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相比之下,皇帝便要辛苦的多。 今日是大朝,容不得有疏忽,皇帝身上依次著三層里衣,外頭還有正統的袍服,青漓在邊上看著,都覺得熱。 躺不下去了,她便坐起身,伸手去在皇帝手上摸摸,果然也是熱的。 “這么多,”看著皇帝身上的三層制式中衣,青漓扁著嘴道:“你也不嫌熱?!?/br> 不嫌就怪了。 皇帝也是人,難道就覺不出來穿這么多熱嗎? 沒好氣的斜她一眼,皇帝道:“朕自己不覺得熱不就是了?!?/br> “???”青漓將這話當真了,長長的,驚訝的應了一聲。 皇帝正要說句話,卻見小姑娘自己咯咯咯的笑開了:“這么多都不覺得熱,你是不是——腎虛?” 青漓徑自發笑,正樂不可支時,卻見皇帝眼睛微微瞇起,正涼涼的瞧著她,心下登時想起他的記仇性子了,扶著肚子,慌忙往后躲了躲。 “小心些!” 皇帝本也沒想怎么著她,倒是小姑娘,自己將自己給嚇著了,連肚子都忘了,便下意識的往回躲,虧得皇帝手腳利落,伸手扶住了。 “都怪你!”青漓自己也被嚇了一跳,氣咻咻的去打他:“嚇到我了!” “好好好,都怪朕,”皇帝安撫的摸摸她頭發,溫聲詢問道:“沒事吧?朕叫個太醫來看看?” “沒事兒,”他態度這么好,青漓反倒不好繼續兇了:“身后是被子呢,便是倒著,也不會有事?!?/br> “還是謹慎些,請個太醫來看看為好?!被实廴绱苏f著,便吩咐人去請太醫。 青漓本也不是愛勞煩人的性子,可畢竟關系到孩子,自然也會格外小心,皇帝既堅持,便默許了此事。 太醫倒是沒瞧出什么別的問題,只最后建議道:“娘娘有些體虛,夏日熱,萬萬不要貪涼才是?!?/br> 青漓沒察覺到這里頭的險惡用心,只懶洋洋的半靠在椅子上打盹兒。 倒是皇帝,蹙著眉問了一句:“是不是不能吃冰?” 小姑娘雖有孕,不能沾染寒涼之物,但此前太醫準許,也能少少的吃一點冰酪,現下既然說不能貪涼,能不能繼續吃,便要打個問號了。 青漓被他這一問驚得也不打盹兒了,支起耳朵來,等著那太醫回答。 太醫看著皇后殷切的目光,卻也不敢冒險,只低頭道:“冰本就是涼物,為保險計,娘娘還是不用為好?!闭f完,也沒敢久留,便施禮告退了。 皇帝到小姑娘面前去,很憐愛的親親她額頭,道:“妙妙是好孩子,要乖?!?/br> 青漓委屈的低著頭,不肯看他:“不,我熱?!?/br> “忍一忍好不好?”皇帝溫和的勸她:“再熱一陣子,馬上就過去了?!?/br> 青漓只對著手指,也不抬頭,委屈道:“就是不?!?/br> “乖,”皇帝輕柔的撫摸她長發,道:“妙妙聽話?!?/br> 青漓盯著自己肚子看一會兒,終于耷拉著尾巴,氣哼哼的回床上躺下了:“我不喜歡它了!” “妙妙不喜歡,那朕也不喜歡,”皇帝過去給她順毛,含笑道:“等生下來之后,朕一天打他三回,好不好?” “三回太多了,”青漓蹙著眉想了一會兒,重新糾正道:“一回就夠了?!?/br> 第95章 求子 青漓最是怕熱, 而在這個沒有空調電扇的時代里, 夏日最討人喜歡的, 大概就是冰酪之類的冷飲了。 此前,她雖有孕,卻也能時不時的吃一點兒。 可這一回, 自從聽了那太醫的話之后, 皇帝便將她那一點兒口糧也斷的干干凈凈, 任她撒嬌使小性子發脾氣,無論如何癡纏, 總也不肯松口。 她是微微側了一下腰,又不是咣當摔地上了,要不要這個樣子! 可皇帝在這上頭謹慎的很, 如何都不肯松口。 青漓求了幾日, 一直都不曾奏效,眼珠子轉轉, 便開始走迂回路線了。 這一日,皇帝剛剛上朝回來,她便巴巴的湊過去, 極殷勤的為他揉肩送茶, 溫柔小意的緊。 皇帝雖極享受, 可看她大著肚子的模樣,也不敢怎么用她,略微受用一會兒,便拉她到自己膝上坐下了。 “無事獻殷勤, 非jian即盜,妙妙說實話,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夏日炎熱,小姑娘身著嫣紅輕紗的薄裙,面上不曾傅粉,只發髻上簪一朵洛陽紅,此外再無珠飾。 偏生她生的美,成婚有孕之后,少婦的風情也出來了,只是眼波一轉,便醉人的緊。 親膩膩的湊到皇帝懷里去,她可憐巴巴的道:“郎君,這幾日熱得厲害,好生難捱?!?/br> 她一說這句話,皇帝便明白過來,面上只裝著不懂,摸摸她頭發,道:“那就別出去亂走了,只留在清涼殿避暑便是?!?/br> 青漓見他不搭自己的話茬兒,眼角眉梢便流露出幾分委屈,鼓著嘴譴責道:“你不疼我了?!?/br> “妙妙都不聽話,”皇帝故意板起臉來,道:“叫朕如何疼你?” “哪有嘛,”青漓聽得出他話中松動意味,忙不迭的放軟語氣:“妙妙最乖,也最聽話?!?/br> “好好好,”皇帝摸摸她臉頰,道:“妙妙聽話,咱們不吃冰酪,嗯?” “……”青漓:“你個騙子!” 皇帝攬著她,笑的溫和:“朕哪里騙你了?” 青漓給皇帝挖了坑,結果皇帝沒掉下去,自己卻被埋進去了,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也不去看皇帝,便蜷著尾巴回窩里趴下,悶悶的不理人了。 皇帝看的既好笑,又心疼,走到床邊去瞧著她,溫聲道:“妙妙,不是朕不許你吃,而是顧及著孩子,不吃為妙,好不好?” 青漓拿小爪子捂住耳朵:“聽不見聽不見?!?/br> 皇帝拿手指去戳她面頰:“吃冰酪不吃?” 這句話她聽見了,雙眼亮閃閃的看著皇帝,自覺的蹭過去抱住了,身后不存在的尾巴搖的正歡:“——吃?!?/br> “就一小碗,”皇帝叮囑她:“不許多吃?!?/br> 青漓點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我都聽衍郎的?!?/br> 皇帝拿她最沒辦法,搖搖頭,示意內侍去準備了。 他對著小姑娘的時候,總是硬不起心腸來,這一回的事情算是開了個壞頭,青漓察覺出他的色厲內荏,沒過幾日,嘴饞之后便重新纏了上去。 皇帝正獨自在書房批閱奏疏,青漓便優哉游哉的過去了,目光上下打量一圈兒,道:“衍郎,我幫你研墨吧?” “這么主動?”皇帝狐疑的打量她幾眼,終于道:“是不是有事要求朕?” “怎么會,”青漓義正言辭道:“你這樣說,把我當成什么人了?!?/br> 皇帝停下筆,不確定的看著她:“當真無事相求?” 青漓答得斬釘截鐵:“自然沒有啦?!?/br> 皇帝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妙妙有孕呢?!?/br> “有什么關系,”青漓道:“剛剛好活動一番嘛?!?/br> “也罷,”皇帝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于松口道:“內間的奏疏還亂著,妙妙替朕去整理一番吧?!?/br> “好呀,”青漓爽快的應了聲,見皇帝短時間內沒有動筆的意思,便笑盈盈的湊上前去,扯著他衣袖撒嬌:“衍郎,其實,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先等等,”皇帝抬手止住了她,似笑非笑道:“朕忘了,前不久陳慶才清理過那些奏疏,不需要妙妙再去辛苦的?!?/br> 青漓:“……” “對了,妙妙不是有事要同朕商量嗎?”皇帝態度溫和而體貼:“是什么事情?” “……”青漓:“沒事了?!?/br> “乖,”皇帝摸摸她耷拉著的小腦袋:“到那邊去玩兒吧?!?/br> 在皇帝眼中,所謂的冰酪簡直是世間最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叫小姑娘這樣千方百計的謀求,也是難得。 而在青漓眼中,那尊送子觀音像也是世間最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叫皇帝這樣一個不信鬼神的人癡迷上,一日三回的去拜,也真是了不得。 六月的時候,青漓有孕便是七個多月了,站著的時候,她自己都瞧不見腳尖兒了。 董氏入宮來看她,再三叮囑她孕期需注意的瑣事,以及生產前應有的準備。 這樣的時代,女人生孩子便是過鬼門關,由不得不小心。 民間有七活八不活的說法,可見七月生產的先例也并非沒有,董氏自己生了三個,自然也有經驗,少不得要仔細叮囑女兒一番。 青漓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底其實也有點慌。 她才十七歲呢,就要生孩子了,怎么可能不怕? 此時聽董氏溫聲細語的傳授經驗,倒是聽得極為認真。 她有時候上來一陣兒格外心大,有時候卻也格外細心,董氏有意掩飾,最開始的時候,她還真沒看出什么,到了最后,才察覺出一點兒不對。 “阿娘面有憂色,究竟是怎么了?” 到底是嫡親的母女,青漓既然看出來了,董氏也不瞞著,只壓低聲音,有些遲疑的道:“妙妙,你與陛下……近來如何?” 董氏這話問的突然,看她面色,想她性情,只怕也非無的放矢,青漓心中一沉,道:“還是如之前那般,好得很?!?/br> 董氏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幾分猶疑,定定的看女兒一會兒,見她神色自若,便知道的確不曾撒謊,語氣也緩和許多:“許是我多想了吧?!?/br> “到底是怎么了?”青漓被董氏此舉惹得有些心慌:“阿娘說的清楚明白些,我懷著身孕,可不能多思?!?/br> “近來散朝之后,你大哥經常被陛下留下,”董氏壓低聲音,面有幾分心疼之意:“最開始的時候,我還當是陛下有公事,后來你大哥才說,并不是什么公事,而是陛下叫他在內殿跪了一刻鐘,每每皆是如此?!?/br> 青漓聽得面色嚴肅起來,想了想,又輕聲問道:“只大哥一人被留下嗎?” “并不是,”董氏思索一會兒,輕聲道:“戶部侍郎陳大人,太常掌故李大人,太中大夫孫大人等等幾人,都是一起被留下的?!?/br> 青漓驟然聽母親提起,頗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一會兒,又嘟囔道:“這些日子,他待我挺好的呀?!?/br> 她肚子漸大,行動也是不便,近來已經不會往宣室殿去走動,只留在清涼殿,難怪不知此事了。 只是這事兒……一想就覺得怪啊。 若說是皇帝覺得外戚勢力太大,想要敲打,也不至于帶上那么多人,在夫妻倆一起期待著孩子,蜜里調油的時候動手啊。 腦子轉了一會兒,青漓忽的想起了一個十分要緊之事:“阿娘,大哥他們,是不是在宣室殿書房的屏風后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