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
他被父皇打到樹上后,當時身體已經不堪重負,追不上父皇也是自然,這就給了他們偷梁換柱的時間,而他到的時候,也沒功夫去管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父皇,因為還沒來得急看清,就跳下去了。 如果這時候他們只是把真正的父皇給藏起來,那等他發現救錯人的時候,已經來不了,這個弒君的名頭饒了那么多圈子,還是會落到他頭上。 傅辰,果然是他的福星。 說起來,這之前他都確定這些發生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但落水后的就有點像是幻境了,果然那時候已經溺水暈過去了吧。 還在神游天外的邵華池,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轉頭就看到拿著煎好的藥走進來的梁成文。 “成文,那個李派的香你有研究嗎?” 看著邵華池那雙眼閃亮亮的樣子,梁成文本來已經調整好的情緒又有些微動,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我聽松易說,您不是覺得那幾個屬下不聽話,所以革了職位,還認為他們特別管閑事的給您送了幾位美人,氣得把那香毀了,并勒令其他人不要給您送美人,這會兒您卻要了?” 邵華池像是沒聽到梁成文口中的嘲笑,在私底下對于親近的人邵華池并沒有什么架子,也不會因為幾句玩笑就如何,以前就是對嶸憲先生、景逸都是這般的,正因為他治下的親和,才使得他始終擁有一批忠誠的人追隨著。聞言也沒生氣,只是矜持的說了一句,“效果不錯?!?/br> 現實里不可能,夢里能得到一絲慰藉也很誘人,哪怕夢醒了之后是無盡的空虛,也比什么都沒有好。經過這次,他的想法有些改變了,夢中的真實令他留戀。 “臣只是個太醫,做不了范圍以外的事?!绷撼晌陌逯鴱埬?,無情的拒絕。 殿下,超出業務范圍的事,恕臣辦不到。 嘶…… 邵華池剛撐了起來,就被痛得倒吸了一口氣,差點倒回床上。 “您應該好好躺在床上,這時候不要起來,先請把藥喝了?!?/br> 邵華池眉頭都沒皺就喝了藥,看這已經包扎好的傷口,似乎有些疑惑,“這次居然連受傷的地方都和夢里一樣,我怎么受傷的?” 總不能連受傷原因都和夢里一樣吧。 邵華池喃喃自語,半晌似乎還有些回味,“你知道我夢到誰了嗎,我夢到傅辰了!他明明應該在永梅殿或是內務府吧,怎么會出現在那里,不過當時我知道是做夢,看著他下水救我,還……”吻了我,這不能說。 “咳,嗯,還說了些……嗯?!贝蛩栏党蕉颊f不出來的情話,這也不能說。 “他還……”主動抱著我,沒那么主動過,說話語氣不是對主公的嚴肅,形容不出來那感覺,總之就是柔情似水,這更不能說。 發現沒有一句是能說出來的,活活把邵華池給憋地滿臉通紅。 這種把面皮都丟光光,失了瑞王氣節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只因為一個夢就興奮雀躍的自己,邵華池也知道特別丟分,興奮了沒幾下,也意識到這種可悲,他不希望他人以憐憫或是看著瘋癲人的目光望著自己,只是醒來后太過興奮也想要分享。 很快,就沉寂了下來,夢中有多高興,回到現實就有多空虛,那種空虛折磨著神經,失落的無助感讓他目光顯得晦澀,淡聲掩飾,“沒什么,不過是一個夢罷了。傅辰那里怎么樣了?他可有受傷?” “不是夢?!眽羰裁磯?,你們兩黏糊糊握著死都不松開的手,眼都要瞎了!那場面我想忘都忘不掉,反正你們這對也算是前無古人了,我當初為何要子承父業做什么太醫。 “什么?”邵華池不明所以。 “傅軍,已節節敗退?!?/br> 第247章 “傅軍, 已節節敗退?!?/br> 梁成文話語不斷,又接著說:“邵軍, 可乘勝追擊了?!?/br> 邵華池自認也是學過四書五經, 正兒八經宮廷教學里出來的,所有皇子都至少是六藝過關的,他自然也是, 就算不是文武雙全但也不至于連話都聽不懂,只道:“你這話分開來我都明白, 合起來卻是不明白了?!?/br> 梁成文瞪了瞪眼,怎么關鍵時刻您就不明白呢, 還說傅辰少了那根弦,我看您也不枉多讓。 “臣的意思是,您可以乘勝追擊了?!爆F在的傅辰, 就是旁觀的他就覺得軟化了很多,你要是不做些什么, 對得起你這幾年的等待嗎?“旗開得勝指日可待?!?/br> 梁成文沒必要騙他, 再說他和傅辰的事, 除了兩方的親信也沒什么人知道, 這會兒說乘勝追擊肯定與什么戰事啊,李派啊什么的沒關系。 邵華池猶如醍醐灌頂, 他好像隱約明白梁成文指的是什么。 他并不笨, 只是之前完全沒往那方面去想。 他的表情有著極為豐富并且細微的變化,先是愣了下,一股股熱氣沖向天靈蓋, 整張臉通紅地猶如滴血,然后就是唇微微顫抖,眼瞳猛地收縮了一下,好似控制不住過于震撼的表情,也許想要擺表情又想要克制,頗為古怪。 猛地埋入被子里,也顧不得胸口的疼痛,肩膀還在一抽抽的,看著又像哭又像笑的,不過有時候哭和笑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都有形似之處。 梁成文眼皮輕輕一跳,看著鴕鳥一樣把自己埋進去的邵華池,從剛才說完到現在就一句話都沒再開口 過了大約一刻鐘,邵華池才從被子里把臉給鉆出來,除了臉頰上還浮著兩抹潮紅,眼睛有些濕潤外,看起來是已經恢復平常的樣子了。 但在梁成文看來,那掩都掩不下去的笑意簡直太明顯了,這還是那個冷面閻羅嗎。 邵華池聲音也恢復平常的樣子,理智回歸后又覺得這還是不像傅辰會干的事,難不成真的失憶到性情大變了。 “你剛才說,我……的那些,都不是夢?”邵華池確認道。 您已經確認了第三遍了。 “臣親眼所見,包括您身上拔出的飛刀,他也是在場的?!?/br> 其實這會兒,邵華池的思維還有些亂,傅辰就這么答應給機會了? 為什么? 可還沒等邵華池細想,梁成文就格外莊重地坐在床沿邊,“瑞王殿下,可否聽臣說幾句?” 梁成文的目光太攝人,邵華池點了點頭。 梁成文將自己在湖邊看到的大致說了下,沒夸大也沒刻意渲染,也不等邵華池反應繼續把要說的說出來,他覺得以殿下這么多年下來的堅持,有了這樣一份希望,很有可能會頭腦發昏做些什么。這也怪不得他要這樣想,實在是之前發生類似的事太多了,殿下的唯一底線就是傅辰。 “您要知道,男人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币娚廴A池的表情像是有點聽進去了,恨鐵不成鋼的梁太醫總算有一種欣慰的感覺了,其實他一個沒看上過誰,家里連個小妾都沒有的男人,說這種類似經驗談的話也是很變扭,“您也看到,不是還有皇貴妃心心念念著嗎,我記得傅辰身邊的美人也是不少,幾個屬下不但容貌好性格也是極富魅力,無論是青染、恨蝶,還是后來的靈瓏,您就是比他們美,但您依舊是男人啊?!?/br> 邵華池發光發熱的大腦,被這樣一說,也是清醒些了。 “你想說什么?” “就臣來看,他現在對殿下已經松動了,那么您就要裝作忘了湖邊的一切,權當是夢境,之前怎么對他后面就怎么對他,越是不理會他,他越是記掛著您?!?/br> “這招可用?”沒追過人的邵華池,表現的再強勢,在感情方面也只是個初學者。 慢慢陷入思考,傅辰也不知為了什么軟化,但顯然不是因為愛他,反正無論什么原因能松口就是契機。他必須要讓傅辰這一點點心動變得更多,讓他真正被自己所吸引而無法離開,現在若是答應了,就像梁成文說的,傅辰依舊隨時可以變卦,那到時候,他……該怎么辦? “您何不試試,等著他追逐您,不是很有意思嗎?難道您都不想看看嗎?”梁成文唇微微一勾。 傅辰臭小子,我讓你狂,讓你目下無塵,總有人能治治你這臭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殿下自己不心疼,我們旁邊人還心疼! 梁成文的提議太誘人了,邵華池知道他是心動的。 這份不確定,這份雀躍,這份怦然心動,若是從來沒得到還不會有什么,一旦有了得到的機會,那些欲望就像長草一樣在心中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邵華池忍不住壓下狂亂跳動的心臟,“試試……吧?!?/br> 看邵華池這沒出息的樣子,梁成文嘆道:“您可以嗎?” 這五年他也是和景逸一樣切切實實地看著邵華池的轉變,人前的風光人后的凄涼,只憑著那么一股執念始終找著傅辰的身影。 “我只是有些不敢置信?!鄙廴A池笑著擺了擺手,“放心吧,我不會露出破綻的,這世上可不是只有傅辰會演?!?/br> 就在此時,整個屋子都震動了起來,伴隨而來的是爆破聲。 “怎么回事!”邵華池眼神閃過一抹犀利。 “臣出去看看,您現在……”還沒說完,就看到已經下床的邵華池,“您不能起來!” “我沒事,以前在戰場上我什么傷沒受過,這點算什么!”邵華池只要不談到傅辰,就還是那個他,笑得冷然,“也幸好他們不知我本身的融毒體質,攻敵不備!也總算讓我們扳回了一城了?!?/br> 錯失了殺他的機會,他們和李派的人本就是在這情形中,誰握的底牌更多,誰就勝出把握更大一些。 鹿死誰手,誰又能評判。 梁成文看了看邵華池的模樣,的確臉色好了許多,想來是融毒完畢了。 之前在湖邊,邵華池也是因為融毒期間產生的痛苦才陷入昏迷,越是霸道的毒越是消融的時間長,也越是痛苦。 “您這樣,還怎么好好養病?!辈弊由系?,胸口的,一個還沒好,一個新的又來了。 “這話你應該拜托李皇,讓他們行行好?!痹谧约旱膰曳Q王稱霸不好嗎,非要肖想別人的地盤,不過邵華池也明白,若不是有了傅辰,他或許想法與李皇也差不多,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哪個男人不想要。 邵華池打開門,看到火光冒出來的方向,總有一種緊張的錯覺,握著門的手漸漸收緊。 那方向,是景陽宮附近…… “我去一趟,定是傅辰又做了什么!”李派的人還沒殺完,但暗殺的精髓在于一個暗字,還不會明目張膽地出來,可邵華池擔心的是傅辰又干了石破天驚的事,傅辰從來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還是個瘋子。 “您還記得剛才說的嗎?”看著像轉眼就忘了。 “自然,但這與我去確定傅辰安全并無干系?!鄙廴A池離開的腳步頓了頓,轉頭,“成文,我知你的意思,這件事上我有分寸。只要他能對我有那么一點別的,我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br> 本來已打算放棄,他斗不過人的天性。但若是傅辰有一點松動,情況就有本質不同了,他又為何放棄???如果傅辰是有可能愛上男人的,為何那個人不能是他? 邵華池看著重華宮的偏殿,那里是傅辰曾經做他近侍太監時住的屋子,五年前就成了重華宮的禁地,“我比你更不允許我與他之間出意外,他必須是我的!我其實比任何人……都貪心?!?/br> “您……”真是沒救了,你這么說我更擔心了怎么辦。 梁成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態是怎么變化的,從一開始覺得匪夷所思,到從理智和大局上反對,再到被邵華池一次又一次的觸動,慢慢的決定旁觀,到后來的希望促成,再到如今的添把火,讓兩人情感更堅固,可以更長久一些…… 這心路歷程,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淚。 邵華池走出殿門,就有一群護衛跟過來了,都是他在宮中安排的親信,他回眸一笑,“梁太醫,你有時間想這些,還不如想想我剛才的問題,我相信你可以的,香、毒可是一家,我期待你能做出點什么?!?/br> 沒了傅辰的桎梏,邵華池的強勢氣息毫無顧忌的釋放。 邵華池帶人往景陽宮的方向趕,途中還遇到好幾撥御林軍的隊伍,顯然這里的爆炸影響太嚴重,震動了宮中上上下下,引出所有的守備力量。 邵華池到的時候,正是鄂洪峰等人剛剛滅了火,準備搬磚頭找人,正在忙碌地指揮著。 邵華池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堆堪稱廢墟的地方,始終是那么平靜,“傅辰是不是在里面?” 這問話其實很突兀,但配上傅辰往日的光輝事跡,就不奇怪了。 鄂洪峰清楚傅辰五年前還是邵華池的近侍,這么問好像也沒哪里不對,不過這對主仆都五年了還感情如初???如今受到邵華池的目光壓迫,也無法想太多,他也是急的,因為滅火又花了一些時間,人壓在里面,怕是兇多吉少了,“他讓我們在外圍等,自己進去了,等到這里爆炸的時候,人還在里面沒出來?!?/br> 邵華池緊抿著唇,快繃成一條直線,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會這樣!回瑞王府的那段時間算是最乖了,要是可以他寧可傅辰一直失憶下去。 見邵華池要親自進去,鄂洪峰馬上命人擋住,“您還受著傷,不宜走動!里面還有未引爆的地雷和其他危險,您怎能犯險?” “滾開?!鄙廴A池黑沉沉望著面前的一排士兵。 波瀾不驚,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氣勢。 瑞王是被皇帝授予親王爵位的,正兒八經的一等爵,得到此爵位的皇子寥寥無幾。更何況他還極為受寵,宮里是能橫著走的人物,他們稍微攔一欄勸阻是義務,更多的卻是以下犯上了,士兵們在邵華池的目光下敗下陣來,等到邵華池往前走的時候,才驚覺滿身冷汗,這是戰場的羅剎,可不是其他那些只會在京城里逞兇斗狠的皇子。 擔心瑞王出事,御林軍墨敕親自引路,邵華池踩著被眾人確定安全的地面。 這片宮殿承載著他與傅辰的曾經,如今卻是塌的塌,毀得毀,唯一算是安慰的是那間柴房還保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