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也許,在絕境的時候想到有個人對自己說,不會讓你孤單,無論真假,都是一種上蒼的恩賜吧。 “讓人把他的易容取出來,其他人就回去吧,至于今天的事,泄出去半個字,咱家唯你們是問?!眲⒖v也是沒料到傅辰那么狠,還沒說話,就只是打一個照面,直接就讓那兩高手潛伏在暗處解決了。 這應該就是這次搗亂皇宮的人了吧! 小寇的尸體,被身旁的太監給拖了下去,等待事后解決。 有劉縱等人善后,那些小太監自然也知道茲事體大,總之真的有什么事把他們調去問話,他們也不可能瞞著,現在當然是劉縱說什么就什么了。 處理完,劉縱出來就看到傅辰正在看皇宮地圖,又氣又想教訓,一個巴掌拍到傅辰背上,“你真是……你就不能等咱家把人撤走再殺嗎?你知道要瞞下這件事,要花多少力氣?混不吝的東西!” 這孩子就不能少給他惹點事嗎,死個太監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問題是不能擺到臺面上來。 傅辰結結實實承受了下,苦笑道:“不能給他們一點機會,恐生變故?!?/br> 從不小看敵人,也是傅辰的優點,他能活到現在,多虧了一直奉行這個原則。 他又把視線回歸到地圖上,正在找埋放火藥的地方,皇宮太大了,能藏的地點也很多,而阿四只是和他模糊說了一下有七處存放點,是打算殺死晉成帝后,然后利用爆炸時造成的混亂逃離皇宮,當然到時候傷亡多少,與他們李派可沒一點關系。 這地圖其實還不夠細致,傅辰心中急切,但也無法從這么簡易的圖紙上分析出太多,這還是身為內務府總管擁有的相對詳盡的地圖了,傅辰想到了現代那種衛星地圖,就是邊邊角角的東西都能展現,以后有機會,還是改良一下吧。 他的目光移動的十分快,根本不在乎身邊走動的劉縱或者王富貴等人,在他專心的時候只有高速運轉的思維。 忽然,在劉縱絮絮叨叨中,傅辰開口了,洋洋灑灑指了十幾個位置,“你們……” 此時他身邊圍著的是以前生活在監欄院的太監同僚們,他們院經過王富貴和小央的事,成了當年一場佳話,個個都是太監里有出息的不說,感情也與其他院里那些倒戈相向的不同,他們直到現在都還互相有聯系,平日能幫襯的也不會含糊,隱隱是一股宮中奴才群里不可忽視的小勢力。 傅辰并不認識他們,與他們交好的是原主,而且那么多年沒見,傅辰不認為他們還會愿意幫忙,哪怕這件事是影響整個皇宮的,但他又算個什么,連個品級都沒有,怎么有資格指揮這群人。 似乎知道傅辰的顧慮,那眼神的欲言又止太明顯了,看到從小就特別早熟的傅辰會有這種窘迫也是非常有趣。 吉可先是嘿嘿一笑,他家傅哥這樣好呆啊。 王富貴首先上前,“想說什么就說,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嗎,我們只是少了那玩意兒,但我們骨子里還是男人!曾經的兄弟,就沒兩家話,你當初能為了我們忽然去了德妃那里,把小央給救了下來,一定是做了什么犧牲吧。你真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嗎?我王富貴這輩子都認你這個兄弟?!?/br> 其實那時候王富貴他們的確不知道,也不清楚傅辰當時去德妃那里做什么,這些小太監哪能想到,不過是后來劉縱怕他們忘了傅辰,偶爾提醒一下,人總是健忘的,再深厚的感情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減淡。 傅辰點了點頭,無論如何,現在他的確需要他們。 他在地圖上指了二十多處地方,這都是他初步懷疑可能存放火藥的地點,因為沒有更詳細的地圖,他無法分析更多了。 “去這些地方看看,有沒有什么異樣?!?/br> “你指的異樣是什么?” “火藥……”傅辰清楚這時候瞞著也沒用了,等到要爆炸的時候,哪里還顧得上這許多。 火藥!眾人被傅辰的話,嚇得目光呆滯,火藥就是沒見過,他們也是聽聞過威力的,而這在晉國皇宮的軍事場地中是很珍貴的武器,一般不是主將或是炮手,連走近看的資格都沒有。 “你們只要看到類似于火藥的東西放在缸里,或是長得像是陶蒺藜的,或是用紙包著的,只要有怪異的,先不要動它們,馬上上報……給鄂洪峰?!备党较肓讼?,這是薛睿提供過的名字,據說此人的升職也和原主有關。 劉縱一臉嚴肅看著傅辰,這么大的事可不能隨便開玩笑,“你說的可是真的?” 傅辰確認,“千真萬確,而且對方可能已經在行動了?!?/br> 劉縱驚怒,指著眾人急道:“快!還不快去??!” 一群人急急匆匆根據傅辰所說的位置找過去,這時候,有太監來報告,說是養心殿皇上忽然失蹤,外頭橫著幾具御林軍的尸體,看模樣居然像是被司階給殺了的,現在宮里因為梅妃那兒空無一人,養心殿的皇上也失蹤了,已經像是無頭蒼蠅了,只能紛紛派人去請御林軍以及宮內主管,現在已經有人去找又臥病的皇貴妃了。 傅辰心臟微微跳動,養心殿,那是……邵華池! 不等身后劉縱喊聲,傅辰就沖出了內務府,邵華池,等我! 傅辰隨著腦中的地圖指向,cao著近路一路跑到養心殿,現在宮中不知道為何人很少,就是偶爾能瞧見,也都是奔來跑去的小太監和宮女,傅辰這樣并不打眼,甚至都無法引起注意,看到外面的幾個太監正在拖尸體,特別是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隊長的人臉上還透著詭異的笑容。 邵華池一定來過,而后他又離開了。 是往哪里走? 傅辰蹙著眉,回想阿四與他說的點點滴滴,他們的目標是皇帝,如果一招不成功,他們會以防萬一進行第二個方案。但具體實施的是阿一,在宮外的阿四也是不清楚的。 如果他是阿一,那么為了達到最終目的,必然會進行多種備用方案,會是哪一種? 隨著時間的流逝傅辰越來越焦急,他甚至沒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維持慣常的冷靜分析狀態了。 如果是邵華池到了,他們用什么辦法最方便嫁禍給邵華池? 不能從這個切入點分析,沒那么多時間了,能嫁禍的方式太多了,還不如按照地圖來,傅辰迅速切換思維角度,這附近有什么…… 這里是東十二區,這附近有御花園、太子東宮、長寧宮……十二個區域,傅辰一條條分析路線,如果他是已經中了香的晉成帝,一定會挑一條最適合他當時身體狀態的路,還要人煙稀少的,那樣走起來才符合生理需求……傅辰看著從養心殿出來的八條岔路口。 直走!沒錯,如果他是已經神志不清的晉成帝,會選擇最容易且最方便走的路。 他記得直走的最終地點,是一個叫掖亭湖的地方,掖亭湖……記得阿四有提過這次帶去的藥物中,有一種是能短時間提升功力的,但缺點是提前燃燒生命,還有個不為人知的缺點,就是用了它的人會渴水…… 水……皇宮里有很多為了防止走水準備的大水缸,另外還有井水、茶廊,有水的地方就太多了,但要說水最多的地方,當然是湖里,那樣的方式死亡,比之前的更好控制證據。 而且,邵華池恐怕還在帝王身邊。 傅辰忽然想到,這次從寶宣城回來的路上經過一次瀑布,大部分士兵都下去清洗一下,唯有邵華池看著那巨大瀑布下的深潭水,臉部僵硬,怎么都沒靠近過,平日里看不出來,但只要遇到深水的地方就會發現邵華池一直是那樣的表情。 傅辰猜測,邵華池的弱點是水。 那么,直走…… 如果這次他選錯了,恐怕就會耽誤時間,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但,從概率學來看,選擇概率大的是最明智的選擇。 到了這個時候,傅辰才發現,其實那些條條框框,在緊急的時候根本用不上,無論是什么概率小還是大,只要不是正確的,就會永遠失去那個人,那個代價是一樣的。 如果這時候有人看到傅辰,就會發現他的手在顫抖,他在怕這個選擇的結果。 像針扎一般的疼痛又一次傳來,傅辰踉蹌向前,也不知在對著誰,眼睛充血,從未爆過粗口的人怒吼著,“你他媽的給我滾,要出來也別現在!” 原主,快要回來了! 但不能是現在,至少也要讓他看到好好的邵華池,他再走。 再等等,讓我找到他! 宮中的情形,如影隨形的第八軍,邵華池的未知狀況,無時無刻不在壓迫著被記憶掣肘的傅辰。 傅辰咬牙,還是選了那條直徑的路,如果你不在,我就讓用魂飛魄散還你的恩情吧,就算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曾經有個異世靈魂來過這里。 天煞孤星的屬性,令傅辰不愿欠著任何人,哪怕是點滴恩情,沒有牽扯就不會有人被他傷害。 但邵華池給他的,遠遠超出他能回報的程度了,他已不知如何還。 當傅辰來到掖亭湖的時候,還沒來得急慶幸自己的選擇正確,看到的就是邵華池準備往湖里跳場面。 不要跳—— 但張了張嘴,聲音卻好似被摁住了,無法傳遞出去。 腦中閃過一個片段,一個皇子被岸上的人故意丟下去沉水的畫面…… 他艱難地走了幾步,捂著疼痛發作的腦子,隨著越來越多的記憶恢復,他想原主的意識已經快要歸位了,“滾……我只要最后一刻鐘?!?/br> 沒有求過人的男人,這時候的話,透著一絲祈求,至少等我把他救上來。 這時候原主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頭疼暫時退去,傅辰準備朝著邵華池下河的地方跑去。 傅辰再抬頭的時候,猛然看到一個難忘的畫面,那是—— 有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把一個穿著明黃色皇袍的人推入河水中,而邵華池此刻已經跳入水里了,似乎要進入水中尋找什么,與后面被推下人的地方是兩個方向。 那太監把明黃色的人推入后,又走過去把邵華池綁在岸邊的繩子剪斷,傅辰望著那易容成太監的人側面露出的一絲微笑。 幾乎在瞬間想到了什么,貍貓換太子、替身…… 是第八軍的人!他們在這里等著呢! 殺!傅辰對著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高手道。 嗖—— 那人中了一箭,噗通一聲掉落掖亭湖里。 那人沒有再浮上來,傅辰感覺緊繃的心臟稍稍落了一點,這才沖著邵華池的方位趕去。 事實上,邵華池在趕來的時候看到皇帝跳下河的時候,根本沒多想,就像曾經扮作宮女的傅辰落入護城河上流的時候,他根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下了河,面對緊迫的關頭他總有一種寧可自己死無全尸也要挽回的執著。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弱點,因從小被老二等人欺負到大,面對讓自己好幾次溺死的水,他是恐懼的,后來在浴桶、水盆里不斷練習,才勉強把閉氣練好了,可水性依舊沒有任何長進。 只是有了以前的陰影,他讓人在掖亭湖周邊裝了鉤子和繩索,以防止有人意外落水時可以用到。 等到下水想要拉回父皇的時候,他閉氣進入水中再拉繩索才發現繩索不知怎么回事斷了。 上面有人剪斷了! 該死,邵華池看著那越沉越下面的父皇,就差一點點…… 邵華池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下沉,他絕望地想要浮上去卻沒有了力氣,冰涼的河水灌入各處,那窒息的隨時都能昏死過去的痛苦折磨著身體,身體的脖子上的繃帶散開,鮮血流散開來,這就要死了嗎…… 聽說人在死前,總有夢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在極端的窒息中,身體各處的疼痛一股腦兒涌了上來,邵華池自暴自棄地想著壓抑了許久的念想。 傅辰,我試過放棄了,但…… 太痛了,我以為這五年早就習慣了。 但,腦子它不聽我使喚,我控制不了啊。 我也很想如你所愿,做真正的主公謀士。 它就是要想你……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放棄。 我就偷偷的不放棄,誰都不知道,你也不會知道,你覺得怎么樣? 嗯? 他好像真的夢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居然跳下來了,但那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又白日做夢了吧,邵華池。 一只有力的胳膊,抱住邵華池將唇貼上,口中的氣渡過去后,就帶人往上游去。 也就一會兒,就浮上了水面。 邵華池從那個水中渡氣開始,就處于空白的狀態,也許是身體太痛了,他已經沒有經歷思考了,猶如沒了水的魚,瘋狂呼吸著岸上的空氣,偏偏喉嚨那兒剛受過傷,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火辣辣的疼痛。這時候他除了呼吸似乎沒有其他本能了,直到被傅辰連抱帶托上了岸,看著傅辰又往下跳。 傅辰抱著晉成帝落水后更沉重的身體上了岸,按壓著晉成帝的胸口,幸好下水的時間不長,晉成帝吐了些水出來,身體就有些反應了。 傅辰才停止按壓,見邵華池還看著自己和晉成帝愣神。 “你救錯人了?!备党絹淼剿磉?,在他耳邊這樣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