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武安侯世子真是瞎了眼, 怎么會看上這種風評的女子呢。當年我曾有幸見過祁世子兩回, 那樣的人品, 委實可惜了?!?/br> 顧青竹:…… 這番話如果是上一世的顧青竹聽見的話, 必然要沖上去和這些長舌婦們理論一番, 上一世的顧青竹心中沒底氣, 虛的厲害,最怕別人說她和祁暄不相配,所以每當聽見那種詆毀之言,都忍不住理論,不過現在嘛,這些話聽得多了,早已經免疫,而且能夠正視她和祁暄的身份,兩人確實不在一條線上,別人會這么說也是理所當然的。 并不放在心上,皇后派人來找她,顧青竹隨宮婢回到鳳藻宮中,與云氏和幾位國公夫人一起從鳳藻宮去御花園。 顧青竹走在云氏身旁,云氏問顧青竹御花園可好玩,顧青竹只點頭:“花兒開的真好?!?/br> “你若喜歡,待會兒回去的時候,跟娘娘討幾盆亦可?!痹剖线@般提議。 婆媳倆有說有笑的跟在祁皇后身邊,去到了御花園里,御花園中的女眷們紛紛起身行禮,祁皇后一路去到最上首的鳳臺上坐下,云氏自然在祁皇后身側,顧青竹見云氏的坐席只有一張墊子,便自覺要到下首找座位去,沒想到祁皇后喊來嬤嬤道: “替世子夫人添張坐席,便在本宮旁邊?!?/br> 嬤嬤領命而去,很快宮婢們便按照祁皇后的要求給顧青竹安排了座位,云氏在祁皇后的左邊,顧青竹則在右邊,位置可以說相當醒目了。 鳳臺下方的女眷們都看見了顧青竹,暗自指點相問,有知道的人便被左右人問,眾人才知皇后娘娘身邊的漂亮小婦人,原來就是這陣子被各種流言推上風口浪尖的武安侯世子夫人。 先前與顧青竹在回廊上打了照面的幾個女子臉色一變,左右互相看看,全都一副‘怎么就給她聽見了’的神情。 顧青竹自己也有些難以置信,怎么都沒想到祁皇后會對自己這般禮遇,要知道上一世祁皇后對她可沒這么友善,一切全都是按照規矩來的,從不偏袒半分。 可這一世,不僅云氏很快與她冰釋前嫌,連祁皇后都對她恩寵有嘉,讓顧青竹不得不想到祁暄,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區別就是,祁暄對自己的態度。 原來一個女人在府中的地位,完全取決于她的男人,若她的男人夠尊重,那么他的家人也會對你很尊重。 顧青竹努力了半輩子,卻抵不上祁暄幾句話的作用,雖然很不愿承認,但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整場宴會,顧青竹儼然成了祁皇后之外的另一個焦點,但她不怎么多話,全程規規矩矩坐在皇后身邊,偶爾與祁皇后說幾句話,并不似其他女眷般滿場飛,借機交際。 祁皇后對這個弟媳很滿意,當初弟弟提出要娶這女子時,態度十分堅定,讓祁皇后也不禁一度懷疑過此女的用心,認為弟弟可能是被人迷惑了,才會做出那等沖動之事,可今日一見,莫名的讓祁皇后打消了那個念頭,這女子無論從舉止儀態還是從學識談吐方面,都是上佳人選,天生有一股仁慈之心,頗有主見,所以才會小小年紀就決定要自己開設醫館,治病救人。 一般的女子可沒有她這么有魄力。小戶女子缺勇氣,大戶女子辨利害,真正能如此有決斷力的少之又少。甚至祁皇后內心覺得,此女配給自己那被家里寵壞了的弟弟,祁皇后不僅不覺得虧,反而覺得大大的賺。更何況,這姑娘難得的是還很老實,說什么便是什么,不耍半點小聰明,人品很是不錯。 皇后開設春日宴,也就是請一些貴族女眷們來宮中見見面,談談心,聯絡聯絡感情,像武安侯府這樣的地位,倒是不用費心去聯絡什么,自然會有其他府邸的女眷們湊上來談話,大多是找云氏,也有來給顧青竹敬酒的,顧青竹一概以不會喝酒為由回絕,祁家不需要她與這些貴婦保持關系,當祁家真正出事的時候,就算是曾經與武安侯府關系最好的府邸,也沒有站出來替祁家說話的,這種酒桌上的關系,看上去很美好,實則毫無意義。 而看的出來,祁皇后與云氏也不會希望她與別府女眷過從甚密的。 應付了一日,下午宴會便散了。 馬車里,云氏對顧青竹問:“今天可累著了?” 顧青竹受寵若驚:“沒有,又沒做什么事,怎會累著?!?/br> 云氏莞爾:“皇后娘娘覺得你很好,你不知道,娘娘從前未出嫁時,在府中可挑剔了,入宮之后挑剔的毛病更甚,能夠讓她親自夸出一句‘好’實屬不易?!?/br> “是娘娘和善,我自己知道,我并沒有那么好的地方?!鳖櫱嘀癫恢涝剖舷牒退f什么,只能依照她的思路順下去。 終于,云氏說出了重頭戲:“娘娘說了,祁家如今雖然鼎盛,但人丁確實不太興旺,從前總盼著世子成親,也是這個道理,如今你們成親了,那……有些事情,還是抓緊的好?!?/br> 顧青竹一時有些發愣:“母親指的是……”她是真沒反應過來什么事,努力回想上一世,也想不出來她和祁暄成親之后,祁皇后讓她抓緊什么。 云氏抿唇一笑,略顯羞澀,這使得顧青竹立刻就明白過來,俏臉刷紅,云氏見她如此,不必再問便知顧青竹明白過來。 馬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顧青竹才艱難的開口: “這事兒……急不得?!?/br> 她實在不敢告訴云氏,她和祁暄至今還未圓房的事情,并且從她內心角度出發,哪怕一輩子祁暄不和她圓房,顧青竹也是沒什么意見的。 云氏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在顧青竹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用一副‘我懂’的神情盯著顧青竹,讓她尷尬不已。 “世子有時候脾氣魯莽,你莫與他一般見識,他對你是真心的,為了你的事兒,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只為了能光明正大給你一個名分。就沖著這情誼,你們也得抓緊些,哎呀,眼看著我都四十多了,此時如有孩兒在側,一來祁家熱鬧,二來我也不會這般寂寞?!?/br> 云氏抓緊一切機會說服顧青竹,弄得顧青竹既尷尬,又得保持禮貌微笑,這般嬌羞的樣子,讓云氏越看越喜歡。她這個人就是這樣,要么不開竅,認死理兒討厭一個人,要么開竅了,認死理兒喜歡一個人。 青竹這姑娘就像是烈酒,初入口時,火辣刺喉,但真正喝下肚了,便能品味出甘甜來。人與人的關系,確實不能一竿子打死,幸好這姑娘能一語點醒她,若她稍微忍耐些,云氏只怕也不會這么早就想明白,那時還不知道要被秀禾還有云芝那兩個丫頭騙多少時候呢。 云氏一路喋喋不休,從宮里說到宮外,從馬車上,說到馬車下,總之就是要顧青竹一句準話,顧青竹被她纏的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云氏——盡量。其他話就不敢多說了。 祁暄晚上回來,看見顧青竹,臉上就掛上了一抹膩歪的笑,顧青竹正歪在軟塌上看賬本,祁暄把翠娥和其他伺候的丫鬟全都屏退出去,讓她們把門兒帶上。 顧青竹不想理他,繼續低頭看賬本,祁暄走過來,伸手將她手中的賬本合上,然后坐到顧青竹身邊,將身子半靠在顧青竹身上,臉頰還在她胳膊上蹭來蹭去,可把顧青竹給惡心壞了,推了他一把: “你中邪了?” 祁暄橫了他一眼:“什么中邪了。我這是在表達愛意,就像漠北上空的雄鷹,看上雌鷹的時候,也會在空中盤旋親昵?!?/br> 顧青竹面無表情盯著他:……不知道這人到底想說什么。 祁暄賣了一會兒關子,顧青竹都不解風情,最后無法才將心理所想說了出來:“哎呀,就是你今兒答應我娘的事兒,不是都讓咱們抓緊了嘛,咱們得聽話,是該抓緊抓緊了?!?/br> 顧青竹這才明白祁暄今晚反常的原因,祁暄迫不及待解了自己腰間的腰帶,往顧青竹撲過來的時候,顧青竹趕忙快他一步從軟塌上站起,急急往外頭走去。 祁暄哪能讓她如愿,跑上前一把將顧青竹扛起,直接扛回了寢房。 “放我下來,你想都別想,放我下來!” “青竹,你就從了我吧,家里人都著急呢,他們哪知道,我比他們還著急?!?/br> “放不放?” “不放?!?/br> 房中傳來一陣打鬧,其間稍微安靜了片刻,不過只是片刻后,打鬧聲依舊,仿佛你追我趕般,一直維持到深夜。 第143章 祁正陽臨時受命要去漠北, 出征前一天晚上, 一家人坐在飯廳里面吃踐行飯, 祁正陽簡略在府中交代了幾句, 沒有多說什么,吃完了飯,大伙兒便散了回到各自院落。 顧青竹坐在梳妝臺前梳頭發, 剛洗了澡,頭發還沒干,祁暄歪在床上看書, 顧青竹從鏡子里看了祁暄好幾眼,最終忍不住問道: “父親要去漠北,你不擔心嗎?” 祁暄抬頭看她,見她正在用毛巾擦濕發, 便放下手里的書,走到顧青竹身后,將她手里的毛巾接了過來,將顧青竹扶正坐好,自己像模像樣的替她擦拭起來。 “我擔心也沒用, 現在父親正值壯年, 我沒有主動請纓上戰場的理由, 那會讓皇上加快對祁家的防備, 算算時間, 這個時候的大梁軍應該是大皇子桑結在管轄, ??七€未出頭, 桑結此人確實心狠手辣,但他沒有??频闹\略,我爹能對付?!?/br> 祁暄對顧青竹說話就無需顧忌什么,兩人一同在漠北待了五年,他對漠北形勢,還有大梁格局了解,那同在一個軍營的青竹也很了解,所以他無論怎么說,青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顧青竹當年在軍中做的便是軍醫,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清理過戰場好多回,明白戰爭的無情與恐怖,大梁雖與大蕭有十年不戰條約,但桑家的人沒幾個守信用,條約期間,偶爾也會派出一些化妝成強盜的散兵游勇來大蕭邊境小規模擄掠搶奪一番,令大蕭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你該提醒一下父親,若真遇上桑結,不能硬拼,得智取?!鳖櫱嘀窕仡^看向祁暄。 祁暄用毛巾將她的臉遮起來一半,在顧青竹的唇瓣上親了一口,顧青竹將毛巾擼下來,祁暄就已經退開了,如今像這種程度的冒犯,顧青竹已經快要適應了,不是她不想計較,可說再多,祁暄都好像聽不進去似的,屢教屢犯,若每回都因為抓個小手,親個小嘴而與他鬧騰的話,顧青竹可真沒那精力。 瞪了他一眼,顧青竹想奪回擦拭濕發的主動權,被祁暄故意舉高了毛巾,用行動拒絕了。 兩人鬧了一會兒,顧青竹才想起來對祁暄說一件事: “對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了好幾天,一直覺得沒必要,可是心里總覺得不踏實?!?/br> “什么事?想通了要和我抓緊了?”祁暄不明所以,打趣她。 顧青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是關于皇后娘娘的?!?/br> 若非關于皇后娘娘的事情,顧青竹可沒心情與祁暄談心。 聽說是關于皇后娘娘的,祁暄手中動作一滯:“什么事?” 顧青竹略微遲疑后,對祁暄道:“我那天進宮時,與娘娘打了幾個照面,總覺得娘娘的臉色不太對,仿佛是氣虛血滯之相,她雖臉色紅潤,可是眼底卻多青白,這便像是血旺的假象?!?/br> 祁暄眉頭一蹙:“什么意思?氣虛血滯的話,會如何呢?” “若是氣虛血滯,短期沒什么問題,頂多頭疼腦熱什么的,但是時間越長,若不補虧,將來身子衰敗,便病來如山倒,縱然沒性命之憂,可至少底子定然受損?!?/br> 顧青竹想了想,祁暄面色有些凝重,顧青竹又道: “我記得娘娘生下太子之后好些年都沒有孩子吧。直到祁家出事的前兩年,才聽說又懷上,只可惜孩子沒保???” 宮中的事情,顧青竹了解的并不清楚,當年為了祁家的事情她已然忙的焦頭爛額,宮里的事兒就沒有精力管太多了,所以倒忽略了皇后娘娘的這個問題。 祁暄沉重點頭:“不錯。確有此事?!?/br> 顧青竹提醒到這里,便不再多言了,皇后娘娘若真是氣虛血滯之態,那牽涉的人和地方就多了。首先是太醫院肯定有問題,每三天一次的平安脈,難道連這都沒看出來?不僅沒看出來,還暗地里給皇后開那種看似大補,實則無效的方子,為皇后娘娘維持一個表面上的血氣。 等到皇后發現自己身子虧損的時候,已經補救不及,使得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沒能幸存下來。 從前聽人說后宮生活多么混亂,波詭云譎,后妃之間全都是算計,顧青竹還不相信,可若是皇后這件事是真的,那可真叫人細思極恐。 試想一下,若你背后有一個不明身份的人,盯了你幾年,甚至十年,有可能每天還見面說話,可就是這樣尋常的人,費盡心機的算計你,這感覺有多可怕。 祁暄也想到了這一系列的問題,臉上明顯沒有先前那么從容了,沉默片刻后,才繼續手中的動作: “這事兒我知道了,會仔細盤查一番。你沒有與旁人提起吧?” 顧青竹搖頭:“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如何能對別人說起,只是心中不定,覺得就算我猜錯了,但讓娘娘多一份警惕也是好的?!?/br> “若非來過一回,我都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樣的黑暗之地存在,人心的黑超乎想象,一處顧及不到,便有可能是深淵陷阱,令人膽寒?!?/br> 祁暄難得在顧青竹面前暴露其短,顧青竹冷笑: “嫉妒使人迷亂心智?!?/br> 祁暄從身后抱住顧青竹,這一回是純粹的抱著,并無半點不規矩,低啞的聲音不同于先前的高興,在顧青竹耳旁說道: “生途險惡,幸好有你?!?/br> 這句話,從前在漠北的時候,祁暄也和顧青竹說過一回,那是他剛與大梁交戰三年,一場絕命之戰,讓祁暄九死一生歸來,在上戰場前,以為自己再回不來,便如此時般,抱著顧青竹說這句話。 當時顧青竹也很感動,畢竟類似于生離死別。但祁暄命真的很大,就那樣險惡的,九死一生的環境下,他居然生生從戰場上殺出了一條血路,帶著小半條命回來了。 便是從那次開始,顧青竹覺得自己對祁暄是恨不起來了,即便祁暄從前對她很不好,她也恨不起來。 *********** 祁正陽出征以后,太陽照常升起,老百姓的日子照常再過。 祁暄這幾天都在忙皇后娘娘的事情,他悄悄的托人將太醫院這幾年開給鳳藻宮的藥方全都抄錄了一份出來,然后單單將藥方剔出,重新錄寫,送到京城好幾家藥鋪里去問。 顧青竹也得到了一份抄錄,在仁恩堂里研究,的確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皇后娘娘進補的藥,在她還不是皇后,還在做祁貴妃的時候,就已經發生改變了。都是一些很細小的變化,若非一項一項比對,根本發現不了問題。 而且做這藥方的人很謹慎,每回用的藥都是那種模棱兩可,沒有明確定性的,可能配上平日里吃的普通食材,就能逆轉藥性,腦中疑惑不解,到底是誰會想出這么惡毒的方式對皇后娘娘呢,并且能沉得住氣這么些年。 正沉思之際,外頭走進來一個小廝,在顧青竹的診臺前站定,顧青竹以為有人看病,將藥方放到一旁,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廝站在診臺前,卻不坐下。 顧青竹指了指凳子:“坐啊?!?/br> 那小廝擦了擦鼻子,說道:“先生快隨我去看看吧,我家東家傷的太嚴重了?!?/br> 顧青竹忽然認出了這人是誰,宋記米糧鋪子的小劉,算是宋新成身邊的人,怎會這副面貌過來,顧青竹站起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