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是嗎?”皇帝有些詫異的看一眼端坐在凳子上的元景,轉而笑了:“有志氣!” “你要是想學,就學出個樣子來,別畏畏縮縮丟你老子的臉,”皇帝擦了臉,話說的毫不客氣:“你若是只想拿劍擺個姿勢,朕勸你現在就打消這念頭,日后吃不了苦再來求,朕可不理你?!?/br> 元景看了父皇一眼,傲嬌道:“不會的?!?/br> “那就好,”皇帝神色中有些滿意,拉著小兒子到凳子上坐下,道:“朕會好好給你找個師傅,像是讀書一樣,每半月考校一次?!?/br> 他看著元景的眼睛,沉聲問道:“有問題嗎?” 元景答得很痛快:“沒有?!?/br> “很好,”皇帝慢悠悠的笑了:“像是你老子的種?!?/br> 當著兩個孩子,他說的有些不像話,惹得青漓在底下狠狠擰了他一把。 皇帝臉皮厚,也不介意,只趁勢在她手上捏了捏,被青漓瞪了兩眼,才笑著說起了別的。 晚間的時候,青漓正對鏡卸去發髻上的釵環時,皇帝忽的上前去摟住她,極親昵的叫了一聲:“妙妙?” 她抬眼看看他:“怎么了?” 他彎下腰,盯著鏡中的她細看,目光溫柔而和緩。 幾年時光過去,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絲痕跡,只是那種嫵媚的風情,像是盛放的牡丹一般裊裊吐香,愈發的醉人。 “元朗都四歲了,”皇帝輕輕去嗅她發絲上的香氣,道:“咱們再生一個?” 青漓微微一愣:“怎么忽然提起這個了?” 她先后生有兩個皇子,別人怎么感覺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覺得,已經差不多了。 都三年抱倆了,還有什么不知足呢。 她是打算享受生活的,又不是專業生孩子的,生養那么多做什么。 皇帝此前,應該也是這樣想才對,卻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就改變了主意。 在這之前,皇帝的確是不想再生的,都有兩個兒子了,還求了做什么呢。 直到前幾日,他留宴魏國公時,才動了幾分念頭。 那日喝到最后,魏國公有點醉了,語氣中難免的帶上了幾分回憶:“不知不覺的,小殿下也四歲了,真是歲月不饒人?!?/br> 皇帝自己有些感嘆,隨之附和了一句:“誰說不是呢?!?/br> 魏國公嘆一口氣,抬手比劃了一個成人大腿高的位置,道:“臣到現在還能記得,皇后娘娘小的時候,大概這么高,臣妻不許她吃糖果,把家里頭的糖果全都收起來了,她沒辦法,就睜大眼睛看著臣,又可憐又可愛。 臣沒辦法,只好每日回府的時候,偷偷的給她帶一點。 那一陣子,每每一回去,便見到她在院子里等,眼睛一閃一閃的,真是叫人心都化了……” 皇帝被魏國公說的有點心癢,在心底想了想妙妙小小粉粉的一團,睜大眼睛看人時候的模樣,也覺得一顆心都要化開了。 想當初在杏花樹下見到的時候,小白團子多可愛啊。 他突然覺得,要是有一個像妙妙一樣,又乖又軟糯的小女兒就好了。 妙妙生得這樣美,生個公主一定也好看。 到時候他下了朝,她便噠噠噠跑過去喊他父皇,想一想就覺得開心。 第110章 人主 過去抱住妻子的腰身, 皇帝柔聲道:“妙妙,咱們再生個小公主, 像你一樣漂亮, 好不好?” 青漓對這個不感興趣,拍開他的手站起身來, 不情愿的道:“不生?!?/br> 她面容絕美, 便是做出不高興的神情來,也是另有一番風情,皇帝心軟軟的, 愈發的想要一個像她的公主, 便湊過去,道:“元朗都四歲了, 便再生一個,就一個,好不好?” 青漓哼了一聲, 道:“又不是你生, 你自然不覺得有什么, 再者, 又不是你想生公主就能生得出公主——倘若還是皇子, 那又該怎么辦?” “都有兩個兒子了, 哪里會這么巧?!被实圻€想再說什么, 卻見青漓已經爬上了床,拿被子蒙住頭,不想聽他說話了, 只好無奈的???,不再說了。 只是,對于生一個小公主的這個想法,他卻仍然沒有放棄。 青漓本以為皇帝應該放棄了,卻不想到了第二日,他居然還能再提起,一連說了許久,久到青漓都覺得煩了。 生生生,生什么生,她才二十二歲,膝下就有了兩個四五歲的兒子,還急著生了做什么。 青漓態度堅決,皇帝也不能硬來,想了又想,只好暫且作罷。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里,他便開始走迂回戰術了。 隔了三日,宮中有晚宴,青漓身為國母,自然早早的去了,皇帝卻到的晚了些。 她也沒有多想,只以為皇帝是有政務要忙,也就自顧自同下首的命婦們談笑風生,聽得內侍的通傳聲,才起身去迎。 直到皇帝到了近前她才發現,他懷里還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女孩子,粉粉嫩嫩的一團,小臉胖乎乎,眼睛水汪汪,十分可愛,是長兄家的幼女,喚作阿嵐。 皇帝笑微微的,抱著阿嵐走到了她近前,獻寶一樣的給她看,道:“你看看,可不可愛?” 青漓隱隱約約的明白了皇帝想做什么,既好笑又無奈,可侄女阿嵐是無辜的,又的確生的可愛,便道:“確實可愛?!?/br> 皇帝想著叫青漓見一見可愛的小姑娘,那興許就會松口了,便將阿嵐送到她懷里去,攛掇著道:“你抱抱她,可乖巧了,一點也不胡鬧?!?/br> 她不好拒絕,便輕手輕腳的接到了自己懷里,阿嵐很乖,抬頭看了看姑姑,就乖巧的往她懷里靠了靠,十分安心。 皇帝看著她們姑侄兩個,想要個公主的心思愈發的濃烈了起來,笑微微的試探道:“這么乖巧可愛,當真叫人喜歡,也不知朕有沒有福氣,也得個這樣的小姑娘在身邊?!?/br> 青漓斜他一眼,到:“元景快七歲了,陛下耐心再等幾年,想要抱個把孫女,自是沒問題的?!?/br> 皇帝輕嘆一口氣,語氣頗為遺憾的道:“到底是隔著一輩兒,始終不如自己的嫡親骨血?!?/br> 青漓看一眼長吁短嘆的丈夫,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夫妻倆說話的功夫,元朗在幾個嬤嬤的照顧下走過來,一眼便瞧見那個占據了母后懷抱的小姑娘,小小的眉頭登時就皺了起來。 他是皇帝的小兒子,平素自然是心尖尖的,母后的懷抱是他和哥哥的,怎么能叫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占據了,伐開心! 皇帝倒是沒想那么多,看見小兒子過來了,心頭倒是冒出了一個主意。 ——自己一個人說不動妙妙,若是能叫兒子開口,把握自然是很大的。 他朝元朗招招手:“元朗,你看,小表妹可愛不可愛?” 元朗搖搖頭,道:“不可愛?!?/br> “……”皇帝干咳一聲,瞪了他一眼:“好好看看再說!” “早就看完了,”元朗不以為然的看一眼皇帝,邁著小步子,走到了母親身邊:“不可愛不可愛,就是不可愛,父皇要我說幾遍才能懂?” “好了,為這么點事情,這是要做什么呢,”青漓挨著斜了父子倆一眼,又握住阿嵐的一只小手,溫柔道:“阿嵐這么好看,像是小仙女一樣?!?/br> 皇帝目光一閃,道:“那我們……” 青漓默默地別過臉去,假裝自己沒聽見他說話,給阿嵐和元朗剝蝦去了。 皇帝悶悶的停了口。 他這一回鎩羽而歸,青漓本以為至少會消停幾天的,可皇帝也不知是灌了什么迷魂湯,對于小公主的事情堅持的不得了,雖然她三令五申,卻也時不時的旁敲側擊幾句,總是不肯放棄。 青漓被他磨的都有些怕了,也懶得跟他一起去宣室殿看折子,而是打發元景過去陪著,叫他也見見父皇是如何理政的,算是一舉兩得。 帝后感情甚篤,朝中可謂人盡皆知,便是陛下在宣室殿理政,皇后也會相伴左右,倘若有臣子請見,則會避到內室,有這樣的正面例子在,這一朝寵妾滅妻的亂事大大的得到遏制,為凈化社會風氣,發揮了重要作用。 可這幾日,皇后沒有相伴皇帝左右,而是換了年幼的晉王殿下,就不由得叫人生出幾分心思來。 多說人的心思還是正的,只當皇帝是有意栽培自己的嫡長子,所以才叫他跟著,每日耳濡目染,在側熏陶一二,倒是不覺得奇怪。 ——晉王是當今早早定下的儲君,這誰都知道。 除此之前,還有人生出了一點兒別的陰暗心思。 只有嫡長子在側,皇后卻不見蹤影,加之之前也不曾傳出皇后有恙,難不成……是皇后失寵了? 這本也只是一個猜測,但接下來幾日,皇后都不曾出現,這消息就愈發傳的廣了些,知曉的人也愈發多。 自然而然的,也有人起了別的心思。 侍中尉遲承塹,就是其中之一。 對于別人而言,皇后得寵與否皆是無關緊要,對于他卻是不一樣了。 他同魏國公府有隙,雖說不是什么生死大敵,可偶然間想起,卻也覺得膽戰心驚。 眼下今上還在,魏國公府不表露出什么來,等到山陵崩,又會如何? 皇后比今上年輕許多,若無意外,必然是會走在今上之后的,到了那個時候,魏國公府身后,站的可就是大秦的君主與太后,以及一位極尊貴的親王了! 對手有這樣強大的本錢,尉遲承塹實在是不敢去賭。 他不得不早下手為強。 這日上午,皇帝正坐在案前處理翻閱奏疏,時不時的同身邊幾位臣子問幾句,就聽外頭內侍來報,侍中尉遲承塹求見,微微一怔之后,便示意內侍帶他進來。 說話的功夫,元景正坐在一側的椅子上,拿著小刀,削面前的那把木劍。 這是教導他劍術的師傅布置的任務,自己制成一把劍,他做的很認真,短短幾日,原本呆板的木頭,便有了劍的樣子。 尉遲承塹進來之前,皇帝還當他是有什么正事,結果東扯西扯了半日,也說不出個什么來,終于有些不耐了:“若是沒什么事,便退下吧?!?/br> 皇帝面有不悅,已經有了趕人的意思,尉遲承塹也不再啰嗦,極含蓄的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陛下位尊九五,施恩威與天下,乃是上天之子,除去德政,子嗣之事,更為緊要?!?/br> 能在皇帝身邊的都是聰明人,尉遲承塹這話一說,不只是內殿的臣子們,便是內侍們,也不由得看他一眼。 皇帝的手頓了一下,挑起眼簾來看他:“你的意思是?” 尉遲承塹見皇帝未曾露出不滿之色,心中也就更加定了幾分,含笑解釋道:“陛下膝下只晉王與齊王二子,未免單薄,為天下計,應當重開選秀,充實后宮,綿延子嗣才是?!?/br> 皇帝微微笑了:“你倒是忠君體國?!?/br> 尉遲承塹心下得意,正待繼續說下去,就見一側的晉王抬起頭來,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身上:“你既然在朝為官,可讀過前朝史書嗎?” 尉遲承塹只當他是小孩子,盡管尊貴,卻也不會太過放在心上,只面上恭敬的答道:“晉王殿下容秉,自然是讀過的?!?/br> “你說,父皇膝下只有我和弟弟,子嗣單薄,”元景平靜的看著他 ,問:“是嗎?” 尉遲承塹沒找出什么錯漏,也不相信這樣一個半大孩子能在其中找出什么錯漏,便順理成章的點點頭:“自然是這個道理?!?/br> “既然這樣,”元景看著他,問:“皇祖父膝下,只留有父皇與七叔二子,你覺得,是多是少?” 尉遲承塹不假思索,下意識的就想要直接回答,話到了嘴邊,才猛地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