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顧染收去笑意,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言。 耶律猛淡笑著回望著她:“選擇在左相手里……但愿你能做出令兩國都滿意的選擇?!?/br> ☆、不識廬山真面目(8) 在宮中只住了十余日,回到王府卻像是在經年以后。 秦昇早早便立在影壁前等候,見馬車來了,忙走上前去,彎著腰,恭敬地立著。 顧霜看到他很高興:“這幾日勞煩秦總管了?!?/br> 秦昇謙虛道:“王妃言重了。奴才將西面的廂房收整了出來,這些日子就委屈王妃暫住了?!?/br> 顧霜笑道:“能在王府就好?!毕铝笋R車,想起什么,“王府的設計圖可是已經做好了?” “工部的人昨日送了一份草圖?!辈碌筋櫵男乃?,“奴才待會兒便派人送過去。王妃若有想改動之處,吩咐一聲便是?!?/br> 顧霜嗯了一聲,語氣滿意。 沈曇未隨顧霜進宮,一直借住在攝政王府。本以為會被母后提及,可她卻是默認的態度?;蛟S,母后一開始就料到今日的局面。 顧霜輕嘆一口氣。 北渚的聲音淡淡響起:“王妃,左相有信?!?/br> 娘親?顧霜收起傷感,平靜地接過信件。細細看完,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笑:“娘親她已準備離開,回到南國?!笨吹绞裁?,眼中流露出疑惑。她將信紙輕輕揉搓,果然,信紙的背后附了一層薄薄的紙。 顧霜小心翼翼地將薄紙展開,上面一字未寫,納悶間,卻看到了角落處的一抹藍色——月夜伽藍。 韓國公府。 “公子等人已經進入地道?!?/br> 聽出孫喆話中的猶疑,韓縢眉心一皺:“出了何事?” “攝政王妃親自上前阻攔?!?/br> 韓縢嗤笑一聲:“那又如何,歸根到底還是進去了?!?/br> 孫喆擔心的倒不是此事。他偷覷著韓縢的臉色:“地道的出入口如今只得一個,若有人在門口攔截——” 韓縢眉眼一冷:“難道國公府的人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孫喆謙卑地笑著:“奴才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公子他們——” 韓縢收起冷意,淡淡道:“東西優先。不能失手?!?/br> 孫喆微驚:“但公子他們——” 韓縢似是有些不耐煩,卻沒有表現出怒意,只是幽幽地盯著他:“需要再重復一次?”孫喆低頭不語。良久,恍若勸慰,韓縢慢慢道,“他們的身份,不會出事的?!?/br> “……是?!?/br> 韓縢掃了他一眼:“攝政王府的火是誰放的?” 孫喆略有些為難,但仍舊開口:“似與慈寧宮有關?!?/br> 韓縢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眸光冷冽:“好好的一場棋局,非要弄壞幾顆棋子?!?/br> 日子一晃便有七日。顧霜每日看著金烏東升西落,能做的唯有等待。 葉木輕輕走到她的身邊:“王妃,今日是南國使臣離開的日子,您可要前往驛站送別?” 因左相顧染對鳳新水土不適,身染重疾,而兩國聯軍之事又未有進展,南國皇帝特書信一封發至鳳新,希望可以迎接使臣回國。 真正原因兩國心照不宣,蕭琉自是準了這個還算看得過去的理由。 顧霜本欲將戲做全,但是想到謝洺,遲疑了一會兒,終是決定不去。她雖未覺察到他的喜歡,但是蕭徹都那樣說了,她不愿再生別的事端。 葉木瞧她若有所思,猜出她是想王爺了,面上帶著笑:“王妃不要心急,眼下鳳新大赫既已停戰,離王爺歸府想來也不遠了?!?/br> 顧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大人,一切已打理妥當,可以啟程了?!?/br> 謝洺淡淡恩了一聲:“左相對她的物件很珍視,你們再核查一遍,看是否有遺漏?!?/br> 來人不疑有他,應命而去。 謝洺轉身看著驛站的大門,神色專注,仿佛是在等候什么人。門口忽然顯出一抹綠色的衣角,謝洺眼神一亮,可下一瞬才看清,那不過是個路人。 一上一下,心中生出莫大的失落。在這一刻的等待里,他漸漸明白,那人不會來了。 他曾有過少年美夢,終究還是醒了。 “大人,一切均已核查完畢,并無遺漏?!?/br> 謝洺翻身上馬,神色如常,恰是南國世家的貴公子。 “啟程吧?!?/br> 顧霜這夜翻來覆去的,睡不大著。顧念著孩子,最終選擇了向左側躺的姿勢。這幾日,環繞于周圍的危險似在一點點地消散。 娘親說她已有韓縢和大赫勾結的證據,只待回國,便可設法解去顧府之憂。大赫鳳新也已停戰……至于剩下的明槍暗箭,暫不足以構成威脅。 可是發生了這樣多的事,待夫君回來,她要如何一一細說。尤其那一件。迷迷糊糊地想著,漸漸合上了雙眼。意識混沌的一瞬間,她忽然就有些心疼他。 …… 半夜時,她的臉上一陣酥.癢,仿佛是誰的呼吸撲面而來。她睡覺本就不深,再被潛意識里的這個念頭一嚇,忽一下,便將眼睛睜開。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是我吵到你了嗎?”想是奔波多日,嗓音里帶著些微疲憊的低啞。 然后她才聞到他身上風塵仆仆的寒意。眼中有什么酸澀的東西,想要噴涌而出。她卻止住了。 離別后的重逢,其實很平淡。 她往蕭徹身邊挪了挪,輕聲道:“你怎么今日回來了?” 蕭徹語氣中有一絲調侃:“聽著口氣,像是不要我回來?” 顧霜軟軟哼了一聲,勾得蕭徹欲欺負她。但他初初回來,還未洗浴,身上的味道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他在路上第一次聞到時,就忍不住想起顧霜為他準備的衣服。上面總有淡淡的香味,穿上之后,恍若她就在身邊。 神思游移間,顧霜已拉著他的大手,放在了小腹上,低低道:“孩子很想你?!鳖D了頓,“我也很想你?!?/br> 蕭徹一怔,明白過來她這是在回答之前的問題。 他一時失了玩笑的心思,將她摟過來,語氣鄭重:“我也很想你們?!睌z政王府被燒,他第一反應便是她和孩子的安危。當即便欲趕回來,奈何邊關軍情復雜,他暫且脫不了身。幸得她與孩子無礙。 顧霜輕輕恩了一聲。兩人再無他言,只默默擁著。 半晌,蕭徹欲要起身洗浴。卻被顧霜拽住。 他一哂:“做什么呢,恩?” 顧霜扯著他的衣服,語氣篤定:“你很累?!彼曇衾锊刂鴑ongnong的困意。 蕭徹在黑暗里挑了挑眉:“所以?” 顧霜半坐起來,抱著他的腰:“睡吧睡吧。反正我不嫌棄你?!弊鲃菔箘怕劻寺?,笑道,“也沒有太大的味道嘛?!?/br> 蕭徹低低笑出聲來:“好,聽夫人的?!?/br> ☆、不識廬山真面目(9) 顧霜醒來時,天光已大亮。冬日的陽光溫和細膩,投射在屋中并不覺刺眼。顧霜閉上眼,下意識伸出手,身邊卻空空如也。 她慢慢將眼睛睜開,愣愣看著空氣里的光線,以及光線下清晰的塵埃。 昨夜的聲音和味道,仿佛只是一場夢。顧霜輕輕搖了搖頭,發出唯有自己才能聽見的笑聲。 再躺了會兒,準備起身,走廊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蕭徹的左腿曾經受過傷,是以他的右腿更有力,踩在地上一深一淺,很好辨認的腳步聲——至少對她而言。 顧霜眉頭一動。蕭徹似是在和秦昇說些什么。 “摘星閣當然同之前的一樣……你看著辦吧,總歸夫人的小榻不能少?!?/br> “是?!?/br> “恩,另外本王提前回京,軍中雖已打過招呼,例行的奏章仍舊必不可少,你去擬寫一分,交給兵部?!?/br> “是?!?/br> 顧霜在床上懶懶聽著他的聲音,嘴角笑容愜意到不行。 走至門口,秦昇自是識趣地離開,留蕭徹一人進屋。 顧霜就這樣看著他進來,隨著竄門而入的日光。蕭徹見她一臉笑意,面上亦不覺帶出笑來。 走到床邊坐下,大手摸著她的頭發,調笑道:“你這一覺睡得比我還長?!彼墒切且贡疾私朐碌娜?。 顧霜側著身子,用手撐著腦袋,細細看著他。昨晚夜深,她沒有瞧清他的面目,此刻敞亮,她注意到蕭徹的下頜線條較之以往,更清晰明顯。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臉,笑道:“夫君瘦了?!?/br> 蕭徹挑眉:“怎么,是不是覺得你夫君我,更好看了?” 顧霜故作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太黑了?!痹旧兴阈←溕?。 蕭徹:“……” 蕭徹對顧霜說其臉黑很是有些耿耿于懷,此后幾日逢人便會提及幾句。比如,遇見秦昇時。 “本王曬得很黑嗎?” 秦昇:“……”我能說實話嗎?擠出一張笑臉,“王爺這樣正好。為將者,哪里有小白臉的?!?/br> 蕭徹沒有被他的恭維帶偏,眉頭皺得緊緊:“所以就是很黑了?” 秦昇:“……”攝政王府的總管,不是想當就能當。 又比如,遇見沈曇時。 蕭徹一臉浩然正氣:“沈醫女,面黑可是一種???” 沈曇正在喝水,差點沒一口噴到他的臉上。好不容易咽了下去,擦擦嘴角,古怪地看著蕭徹:“王爺這是怎么了?”想到什么,“以往不是最看不起面白孱弱的男子嗎?”在她的印象中,蕭徹對他自己的膚色一直有著令人難以理解的,呃,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