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這點,扉卿也是明白的,這些身居高位又能榮寵不衰的妃子,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幾個奴才的性命在她們眼里什么都不算。 一時間,也沒說話。 另一邊,同樣震驚的傅辰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傅辰聽到皇貴妃三個字,回想了一下屬下們的情報,他也只知道原主曾經做過皇貴妃的近侍,后來不知什么原因,又回到邵華池身邊,具體的這些屬下也是云里霧里,恐怕真相也只有幾個當事人清楚。 楊管事問:“那您見嗎?” 一個宮中的皇妃,還是執掌朝鳳令,地位堪比皇后的女子,冒著這隨時都要殺頭的危險私自出宮,應該是有什么重要情報或是吩咐。 傅辰并不愿意錯過任何一絲情報的可能,“見?!?/br> 她是皇貴妃,基本的禮貌和需要忌諱的禮節傅辰還是有的,自然而然屏退了所有人,他可不希望傳出什么不恰當的流言。 在瑞王府后門搓著手的穆君凝,不斷對攏起的手掌呵氣,瑟瑟發抖地遙望著門口,弱不禁風的身子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裹了里三層外三層,反而穿的格外飄逸,霜色的裙袂隨風吹拂,哪怕她的臉籠罩在幕籬下,也難掩美人風姿。 已經到了深秋,北風襲來,空氣中已經帶著絲絲涼意,但她卻覺得格外冷,她微微凝眉捂著嘴,“咳咳……” 她不希望,讓他多年后,看到卻是自己這幅鬼樣子。 常年咳嗽和纏綿病榻,已經擊垮了她的身體。 幾年前在游船上雖然保住了梅玨的命,但穆君凝這條,卻是堪堪吊著的,有時候吹一吹風就能病倒,哪怕大夏天她也是穿著冬天的棉衣。 終于,管事放她進去了。 任何人的王府都沒那么難進,只除了死對頭瑞王的地盤。 傅辰是在苑內等待的,只是沒想到皇貴妃來了后,什么都不避諱地摘下了幕籬,她化了極濃的妝容,看著面若桃李,卻只是站在桃苑外,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穆君凝的眼中蓄滿的淚水緩緩落下,她一步步走近傅辰。 輕輕擁住了眼前的人,“你走了后,我就開始禮佛了,佛祖定然是感受我的誠心,真的讓你出現了……” 她太瘦了,像是一根隨時會被折斷的竹竿,連原本的美貌都打了折扣。 她抱住傅辰的身體,冷得像是冰塊,也不會理會傅辰的僵硬和無作為。 她喃喃地哽咽著:“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傅辰震驚地看著哭得肝腸寸斷的穆君凝,那種悲傷的情緒是能傳染人的,他萬萬沒想到,原主居然與皇貴妃都有那種關系,她來也根本不是為了他認為的要事。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太監? 傅辰試圖將自己代入,如果他是原主,身為地位低下的太監,在宮中生存不會多容易,對皇貴妃的感情必然是夾雜著利益、形勢等等。 傅辰目光一凝,是——利用。 再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皇貴妃,傅辰的手頓了頓,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看著她絳紫色的臉色,傅辰暗道不好。 大約猜出兩人關系的傅辰,端起她的手腕把脈,“聽我的聲音,深呼吸……” 傅辰下著指令,她才慢慢緩過氣喘,臉色好了一些,傅辰猜測應該是應激性的反應,她的身體不能情緒太過激動,不然隨時會休克。 “哭成花貓了?!备党皆囂叫耘跗鹚哪?,擷去她臉上的淚。 惹來她又哭又笑,眼中閃著明亮的光芒。 心一沉,果然沒錯,剛才的猜測是對的,原主和這位皇貴妃的關系,居然主導的還是原主。 這個瘋子???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穆君凝剛要擺出笑容,想開口說什么,猛然躬身咳嗽,“咳咳咳咳……” 曾經有人說過,世界上有兩種克制不了的事。 一是咳嗽,二是愛。 邵華池還不知道,曾經的眼中釘,好好的皇宮不待,發瘋跑到自己的府里來。 其實自從傅辰回來,又見過吉可后,邵華池就知道這兩人早晚會見面,那女人和他一樣等了太多年,說是死對頭,但他們都理智地保持了某種平衡。 特別是在傅辰死后,哪怕恨毒對方,但對方的存在似乎在提醒他們,要相信傅辰還活著,他們還沒耗死對方。 這些日子皇貴妃又起了高熱纏綿病榻,想來也沒什么精力知道傅辰回來了。 邵華池正在東府的議事堂,這里正聚集著二十來位幕僚,除了像傅辰能住在王府內,這些人大部分都在府外另設居所,只有需要的時候才會過來。 今日邵華池比尋常時候回來的更早,他在朝堂上被幾位大臣彈劾了數次,這些大臣都是九王黨的,而他們說的事,大多數是確實存在的,都是邵子瑜不方便出面,讓他代辦的。 現在邵華池被停了一切職務,賦閑在家。 “為何譽王會突然兵刃相向?他難道想與我們斗嗎?”年長的幕僚。 “遲早的事,他也一樣在等時機,大哥去世,二哥在蓉城自立為王……現在他們都沒了資格,你們說接下來還有誰是他的對手,此時不發力待何時?九弟也正好借此事告訴朝臣,我邵華池已經不再是九王黨的人了,一箭雙雕?!鄙廴A池始終氣定神閑,他那九哥在對著馬泰氏曖昧的時候,就防著他了。 邵華池一句話,引得下面人激烈爭辯。 “瑞王,如果被邑鞍府的人查到什么,您的罪名就要被坐實了!事不遲疑,我們應該盡快反將一軍!”一位幕僚義憤填膺。 “不妥,不妥,我們現在有什么動作,會被注意到,到時候陛下會怎么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這膽小怕事的!” “與其猜測他們的行動,還不如按兵不動!” “殿下這些年將那些事收尾都做好了,現在那些物證是沒了,人證死的死,活著的已經被看押起來,難不成你們還想劫獄?” “陛下既然說只是暫停殿下的職位,說明他還是信任殿下的?!?/br> “按你的說法,我們就應該乖乖束手就擒?” …… 邵華池靜靜地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直到他們察覺到上位者的沉默,討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邵華池才站了起來。 “諸位,可以慢慢討論,有結論了匯總給我?!鄙廴A池彎身行禮。 眾人也回一禮,這是瑞王的待人之道,也是這種深入細節的尊重,讓追隨他的人越來越多。 靜靜地看著邵華池離開,才又開始討論。 邵華池遇到剛從營地回來的景逸,他雖然被停職了,但他下面的將領卻依舊在崗位上。 景逸也是聽到里頭快要吵破屋頂的聲音,指著議事堂,“您就讓他們這樣?” 邵華池笑著搖頭,“讀書人,有些戾氣才好,軟了怎么能當我瑞王的筆桿子。用事情磨礪磨礪他們,讓他們多聊聊也好,總比一直坐井觀天來的有用,一個人的紙上談兵不叫本事,但一群人的紙上談兵就叫本事?!比绻齻€臭皮匠抵得過諸葛亮,那么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討論出來的東西必然就不只是紙上談兵。 “您打算怎么對付九王?” “對付?為何?”邵華池反問道,顯然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您難道打算……”景逸到底與邵華池相識數十年,這意思是不對付。 “他讓我做的事,這些年早已通過父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邵華池笑的清淡,打了個招呼,舉步邁向桃苑。 景逸驚悚地看著邵華池,這些事,就是他也只是隱約知道一些,瑞王將自己要做的事分成一個個小區域,由不同的人來掌管,也許想要知道全盤的計劃只有傅辰有資格讓瑞王全盤托出吧。 想到宮里那些曾經太后的部下,已經被邵華池掌控,他們自然知道宮里哪些人是晉成帝的親信,想要傳遞點消息也是容易,還有邵華池暗中拉攏的中立大臣。 而那個時候邵華池與邵子瑜兩個皇子還沒出來建府,他已經在悄悄安排了嗎? 景逸心驚無比,這誰會知道? 瑞王進行的太隱秘了。 那時傅辰已經走了,瑞王是怎么在那種情況下撐下來布置這些的? 無論瑞王說的多么容易簡單,那過程卻是極為緩慢和艱難的,不能走錯一步,這需要一年年暗中安排,才能發酵到這一步。 那么,邵華池是不是故意自己找機會和九王撕破臉? 這答案恐怕只有邵華池自己知道了。 他逼得邵子瑜步步緊逼,把他打落。 與其說打落,還不如說瑞王覺得自己這些年鋒芒太勝,正好利用此事可以避避風頭。 那么剩下的呢,知道“真相”的晉成帝會認為是邵子瑜在陷害自己的七哥。 九王連傾向自己的皇兄都能說害就害,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成為皇位人選。 晉成帝只會無限憐惜目前百口莫辯的邵華池。 多年籌謀,一擊必殺。 九王,已經出局了。 也許,瑞王從沒把九王放在眼里,他一直知道自己真正的對手不是他的大哥和九弟。 邵華池來到桃苑的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 周圍一個護衛都沒有,除非是傅辰要求的。 看到的卻是傅辰抱著咳得滿身血的穆君凝,兩人身上都沾了血,擁在一起的畫面刺痛了他的眼。 穆君凝已經昏過去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居然利用病情溜出宮,真是陰魂不散。 當然對于穆君凝來說,邵華池也一樣是陰魂不散的存在。 “松開她吧,我會讓人把她送到宮里的,她的病只有宮里的藥材才有用?!鄙廴A池平靜的語氣,讓剛剛撐住穆君凝的傅辰,微微一頓。 抬頭看著邵華池那冷岑的目光,傅辰發現自己分明沒做什么,居然會產生些微無法面對的情緒。 將穆君凝交給前來的老嬤嬤,也不知她們是什么身份,但看著邵華池一言不發的模樣,傅辰終究什么都沒問,看著她們把穆君凝小心抬走。 傅辰收回了目光,就對上冷漠看著自己的邵華池。 “聽松易說你找我有話聊?” “是,剛才皇貴妃……”傅辰有心解釋。 邵華池卻忽然打斷了,指著傅辰身上沾了血的袍子,“臟了,我讓人給你安排沐浴?!?/br> 兩人都看著對方,傅辰沒有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出一絲異樣,他是不是太多心了? 瑞王什么都沒問,關于他和穆君凝究竟怎么回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和穆君凝那看似隱秘的關系,至少瑞王是清楚的。 傅辰輕輕“嗯”了一聲,面對任何人都始終理直氣壯的傅辰,這會兒卻有些虛。 看起來倒有幾分剛醒來裝傻充愣時的乖巧,不過邵華池沒有絲毫動容。 當丫鬟拿出傅辰換下來的衣服時,卻發現瑞王守在浴房外。 “給我吧?!鄙廴A池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