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對于這個有轉彎口的棧道而言,前面的危險自然會相對更多一些。 “瑞王爺,應該是我先來才適合……”你最好還是和那個受傷的士兵一樣,都待在原地等我們最好。 “適合什么,本王從來沒有讓底下的兵去犯險,而自己去享福的先例?!?/br> 黑暗中,傅辰看不到邵華池的表情,但他卻能感覺到對方剎那間莫名情緒的視線,正當他要抓住什么虛無縹緲的感覺的時候,邵華池就直接在黑暗中小心踏上了那棧道,前方的士兵進展的很緩慢。 傅辰也一起踏了上去,他身后還有幾個士兵也上來了,他緊緊貼著那懸崖壁一步步移動著,他們腳下的道路有越來越窄的趨勢。 黑暗和未知,是最可怕的敵人。 “如果感覺到危險的時候,抓住我?!备党蕉厒鱽砟腥说蛦〉穆曇?,帶著安定人心的魔力,“別擔心,我在?!?/br> 傅辰差點腿崴腳,因為這話實在不適合對他說,如果這個時候是田夫人在,那就適合了吧。 不過傅辰也沒時間來糾正前任主子的用詞錯誤,專心的走下面的每一步。 隨著他們的眼睛適應黑暗,漸漸能看到這個洞xue里的大概情形,這條棧道果然是通往下方的。 斜坡越來越厲害,快到下面了,所有人的心臟都好像回歸原位了,總算過去了! 一個個踏到平地才安心,邵華池下去的時候,似乎踩到了什么,定睛一看,那是半副骨架,兩人的心里都是涼颼颼的,一路已經兩個了,之前的在頭頂,現在的在地下,不知道是誤闖進來的,還是本身就死在里面的人。 “他身上……”邵華池正要離開,定睛看著這副骨架,骨架上穿著一套殘破的鎧甲。 邵華池蹲了下來,看著這套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鎧甲,翻來覆去地研究了一會,聲音一沉,“是我們晉國的士兵,不過是父皇繼位前,皇祖父帶兵時士兵用的鎧甲?!彼麄兪潜徽l殺死的? 晉太祖時期,那是過去多少年了? 晉國的士兵的尸骸,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是太古怪了嗎? “這件事,本王必定要徹查到底,是我們晉國的兵,就不能無緣無故的死!”邵華池說的時候,透著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那是極為鼓動人心的語調。 這話說到士兵們的心坎里了,哪個兵沒有點報效祖國的想法,只是這種想法在這個“吃人”的年代,顯得格外不堪一擊,這些的前提是能吃飽飯。 但不代表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們是晉國人,自然都有忠君愛國的本能,甚至比現代人有過之無不及。 果然傅辰看到那些士兵在邵華池說出這話后,眼神和表情變得更加莊重崇高。 國家概念,傅辰在五年前灌輸給還是少年的邵華池,那時候,他還是邵華池的親信,每天忙前忙后地跟著自己主子,在與邵華池的交談中,提到了阿芙蓉,“殿下,愛國應是每一個晉國百姓做的?!?/br> “何為愛國?” “就是每個人心中,只要想到我是這個國家的人,就要維持它的領土完整,不受外敵侵犯,不被他人侮辱,團結一致。犯我晉國者,雖遠必誅?!?/br> 這是一句老話,只是這個時代沒出現。 傅辰還記得,那時候的邵華池在聽到最后一句話時,發亮的雙眼。 當年的邵華池深深記住了民與君的概念,并且形成了國家榮譽感的想法,而出乎意料的是,五年后的今天,邵華池用自身的表現吸引著那么多人為他效力。 這是天賦也是魅力,能夠帶動他人情緒,能夠讓人心甘情愿為他效力的天賦。 如果…… 傅辰意識到此刻自己在想些不該想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何必異想天開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過了當下才是要緊。 看著傅辰走遠的背影,邵華池的目光恍若張開了天羅地網的蜘蛛網,平靜地等待著。 下了棧道,來到岸邊,面前出現了面積較為巨大的水潭,這水潭比之前烏鞅族的地下水牢看到的要大五到六倍,黑暗里也看不清顏色,但傅辰卻直覺那是黑色的,就和那水牢的時候一樣,這兩個地方從之前的聯系來看,都是出自同一個機關大師的手。 “先不要下水,水面上似乎有東西?!备党秸f道,因為前面對蝙蝠群的冷靜態度,傅辰的話在這個小隊伍里已經有了一定的威信,這與他是否是商人無關,誰都會喜歡在危難時刻和一個有真本事的人相處。 的確,那巨大水潭上面好像漂浮著什么東西。 定睛一看,那是棺材,一共七口,每一口都固定在寧靜的水面上,只露出了一小半的棺身。 水潭對岸是另一塊陸地。 傅辰忽然割破了自己身上的麻衣,剛要抬頭站起來就與邵華池眼睛對上了,黑暗中好像能感覺到對方的鼻息,兩人靠得太近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邵華池像是幽靈般出現在他身后,傅辰驚得忙往后仰,邵華池卻好像完全沒發現,只是不置可否得問道:“你割衣服做什么?” “這水以前小的在經商的路上見到過,它非常古怪,能腐蝕萬物?!?/br> 傅辰說著,將自己的割下來的衣服放了下去,果然就如同那只獒犬一樣,它先是漂浮在水上,然后周遭冒了一個個黑色水泡,很快就吞噬的那塊布料。 那不是沉沒,也是不浸濕,而是被腐蝕,能隱約聞到那可怕的燒焦氣息,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吞咽著這塊布。 邵華池又讓幾個士兵試驗了一下,拿武器和行囊,都出現了同樣情況,無論多大的物件,還是多堅硬的武器,都難逃被腐蝕的命運。 發現這個,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樣的河要怎么過去? 十九個士兵在商量過后,打算用那七口棺材的的距離,進行階段性跳躍,然后一同上岸。 那七口棺材擺放在水潭上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條通往對望的路。 這是個好辦法,五個自告奮勇前往的士兵走了出來,邵華池望著他們,半晌道:“小心?!?/br> “王爺放心?!睅讉€士兵都是做好犧牲準備的,在關鍵時刻不可能真的讓堂堂瑞王爺犯險,他們從被選拔為親兵后,就進入了這個最危險的冒險隊伍,因為它的待遇是最好的,想要得到總要付出,他們的使命就是如此。 傅辰觀察著四周,如果是和水牢那時候相對應的機關,這里也可能會有那箭墻。 在哪里?那東西會在哪里才會出現? 傅辰又盯著那七口棺材,他覺得這些棺材和普通的有差別,這差別一下子也說不上來。 問題太多,一下子找不到頭緒。 因為傅辰提前提醒,所有士兵幾乎都站在原地,沒有人隨便亂跑,擔心動了什么機關。 五個人分別踩在那棺材上,第一個棺材只是輕微搖晃,還是很穩地浮在水面上。 沒問題,排頭的人打了個手勢,其他人都跟了上來。 傅辰看著他們踩在棺材上,那些棺材往水下陷了陷,幾乎就要和水面平行了。 下陷的幅度不太對,按照水的密度和棺材的密度以及重量來計算,再加上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全部加起來也不可能下沉那么厲害。 傅辰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并沒有發現一直觀察他的邵華池也察覺到他的異樣,傅辰的古怪就代表這個棺材是有陷阱的。猛地看向那幾個快要到對岸的士兵們,這個水潭再大,他們到底是練家子,在棺材上跳躍前進并不難,所以速度是比較快的。 “不對,停下,不要再前進!”傅辰還沒完全想明白,但這幾口棺材擺放著,目的太明顯了,就好像讓人通過它到對岸一樣,怎么可能會有如此明顯的捷徑,既然它太明顯,那定然有詐,傅辰對著五個士兵喊道。 對了,擺放的位置,超重的重量,還有那重疊的陰影!那是兩口棺材重疊在一起,大棺套小棺,一共十四口才對,所以才會那么重! 十四,就對應了那個水牢里的十四個牢門,這是個連鎖機關xue。 記得那時候,牢門后面,是獒犬、機關、水潭…… 而且當時為了保險起見,他并沒有研究那個水牢的其他地方,他沒有以身犯險,沒事給自己找點麻煩去研究人家的機關,既然當時地鼠他們來了,那么他何不省時省力,直接就離開更好。 只是沒料到,這里會有個相對應的洞xue。 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時候,暗處一雙眼睛靜靜遠遠看著岸上的這一幕,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傅辰說的時候已經晚了,那排頭的衛兵已經從第六口跳到第七口上面,在他跳上去的剎那,那看上去堅固無比的棺材像是紙做的一樣,頃刻間化作粉末潰散。 灑在水潭上,而那在上面的士兵掉入水潭,他們一路跳棺材都非常小心,正是因為知道這個水潭非??膳?,才不敢掉以輕心。 那士兵哀嚎聲在岸上響了起來,不停在黑水譚里撲騰和掙扎,那是生命最后的光,甚至只喊了“救命……”兩個字后,就徹底沒了聲息。 而其他四個士兵根本救不了他。 在第七口棺材化作粉末的瞬間,其他六口也發生連鎖反應,瞬間崩塌,在上面人幾乎同時掉落在水潭上。 七口棺材,其他六口都是真的,只有第七口是假的陷阱,而只要動了第七口,其他六口也會一同出問題。 人往往會在快要到達終點的時候,才會放松警惕,就像這五人,越到后面速度越快,才沒能及時在傅辰喊出來的時候停下來。 這么大的動靜,嚇得岸上人都是一驚,但這時候救人已經不可能了,只要他們過去,死的就是會是他們。 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能看到這五個人身上的皮rou被腐蝕,空中傳來難聞的焦味。 就是傅辰與他們不過相處過幾天,沒多少交集的人都心痛難忍,他們剛剛都還是鮮活的人,更何況其他本來就是共進退的士兵,這時候更加不忍再見這個畫面。 那些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卻成了一副骨架,浮上水面,還能看到骨架上殘留的皮rou。 邵華池冷靜的面容出現裂痕,幾乎本能地要撲過去,被身旁的小牧等親信狠狠抱住,不讓邵華池靠近水潭一步。他的士兵每一個都是他這五年來悉心培養的,為了不重蹈五年前青染他們的覆轍,他全部親力親為,哪怕他是王爺但只要領兵打仗就常常和士兵同吃同睡,他怎么可能會沒感覺,這都是他的兵! 邵華池痛苦地睜大著眼睛,全身顫抖著,極為自責。雖然這本就是冒險的隊伍,但這都是和邵華池關系較為親密的人,他死死克制住這種情緒。 身旁的其他士兵也都隱含淚光。 壓抑和沉悶,幾乎讓所有人都透不過氣。 傅辰是最先察覺到異樣的,他聞到一股木屑味。 這個味道??? 是剛才棺材化作粉末后飛揚在空氣里的,現在蔓延到岸上。 “捂住口鼻,不能聞!”但如果不聞,也會窒息而死,這里一共就那么大,沒有躲避的地方。 味道來得太潛移默化,在傅辰倒下的時候,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倒下了。 在傅辰說話的時候,邵華池已經恢復了神智,在昏迷前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沖到了傅辰身邊,緊緊抓著傅辰的手,“抓緊我,保住命,我還想留著你?!?/br> 這是邵華池的承諾,承諾只要自己在,就不會讓他死。 哪怕是昏迷的時候,也不會放開。 他們見面也有一段時間了,傅辰從未發自內心笑過,現在他笑了。 這笑卻并不那么純粹…… 如果沒有那一切,我真的想和你重新認識,我從沒懷疑過自己當年的眼光。 但這世上,沒有如果…… 我到現在都還在騙你,若你知曉我的真正身份,可還會如此推心置腹? 我做了那么多事,好的壞的,從未后悔過,但我一直有件最后悔的事,就是當年一時偏差認識了你,才會導致如今進退兩難的局面。 你未做錯,但我無法坐以待斃,我不能死,我想活著,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我這樣的人,也許死后會下地獄吧。 傅辰是笑著昏迷過去的,那笑容透著一抹自嘲。 其實他遠遠比邵華池等人虛弱多了,前后又是受傷又是中藥又是打斗,不眠不休地研究那雕刻墻,他是完全靠著意志力撐到現在。 在察覺到那味道有問題的時候,大部分人,包括傅辰自己都中招了。 這個機關環環相扣,誰會意識到棺材粉碎后的粉末都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