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妙涵?！眹蛉顺读讼玛懨詈男渥?， 小聲斥道，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不贊同。

    “陸妙涵?！眹蛉说穆曇袈湎潞笫蔷o接著的是一道更為年老的聲音，稍稍揚起的語調中透著點警告之意。順著聲音望去， 陸老夫人坐著來了，遠處大路上停著她乘坐的軟轎黃詩蘭扶著她的右手， 王嬤嬤抱著陸夢婷在左邊。

    陸老夫人眉頭微皺的盯著陸妙涵。

    一個嫡小姐，對著自己親哥哥的寵妾發脾氣，她是覺得她嫡小姐的身份過高嗎，還是不滿意陸恒。

    陸老夫人的不滿很明顯，陸妙涵剛還勾起的嘴角聳拉下去， 心底生憤，她就說了一個姨娘，哪里就惹了這兩個人。

    在陸老夫人的目光中，陸妙涵不得不軟了脾氣，低眸前仔細看了雙兒一眼， 就是個穿金戴銀的普通丫鬟罷了，竟讓祖母和娘雙雙維護。

    她心底哼哼，她娘親和祖母接連訓斥她不過是因為這女人是陸恒的人而已，歸根結底，是她在這兩個人的心底比不上陸恒的分量。

    陸妙涵低了頭深吸一口氣不說話。

    該來的人都來齊了， 丫鬟們在亭子里也擺好了各種精心烹制的菜肴。

    陳氏見陸老夫人來先是對著雙兒柔柔一笑才迎了上去，扶著陸老夫人的黃詩蘭對陳氏微笑致意，然后退到后面給陳氏讓出位置，國公夫人見此也只得扔下腦子不清楚的女兒去另一邊扶著陸老夫人， 當家的三人率先進入亭子。

    陸妙涵不理會黃詩蘭和雙兒緊隨其后。

    黃詩蘭想要抱著陸夢婷一起進去，可是看見陸老夫人進去的陸夢婷立馬就讓王嬤嬤抱她去雙兒身邊了，張著手，雙兒伸手抱上。

    抱上陸夢婷的雙兒抖抖手，重了不少。陸夢婷最近開心得很，吃得也多，比雙兒初見時長大了很多，也就是只有幾步路，不然她還真的抱不動了。

    “表小姐走前面吧?！彪p兒淡淡道。

    黃詩蘭收回空著的手點頭轉身，在寬大袖口掩護下手一點一點的捏緊。

    亭子在潭邊，有風，丫鬟們在亭子邊上掛了輕紗布簾子，簾子下面懸掛著銀鈴鐺，風吹過來的時候，輕紗浮動，銀鈴聲清脆，比在室內用膳多了不少的樂趣。

    亭子中間是一張圓形食案，上面鋪了層青色碎花桌布，和布簾子一個色，再往上是府里廚子為了這場宴會費盡心思準備的膳食。

    來的都是府里的女主子，口味各有不同，比如陳氏就不是京城人氏，而黃詩蘭又來自江南，飲食習慣和地地道道的京城人的國公夫人她們就很大不同，舉辦了宴會就應照顧到所有人，不可讓她遷就應付著。

    陸玨為了自己娘子做東的宴會錦上添花，天不亮就派人早早的去了京城里有名的四方閣點心鋪買了他家特制點心。

    總之陳氏用心準備的午膳是滿足了每個人的喜好的。

    陳氏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雖宴會的開頭不是很愉快，可是陸妙涵還是陸老夫人的孫女，進亭子后就沒給她擺臉色了，陸妙涵也不敢不給陳氏面子，她大哥有時候可比陸恒更厲害，想著陸玨她就專心致志的用膳了，黃詩蘭是善解人意的，和眾人應和打趣，一頓午膳也算是賓主盡歡。

    午膳后，一行人移步到不遠處的戲臺子那，那里是國公府里專供看戲的，府里有大的宴會需要請戲班子時也都是在這里唱戲，戲臺子一般大，圍著戲臺子的觀賞臺的座位很多，眾人擁著陸老夫人先坐上最中間，視野最好的位置，首位有兩個，國公夫人坐在她旁邊，然后才按著尊卑坐下，而雙兒自然去在最下首，因著人數是雙數，就和黃詩蘭坐成了面對面，陸夢婷依然跟著雙兒。

    從觀賞臺上看戲臺子很清楚，演的是個書生高中狀元和她新婚妻子遇上了落魄的青梅竹馬的故事。

    畫著夸張妝容，穿著顏色鮮艷大袍子的戲子咿呀咿呀的唱著。一人衣衫襤褸，可身姿旋轉間卻眉眼紛飛，女子柔情盡現，以帕遮面，眼瞼落下，好似凄入肝脾……另兩個戲子從后面轉出，一人仙鶴官袍加身，神采飛揚，一人珠釵滿頭，兩人挽手，情意綿綿，衣衫襤褸者破涕為笑終離去……

    這是雙兒第一次看唱戲，沒她想象中的那么精彩，戲中人的悲歡離合，愛恨癡狂對她來講都顯得可笑。站在原地等人回頭，誰知是不是她的一腔情意終成空，這一刻，雙兒覺得她盒子里的那筆錢還是很有用的。

    在場的人除了雙兒都看過戲，陳氏請戲班子來也不是為了看戲，多幾分熱鬧的氣氛。

    黃詩蘭對這戲也沒那么有興趣，看向對面，雙兒正低頭為陸夢婷剝瓜子呢，陸夢婷則像出生待喂食的小鳥樣仰著頭。

    “夢婷可真親雙姨娘?！秉S詩蘭笑笑道。

    雙兒低著的頭抬起，上面的幾人也被黃詩蘭的話吸引過來。

    雙兒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陸老夫人道“雙姨娘性子像個孩子樣，夢婷可不就想著跟她玩?！?/br>
    陳氏也笑笑道“就是，上次我在祖母那想要抱夢婷她都不讓我抱，這時候卻賴著雙兒不下來了?！?，笑著就對著夢婷道“夢婷，是大伯母好，還是你的雙兒好啊?！?/br>
    陸夢婷埋進雙兒的懷里，想了會轉過頭來，狡黠道“都好，可是最好的還是曾祖母?！?/br>
    眾人皆被逗得哈哈大笑。

    黃詩蘭驚訝的看著笑得一臉羞澀的陸夢婷，小小年紀就這么聰敏，她哥哥的孩子和她一般大，還只會胡鬧著。

    “夢婷好聰明呀，下次去福安堂，表姨給你做江南的小吃好不好，很好吃的哦?！秉S詩蘭哄著道。

    陸夢婷點頭道“好的?！?/br>
    黃詩蘭笑著，她是喜歡陸夢婷的。

    上次黃詩蘭回去后讓阿紫出去將雙兒的事打聽仔細點，阿紫懂小姐重視起雙兒來就竭盡全力的去打聽。

    府里的下人是更加畏懼雙兒了，可嫉妒她的人也不少，說點她的事就能得到銀子她們自是知無不言的，黃詩蘭這才知道這個雙姨娘唯一出眾的就是女紅，曾給陸夢婷繡過小像，難怪陸夢婷對她做的帕子不甚喜歡。

    黃詩蘭輕飲一口梅花酒，看著雙兒在心底笑著。

    她們喝的梅花酒是府里為女主子們釀的酒，清香不醉人，雙兒小喝了幾杯。

    老夫人年紀大了，不可多勞累，不到未時末就離開了，沒讓眾人送。陸老夫人一走，早就不想待著的陸妙涵立刻起身，同國公夫人，陳氏還有黃詩蘭說聲就帶著人回了她的院子。

    國公夫人對著剩下的大兒媳，表侄女和兒子的小妾沒有什么可說的，就也走了。

    陳氏安排宴會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點，所以準備的內容不多，宴會算是圓滿的結束。

    黃詩蘭安靜的坐著抿茶，茶的品質很好，應該是貢品，黃家是喝不到這樣的茶水的。

    她前兩天才送了親自上門拜訪了陳氏，現在重要的人都走了，陳氏應該會邀請她做客的吧。

    “祖母和母親都走了，我們也散了吧?！标愂系?。

    雙兒點頭，這個時候她回去還可以午休一會。

    黃詩蘭驚在心里，面上表現無一絲意外，“聽嫂嫂的，正好我做著給舅祖母的外衫呢，還差一點功夫?！?/br>
    “詩蘭就是心靈手巧，要是我身子好也就給祖母做點東西了，也不枉祖母疼我一場?！标愂系?。

    陳氏初嫁進來時陸老夫人就對她挺好的。

    “這哪里用得上嫂嫂，嫂嫂呀給舅祖母添個曾孫子不是更好?！秉S詩蘭打趣道。過年時家宴上程氏一個沒忍住就提起了孩子的話。

    陳氏不在意，陸玨卻開了口，陳氏身子大好的事情府里就都知道了，現在黃詩蘭溫柔的提起孩子沒有揭他們短的意思，而是一種祝福。

    就是不怎么喜歡這個表小姐，陳氏仍然控制不住的露出溫柔的笑容。

    倆人又是一番客氣黃詩蘭才告辭。

    黃詩蘭住的院子和山石院不在一個方向，等她走了，雙兒也就想帶著陸夢婷告辭，不想，陳氏笑著邀請她去文軒院做客。

    文軒院是陸玨和陳氏的院子，雙兒從來沒有去過，牽著陸夢婷的小手進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富麗堂皇，反而很是樸素的樣子。

    當然這只是雙兒不了解，作為國公府世子的院子又怎么會簡單呢。

    雖沒有金銀玉石，可是滿院子的奇花異草和百齡樹木可盡顯低調奢華。

    陳氏是個很為別人著想的人，和雙兒聊天也不提她精通的琴棋書畫，反而說的都是些生活中的事情，陳氏是為著陸恒想和雙兒交好，雙兒呢，覺得陳氏溫柔大氣，不看輕她姨娘的身份同她交好，這樣一來，兩人相談甚歡。只是隨后陸夢婷隨意的一句話引出了件事，雙兒震怒又傷心，更讓陸恒更堅信陸夢婷就是來克他的。

    “大伯母，為什么我沒有弟弟…”坐在小凳子，在小幾上玩著圍棋的陸夢婷突然插話道。

    陸夢婷睜著大眼睛，想得到答案，每次二爺爺家里過來的時候就有弟弟，還有哥哥，為什么她家就她一個，玩的人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二更可能會很晚，凌晨去了。

    第49章

    初春的夜， 仍然寒涼如冬。

    陸國公府所在的大街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國公府門口打盹的下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開了門，是陸家三爺， 陸恒。

    吁的一聲，馬蹄高高的抬起， 陸恒拉著韁繩身子往后仰去，馬兒嘶叫一聲停了下來，陸恒腿一抬就下了馬。

    小廝麻溜的上前，低著頭牽過白云往馬廄走去，陸恒一貫的冷著臉匆匆趕往山石院， 再有半月，他就要離開京城了，這一去至少兩個月，想到要和雙兒分開這么久他恨不得將她變小含在嘴里一起上路，夜里沒有月亮， 在燈火照不到的地方漆黑漆黑的，陸恒嘆了口氣，心中的不舍更加重了。

    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要讓雙兒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

    走過外院，穿過垂花門再走一會兒就到山石院。

    “爺?！贝够ㄩT處， 青木突然從黑暗中竄出。

    陸恒臉更冷了，道“什么事？”

    這么晚了，他還趕著回去陪雙兒呢，也不知道她睡了沒有， 去年每次他晚回的時候她都會等著她，近來不知怎么的了，他到時她都已經睡熟了，陸恒面上冷，心里想到雙兒卻泛著甜蜜，只要他一上床，雙兒就會自動的滾進他的懷里，然后，所有的事就都由他決定了。

    青木感覺到了陸恒聲音里的不耐煩，躬著的身子又低了兩分，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而且他說了話之后，爺大概就能和此時凈月湖里冰冷的水相比了。

    “爺，青梅傳話出來，姨娘心情不好，很生氣？?！?/br>
    陸恒唇抿得更緊了，抬起的腳收回，轉了身子，“說吧?！?/br>
    “今日世子夫人聚會后，姨娘帶著小小姐去了文軒院，跟著姨娘的青梅沒能進去，過了大半個時辰，姨娘出來把小小姐送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里坐著，晚膳也沒有用?！?/br>
    “還有嗎？”

    “然后姨娘突然叫了大夫進去，再后來，再后來……再后來青梅幾人都被趕出來了?！鼻嗄局е嵛嶂€是把話說了出來，他已經問過那個大夫了，事情的始末他差不多知道了。

    看青木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一般，陸恒心一咯噔，疾步略過青木，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朝著山石院走去。

    等著陸恒的身影隱在黑暗中不見，青木才回外院去，這一晚，三爺怕是不能睡了，風吹著冷得很，青木加快腳步，無論爺能不能睡，他都還有雙姨娘呢，看三爺平時和姨娘相處的樣子，爺只要多低伏做小，姨娘原諒他是早晚的事了。

    主子發怒了，山石院里燈火通明的。

    雙兒把堂屋的門也給關上了，青梅和巧兒焦急的守在廂房外面。

    陸嬤嬤來問過好幾次了，也在門口喊過雙兒，可是都沒有聲音傳出來。

    院里的其他下人見唯一的女主子生氣發怒也不敢睡覺，唯恐是他們惹了人，那三爺回來，可不得扒了他們的皮啊。

    唯有倆人，心里是高興著的，尤氏母女她們伺候陸恒多時，知道他不是個能容忍女人在他面前發脾氣，倆人在尤梓楠的房里待著，等著最新的消息，陸恒若是生氣必定要回正房歇息，那尤梓楠就是要去伺候的。

    尤梓楠一邊做著繡帕一邊屏息聽著外面的聲音，尤母看出了女兒在做什么，也不發出聲響的為女兒分著裁剪著布料，她眼睛不好了，做不得繡帕。

    模模糊糊的請安聲，她們住的有點遠，聽不太清，她低頭就要將花瓣最后一個缺口圓上。

    “砰?！?/br>
    巨響。

    尤梓楠一驚，針刺進了她的大拇指，放進嘴里吸了一口，淡淡的鐵銹味，她整理了衣服，焦急的出了門。

    陸恒站在門外換了好幾聲也沒有雙兒的任何回復，門窗關著，房里的燈亮著，能看到她坐在窗邊的身影，等了小會，仍然沒有聲音，陸恒胸口起伏不定，雙兒一個人在屋里會不會……他一腳踹開了廂房大門，廂房大門碎成幾塊落在地上，聽到動靜的丫鬟婆子們沖了過來，陸嬤嬤一聲吼，又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散去，此時陸嬤嬤也顧不上他們。

    陸恒從堂屋進去，寢室里的門沒有關上，穿過垂下來的珍珠簾子，又繞過屏風，雙兒紋絲不動的坐在竹椅上，面前的竹案上放著一杯冰冷的茶水。

    “雙兒?！标懞阕叩剿砗筝p聲道。

    雙兒聽到聲音像是才回了神般的啊了聲，轉過來才意識到陸恒回來了，“阿恒，你回來啦？”忽略她呆滯的表情，和平常的她沒什么不同，甚至說話的語調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