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其實,今年算是挺不錯的,地里的收成好,家家戶戶都有余糧,哪怕買不起幾兩rou,起碼也能換點兒白面,包頓素餡兒的餃子。 還有想方設法弄了塊肥rou回家熬豬油的,回頭做些摻了葷油的素菜,也算是給肚子里添了點兒油水。 卻說俞家那頭,俞母早半月就開始掰著手指頭數日子,望眼欲穿的盼著大兒子早些回家。 俞承嗣回村那日,倒是個大晴天,只是在這一個多月里,下了好幾場大雪,整個村子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自家的院子和門前的小道兒倒是有人清掃,只是村道上卻難免被人踩的臟兮兮的,有時候不留神還能踩到一塊半塊的冰。 因此,俞承嗣這一路上走得格外小心,好在俞家離村子口也不算很遠,他帶的東西也不多,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院子里,俞家老三正拿了根細長竹竿,小心翼翼的把墻頭和屋檐上的積雪扒拉下來,免得回頭積雪太厚了,直接將屋頂給壓塌了。這種事兒俞家還沒碰到過,可在村子里卻不算什么稀罕事兒,運氣好點兒的,只塌了柴禾牲口棚,要是運氣差的,直接被砸傷砸斷腿的都有。 正扒拉著雪呢,俞承嗣進門了。 鎮上私塾一年只放一次假,也就是臘八后兩天,一直會放到正月十五,等十六那日才會再度開課。當然,像俞承嗣這種已經及冠的,即便有事兒請假不去也無妨,他們素日里已經不授課的,就算去了私塾,也多半都是自個兒看書做學問,碰上不懂的才去問先生,并不會像管教小兒那般嚴苛。 “大哥回來了!”俞家老三高聲喚道,他爹和他二哥這會兒正在屋里忙著做篾器呢,聽到他這聲喚,他爹直接丟了篾器,滿臉喜色的道:“好好,回來就好?!?/br> 俞父是真的高興,他不像俞母,總是隔三差五的去鎮上送點兒東西、幫著收拾屋子,可以說,俞承嗣不回村子,他就瞧不到大兒子。這么一算起來,父子倆卻是有近一年時間沒見面了。 久不見面自有很多話要說,哪怕俞父不善言辭,有個事兒卻是必須要問個清楚明白的。 這會兒連臘八都過了,年關就在跟前了。俞承嗣年初就及冠了,翻過年都已經二十一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兒郎,多半都已經娶了媳婦兒生了娃兒。哪怕俞父認為自家兒女不愁嫁娶,可他也盼著能早日抱上孫子。 旁的不說,就說他親哥俞貴善,論年紀也就比他大了兩歲,如今孫子孫女跑院子跑。偏他,別說孫子沒影兒,連孫子他娘都不知曉在哪兒呢。 俞承嗣何等通透之人,都不用他爹開口,只看那神色就猜到了七八分,當下便道:“阿爹你放心吧,那事兒阿娘早些時候就同我說過了,我心里有譜?!?/br> 頓了頓,他又勸道,“我意在科舉,還是想娶個城里的媳婦兒。倒是二弟、三弟年歲也不小了,家里可有給他們相看著?” “二小子他們不急,先緊著你?!庇岣傅?。 這還真不是什么偏心,俞家兒女確實不愁嫁娶,尤其是俞家的兒子們。畢竟,家里有房有田有錢有糧,還有一門祖傳的手藝傍身,再加上出眾的外表,多的是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過來。唯一的問題就是,越過大兒子,先給底下的二小子三小子說親,確實有些不大合適。 俞承嗣卻搖了搖頭,道:“二弟翻過年也十九了,該相看起來了?!?/br> 想起回村前同窗私底下透露的事兒,他略一沉吟,索性漏了點兒口風給俞父,只道那頭差不多說定了,最遲來年秋收后,一定能叫媳婦兒進門。 之所以選在秋收之后,一方面是因為鄉下辦喜事多在農閑時,另一方面卻是俞承嗣還想再考一次。 考秀才屬于童生試范疇,也就是年年都有的,他們縣里通常會在八月初開考,等考完公布后,也差不多到秋收了。正好,三媒六聘走一遍,過了秋收就能將媳婦兒娶進門了。 當然,就算這一回沒考上,俞承嗣也打算娶妻了。他年歲不小了,尤其底下倆弟弟也沒比他小多少,總不能一直陪著他耗時間。所以,他打定主意,甭管結果如何,來年秋收后就娶妻。 終于得了準信兒,俞父喜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又想著大兒子的親事成了,底下倆兒子也是該相看起來了,當下就喚了老妻,叫她趁著過年走親訪友的,多留點兒心眼,看看哪家的姑娘合眼緣合心意。 俞母比俞父更高興,她做夢都想著抱孫子呢,要不是生怕耽擱大兒子的前程,早幾年她就給說門好親了。不過也是,大兒是要考科舉當大官的,村里的姑娘確實不合適,聽大兒的意思,尋的是同窗的妹子,讀書人家的姑娘,確實要比村姑好得多。 又思及二兒三兒的親事,俞母立馬在腦海里盤算開了,想著哪家的姑娘性子爽利手腳麻利,哪家的姑娘盤兒靚條兒順,還有哪家的獨得爹娘爺奶喜歡,嫁妝滿滿…… 這一琢磨,俞母愣是沒想出合適的人選來,總覺得每個姑娘都能挑出毛病來,就沒一個能配得上她兒子的。 說句良心話,哪怕俞母素日里對大兒子更上心一些,也不代表她就不疼二兒三兒。都是她的親生兒子,怎會有不疼的道理?雖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可那太差勁兒的,她還不想要呢。 不過這話,俞母卻不曾直接同她二兒三兒說,只先擱在心上,橫豎年還沒到呢,就跟俞父說的那般,年前年后都得走親訪友的,到時候慢慢相看,不急不急。 沒曾想,這廂俞母還在挑剔著村里的姑娘們,盤算著鄰村可有好姑娘,那廂就有人尋上門說親了,來的還是個熟人,俞貴善他婆娘,俞母她大嫂。 就算是鄉下地頭也不缺媒人,不過媒人是兩家都有這個想法后,才由男方出面請的。極少會有人連個招呼都不打,直接冒冒失失的請媒人上門提親的。 因此,若僅僅是有這么個想頭,多半都會請個同兩邊都熟絡的人,先過來探個口風,要是兩邊都樂意,再請媒人也不遲。 出面請人探口風這事兒吧,多半都是男方那邊先提出來的。要是女方這邊上趕著出了面,哪怕最后事兒成了,也會被人明里暗里的說閑話。 而貴善家的就是替她娘家侄兒跑來探口風的,相中的自然就是翻過年才十四的俞秋娘。 ☆、第22章 第022章 俞母一聽這話不對頭兒, 就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要真算起來,俞大伯家也不算差了, 就算本身沒啥本事, 可好歹他是長子, 得了祖屋祖產, 加上他又是個本分人, 干不出那等子敗家的蠢事兒來,這些年里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的。問題在于,他家兒子多,成親又都挺早的, 如今一幫孫子孫女滿院子亂竄,生生的就把家底給吃窮了。 至于他媳婦兒娘家也在上河村,就在往南靠河那邊面, 腳程快點兒都用不了半刻鐘。也因此, 哪怕俞母跟那家人并不曾打過交道,可同在一個村里住了這些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哪可能不知曉互相的底細呢? 那家祖上倒也給留了幾間房舍, 可惜全是泥墻茅草屋, 也有幾畝旱地,就是一年也出產不了幾石糧。這要是旁人家, 但凡農閑都會出去尋份短工,好賴也能賺幾個錢貼補家里,可他們一家子全是窩囊廢, 只埋頭一門心思侍弄田地,饑一頓飽一頓的湊合過著,要是攤上年景不好的時候,就勒緊褲腰帶熬日子。 俞母就想不通了,這種人家咋好意思上門說親呢? 像展易,好歹也有一身的本事,她家二小子回來后也說了,滿娘家里全是rou,敞開了吃都吃不完,瞧著小臉都圓了一圈,可見是真沒遭罪。換成她大嫂娘家侄兒,只怕滾圓的姑娘嫁過去,不出一個月就能瘦成竹竿子了。 礙于那到底是夫家的大嫂,俞母倒沒把話說得太直接,只道秋娘年歲還小,前頭還有仨親哥都沒娶媳婦兒,不急著給她相看人家。 按理說,這話的意思挺明白的,可不知道貴善家的是真沒聽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只一疊聲的夸贊著娘家侄兒干活賣力人又老實,連道跟秋娘配得很。 俞母心道,合著我閨女就只配嫁個木頭樁子?還是連自個兒都養不活的那種? 這大過年的,俞母是真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忍了又忍,索性問起了大侄女的親事。 貴善家的一進門就開始生兒子,麻溜的生了五個兒子,才得了個寶貝閨女。也因此,貴善家那閨女比秋娘還小了一歲,翻過年也不過才十三,自然是不曾說親的。俞母也沒說啥,問了兩句侄女的親事,后就轉了話題,連聲道要是她娘家有個干活賣力人又老實的侄兒,一準叫秋娘嫁過去,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兒! 于是乎,貴善家的興沖沖的來,氣呼呼的走。 俞母不理解她,她何嘗不一樣懂不起俞母嗎?這長得跟花骨朵似的滿娘,說嫁就嫁了,嫁的還是山里的獵戶。那模樣還略遜一籌的秋娘咋就不能嫁給她娘家侄兒了?好歹她娘家還有幾間房舍幾畝薄田,再差還能比嫁到大山里更差? “還不是打算把閨女賣個好價!” 臨出院子前,貴善家的到底沒忍住,忿忿不平的嘀咕了一句。人在堂屋的俞母肯定是聽不到的,這隔了也忒遠了。偏巧,秋娘卻正好去糧倉拿東西,恰恰叫她聽了個正著。 秋娘氣得眼淚都涌出來了,偏又毫無辦法,只能憋著氣躲在里頭把眼淚擦干后,再裝作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出來干活。 干活干活干活! 天天都是干不完的活兒! 她倒是聽二哥說了,阿姐在山里頭沒吃苦,家里統共就倆人,活兒并不多,還頓頓都有大rou吃,總算是沒遭罪??伤稽c兒也不羨慕阿姐,山里頭太危險了,那展易他爹不就是在山里被吊睛白虎咬死了嗎? 可今個兒再一聽大伯娘的話,她還不如嫁給山民呢,起碼死了也能當個飽死鬼! 盡管她也知道,阿娘并未應允這門親事,可村里頭日子過他們家過得好的,統共也沒幾家,且鄉下地頭那可真是干不完的活兒,她一點兒也不想嫁出去了還要伺候一家老小,一年到頭連口rou都吃不上。 唉,要是能嫁到一戶不愁吃穿,還不用干活的人家該有多好??! 秋娘的心事無人知曉,事實上俞母在將貴善家的打發走后,就立馬把這事兒拋到了腦后,只一心盤算著附近這十里八鄉的,有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她家二小子。 得虧俞家老二不知曉這事兒,不然一準能給嚇死。在他看來,媳婦兒嘛,只要瞧著順眼干活麻利,最多再加個能生養,畢竟娶媳婦兒是為了過日子,而不是請一尊菩薩來家供著。 過了臘八,感覺這年一下子就在眼前了,仿佛沒幾日,就到了祭灶神的日子。 有道是‘年年有個家家忙,二十三日祭灶神。當中擺上二桌供,兩邊配上兩碟糖,黑豆干草一碗水,爐內焚上一股香。當家過來忙祝賀,盼著灶神降吉祥?!?/br> 祭灶神是很有講究的,擺桌敬香,還得備上飴糖叫灶王爺甜甜嘴。而對鄉下孩子來說,一年到頭也就年前年后能吃上兩塊糖,因此早就眼巴巴的盼上了。 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買刀rou…… 隨著正日子越來越近,全村上下都不得閑了。說來也是稀罕,先前那雪喲,是得空了就下,一下就是一整夜,第二天要是不叫家里半大小子掃雪,連院子都出不去。 可眼瞅著就要過年了,這雪忽的就不下了,連太陽都出來了,哪怕沒起到什么用,起碼瞅著心情也放晴了。 只是這下雪不冷化雪冷,雖說尚不到化雪的時候,可給人的感覺就是越來越冷了。那些今年做了新棉衣的倒也罷了,最怕的就是沒錢做新衣只能穿不知道多少年前做的棉衣,外頭舊些不妨事兒,可里頭要是棉花結成了塊,那是一點兒都不保暖了。 一時間,村里仿佛一下子少了多半人,也不知是為了正日子忙活,還是單純怕出門挨凍受罪。 就在這個時候,展易和俞小滿下山來了。 說來也是不舍得這好天氣,正好山洞鑿完了,年貨吃食也早早的備齊了,留在家里也沒事兒做,還不如趁天氣晴朗出來逛逛,順便透個氣。 對了,按說回門是該正月初二的,可天氣說變就變,誰也吃不準過兩日會不會再度下雪。萬一再下個一整晚的雪,他們保準被堵在山里頭,想下來都不成。好在家里的情況擺在明面上,只要去看過了,就算是盡了孝道,到時候再想說嘴也不占理了。 俞小滿是真無所謂,哪怕得了原身的記憶,對于娘家人她還是沒多少感情。也就是時常來看望她的二哥,一個半月沒見了,倒還有些惦記,旁的就算了吧。 倒是有個事兒,她想試一試。遙想上回去鎮上趕場子,她還是叫展易背下山的,回來時那是真的拼了老命咬牙才爬上去的。如今她用靈泉水調養身子也有幾個月了,想來怎么著也該出點兒成效了。 唯一叫她忐忑不安的是,萬一在路上碰到了野獸該咋辦? 抱著以防萬一的想法,她特地揣上了灶間里的剁骨刀。雖說大砍刀和柴刀看起來安全感更足一些,可她又用不慣,反而剁骨刀很襯她,用了兩輩子怎么著也使順手了。 展易倒沒攔著她,只是拎上一刀rou,拿上大砍刀,就帶她往山下去了。 正所謂,怕什么來什么。她先前還想著遇到野獸時,手里的剁骨刀好賴能擋一陣子,結果才剛翻過一座山,就冷不丁的聽到一聲格外滲人的慘叫聲,驚得她直接失手將剁骨刀掉到了地上。 于是乎,剁骨刀直接被沒收了,展易盡可能委婉的告訴她,傷不到野獸還是次要的,萬一砸腳背上可咋辦?剁骨刀鋒利著呢。 俞小滿無言以對,憋了半晌才問了方才那叫聲,聽著是類似于野豬的聲兒,可咋就那么滲人呢? 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呢?她記得上輩子念大學時,某天半夜里起床上廁所,正好跟貼了海藻泥面膜的室友來了個臉對臉。那次,她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女生寢室樓。如今再想想,方才那聲兒真的極有她當年的風采。 可問題是,在這深山老林里,咋就會有野豬叫得跟活見了鬼似的呢? 幸虧野豬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一準懟她一臉?;钜姽硭闶裁??撐死了被嚇一大跳,這碰到了展易才叫命不久矣。光丟了小命還不算啥,回頭還會背剝皮、放血、拆骨、吃rou。更不幸的是,萬一被追到了老巢里,那絕對是一鍋端的慘烈結果。 面對俞小滿的疑問,展易很干脆的搖了搖頭,他只是個獵人,會打獵又不代表能弄明白那幫野獸在想什么,橫豎好吃就成,就算再蠢他也不嫌棄。 興許是展易煞氣太重了,也沒見他做什么,就這么提了把大砍刀走在前頭,一路上除了或遠或近幾聲滲人的嚎叫外,竟是格外的太平。 俞小滿一開始還有些心慌慌的,等聽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只道山里野獸就這德行,光打雷不下雨的,跟村里養的狗似的,光會扯著嗓門瞎叫喚。 因著出門時略有些晚了,等二人到達上河村時,已是臨近晌午時分。 盡管先前并不曾打過招呼,可如今是年里頭,本就都做好了有親戚朋友上門的準備。因此,展易帶著俞小滿回娘家時,俞母只略有些訝異,回過神來后,忙喚秋娘拿飴糖拿瓜子,無比熱情的招呼起了女兒女婿。 這年頭,閨女出嫁就是外人了,哪怕回娘家也是來做客的,除了那些個沒臉沒皮的,極少會有人不給外嫁女兒留面子的。這要是閨女過得好,娘家自然與有榮焉,反過來那也不能怨閨女,而是自家沒擦亮眼睛挑個好女婿。 展易不愛說話,跟俞家人又不熟,索性去看二舅子編篾器。俞小滿則被俞母拉到了秋娘那屋,問她在山上過得咋樣。 俞小滿頗有些手足無措,在原身的記憶里,俞母一心撲在大兒子俞承嗣身上,當然對俞父和另兩個兒子也都是放在心上的,可對滿娘姐倆卻有種放養的感覺。 也是,人心能有多大?九成九的關心給了她男人和兒子們,還能有一點兒落在倆閨女身上就算不錯了。平心而論,起碼俞母從未苛待過倆閨女,別說打罵了,從小到大連挨餓都不曾有,且年年都有新衣裳穿。這在上河村里,已經極叫人羨慕了。 旁的不說,就說屋后頭的俞大伯家,一溜兒的五個兒子,最后才得了個小閨女,大伯和大伯娘都挺寵閨女的,饒是如此,每年還是會過來跟俞母討要滿娘的舊衣裳,好給他們閨女穿。 略沉吟了一番,俞小滿沒說得太詳細,只平靜說,自己的日子過得還不錯,能吃飽,也不會挨凍,旁的就再問不出什么了。 俞母原也沒打算刨根究底,橫豎閨女都嫁出去了,過得好自己心里的愧疚能少點兒,反之也就只能怪命不好了。 沒一會兒,母女倆之間就徹底沒話說了,好在秋娘進了屋,問俞母要不要把阿姐帶來的rou燒了吃。俞母剛答了句燒,外頭忽的嚷嚷了起來,有人慘叫有人敲鑼的,等她們幾人出去一看,卻發現展易和俞家老二不知何時已經出了院子,那把隨身的大砍刀也沒了蹤影。 好在沒過多久,展易和俞家老二就都回來了。展易面色不變,倒是俞家老二明明臉色嚇得慘白,卻仍止不住的興奮。 “是前邊村口的王癩頭,家里窮得叮當響,沒錢扯布做衣裳,倒是多砍些柴禾擱家備著呢。這冬天才過了一多半,他家居然就沒柴禾了,瞅著今個兒天色不錯,壯著膽子往山里頭拾柴禾去了。你們說,這不是傻大膽兒?” 俞家老二自問膽子也不算小了,先前不也一個人往山上去尋妹子嗎?可說真的,那時候還是秋日里,這要是叫他入冬以后上山,他絕沒這個膽量。偏那王癩頭身無二兩rou,膽子居然還不小,寒冬臘月的往山上竄,真的是活膩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