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97|第九十七章 程二老爺此話一出,不吝晴天霹靂,打的在場各人頭皮發麻,程老太太頓了一頓,就哭嚎起來:“我的青天大老爺??!咱們家這是做了什么孽啊……” 程三太太也是渾身一震,她千算萬算,想要與大房爭爵位,卻不料眼見的連爵位也要飛了,她哪里想得到,這后宅婦人的那些算計,在真正的權利面前實在是不堪一擊,程三太太不由的掩面哭了起來。 程大太太也流著淚,有點木然,程家的爵位多半落不到自己兒子身上,這一點她還是有些預料的,可程家有這個爵位和沒有這個爵位,對自己,對兒子都是不一樣的,她在這榮耀富貴底下庇護了半生,只指望著接著庇護下去,卻不料…… 只有程二太太掌的住些,雖然也是臉色青白,可還是問了一句:“就沒有什么解救的法子了嗎?” 程二老爺為難的囁嚅了一下,才說:“夏公公還說,咱們家瀾哥兒才立了大功回來,或許……” “瀾哥兒!對對對!”程老太太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似:“說什么咱們家瀾哥兒才救了齊王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兒子,怎么說也要網開一面才是!快快快,去把瀾哥兒找回來?!?/br> 程家二房、三房都齊刷刷的轉頭看程大太太。 程大太太臉色十分的不好看,那一日她奉老太太的命去程安瀾的宅子,沒見著程安瀾,卻被韓元蝶給罵了回來,照著程大太太的脾氣,那自然是添油加醋,不僅把韓元蝶說的難聽的很,就是程安瀾,她也編了不少話來說,把程老太太氣的不善,只賭氣道:“我就不信!他有本事能不姓程了!” 一時間就把這件事擱置了下來,沒有再去找程安瀾。 其實程三老爺回家是和三太太說過這件事的,如今程家早就衰敗了,真正有出息的就是程安瀾,如今又是立了大功回來,照著先前受的委屈,老太爺老太太親自上門去請一請其實也不為過。 到底是自己嫡親祖父祖母,這樣去請了,想必是要回來的。 只不過三太太自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她哪里愿意程安瀾回來呢,巧舌如簧勸住了三老爺,只說聽老太太的。 她想著,老太太做慣了老祖宗,在兒孫面前向來擺足了架子,哪里肯低一下頭呢?多半是不肯去求程安瀾的。 只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程家不低頭都不可能了。 于是程大太太道:“瀾哥兒……只怕還要老太太親自去,才行了?!?/br>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大罵了程大太太什么“但凡有幾分慈母心腸,瀾哥兒哪里就至于這樣!”之類的話??杉易遄児试谶@里,還是不得不去。 很快,壽安伯程若清此事有了定論,朝廷以壽安伯程若清德行有虧,奪其伯爵封號,轉由其嫡長孫程安瀾承爵,這道旨意一出,又一次引起了熱烈的議論,程安瀾年僅二十,西北大捷之后,就以軍功封了懷遠將軍,已經是年少有為的典范了,如今又從江南救了齊王殿下,再加上程家那愚蠢的鬧劇,居然就繼承了伯爵的稱號。 雖說是有幾分湊巧,不過圣眷可見一般! 不過既然皇上圣旨命他承爵,那這除族果真就是笑話了,程安瀾自然就是板上釘釘的程家子弟了。 是以程安瀾毫無愧色,大張旗鼓的搬回了程家,老伯爺除了爵,搬到了后院的雅致安靜的小院里養生,上房騰了出來,給新爵爺程安瀾住了。 到底是新承伯爵,程家還是披紅掛彩,一派喜氣樣子,定于三日后廣邀親朋好友,擺宴慶賀。 韓家是程小伯爺下了小定的未來媳婦的娘家,當然也是在邀請之列,不過這種時候,韓元蝶就是再大方,那也不可能以未來媳婦的身份來主持大局,程家忙前忙后,安排筵席,接待賓客的,是程家如今當家的程三太太。 這一點兒也不奇怪,后宅的事,總是要有人主理的,程安瀾沒有成親,程家當然是程三太太出面了,但叫韓元蝶奇怪的是,這位程三太太滿面笑容,好似沒有半點兒不歡喜的樣子。 程安瀾沒承爵,程家三老爺也是嫡子,又是親子,比孫子更親近,自然于爵位還是有希望的,甚至希望還不小,可如今程安瀾已經有圣旨襲爵了,三房自然毫無希望,這位三太太為什么還會歡喜呢? 韓元蝶到底在程家這么多年,還是很明白的,這位三太太格外的掐尖要強,而且她其實不是一個很會裝的人,她裝出來的歡喜和真正的歡喜,韓元蝶還是大概能分辨一點的。 所以韓元蝶忍不住悄悄的多打量了她兩眼,這位三太太是這么多天已經做好了心里建設了呢,還是這一世她裝樣子的本事有進步了? 韓元蝶心中有點警惕,自從去年來了程家回去之后大病一場之后,她在夢里影影綽綽,斷斷續續看到了程家一些她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想都沒有想過的片段,那些背人的,私下的說話,行動,神情,雖然和她的死無關,都是一些后宅小事,可那些算計也叫曾經單純的韓元蝶一頭冷汗,但凡來程家,就不由自主的警惕。 是以韓元蝶此時見到這位三太太和氣的熱情的笑容,立時就覺得不大對勁。她可是見過程三太太在背后的陰陰冷笑的。 程三太太對許夫人笑道:“老夫人快請里頭坐,老太太就在里頭呢,一早就說了要與夫人多親近親近?!?/br> 又與王慧蘭笑道:“親家太太今兒氣色真好,前兒我聽說略有點不自在,這看著是大好了?” 王慧蘭與她寒暄,韓元蝶只在一邊微笑看著,在來來往往眾人看著她的時候,她看起來也就是個美貌單純的小姑娘,而且安安靜靜的,一點兒也看不出這一年來在帝都的名聲大振。 這可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呢,眾人心中無不這樣想,韓元蝶與程安瀾下了小定了,不過一兩年就嫁過來,現成的伯爵夫人虛位以待,進門就是二品誥命,夫君又有出息,前程遠大,這種福氣真不一般呢。 有人瞧著自然難免議論,一位奶奶笑道:“豈止是她有福氣,這韓家只怕祖墳是冒了青煙的?!?/br> 眾人自然立刻想起那一位飛上枝頭做了皇子正妃的韓家姑奶奶,那正是這位韓姑娘的親姑母。 這一日韓又荷是沒有來的,她身份本來高,程家這樣的門第,也不能驚動她,且她如今身子也笨重,再過兩月就要生了,自然不大出門。 說到皇子妃,眾人就不由的議論起如今皇室的幾位眼見的要婚配的皇子公主了:“四公主已經到了十五了,六公主還有兩個月也是芳辰,想必今年里頭就要選駙馬賜婚了吧?” “那是自然的,姑娘家的花期可耽擱不得?!蔽鋵幒钍雷臃蛉送跏闲Φ溃骸皟晌还髂有郧槟菦]得說都是極好的,也不知哪兩位公子有福呢?!?/br> 其實駙馬也不算多叫人艷羨,男兒家婚配帶來的好處,終究不如女孩兒,尤其是六公主差不多已經內定了唐振,大多人家都看在眼里的,只是皇家的事,不敢明說罷了。 東安郡王妃便接口笑道:“還有一位皇子呢,五爺也十四了,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了罷?!?/br> 今日賀程安瀾承爵,來了不少高貴人家,有些原本看不上這個破敗伯爵府的,卻因為承爵的是程安瀾,特地來了,東安郡王因在江南與程安瀾共事,算得上交情,今日也親自前來慶賀。 王少夫人笑著看了一眼東安郡王妃,這位郡王妃也是個命好有福氣的,瞧這說話的隨便,真不是很聰明,若不是她沒女兒,別人也不知道心里頭要怎么想她呢,王少夫人便笑道:“二爺三爺都是十□□才賜的婚,五爺只怕還早著呢?!?/br> 天下想皇子位的人多了,只是沒有人肯說出口罷了。也就是這樣一說,立刻就把話鋒轉到別的上頭去了。 韓元蝶在大廳里給世交的長輩們請安問好,剛好聽到這一句,不由的低頭笑了笑,這位五爺,那可是今后的賢王啊。 當年安王殿下謀反,齊王殿下登基為帝,帝位來的如此倉促和不尋常,登基后當然要論功行賞,封賞功臣,如程安瀾這樣的,當然就是有功之臣,而諸位皇弟,四位年小的都被安王殿下于宮中絞殺,只剩下了剛剛成親出宮的五爺,后來蕭景瑜封了他親王爵。 韓元蝶無意中想到這一點,那個時候,五爺才十八呢,后來他以皇弟之身輔佐皇帝,大有賢名,這個,韓元蝶是記得的。 韓元蝶也就是無意中想一想,不過她走到程家花園的垂花門口的時候,卻見到兩個姑娘站在一叢繡球花跟前說話,她微微一笑,真是說曹cao曹cao就到,和常小柏說話的那一位,不就是未來的五皇子妃嗎? 五皇子妃她不熟,只記得出身安泰長公主府,與五皇子青梅竹馬,很順利的就成了五皇子妃,不過她這樣高貴出身,怎么這會兒倒跟常小柏攀談起來了呢? ☆、98|第九十八章 韓元蝶遠遠的看著,她突然覺得常小柏好似有些不尋常似的。 雖然仔細想想,韓元蝶也沒有覺得她哪里特別不尋常,可這會兒遠遠的看著那位未來的五皇子妃,安泰長公主的女兒任姑娘跟她說話,韓元蝶有一種很強烈的古怪感覺。 等她們說了話,分開來,韓元蝶才走過去,常小柏見到韓元蝶,主動的說:“好奇怪,這位任姑娘居然以為我是程大姑娘?!?/br> 程大姑娘是二房獨女,今年也是十六歲,韓元蝶記得,她是個溫柔而安靜的女孩子,與常小柏的爽朗完全不同,韓元蝶從來沒有覺得她們有相像之處,可是這會兒常小柏一說,韓元蝶不由的怔了一下。 氣質上確實差別很大,可是仔細回憶五官,確實有些像呢。 任姑娘那是安泰長公主府出身,與程家幾乎沒有來往,且程大姑娘父親又是庶出,越發低了一點兒,想來大約不知道是在哪家府上見過一回,熟是肯定不熟的,兩人既然有些相像,那不熟悉的任姑娘認錯也是有的。 仔細想來不奇怪,可是韓元蝶心中那種詭異而古怪的感覺卻縈繞不去,尤其是那一日常小柏在看到程安瀾送的那把金制小劍時的失態,就越發叫人覺得奇怪了。 那個表情,好似她認識這把劍似的。 韓元蝶向來不是個愛管閑事的,可這件事她放不下,宴席上都有些心不在焉,還叫人諷刺了去:“韓姑娘這眼見得要做誥命夫人了,高貴起來,就不理睬人了?!?/br> 那人是跟自己跟前要好的姑娘低聲議論的,韓元蝶渾然不覺得是在說她,還是叫旁邊的姑娘拉了她一把,才回過神來,轉頭看看,居然是姚二姑娘,對著那邊呶呶嘴:“有人說你呢?!?/br> 這位姚二姑娘是怎么跟她自來熟起來的,韓元蝶都有點想不起了,好似自從和慶縣主的事情出來之后,華安公主被降為縣主,丟了本朝最大的人那一回,敬國公府請客,姚二姑娘親自給韓元蝶下了帖子,她就自來熟起來。 直到現在,每次見面,親熱隨和,好似多年閨蜜似的。 韓元蝶本來不是自來熟那種人,其實在這種關系上相當被動,可經不起這位姚二姑娘的熱情,外加會說話,不知不覺間,好似就真的關系不錯了。 這會兒叫她一說,轉頭看看,這人她也認得,程家的親戚,她大概都認得,這是程三太太娘家侄女兒梅大姑娘嘛。 可韓元蝶這會兒可以不認得,她在以前就跟梅家那些總來打秋風的親戚沒什么交情,她也懶得管梅大姑娘說了什么,便隨口對姚二姑娘道:“這位姑娘是誰啊,你認得嗎?” 哪里知道這句原本不算多厲害的話,聽在眾人耳中,結合剛才梅大姑娘那句話,那就厲害了。一桌子聽見的人都有點詫異的看過來。 這位未來的程夫人,這樣拉的下臉面來,還真不可小覷,好些人在心中默默的給韓元蝶升了級。 有時候,人厲害與否,還真是天時地利造成的呢。 那位梅大姑娘氣的臉色都有點發青,她那是自忖自己是韓元蝶未來夫家的親戚,姑娘家遇到這樣的,多半會先就矮上一頭,不是十分過分,也就容讓過去,不會輕易起事端。 這一桌都是姑娘,看熱鬧的有,幸災樂禍的有,當然安靜省事的也有,韓元蝶見那位梅大姑娘臉色不大好看,突然想起這梅家那也是武將世家出身,雖不似程安瀾這樣的出息,大部分是低級武將,可家中兒郎也都是習武的,包括姑娘們,也是要打拳動手,強身健體的,她記得梅大姑娘出嫁后,有一年回娘家,丈夫跟她娘家的一個丫頭攪上了,被她打的鼻青臉腫,還沒能還手。 夫家嚷著要和離,梅家也是光棍的很,幾個小舅子又去把她男人打了一頓,然后和離了。 男人都打不過她!韓元蝶想起這個,又想起梅家的光棍來,頓時覺得自己捅了馬蜂窩,這位大姑娘要是惱起來,揪著自己揍一頓,那可不妙的很。 韓元蝶立時對姚二姑娘道:“我有點事要去那邊看看,你先坐坐,回頭我再來找你?!?/br> 頓時火燒屁股般的走了。 程家的格局她當然很熟,韓元蝶打發自己的丫鬟碧霞去找程安瀾:“你去看看,要是他喝了酒就算了,要是沒喝酒,跟他說,我在柳芳溪旁邊的小亭子里等他?!?/br> 程安瀾居然沒有喝酒,今兒是賀他的大喜事,他居然沒有喝酒,還真是稀奇,韓元蝶問:“沒灌你酒???” “他們替我擋著,還早著呢,有事?”程安瀾問。 “嗯嗯?!表n元蝶點頭,這雖然不是火燒眉毛的事,可她知道,程安瀾這倆日就要回錦山大營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會兒橫豎沒事,便問一問他。 韓元蝶絕對不肯承認,她是想見他了,所以才借口這件一點兒不著急的小事,把他找過來。 到底是閨閣女兒,要是一點兒借口都沒有,她怎么好意思叫人去找他呢? 便道:“以前你去西北之前給我一把小劍,你還記得嗎?” 韓元蝶比劃了一下:“這么長,這么寬,金子打的,記得嗎?” 她的手指白生生的,這么一比劃,程安瀾都差點忘了她問什么了,停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嗯?!?/br> “這個是哪里來的?就一把嗎?”韓元蝶問。 她也琢磨過,常小柏見到那把小劍,明顯流露出見過的樣子來,這種小玩器,多半不能上書,上圖譜,那就是見過別的一樣的,才說得通,所以她才這樣問。 “這是皇上當年賞我爹的,一對兒,不過還有一把不知道什么時候弄丟了?!背贪矠懙?。 “皇上賞的也敢弄丟?”韓元蝶覺得奇怪,誰家御賜的東西不是供著呢?都是有數兒的,怎么會弄丟? “這個我就不大知道了,不過你看我從大太太那里弄出來,她不是也不知道嗎?橫豎都丟了一把了,再丟一把也罷了。我看也沒人追究?!背贪矠懡忉尩?,他說:“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我怎么覺得,那位常姑娘見過這個東西?!表n元蝶道:“那天她在我家里見到這個,再三追問這是哪里來的,我含糊了過去,可我見她好似很在意的樣子,我本來想,替她問一問,可這會兒,我覺得有點不對頭了?!?/br> “嗯?”程安瀾言簡意賅。 “就是見過,玩器罷了,也不該這樣在意才是?!表n元蝶說:“除非這個東西,關系著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br> 韓元蝶一邊說,一邊想起當時常小柏的失態,接著的故作鎮定,越發覺得這真不是普通問一問,常小柏欲蓋彌彰,此物對她來說,應該非同小可。 韓元蝶說:“此物既然你是從大太太那里弄出來的,那另外一半,也是大太太弄丟的吧?” “她說是父親給她的時候,就只剩這一半了?!背贪矠懻f:“當時還有不少東西,我只覺得這個好玩,就弄出來了?!?/br> 對于小時候就舞刀弄劍的程安瀾來說,這樣精致的小武器當然就是好玩的了,韓元蝶想到這里,只覺得莞爾。 回憶起當初小小的程安瀾和小小的圓圓,還真叫她覺得溫馨。 程安瀾接著說:“當然,這是大太太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