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御廚馮樟卻是個嘴大的。想起白日慈寧宮私下派人傳的話,看了看周圍,見旁人大都專心于自己的事情,無暇關注他那處,便忍不住與身邊的張御廚閑聊起來。 “明日攝政王妃要來此處?” 張御廚眼神一閃,似是不想理他:“公公不是都說了嗎?” 然后一刀將魚切開。 馮樟看著他的刀法,有些奇怪:“你今日怎么這么切?” 張御廚一愣,很快神色恢復平靜:“今日想換個法子,看有沒有什么不同?!?/br> 不想與馮樟細說此事,重提了他方才的話題:“你那么關心攝政王妃作什么?” 馮樟忙搖頭:“我這身份,不過就說說罷了?!鞭D瞬又十分疑惑,“可你說,這些王妃、妃嬪啥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兒的人,到御膳房能鼓搗出個啥?” 張御廚平日的雖很是干凈利落,可今次卻帶著些凌厲。將魚幾刀切好扔進了籃子里,神色淡淡:“管她能做出什么??倸w我們盡好本分就是了?!?/br> 馮樟覺著他說得有理,點了點頭??煽此哪抗鈪s帶著些古怪。 張御廚瞥了一眼他:“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 “也沒啥。就覺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具體是啥也說不上來?!?/br> 張御廚將新拿的魚扔給他,慌得他七手八腳才將魚抱好。 “行了,別想些有的沒的。殺魚吧?!?/br> 韓悠得知了御膳房的對話,忍不住挑眉一笑:“果然是委屈他了?!?/br> 擷漣謹慎地向前走了一小步:“可需要奴婢去御膳房……” 話還未完便看見韓悠擺了擺手:“攝政王府和顧府的暗衛都來了兩撥兒了,若你行為有異,和直接告訴他們有何區別?” 擷漣面色一紅。采漪見了,亦上前一步,眉頭輕蹙:“若是他們已發現甚蛛絲馬跡,恐會壞了太后娘娘的興致?!?/br> 擷漣朝她感激地一笑。采漪淡笑著示意無妨。 韓悠倒是不以為意:“他們不過是例行查探一下而已?!泵嗣^上的發簪,語氣稍微嚴肅了些,可依舊脫不了慵懶之態,“最重要的還是跟在顧霜身邊的暗衛。務必要一擊即中?!?/br> 采漪面露猶豫:“但攝政王妃身邊的暗衛乃是高手,恐怕……”損失會很大。 “照哀家的話去做就可以了?!?/br> 聽出其中的不耐煩,擷漣采漪皆神色一肅,語氣恭順:“奴婢遵命?!?/br> 韓悠淡淡瞥了兩人一眼:“好了,都下去吧?!蔽㈩D了頓,嘴角浮起若有若無的笑意,“采漪留下?!?/br> 太皇太后的壽辰如期而至。因著日子特殊,蕭徹與顧霜需穿兩套衣服。一套姑且可算作常服,有五重,在正式宴席之前穿;一套則是中規中矩的朝服,足足有九重,在正式宴席時穿。 兩人的衣服皆是玄色調。只是蕭徹的朝服黑色居多,而顧霜的朝服赤色居多。 顧霜便先替蕭徹穿戴常服。這原本該是侍女做的事,可她卻不愿假手于人。她以為像民間夫婦那般自在相處是極好的。 何況她現在連個荷包都繡不好。若是連他的日常都無法打理,便總覺少了什么。 但在替他系腰帶時,不慎被他趁機逗弄了會兒。 忍不住抱怨:“妾還在服侍您呢!” 人稱一改,那便就是真的惱了。蕭徹早已摸清夫人的脾性,立刻乖乖站好,神色十分正經。心里卻有點小小的納悶,平日他這般倒未見她有這么大的火氣,今日這是……忍不住偷瞟她,卻被逮個正著。 顧霜此時已在替他整理邊角處,捋平那些微不可見的皺褶。見他偷眼看她,有些奇怪,卻又覺得若是此刻與他說話,方才的抱怨就顯得十分多余。便也未再說什么,只繼續默默地替他理著衣服。 蕭徹見她整理得認真,以為不好打擾她,小動作便漸漸都收了起來。 只是一雙眼睛如何也不肯離開。 他喜歡看她如此專心地待在他的身邊,好像他就是她的一切。 顧霜習慣由下至上地整理。 低頭時雖察覺了他的目光,卻一直未分心去瞧他的神色。待整理到他的衣襟時,才下意識地抬頭望他。 只見他滿目柔和。明亮的杏眼里只有她一人。 不知來由的煩悶漸漸消了下去,轉而涌上了難以言述的歡喜。她近日的情緒很是多變,但她卻不知該如何控制。 雖然很快便將眼簾放下,想要努力遮擋住自己的心事。 可嘴唇卻忍不住地上揚,再上揚。 蕭徹自是看到了,得意地挑眉一笑。 看著自家夫人微微踮腳,螓首低垂,心中一動,順勢就將她攬到了懷里。 惹得她一聲低呼:“衣服恐要皺了!” 這個時候,還管什么衣服。 他低頭將她的小嘴堵上,暢快半晌,才將她的唇放開。 只見她眸若春水地望著他,如往常一般,仍是無辜的模樣。似不明白他為何總是要占她的便宜。 他低低一笑,眉目間滿是愉悅:“皺就皺了,現在不皺,晚上也是要皺的?!?/br> 顧霜知曉他穿衣習慣并不大好。不像世家子弟,出門在外常十分注意自己的衣著,哪怕有一絲痕跡也要捋平。 可蕭徹所言并非如此。旁人怎樣穿衣服他才不會在意,何況他年少時又不是沒有注意過。 但如今夫人都有了,他想的事情便該與時俱進才是。 這幾日,他念著她休息得不夠,夜里便總是忍著。是以當她安心地在他懷里沉沉入睡時,他卻失眠起來,很是睡不著。 這兩日都是母后的壽辰,朝議也跟著休了兩日。他既不必起得很早,夫人昨日又休息得不錯,那么—— 蕭徹這意味深長的目光,原來不懂便罷了。但與他在一起這么久,顧霜早已十分熟悉。她悄悄側頭,下意識地掙了掙,不過自是沒有什么效果,反倒讓他摟得更緊了些。 “夫君,時辰快到了?!?/br> 蕭徹說:“我知道?!币娝獍l紅的樣子很是可愛,忍不住俯身親了親她的耳朵。 顧霜只覺身子有些軟,擔心他此時胡來,聲音稍稍大了些:“一會兒夫君你還要去見各位大臣呢!” 按照禮制,蕭徹需先去慶豐殿,與陛下朝臣一起飲茶閑談。顧霜則需先去御花園,同太皇太后、太后及各位內命婦一齊消遣時間。 鳳新國一般稱之為“茶會”。 待到了傍晚,茶會結束,兩群人便可前往太極宮匯合,共同赴宴。 雖說正式宴席要到傍晚才開始,但在茶會期間,各大世家內婦齊聚一堂,人物恩怨頗為復雜,一言一語都出不得錯,反倒比歌舞升平的夜宴更累人些。 蕭徹原本就不愿她與那群長舌婦待在一起。不僅失了清凈,恐還多加勞累。 此時見她還未換上衣服,以為她是不愿去,心里十分支持,便先轉了話題。 “夫人若是不愿去的話,唔,其實夫人酉時直接來也沒什么大礙?!?/br> 顧霜正奇怪他的話,待反應過來后,輕輕捶了他一下:“我不過是得先去將部分佳肴備好……換了衣服難免不便。哪里就是不去了?” 蕭徹挑眉,想起了她那張長長的食譜單子:“我看你的“一會兒”怕是要許久,還不如直接酉時過去?!?/br> 顧霜搖頭:“我先前已和太后娘娘說好了。她念著我要替母后準備膳食,便準了我申時再過去?!?/br> 蕭徹許久沒有聽到韓悠的名字,此刻聽了亦無甚大的反應。 只低頭見自家夫人玩起了手指,似是沒有再理會他的打算,明白她這是希望他不要插手。 他自然只會遂了她的意。 雖然他其實并不放心她和韓悠過多的接觸。 那個女人……不知想起了什么,蕭徹輕輕皺了皺眉。 若僅是韓悠尚可,但昨日得了消息,大赫的耶律皓半月前便下落不明。 可邊關文書卻并未有任何異常,甚可說是一絲波瀾也無。 這正是他最擔心的。征戰多年,耶律皓若想只身一人進入鳳新,可謂簡單。但二皇子耶律佑按理不會輕易放過他,應當已派人追殺。 可如今竟連這批追殺的人馬都搜尋不到。 其中蹊蹺甚多。若耶律皓已經進入鳳新…… 顧霜故意晾著某徹,自顧自地玩著,可半晌都未見他有何回應。以為奇怪,便抬頭看他。 蕭徹眸中若有所思,但眉宇已在不經意間皺了起來, 他鮮少在她面前皺眉,就算是,也總是悄悄的,以為她并未看見。 顧霜知曉他是不想令她擔心,可她喜歡他流露出一切最真實的感情。 她踮起腳,摸摸他的額頭,將皺紋捋平,如同捋平他衣襟上的褶子一樣。 呀,她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聶伯伯雖然是個能人,可一國之相并非說說便可的。煩心事其實層出不窮。 他忍不住皺眉時,慶嘉嬸嬸就會將他拉到自己的身邊,踮起腳笑著去碰他的額頭。 時間久了,聶伯伯就形成了習慣,皺眉之后常會下意識地向前俯一俯身子。 娘親曾說,若有一日,慶嘉嬸嬸真的不在聶伯伯的身邊,不知他會怎樣。 她不愿去想那么久以后的事情??倸w他們現在是在一起的。 蕭徹被她認真卻又帶點孩子氣的舉動惹笑。 熟料顧霜這次卻沒有害羞,反而直直地看著他,眼神中并無一絲躲閃之處。 倒是蕭徹,被她這般認真地注視,反有些不自在起來。 咳嗽了一聲:“我的發冠呢?” 顧霜難得讓他不好意思。怎么能輕易如了他的愿。 上前一步,主動攬著他的腰,還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 抬頭時那一雙桃花眼明亮水潤得讓他的心怦怦直跳。 “夫君?!?/br> 蕭徹不自然地應了一聲。 顧霜似是尋著了什么有趣的事,開始一聲接一聲地喚他。 “夫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