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就比如她,她小時候被欺負被孤立的時候,就一直想著她要是不存在就好了,誰說每個孩子都是愿意出生的呢? 如果她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還能幻想她的父母是愛她的,只是因為出了意外不在人世了,或者意外丟失了她,才讓她成為孤兒的,但偏偏她是有父母的,她還知道她父母是什么樣的人,這讓她連幻想的余地都沒有了,她只能接受她是一個注定不被父母所愛的孩子。 所以,不想結婚,那就不要生孩子,這是邱向陽的堅持。 不想結婚! 只想領、養、孩子! 賀瑯的三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邱向陽的想法徹底掀翻了他的固有觀念。 她怎么會有這樣不符合人性的想法呢? 天哪! 她的一面是他所熟悉的一面,但她的另一面是他完全沒有想過的一面。 賀瑯只覺得自己腦子里一片漿糊:“那我呢?你對于我,又是什么樣的看法呢?為什么你一開始就直接拒絕了我,不留給我一絲的機會呢?也許我會是個好人選啊?!?/br> 因為你是太子啊,你接受三妻四妾啊,你接受男尊女卑啊,你覺得女人就應該被圈養在后院啊。 雖然賀瑯從來不曾說過,但是邱向陽就是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就是這樣的想法,因為在她看來,這就是古代男人的標配思想啊,如天圓地方一樣不可動搖啊。 她在燕京城也來來回回飛過好多次了,但在街面上幾乎沒有見過女人,真的,連賣菜的也是男人,像電視劇演的那般,叫賣的女人和買菜的女人滿街走,她還真的沒見過,女人要買菜,就是守在家里,等著推菜的推車路過,再等在門前買菜。 燕京還是一國首都,連首都都如此保守,可想而知在燕京之外只會更加保守。 但是這么說有些太激烈了,所以邱向陽只能委婉的說明她所在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先進。 “在我那邊的世界,是一夫一妻,沒有妾的?!?/br> “我也可以?!辟R瑯說的極為自信,因為他前世就只有一個女人。 可惜邱向陽卻不相信。 “你覺得你可以,但是你的父皇、母后,甚至你的臣子呢?他們允許你只有一個妻子,而沒有別的妃嬪嗎?” 賀瑯無言以對,他前世能只有一個女人,大燕風雨飄搖才是主因,他的想法只是次因,而且,若不是他的父皇那時已經駕崩,而他與母后鬧得母子不相見,他的想法也成不了次因。 “好吧,就算你力排眾議,但你能堅持多久呢?如果我一直生的都是女兒,會不會有人催促你多納妃嬪?好,就算我生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兒子,為了保證子嗣傳承,你和你的父皇母后,會不會催促我繼續生兒子?可是我不愿啊,我不愿意為生而生,生孩子應該是為了愛,而不是讓母親成為生育機器?!?/br> “除了不允許你納妾,也不想成為生育機器外,我還很討厭你們把女人圈禁在后院的做法,女人為什么不能夠自由的出門呢?” 賀瑯剛要反駁,大燕的女人也是可以自由出門的,但是邱向陽打了一個止的手勢。 “我說的不是那種女眷出門拜訪另一家的女眷,在她們家中閑坐聊天的出門,而是自由自在的外出學習、工作、交友、購物、逛街,與別的男人交談,甚至共事,這樣的出門,你覺得你的世界允許一個女人有如此的行為嗎?” 賀瑯止住了嘴。 “看吧,你的世界做不到?!鼻裣蜿枔u了搖頭,“但是我的世界可以,而且習以為常,身為一個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上學,學習知識,可以和男人一樣工作,賺取工錢,可以和男人一樣置買產業,不必掛名在男人的名字下,可以和男人一樣到處走走看看,見識各地風情,可以和任何人交談,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女人不會因為與男人說話,就被人說成是品行不端、不安于室,甚至被說成是**?!?/br> “雖然我的世界對女人也有很多限制,但是相對于你的世界來說,我的世界的女人,有更為廣闊的天地,有更多的人生選擇?!?/br> “所以我為什么要舍棄廣闊的天地,困守于你的后院之中呢?” 我明明可以自主自己的人生,為什么要寄希望于丈夫的良心上呢? 第171章 新目標 沉默,良久的沉默。 在邱向陽說出她的真心話后,賀瑯就一直低頭沉默著。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他與她之間,隔著的不是一條兩條的鴻溝天塹,而是兩個世界,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兩個世界的巨大不同,不是僅憑他“這個人”足夠好就可以抹平的,不夠,遠遠不夠。 “所以,你不會留下來,對嗎?”賀瑯的聲音極輕極低,似斷未斷,他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問了出來。 邱向陽笑了:“不會啊,我還是會留下來的,只是不是作為你的妻子,而是作為你的朋友,因為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br> 當不成愛人,但可以繼續做朋友啊,邱向陽想的挺好的,而且她也需要通過他來進行位面交易,他也需要她來提供現代物資,她與他,本來就是相互成全的。 可惜賀瑯卻無法接受這樣的想法。 一方心悅于另一方,卻被另一方無情拒絕,這事放在誰身上都無法做到豁達,更何況他的性情還偏于霸道激烈,說好聽點是堅持理想不放棄,說難聽點就是固執己見、不撞南墻誓不回頭,他想要做到的事,不是一次拒絕、一次失敗、一次阻撓就可以阻攔的。 他兩世為人,第一次在同一個人身上明白,什么叫心悅,什么叫克制,什么叫忍耐,什么叫溫柔,讓他放棄這個人,他做不到,他也不想去做到。 賀瑯勉強自己扯出一抹淡笑:“好,我明白了,我想,先一個人靜靜?!?/br> 邱向陽有些擔心他的狀態,但想想自己留下來可能會讓他產生誤解,所以乖乖的點頭。 “好,我先走了?!鼻裣蜿柎┗厝チ?。 園中小亭,只余賀瑯一人。 賀瑯一個人坐了很久,久到站在遠處觀察的柯全都心生不安,想要過去勸解時,賀瑯終于站起來了。 賀瑯抬頭看天,蔚藍的天空中,絲絲的云絮在緩緩的飄移,越是凝視藍天,越是覺得天高無際、天闊無垠。 賀瑯伸手朝天。 好,你想要廣闊的天地,那我就給你打一個廣闊的天地。 你想要自由自在的行走在這天地,那我就給你造一個自由自在的天地。 賀瑯心中猛地生起萬丈雄心,重生一世,一直被他強壓著的霸主之心,再次熊熊燃起。 權勢,至高無上的權勢,至強至剛的權勢,執掌天下、號令天下的權勢,唯有權勢才能隨他心意打造出一個他想要的天地。 皇位,天下,萬萬人之上,再不受他人的鉗制。 賀瑯看似平靜的身影,卻突然迸發出了懾人的威壓,如前世時他傲立于千軍之中,傾全國之力,驅虜蕩寇。 柯全,侍人們,以及眾護衛們,心中突然無因生懼,膝下一軟,齊齊跪了下去。 賀瑯轉過身來,步下臺階,走過跪了一地的人:“走吧?!?/br> 只是平平淡淡的兩個字,眾人卻覺分量深重,不敢發出多余聲響,躬身緊緊跟隨太子身后。 柯全看著太子的背影,心中疑惑不解。 邱仙子到底與太子殿下說了什么? 太子殿下為什么突然變得如此,如此威勢大盛? 賀瑯修正了人生新目標后,對掌權進度表的安排更加緊湊了,他不再顧忌王皇后的情緒,直接下令逮捕王家人,他的外祖,他的舅舅們,全都在逮捕名單上,除了王家人之外,還有一大批的宗室和勛貴。 這樣一份名單,這樣一個行動,足以讓整個朝堂震蕩,在行事之前,為了師出有名,為了名正言順,賀瑯向嘉和帝稟報了此事。 嘉和帝這兩日的中風病情剛剛穩定,乍聞此事,病情又有加重的跡象,在一旁守候的太醫們趕緊扎針施藥,控制嘉和帝的病情。 賀瑯跪在龍床之前,揪心的看著父皇痛苦的模樣。 待嘉和帝平靜之后,賀瑯俯地痛哭:“兒臣不孝,讓父皇重病之時仍不能安心養病,還要憂心至此,兒臣有罪?!?/br> 嘉和帝喘著氣,輕輕擺了擺手。 賀瑯繼續哭道:“父皇,兒臣本不想如此早便挑明此事,但大燕如今形勢危急,國事處處捉襟見肘,兒臣,兒臣實在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這些蠹蟲毀我大燕的江山社稷了?!?/br> 嘉和帝急喘幾聲,太醫趕緊又給他嗅了幾下藥瓶,嘉和帝這才終于平靜下來:“你,你可有,證據?” “兒臣自然有的?!辟R瑯命人呈上證據,很快,三大筐整理好的文書資料擺放到了嘉和帝的龍床之前。 “這些都是物證,還有人證都關在牢中,父皇可派親信大臣前去審問?!辟R瑯俯地再拜,“兒臣對他們的舉報問心無愧,所有證據,全無私造?!?/br> 嘉和帝強撐著病體,挑著看完了一筐的物證,最后大手推開了。 “此事朕就交托于你了?!奔魏偷酆軅?,掩面不想再看了,同是賀氏子孫,同是血脈連枝,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就能如此呢? 得到了嘉和帝的許可,賀瑯的逮捕行動馬上開始了。 為了速戰速決,不走露風聲,賀瑯越過了正常的行政流程,還越過了擁有合法執法權的署衙,直接動用東宮侍衛營和輔兵營,還特地選在半夜,緊急捉拿逮捕名單上的一應人犯。 為了保證名單上的人犯能夠全部逮捕,賀瑯還給了東宮侍衛營和輔兵營極大的權限,“遇有逃跑者,有違抗者,可先斬后奏?!?/br> 哐哐哐,承恩公府的大門被砸響了。 “誰呀?不知道這里是承恩公府嗎?半夜三更還敢亂敲!”門子不耐煩的開了角門出來看。 這一開倒好,一下子涌進了一大波的兵卒,這些兵卒沖進了承恩公府,一路上高喊著“太子令,逮捕承恩公”,遇到護院家丁想要阻擋抵抗的,直接提刀便砍。 兵卒們毫不停留的沖向內宅,一路上皆是慘叫連連。 前院一片慘叫聲,后院的人還在暈頭轉向,半夜被驚起,急匆匆的穿衣穿鞋,尚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只能急急的叫了幾個人前去打探。 至于逃跑,此時根本沒有多少人升起逃跑的念頭,畢竟承恩公是皇后、太子的外家,這里又是燕京內城,府內府外都有重重守衛,再是如何大膽的歹人,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殺過來吧! 承恩公和他的兒子們也是如此作想,他們甚至還穿上了朝服,親身前往前院,想要震懾歹人,結果這一去就被一鍋端的給綁走了。 除了承恩公府之外,還有數個高門府邸也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一夜之間,整個燕京震蕩了。 經歷過前段時間的大清洗,經歷了幾乎每一天都有官員被拖走下獄的恐懼,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所有的官員們都毛骨悚然了,都想著這會不會是第二波的大清洗? 但是在驚悚之后,官員們又馬上發現了昨夜這場逮捕潮的一個重要關鍵點,那就是這次被抓走的都是宗室和勛貴,沒有一個是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 有了這個發現后,科舉出身的官員們最起碼松了一口氣,半顆心可以放下來了,但是蒙蔭出身、捐監出身官員們卻都一下子汗毛倒豎、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就會是第二波被拖走下獄的人。 因為害怕,因為恐懼,人的膽氣一下子就被激發了,宗室們,勛貴們,蒙蔭出身和捐監出身的官員們,他們都想到要去質問太子。 為何無故抓人? 是否獲得了嘉和帝的旨意? 是否是無旨妄行? 不過想歸想,由誰去質問呢?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縮起脖子,等著出頭鳥。 只是也不需要他們去質問了,賀瑯在天亮之后,就把昨夜那些被逮捕的宗室和勛貴的罪證,貼到了宮門外的大告示欄上,向天下公布了他們的罪行。 在公布了他們的罪行后,賀瑯又下達了第二道政令,那就是抄家。 當王皇后一覺醒來,從宮女口中得知了這個驚悚的消息后,王皇后跌跌撞撞的沖進了乾元宮。 她要問一問她的陛下,她的夫君,為什么要如此對待她的父親,她的兄弟? “陛下,為什么?為什么要下令逮捕臣妾的父親和兄弟?為什么要查抄承恩公府?陛下,這是為什么?”王皇后沖到嘉和帝的龍床前連聲質問。 嘉和帝朝蘇承恩看了一眼,蘇承恩快步上前,擋在王皇后與嘉和帝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