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兩人久別重逢,擱在眼前的話都說完了,程安瀾才看向韓元蝶道:“洛五也回帝都了,他這次送下來的消息,差不多得算是救了我一命?!?/br> 韓元蝶有點不自然的偏偏頭,當日情況危急,她把自己記得的那些說了出來,后來得知有用,程安瀾平安,韓元蝶才想著善后,只是想來想去,想到如今,她也沒有想到個可信的解釋。 ☆、91|第九十一章 這是韓元蝶重生以來的第一次危機,上一回她算是胡扯過關,可這一次,韓元蝶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這會兒程安瀾提到這個,韓元蝶很僵硬的把目光移開,心里只是叫苦。 程安瀾跟她說:“江蘇巡撫勾結海匪,我本來是有懷疑的,也有人在查,只是還沒查實,就出了齊王殿下的這次意外,洛五到了之后,潛入總督府給我傳遞信息,我便把外頭的人手給他,叫他暫時在外頭做主,往這個方向去查?!?/br> “這個消息,救了我一命,也救了齊王殿下?!背贪矠懻f:“查到了江蘇巡撫的蛛絲馬跡,總督府才肯配合,全面監視和截查任何與江蘇巡撫府有聯系的信息和人員動向,終于找到了海匪藏匿齊王殿下的地方,救出了王爺。并以此為契機,整肅江南官場?!?/br> 程安瀾說起這些來,十分沉穩從容,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已經有了大將之風。這是韓元蝶上一世沒見過的那一面,上一世她沒有問過,他沒有說過,兩人似乎從來沒有任何說這種事情的機會。 那是性格所致,也是機緣不到。 可是這個時候的韓元蝶,頗覺無奈,程安瀾停了一下,又說:“在我離京之前,你曾提到成都知府,這一回,你又是怎么知道江蘇巡撫的?” 韓元蝶怔了一下,怪道程安瀾接到她的信兒之后,會安排洛五去查,原來是因為當初提到的成都知府,與他互相印證過。大約還要再加上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程安瀾當時的處境,確實需要一個突破口,韓元蝶非常及時的給了他一個方向,想必他就將信將疑的吩咐從這個方向去查。 然后就查到了痕跡。 這當然也叫他疑惑,帝都深閨中的少女,大約連江蘇巡撫的名字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知江蘇巡撫勾結海匪的呢? 不過他這樣一說,韓元蝶再一次福至心靈,她想著,今后還要面對程家那些人,說不得還得有不少這種未仆先知的事,不如趁這一次,一并解決了才對。 韓元蝶緩緩的說:“這個事情,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可你不是別人。既然你一定要問,那我還是跟你說一說,但你不能告訴別人?!?/br> 韓元蝶有她的生存智慧,這會兒她晶瑩的大眼睛那么信任的看著程安瀾,她說他不是別人,她說:“我只跟你一個人說,你誰都不能講,齊王殿下都不能?!?/br> 程安瀾連忙點頭,正襟危坐。 韓元蝶停了一停才說:“上次我跟你說是做夢,你大概不信,可是這是真的,我有時候會做一種沒有顏色的夢,跟平時做的夢不一樣,夢里會有我根本不認得的人,沒見過的地方,有時候甚至連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團迷霧,有人在對我說話?!?/br> 她又停下來看看程安瀾才說:“很小的時候我就做過這樣的夢了,你還記得在河州的山里嗎?” 程安瀾點點頭,他當然記得,那個石頭后頭探出一個頭的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這畫面鮮明的他永生都不會忘記。 “那就是一個沒有人的夢?!表n元蝶覺得這件事大概最有說服力,而且她當時還確實聽到了本來不該有的不同尋常的聲音,韓元蝶道:“我的夢里是灰蒙蒙的,我只聽到有人喊我,讓我往里走,往里走,一直說往里走,最后跟我說,把馬車給他們?!?/br> 韓元蝶輕輕說:“不然我怎么會這樣跑進來?” 程安瀾記得,她確實是自己跑進來的,當時,未來的齊王妃還是過了一會兒才跟著進來找自己家的小姑娘的,從那個時候他們休息的地方往外走,也確實有不短一段路,如今回想起來,還真不像那樣一個小姑娘會隨便跑進來的地方。 那個時候,齊王殿下獲救后,當然也調查過韓家這一次的偶遇,可便是齊王殿下的能力,也沒有查出絲毫可疑之處,最終的結論便是偶遇,韓家本就比齊王殿下先到河州,韓家到自己莊子上的時候,齊王殿下還并沒有往河州去的安排。 而且韓家的家底根基,也實在查不出別的什么可疑了,只能把不尋常之處當了巧合。 可這會兒叫韓元蝶這樣一說,程安瀾豁然開朗,那一點兒叫人疑惑的地方,就變的尤其合情合理了,最合情合理的一點,反而是當時韓元蝶的年齡還不到八歲。 若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樣小小的韓元蝶怎么可能救得了齊王殿下呢。 不得不說,韓元蝶說話,程安瀾真是特別聽得進去,換個別的人,程安瀾說不準一刀鞘就抽過去了,只覺得胡說八道,可是一臉純真的,美貌的韓元蝶這樣說來,程安瀾就信了,還特別明了的點點頭:“可見齊王殿下是受命于天的?!?/br> 韓元蝶趕緊跟著道:“是啊,雖然那樣的事情有些不同尋常,我不敢跟人說,我就一直這樣想?!?/br> “我們也是??!”程安瀾說,這個時候,韓元蝶終于發現了程安瀾藏于率直的武將性子底下的那點兒詭異思路,齊王殿下受命于天,他怎么就能拐到這個他跟韓元蝶也受命于天來了? “可見老天爺讓你也救我呢!”程安瀾一點兒沒覺得自己是跟著受命于天的齊王殿下沾光,倒覺得自己也挺有福氣的:“我這福氣也不錯的?!?/br> 韓元蝶把這秘密說了出來,程安瀾又并不懷疑她,不由的心中一松,滿心歡喜,才有情緒撲哧一聲笑出來:“我自己也琢磨過很久,我覺得,還是因為齊王殿下有福氣,冥冥之中才有神靈護佑,你那是沾了齊王殿下的光!” 冥冥之中神靈護佑這種說法,在各朝各代開國之君,各代明主的本紀里常有的,也是可以拿出來說的,程安瀾便覺得這個說法確實能夠接受,不由的道:“怪道淑妃娘娘和齊王殿下常說你是福星,還真是有的?!?/br> “我可沒跟他們說過這個?!表n元蝶連忙說:“我只跟你說?!?/br> 她看見的程安瀾的結局,她卻不會跟程安瀾說,這是她這一世要改變的東西,不管是程安瀾還是自己,都不能重蹈那樣的結局。 韓元蝶這話,叫程安瀾簡直如吃了蜂蜜似的心花怒放,以至于他幾乎是沒有考慮的就伸手握住了韓元蝶的手,說:“你放心?!?/br> “我不跟別人說?!背贪矠戁s緊的表態:“雖說這是齊王殿下的大福氣,落到了你身上,可說出去,總是不好,也平白生事端?!?/br> 韓元蝶垂眼看了一看程安瀾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那手的骨節和繭子都跟自己記得的一樣,她笑了笑,才說:“你倒是一說就信了,也不覺得奇怪嗎?” “你?你是圓圓啊,你有什么可奇怪的呀!”程安瀾道:“別說你這是大福氣的事,知道有神靈護佑,不管是沾的誰的福氣,我也放心許多。便不是福氣,不管如何,我也能保護你的!” 程安瀾想了想說:“在西北軍營里的時候,大家伙兒天南地北來的,各地傳說都有,閑著無聊沒事兒做的時候,就都拿出來閑扯,總有些遇到精靈妖怪的事,這些里頭常有無聊的道士和尚來拆散了人家,收了精怪。我聽了便想,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那可不行。若是圓圓,不管是什么,那就是圓圓,誰敢來惹,我是要拼命的!” 程安瀾這話說了,韓元蝶到了晚間還真做了一個夢,這其實是一個顏色鮮明的夢,她夢到自己頭上不知怎么長出來一對雪白的毛茸茸的厚厚的圓耳朵,還一動一動的,程安瀾伸手摸一摸揉一揉,然后說:“哎你記得收回去,可別叫別人看到了!” 韓元蝶早上醒來,摸摸自己的頭,然后又甜甜的笑了。 如今,程安瀾已經不動聲色的住進了走馬胡同,韓元蝶想了想,去找沈繁繁說話:“今兒我來,是找jiejie幫個忙,這眼見得開春了,想必有些人要進京來尋生活,jiejie替我留個心,挑兩家勤快本分的人家使?!?/br> 沈繁繁會意,反倒取笑她:“這人還沒過去,就連家都給人當了?我這還是第一回聽說呢?!?/br> 韓元蝶嘟嘟嘴:“就是知道你們要這樣想,我都沒找我娘幫忙,偏連你都這樣說我?!?/br> 沈繁繁笑了笑又問:“他這就住那邊兒,不回那家去了?” 這說的當然是程安瀾,沈繁繁何等伶俐的一個人,別看行動慢,腦子卻是快的,韓家這樣的世家,使的都是幾代的家生子兒,哪里用現等著挑人呢,只有程安瀾自立門戶,什么都沒有,也就立等著人使了。 韓元蝶笑道:“這個倒也說不準,看那邊兒的意思吧,若是好,那就回去,若是還拿著以前那譜兒,那就罷了?!?/br> 沈繁繁笑道:“我瞧著小程將軍是個有主意的,便是回去,那自然也不輕易才是?!?/br> “能怎么著?”韓元蝶倒是沒報多大期望:“到底是祖父祖母,一家子長輩,便是再不好,也脫不出這個程字去,他如今又紅火著,若是做的太不依不饒了,還不知道別人怎么嚼說他呢?!?/br> 照著韓元蝶的想象,程安瀾大約就靠這一回,爭取到宛如前世一般的生活方式,他在程家,住最好的院子,占最好的地盤,他什么都是取上上分的尖兒,東西都由他先挑,誰都不敢小看他,也就可以接受了。 沈繁繁笑道:“圓圓也長大了?!?/br> 已經很會想了,沈繁繁可是從她小的時候就看著她長大的,如今見她已經會這樣想了,便覺得她果然長大了,又道:“你我都是女子,總是想的太多,顧慮太多,又會心軟,可我見小程將軍,卻不是心軟之人?!?/br> 沈繁繁與程家有親戚來往走動,對程家的事,沈繁繁多少略有耳聞,程安瀾□□,向來不留什么情面,大約只有對著韓元蝶的時候,才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 沈繁繁想了想,叮囑韓元蝶:“若是程家的哪位太太來尋你求情,你可不要自己做主?!?/br> “會嗎?”韓元蝶一臉不大信的樣子。 ☆、92|第九十二章 “你只管等著?!鄙蚍狈钡溃骸靶〕虒④娫侔卜€兩日不動,程家就著急了?!?/br> 其實這便是沈繁繁和韓元蝶的角度不同的問題了,于韓元蝶來說,她第一次見到程家諸位老太太、太太們的時候,她們都是長輩,而且是夫家祖婆婆,婆婆,嬸娘,都是她需要小心伺候著的人,她很自然的就比她們低了許多。 便是到了這一世,她便是什么都不同了,可本能上,依然完全沒有想到過她們會上門來求她。 可沈繁繁不過是程家的一個親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卻很清楚程安瀾的脾性,更清楚程家那些人的不知所謂和。 沈繁繁又是看著韓元蝶長大的,知道她長于那樣一個和睦溫暖的家庭,祖父母父母都寵愛她,就是叔父嬸娘也都沒有淘氣的,自然看著人人都好,養的敬重長輩,向來不知爭執為何物,且小姑娘,自然面軟心軟好說話,而韓元蝶,素來又是小姑娘里頭最面軟心軟的那一個了。 和刀山血海里滾出來的程安瀾簡直兩個世界的人,偏程安瀾又格外肯聽她的,肯為她讓步,若是她叫程家太太一說,一則心軟,二則或許也不愿意得罪未來婆婆,就應了呢? 那可就拖了程安瀾的后腿了,沈繁繁為她著想,不由的就要提醒她。 韓元蝶笑道:“唉,瞧你說的,我就那么傻???人家來說一說,我答應什么呢?名不正言不順的?!?/br> “不是傻,是你可愛?!鄙蚍狈泵念^,韓元蝶這點兒可愛,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不過沈繁繁還是照著韓元蝶所托,打發人去叫了人牙子來,叫她尋些人來使,沈繁繁的心計向來不是韓元蝶可比的,帝都那么多人牙子,她就挑了個常跑各處人家,又最八卦最嘴碎的婆子來。 這樣大戶人家要買下人,對這些人牙子來說,實在是個好差事,價總比賣在外頭高的。那人牙子姓張,都叫她張婆子,聽了沈繁繁的吩咐就笑道:“太太要尋人還用說,如今我就知道有好幾戶整家要賣的,都是好人家出來,懂得規矩的?!?/br> 沈繁繁道:“你上些心,這可不是個容易差使,要是我使也罷了,我還能將就些。這原是別人托我的,人家家里不一樣,家里沒有管事的奶奶,就是個爺們在,本來不管事,脾氣又不大好,略有不對就要攆出去的。你得給我好生挑些懂事本分知道規矩的,別給我些被主家發賣攆出來的貨色,回頭不好使淘氣起來,人家埋怨我了,看我不拆了你的招牌!” 這張婆子在這行當混了這些年,又能混到沈繁繁跟前去,也是個伶俐人,一聽這話,心中不免有點兒數了,如今沈繁繁要這么些人,浣洗上的,針線上的,打掃的,管馬車的,連同跑腿看角門子的,眼見得就像是新開府的,若是外頭進京的,自己多半帶些伺候人等,且也沒有家里只有爺們的說法,這新開府又只有爺們的,帝都里倒還真有一家。 就是如今帝都的風云人物,這一年里最引人注目,連底層大眾都津津樂道的小程將軍了。 若真是他,那這都買人了,這小程將軍是真不打算回程家了么? 張婆子心里這樣想著,簡直八卦的心癢難搔,只不好問,便笑道:“瞧太太說的,太太這樣關照我,我哪有不盡心服侍的,太太既然這樣說了,我少不得還要問一問,這位府上的大爺,是帝都本地人,還是外頭進來的呢?年紀大概多大?這樣才好挑人些?!?/br> 這說的也有道理,沈繁繁便道:“也是帝都人,年紀才二十呢,你可別弄些狐媚子來?!?/br> 果然是小程將軍!張婆子心里只是八卦,聽了笑道:“是是是,我明白,自然是要手腳伶俐才好?!?/br> 那張婆子出去了,到了第二日,帝都好些人家都知道了小程將軍回帝都后只住自己名下的宅子,而且還托人買了好些伺候的人,這眼見的是不打算回程家了? 程家老太太也很快聽說了這件事,程安瀾回了帝都,要先見皇上,又要去兵部繳文書之類,沒有回家來,程家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到程安瀾出宮之后就去了韓家,程老太太也只能在自己家里罵了兩句。 沒想到過了兩三日了,程安瀾還沒回來,程家其實有點兒坐立不安了,家里每個角落都私下議論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程老太爺程老太太那點兒老祖宗的架子端著放不下來,倒是只說:“想必是有朝廷的大事要忙,忙完了自然要回來的,難道親祖父親祖母也能不要不成?” 老太爺老太太都這樣說了,兒子媳婦們就都不好說了。 可這會兒這個消息,程老太太就有點坐不住了,問來報信兒的程三太太:“你這話可確實?” “不確實媳婦這么敢來回老太太”程三太太道:“是四喜胡同的鄧家太太打發這張婆子去給瀾哥兒府里買人的,要幾十個呢,瀾哥兒那府里買了這么些人伺候,這不擺明是要自個兒立門戶的了么?只怕……瀾哥兒在外頭聽說了那事兒,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記恨上了吧?!?/br> 鄧家分家后,三房在四喜胡同的宅子里住下的,沈繁繁就成了四喜胡同的鄧家太太了。 “胡說!”程老太太道:“我的親孫子,說破天那也是我們家的血脈,沒有半點兒虛的,別說只是家譜上改一改,且還又記回來,便是沒有記回來,那紙上沒有了,血脈還能變不成?哪有記恨這樣的事!他難道不怕人說他忤逆不孝么?” 程老太太嘴上說著這一套,心里卻還是打著鼓的,程安瀾從早年起就桀驁不馴,并不怎么服管教,后來出去當了兵,又立了功回來,就越發張狂了,委實不是好相與的,如今這事兒,自己家多少又有點兒無理,所以難以預計的很。 程老太太話風一轉,便道:“不過說起來,瀾哥兒在這件事上總是受了點兒委屈的,也怨不得他心中有些怨氣,不這么急著回來,咱們做長輩的,心中素來疼他,便是這個時候,也該為他想一想才是,依我看,不如你去一趟那邊宅子,把今兒一早莊子上送來的東西帶些去,看看他,也跟他說一說,當初他祖父把他除族,也是為著一大家子人,并不是因著他不好。瀾哥兒素來孝順,說明白過來自然也就好了?!?/br> 這樣燙手山芋,交給自己?程三太太也不傻,程安瀾的脾氣,可不像程老太太口里的素來孝順,那可是素來火爆張狂的脾氣,且除族這樣大事,可不是什么有點兒無理可解釋的。 程三太太心中雪亮,這會兒上門去,哪里是程老太太嘴里說的那樣輕易,那可真是去低聲下氣的求程安瀾的呢,是以程三太太忙道:“老太太說的是,瀾哥兒本來就是個好的,想來也是心中一時別扭,轉不過彎來,賭氣一時不回來罷了,咱們家去看看他,他心中明白,自然就好了。只是有一條,我到底是隔房嬸娘,我上門去,不僅是名不正言不順,且只怕在瀾哥兒瞧著,也不夠分量不是?要我說,咱們家,老太太是老祖宗,親祖母,這不消說了,勞動了老太太,瀾哥兒只怕也經不起,只有大嫂子,雖說不是親娘,那也是嫡母,瀾哥兒難道能不敬著她?她去看瀾哥兒,才是正經話呢?!?/br> 這話一說,程老太太就點了頭,果然程大太太才是最好的人選,便道:“你說的是,去把老大媳婦給我叫來!” 程大太太去走馬胡同的時候,韓元蝶也正好在走馬胡同,那張婆子有點兒能耐,這才一天功夫,就往沈繁繁那里送了十幾個人過去,沈繁繁替韓元蝶挑了一回,留下了七個,想著能暫時支應些差使了,就趕著給送過來。 這些人來歷各有不同,有主家犯了事敗了家遣散的,有主家舉家出京不愿意跟著去的,有外地逃荒進京來的,也有投親靠友留在京城的,挺繁雜的,韓元蝶這輩子雖然還沒當個家,上輩子好歹管過程安瀾的小院子,加上有沈繁繁幫著挑,問了一番,就把這七個都留下了。 這七人里頭,有四個是一家子,原是一個中年婦人,姓鐘,前幾年死了丈夫,自己帶著夫家小姑子和自己的兩個兒女,韓元蝶便吩咐她們姑嫂在二門上當差,女兒大些,交給黃鸝分派,兒子小些,做些跑腿買東西的活計。 其他幾人都是孤身的,各自安排一番,其中有個投親靠友到京城的寡婦,三十余歲的年紀,韓元蝶對著她猶豫了半日,倒不是說這個婦人有問題,只是她覺得眼熟。 她問了一回,這人以前娘家在京城,只是嫁出京已經十幾年了,那定然不是這輩子見過的,可究竟在哪里見過呢? 上一世的東西,她沒有仔細去記過,記得的不多,可是越是這樣,記得的越是有用的,重要的,這個下人,又不是特別出色的下人,她為什么會記得呢? 韓元蝶正在苦苦思索的時候,剛剛分配下去的鐘嫂子進來報說,有位程家大太太來了,韓元蝶心中一震,程家兩個字,她猛然就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