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
而后下車的傅辰又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眼神好像在說:以后有機會會補償你的。 松易被這兩人一前一后的反差弄得一頭霧水,這倆又怎么了,不對,他想問的不是傅辰怎么會出現在王爺的馬車里?什么時候進的?兩人不是剛鬧分家嗎,轉眼就好了?這也太快了吧! 進宮自然不能帶任何侍從進去,雖然邵華池這個時間還來皇宮有些不妥,但介于此人是邵華池,侍衛們果然看了看他的臉,恭敬行禮,就放他進去了,讓傅辰感受了一把瑞王只用那張臉就能橫行皇宮的實力。 一聲鳥鳴穿入耳膜,傅辰抬頭,看到了五只形狀像是麻雀的鳥類在夜空盤旋。 其實天色那么暗,誰也看不出這是什么品種的鳥,但原主和它們打交道的次數太多了,如果是原主在聽到鳥鳴就能從細微差別分辨出是不是犀雀,但傅辰是依靠薛睿模仿的鳥叫和畫出來的圖形來推測的。 犀雀是薛睿在情報中著重標注讓傅辰需要注意的生物,是李皇派辨別七殺方位的重要途徑。以前扉卿養的,在那次追殺原主的時候,被燒的差不多了,在西北的被薛睿和單家兄弟解決了,所剩的只有這欒京最后的幾只,除了繁衍后代的兩只,其余都派出來了。有多么珍貴自然不可言說,能在這時候放出來,自然是想找七殺了。 哪怕傅辰血液里的香味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散的差不多,但終究還有,更重要的是不久前他把那味道更長時間保留在體內了。 為了防止七殺再次來搗亂李派也是想了不少辦法,這個七殺神出鬼沒,像個鬼魂似的,被七殺搞殘了那么多次,這次不敢輕易冒險。他們不惜把最后幾只犀雀派出來,只要七殺受傷,就有被追蹤的可能性,哪里都逃不掉。 傅辰摸了摸胸口裝的暗盒,里頭放得是還活著的血麟蝶,現在的它們在那兩兄弟養護下,攻擊力更強悍了,只是烏仁圖雅的頭發也保不準會被它們盯上……為了攻擊的時候不傷到自己,傅辰喝了不少單家兄弟的血,譴族人的血滲透全身,現在他身上的香味濃度恐怕比以前原主在的時候都高。 有得必有失,傅辰想了想,還是盡可能不受傷吧。 但,這誰能料到? 吉可這時候還在調查以前的掌事太監慕睿達失蹤的事,要是旁人出了事他也不想插手,可這個慕睿達是他和傅哥以前的頂頭師傅,比起別的院里的掌事,慕睿達雖然怕事了些,但至少沒怎么苛待過他們,于情于理他都要查清楚他是死是活。 下面小太監來報,說是有人拿著他的腰牌要見他,三品掌事太監的腰牌可不能說不見就不見,回頭上報的時候還必須有個由頭,不然就是有品級也要受到責罰。外頭侍衛也拿不準是怎么回事,不過介于吉可這位太監平日作風的笑里藏刀,得罪他的人當時沒啥事,過了一陣子再想起來會發現他們可都遭了罪,不由的讓知道的人背脊發涼,還是先讓人知會聲,若只是撿到那這事就這么揭過了。 吉可渾身打了個激靈,傅哥到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不過怎么這個時候? 這次到門口的不是侍衛以為的吉可,應該說不止吉可,居然還有早就掌管半成以上生殺大權,都是底下的小太監跑腿的老祖宗劉爺,劉爺全名劉縱,雖然一直是內務府總管,但是聽說這差當的也是跌宕起伏,聽聞當年也是在鬼門關徘徊過,得的是那腸癰,可惜救治的時候已經晚了,所有人束手無策的時候被梁太醫給救回來了,隨著梁太醫的神醫名號傳播開來,這故事就被閑來無事的宮女太監們編成了好幾種版本到處流傳,而當事人也從未否認過,看來應該是真有其事了。 這位劉爺已經很少走動了,除非有什么大事。 這會兒,他居然親自出來了,看那精神矍鑠的老人風風火火的出來,上下頷外的肌膚還因為情緒波動有些抖。 劉縱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這瓜娃子長了。他那總是冒著攝人精芒的眼,透著太多情緒,憤怒、驚喜、傷懷,還有放下一塊大石的放松,傅辰在他的眼里甚至感受到一絲溫暖,這樣一個精明的老人,卻像是看到了歸家的孩子一樣高興。 其實一定程度來說,這里有這樣的同伴和師傅,也許對原主來說也是半個家了吧。 劉縱是宮里的老人,最是清楚規矩不過,他客氣,侍衛對這位老祖宗也同樣客氣。劉縱低聲對外頭的侍衛低聲耳語。 那侍衛先是驚異地看了一眼傅辰,似乎在看此人有什么三頭六臂能去完成陛下交代的秘密差事,不過想到此人剛才是從瑞王這兒下來的,的確來頭不小啊,又著重在傅辰胯部看了個來回。 長這樣,這么高,這么強悍,你告訴我他是太監?那他們侍衛還當什么。 但哪怕有劉縱在,該走的程序還是必須要走,核對這些年的太監失蹤名額,名冊自然不挪造假,核查祖籍,何時入宮等,還需喊來十位以上的宮里老人確認,這都不是什么難事,吉可來的時候就通知了王富貴等人過來認人,不必說當時一群以前同屋時一起經歷過種種的太監見到傅辰時的激動,至少也讓侍衛確定了此人的身份并未作假。 再加上有了劉縱這位本就管理太監名額的老祖宗擔保,傅辰總算順利地被領進宮了,王富貴等人卻被劉縱給斥了回去,要敘舊也要等他罵完這臭小子再說,劉縱的威勢深入人心,一群人只有與傅辰不舍道別,傅辰從他們的衣著上已經看出都是有些身份的太監了。 傅辰一進去就被帶到一處僻靜的院落里,劉縱又笑又罵,隨即拿出簟把子,這是老底子傳下來的物件,用來教訓小太監的,狠狠往傅辰背上來了兩下子,“你這混不吝的,還知道回來!還管咱家死活嗎,誰說要伺候咱家到老的?在外頭野了都不記得回宮里的路了是吧!” 抽的并不重,傅辰這身體動都沒動一下,也沒什么疼的感覺,朝著老太監恭敬地跪下,輕輕喊了一聲:“干爹?!?/br> 吉可是說過老人是原主在宮里的認的干爹,說干爹一直不愿承認原主死了,始終沒有把他的名字從名錄上劃去。 現在真正遇到,才感受到這種類似于親情的感情,無論此人做過什么,如何心狠手辣,但對原主卻是真格的當干兒子來看待的。 傅辰這聲干爹也是喊得心甘情愿。 聽到傅辰出口的兩個字,老人眼中緩緩浮現了一抹水光,很快又掩去,也沒有再抽的興致了,“跟咱家走,今晚不管外頭什么事兒,陪咱家喝個痛快!” 傅辰搖頭,似乎感覺到傅辰還有話說,正走在前頭的劉縱被吉可拽了一下。 “今日宮里不不太平?!?/br> 不太平,這可是誅心之言,宮里能怎么不太平。 五年前,當傅辰用那樣開腸破肚的方式治療好自己的腸癰后,劉縱就知道這個小太監不是池中物,如今一回來就說這種要被狠狠教訓的話,好像也沒有太多驚訝的地方。 “干爹,我需要你們的幫助?!?/br> 今天梅妃娘娘的院子里已經來了好幾撥侍衛了,原因是梅妃的惶恐不安,她似乎總覺得有人在暗處要殺了她,但侍衛們里三層外三層快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什么可疑人物,無不懷疑是梅妃沒事找事。 現在鄂洪峰等人都見不到皇上,加上宮中今日發生那么多事,實在也調派不出多余的人手了,只有撥了一批手下過來先安撫下梅妃。 梅玨不是沒經歷過刺殺,五年前的游船事件還在眼前似的。她自己也是察覺的出來,她覺得這些刺殺就與她成為寵妃有關,這與宮中女子間奪寵又是不同,那是明刀實槍的要讓她從這地方上消失,幾年前有穆君凝救她于危難間,但現在卻沒有任何人了。 這幾年宮中被肅清的肅清,基本上就是有刺客也很難再鉆空子了,但今天那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們又一次要來奪命。 哪怕被重兵保護在外頭,她依舊沒有絲毫安全感。 直到她想洗漱的時候,猛然看到盆中倒影出來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好像是一個可怖的笑臉,猶如在召喚她死亡。 她惶恐地抬頭,那兒卻只有房梁,什么都沒有。 但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他們在重重防守中已經潛進屋了。 她當然怕死,但她更怕還沒為那十八個或瘋或傻或死的宮女報仇,全是她一個個帶出來的女孩兒,那剛進宮時朝氣蓬勃的笑臉還歷歷在目,這是從她當上姑姑累積到現在的仇恨。 眼前似乎劃過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她們漸漸凋零,在臨幸過后被作踐被玩弄,甚至被嫉妒的低階妃嬪蹂躪致死,沒了活著的希望,最后的畫面停留在小央被逼瘋的笑臉上,那時候再過不久小央就要與王富貴結為菜戶,明明大家都覺得日子沒那么苦了,看到他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就好像自己也會幸福。哪怕王富貴成了太監小央也始終堅守追隨,任誰都無法不動容,但他們的一輩子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被毀了…… 為什么要了她們卻把她們當草芥般一樣拋諸腦后!她們的命不值錢,但她們也是人! 姑姑都知道,知道這些年那么順利一定是你們在保佑我。 但,也許沒有機會了,哪怕和他們拼了姑姑也要拉個墊背的,只是再也不能為你們報仇了,姑姑不甘心??! 梅玨反而比往常更鎮定,她先是讓來守住永梅殿的侍衛們都離開,能這樣悄然無息潛入她的宮殿里,已經不是一般刺殺者的能力了,這些人是高手。 再多的兵力也是枉然,只會成為她黃泉路上的犧牲者,白白送了人頭。這群人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在這個殿里的人,之所以還沒動手,是因為他們也許在評估如何一次性得手。 梅玨想的沒錯,這些人的確打算在解決完梅玨后,把院落里的所有發現的人都順帶殺了,他們現在還不想引起太大sao動,當然如果梅玨一定要鬧,那么埋在宮里的幾處火藥堆會告訴她什么叫后悔。 這些侍衛本來是有些不滿的,今天宮里臨時加派了人手,每個人都有命令在身,梅妃這里還嬌弱的疑神疑鬼,要不是她是寵妃,誰想來守著一個忽然矯情的后妃。 他們平日很少見到那堪稱傾城的梅妃,今日一見才知道為何皇上多年來獨寵一人,這樣的女子,就是沒有那容貌,單單是儀態、說話語調都令人半邊身子都酥麻了,她親自過來道謝,并讓他們早些休息,都有些受寵若驚,連連行禮才離開。 梅玨對著宮女們說今天要早些歇下,還趕走了守夜的幾位大宮女。 做完這一切,看著人離開,她知道自己不會連累無辜的人喪命。 而這下,應該也能把暗處的人給逼出來了! 也許是她這胸有成竹的做派,令暗處的人反而遲疑了,到底曾經暗殺的失敗經歷讓他們損失了不少人都沒有成功,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子有什么能量,這種神秘感令他們遲遲沒有行動,他們已經不能再接受失敗了。 她從容地關上了門,拿出了之前收起來的首飾,太后薨了,雖然已經過了葬禮,但一應用度都不能太過艷麗,如今她哪里還有閑情來顧忌這個。 她坐在妝奩前慢慢梳發,給自己畫一個最美的妝,她不希望死得時候太狼狽。 有哪個女人在察覺到有刺客,還能如此從容,就是暗處人都因這位妃子的做派暗暗欣賞的。 當梅玨剛剛畫完最后一點花鈿,她背后閃現幾個虛影,又似乎什么都沒有。 “在死前,至少讓我知道,你們是誰?”她風情萬種地轉頭,看向看似空無一人的房間,藏在衣袖里的另一只手緊緊攥著一根她最喜歡的梅花簪。 來者沒有說話,似乎還在等待梅玨的同伴,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可疑的地方。 他們有理由相信梅玨還有同伙,要解決自然是一起解決,免得后患無窮。 而這個同伙,才是他們最想要鏟除的人之一。 是阻撓他們不斷暗殺失敗的罪魁。 在梅玨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那個同伴必然會出現!如果沒出現呢,那正好,反正今日開胃菜已經完成了! 梅玨轉身,一個美人的魅力體現在風骨,以月為神,以玉為骨,她就是一個極有風骨的女子,當她盛裝出現的時候,她的美貌也一樣是她的武器。 暗影似乎確定她沒有同伴,不然為何到現在都沒出現,與房梁角落處的人打了個信號。 眼神的交流是瞬息間完成的,殺! 就在這時候,他們聽到了吹葉聲從空蕩蕩的永梅殿中央院落中傳來,那調子是——李遇的特殊信號。 雖然他們一開始接到的是李遇有任何問題就帶回的命令,但這些的前提是李遇真的有問題。 扉大人早已離開京城多時,李遇趕不及過來,京城暫時無人主持大局,這次行動是阿一、阿四直接下達的。 在這個時候,李遇居然出現了! 第240章 這吹葉的曲調任何人都模仿不來, 因為這是李變天自己編的曲子,除了李派人沒人聽過。 很少有人知道, 李變天除了是出色的軍事家、政治家、文學家外, 他也擅長禮樂,專門為李遇編一曲也并不奇怪,誰讓李遇連姓都是親賜的國姓。 那時候李派下面每個負責人都有自己特殊的對外暗號, 有的是暗語,有的是身上的刺青, 有的是器物,李遇最是特殊, 用李皇的話說就是這孩子到了最是胡鬧的年紀,喜愛特立獨行,要吹葉這般姑娘氣的方式。 吹葉是一種民間流傳的樂器吹奏法, 原料取材也方便,可用龍眼葉、桐葉、竹葉等。 李遇在李派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最出名的并不是他的能力, 到底也沒幾個人見過, 而是他是繼沈驍等人以后, 唯一被留在身邊貼身伺候的,榮寵一時無二。他們更知道, 這是李遇的召集成員的信號, 應該是有什么緊急的事需要臨時分派。 他們一同看向下面的梅玨,這女人非常聰明也懂得把握時機,居然趁著外面響起吹葉的時候, 以一種對她而言極快的速度滾入床底,由此可看出就算沒有暗衛,她也是個容易活下來的女人。 他們要在翻滾的過程中殺她也并不是不行,到底還是被李遇影響了心神,射不準就要射第二次,而他們準備讓她的死更自然點,省的事后收拾起來麻煩。 從剛才發現有刺客到現在,梅玨一直在找時機,從那樂曲響起,梅玨知道就是現在! 因為她不確定是否還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了。哪怕她明白躲在床上對這兩個暗殺的人也不一定能造成什么影響,但也許這就是人在絕境中依舊想要活命的垂死掙扎。 到底李遇才是這次京城活動的最高指揮,李派人天職是服從,兩人還是暫時放棄捉弄下面的小老鼠,反正梅玨也逃不掉,先去見李遇才是要緊。 傅辰通過劉縱的關系得到了宮中走動的權利,繼而拜托他們暗中尋找是否有奇怪的同僚,行為舉止稍顯怪異的,李派的人很擅長將自己淹沒于人群,那么最好的辦法其實就是易容成某個宮中行走中的人,但他們再強悍也不可能對一個臨時要代替的路人甲進行長時間的觀察,不可能一絲怪異的地方都沒有。 在分析李派的行動中,他首先確定的是,梅玨這里必然是遭受第一波攻擊的重中之地,她與邵華池一直是李派的目標,而她相比之下更容易得手,哪怕有帝王和皇貴妃暗中盯梢,放暗衛在她身邊,但這次來的是第八軍,這十六人每一個都是各有天賦的,這些人就是在李派也是絕對頂級高手行列。傅辰知道原主在晉國是接觸過的,并且了解他們各自的特色甚至分析過弱點,而現在的他必須結合了解的資料來猜測他們分別是誰。 這也許才是邵華池一開始說的難度所在,記憶受損,處處受到掣肘。 在來的時候看到這個幾乎走空的宮殿時,傅辰就暗道不好,他讓劉縱給的兩位高手先屏住呼吸藏起來,自己則是先行進入觀察周圍環境。 院里沒有看到尸體,房屋門是緊閉的,快速轉了一圈,他在角落枯井里找到了幾具交疊的尸體,面上被劃得一趟糊涂,完全看不出是何人,都是沒有登入在冊的人,也就是屬于那些暗衛。 暗衛本就是令人唏噓的一群人,就是死了,也沒有自己的名字。 不過傅辰現在也沒有同情別人的資格,也許他只是覺得兔死狗烹罷了,他不是原主,他死了也許根本沒有人記得吧,掩去眼中的哀涼。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來晚了,只有先吹葉“打草驚蛇”了,這個還是在瑞王府閑著的時候練起來的,根據屬下們提供的調子,也許是原主本來就會的簡易技能,再拿起來也還算順手。 傅辰看著院落里十人懷抱大樹,四處林蔭適合夏日納涼點燈,最好的院落被皇帝毫不猶豫給了梅妃,又看向屋內他們可能所在的方位,略作思索。 剛才他逛了那么幾圈,并沒有李派的人出現,這表示他們在屋子里面,而且人數應該不多,李遇的身份,第八軍的人如果看到是必然會下來相見的。 想來也是,梅玨一個后妃還用不到出動太多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