿抿唇,這可是非常有價值的情報了,她又想了想,還是很慎重的說:“如果要完全確定,怎么樣做才行?” “當然要請脈了?!背P“氐溃骸白詈檬悄艿桨餐醺?,檢查她的日常起居飲食,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導致的?!?/br> “唔……”這個就有點難了,韓元蝶想,別看在這種場合大家有說有笑的,可安王妃別說現在看著好好的,就是病的快要死了,也不會來齊王府找大夫,她要怎么樣才能請脈呢? 去檢查日常起居飲食的話,不知道請洛三他們想想辦法可不可能。 根據他們那種連安王府后宅內部說話都能聽到些的本事,這個好像還有點可能,但請脈就真沒辦法了。 韓元蝶正在這樣想的時候,突然聽到正廳里傳來一聲驚呼,隨即就是一片嘈雜聲,韓元蝶與常小柏對視一眼,都一起站起來往前廳去。 正廳里人人都往一處匯集,圍在一起,個個臉上神色各異,簡直什么表情都有,齊王府兩位側妃娘娘共同提調這洗三宴的,這會兒著急的了不得,一疊聲的打發人去叫大夫,有一位看到韓元蝶了,連忙道:“大姑娘,這位常姑娘好似懂醫術的?快來給黃側妃瞧一瞧,這不知怎么的,就暈過去了?!?/br> 韓元蝶心中一動,忙就推了推常小柏:“這是安王府的側妃娘娘,你快去瞧瞧,小心著點兒?!?/br> 常小柏這樣冰雪聰明的人,又是剛剛才說過的事兒,當然立刻就明白了韓元蝶的意思,果然并不推辭,越眾走了過去,給黃側妃把脈,又測呼吸等等。 眾人又是好奇又是好玩的看著,并沒有什么人在擔心黃側妃,包括安王府來的人。 其實,看著安王妃的人比看著黃側妃的人更多呢。 安王妃有點焦急,她是真的焦急! 黃側妃已經不是第一次暈倒了,特特的宣了太醫院的太醫來看了,換了好幾個診脈都無大礙,只注意調養休息便好,本來已經叫安王有點不悅了,如今還暈倒到別人家來了,說真的,如果不是自己真沒動手,她都得懷疑是自己做了什么手腳了。 天下人都知道,這世上最不愿意黃側妃生孩子的,當然非安王妃莫屬了! 看周圍人的眼光,楊側妃的眼光,安王妃姚氏只覺得冤枉的要命,這真是有嘴說不清??!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常小柏沉著安靜,手勢輕柔,動作嫻熟,而且很快,韓元蝶記得,那一回初見沈繁繁,常小柏診脈的手法就很快,她輕輕解開黃側妃領上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抬頭看了韓元蝶一眼,見韓元蝶給她使眼色,比了兩個手指頭,便垂了垂眼,思索了一下,問道:“我問一問,這位奶奶這不是第一回暈倒吧?” 安王妃、楊側妃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韓元蝶微微有點詫異,她是沒想到,自己倉促之間打個暗號,常小柏都能明白,怎么能這樣心有靈犀呢?還是說她能診出來? 她是剛剛常小柏輕輕走上前的時候,混亂中,根本不知道誰突然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黃側妃上月還暈過一次?!?/br> 從來沒有聽過的聲音,也根本看不到是誰,這簡直叫她匪夷所思,只是她死馬當活馬醫,看常小柏看過來,就比了個手勢罷了。 安王妃忙道:“常姑娘真是國手,確實如此,上月黃側妃也確實暈倒過一次?!?/br> 周圍立即便聽到了嗡嗡嗡的議論聲了。 常小柏吩咐丫鬟:“把側妃娘娘扶起來,到床上歇下吧?!?/br> 見常小柏不說什么癥候,只吩咐把人扶進去,安王妃頗有點惴惴不安,不過當著這許多人,也并沒有立即追問,待黃側妃的丫鬟媳婦連同那個張表姨太太把黃側妃小心的扶到了大廳后的一處小房子里躺下后,安王妃等人跟著進去,常小柏才道:“側妃娘娘這也不是什么大癥候,王妃且寬心?!?/br> “到底是個什么癥候?”安王妃連忙追問。 常小柏笑了笑:“王妃且安坐,等我問一問上一回暈倒的時候的情形,印證一下,才好說呢?!?/br> 一邊的丫鬟聽說了,就忙走過來回話,常小柏細細問了飲食起居,又問了當日暈倒的時辰情形等,直問了一刻鐘時分,才道:“我已經明白了?!?/br> “側妃娘娘這確實不是大癥候?!背P“匦Φ溃骸安贿^癥候雖不險,卻只怕不順,且這癥候早期很難診出來,想必上一回側妃娘娘暈倒后,太醫診脈俱是無礙,只需調養將息,可是不是?” 那丫鬟忙回道:“常姑娘說的簡直就如親自見過一般,竟是半點兒沒錯的?!?/br> 因著常小柏張嘴就說了黃側妃曾經暈倒過一次,便可見真材實料,這又說這樣的話,哪個不信服呢,常小柏笑道:“倒不是我見過,若是上一回就醫治過,就不會有這一次的事兒了,是以我才想著想必以前并沒有診出來,太醫也自然不敢開方子,只得請側妃娘娘將養了?!?/br> 此時眾人都覺得常小柏神了,早收起了輕視之心,常小柏微微一笑:“這是內血之癥,原本極為罕見,我也是在一本古醫書里才見過這樣的癥候。這癥候并無性命之憂,便是沒有診出來,側妃娘娘性命也是無礙的,只是肚子里的哥兒會瘦弱些,今后便是養下來了,也須得十分小心才是?!?/br> 黃側妃跟前的丫鬟媳婦都齊齊的啊了一聲,露出焦急神色,常小柏笑吟吟的看著安王妃,見她神色有些難測,便沒有再說,擺明了等著安王妃吩咐了。 安王妃一時沉吟,還沒說話,黃側妃跟前一個大丫頭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還求常姑娘救救側妃和小哥兒?!?/br> 常小柏何等冰雪聰明之人,見狀微微側開身,笑道:“我都說了,娘娘和哥兒都沒有性命之憂,不要這樣憂心?!?/br> 可是她的言下之意,那孩子就是養下來了,也不一定養的住,這可叫黃側妃跟前那些人著急的了不得,安王府這么多年,只有黃側妃一人有孕,那可是千珍萬貴的一個肚子,別說黃側妃,就是她屋里這么多伺候的人,那也能跟著雞犬升天的,如何不急,那丫鬟又連忙磕頭道:“求王妃開恩,請常姑娘救救側妃吧?!?/br> 說著就拭淚。 安王妃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冷聲道:“胡說!這事與你有什么相干,還不給我退下?!?/br> 那丫鬟還要說話,早被安王妃身邊的丫鬟一邊一個把她給扯了出去,黃側妃跟前人雖多,終究還是沒有敢動手的。 安王妃這邊的舉動,顯然都落在了韓元蝶和常小柏眼里,兩人卻只當沒看見,只等安王妃斟酌之后道:“多謝常姑娘妙手,今后少不得還要勞煩常姑娘?!?/br> 兩人立刻知趣的站起身來告辭。 走到門口,韓元蝶淘氣的拉著常小柏往旁邊的多寶閣后的縫隙躲了躲,果然聽到里頭安王妃的丫鬟道:“既然常姑娘已經診出來側妃的癥候,怎么不請常姑娘細細看一看,開個方子調養呢?” 這顯然是說給黃側妃跟前的人聽的,安王妃道:“那是王爺的子嗣,不同尋常,便是要請常姑娘開個方子,也要先回了王爺才是?!?/br> 安王妃不愿意沾上黃側妃的心可見一斑。 韓元蝶聽了,一溜煙的就拉著常小柏跑了,重新回到正廳里。 一場風波之后,大廳里已經看不出什么異樣來,還是那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只是不少人對著常小柏這邊看過來,偶爾還看到一點點隱晦的指點。 還別說,常小柏診治黃側妃這是在帝都最高級的圈子里徹底的露了一手,這種只靠診脈就能看出癥候,尤其是以前曾經怎么樣的本事,格外能震懾人,她又是個年輕姑娘,對這些貴婦人來說,尤其方便。有些人就起了個心思,想著萬一哪一日用得著呢? 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不少人特意的過來結交了,說說話,甚至還借韓元蝶的介紹,送上表禮,倒叫常小柏哭笑不得。 一時齊王殿下的第二子抱了出來洗三,小家伙rou滾滾的,特別能睡,開始一直睡,根本不理睬這些人,待放入水盆里的時候才醒了來,卻也不肯睜眼,只閉著眼睛哇哇大哭,雙手雙腳亂蹬,十分的有勁兒,眾人紛紛說著好話,只說這孩子養的好,個頭大,聲音大,脾氣也大,定然是個有出息的。 韓元蝶覺得匪夷所思,脾氣大就有出息?齊王殿下脾氣可好了,可也當了皇帝呀!反是安王殿下脾氣不好,沒當著皇帝呢。 還有常小柏說的那個內血之癥,韓元蝶也覺得挺匪夷所思的,她們在散了之后一起回家,坐在一個車上,韓元蝶很忍不住的就問起來:“真有那樣的毛???那孩子生下來是不足之癥的意思?” 常小柏今日收到了不少東西,她擱在桌上翻了翻,其中有一只輕輕巧巧的赤金縷空纏枝蓮的細條鐲子,大約只有兩錢重,可是手工十分精致,線條流利精巧,又是新金的,光澤十分好,她拉起韓元蝶的手往她手腕上戴:“怪襯你的?!?/br> 不知不覺間,又多了個寵著韓元蝶的人了,有人就是有這樣的氣質,好似但凡有人接近她,就會不知不覺的要寵著她似的。 韓元蝶抬起手腕看一看:“好看是好看——可人家給你的?!?/br> “給我的那就是我的了?!背P“責o所謂的說,然后才道:“哪里有什么內血之癥,我這不是現編了個嗎,也幸而你給我比劃呢,不然說不準人家不信的?!?/br> 韓元蝶嗤一聲:“你倒是一下就明白了!不是那個病癥?那到底是什么,要不要緊?” “要緊的是安王妃,這位側妃有什么要緊的?!背P“卣f:“哪有什么毛病,這是衣服的關系?!?/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