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兩個人閑話幾句,她問:“上次看你帶你嫂子出門,什么事???” 段明過一時沒反應過來,說:“哪次啊,你說清楚點?!?/br> 喬顏心想這渾蛋玩意兒,看來還有好幾次啊,憋著氣道:“就你出差那次,我回家,正好看你們倆坐車出來?!?/br> 段明過想了想,說:“哦,那次啊……段明澤不是被曝光了嗎,她找我問問知不知道這件事,順便要我想辦法趕緊把帖子都刪了,我說段明澤那么大本事——” 段明過一頓,察覺出問題的關鍵所在了,說:“你就因為你這件事,別別扭扭這么多天吧?喬顏,我跟你說,你可真行,你太會玩陰的了,我斗不過你。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你心里一早給我定過性了是吧?” 喬顏嚇得手一抖,手機直接拍座椅上了。 第35章 chapter 35 段明過掛過電話回去, 褚靜正慢條斯理地對付面前的一碟甜點。 看到他,褚靜一陣笑著搖頭道:“大忙人, 吃一頓飯出去了好幾回,到底是多大的生意,值得你這樣在意?!?/br> 段明過一揚手機,實話實說:“不是什么生意,是喬顏?!?/br> 褚靜一吐舌頭揶揄:“膩歪?!?/br> “算不上, 她拍戲殺青好幾天了, 不回家,居然跟著朋友半路逃了火車, 去臨市玩了一圈。我昨天知道之后, 立刻要司機接她回來,現在已經在路上了?!?/br> 褚靜擰下眉:“膽子太大了,不是說懷孕了嗎?” 段明過揉了揉太陽xue:“就是說啊,不過仗著自己身體好,又沒有什么妊娠反應, 總是逃得比兔子都快。我也忙,總是顧不到她?!?/br> “幾個月了?” “三個多月,快十五周?!?/br> “好快啊,你還真是先上車后買票?!?/br> 褚靜撐著下巴思忖:“我聽人家說懷孕的女人總是孕前期難受,孕中期就百無禁忌了。照你太太這樣, 孕前期就這么舒服,到孕中期還不要上天?” 段明過想到她那一身精壯小身板,看似弱不禁風其實孔武有力, 等胎徹底穩了,真不知道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段明過冷哼哼,說:“何止啊,不僅要上天,連天都能鬧翻過來。我跟你說,你別看這個人平時默不作聲,其實滿肚子都是心眼,對她我簡直防不勝防?!?/br> 段明過話說得嚴厲,語氣里卻是難得的包容。褚靜看在眼里,吃進心里,舌尖上原本甜膩香濃的蛋糕也漸漸發了苦。 她拿銀叉子一下一下戳著里面的無花果,略微恍惚地說:“真好,以前總是看到你哥哥帶她回來,以為是他特別喜歡這個小女孩,沒想到后來是你跟她結婚?!?/br> 不奇怪啊,就好像所有人都以為段明過是紳士,對一個孤苦的女生百般呵護,所有人都以為段明過是忤逆子,只會狐假虎威胡言亂語。 寶玉跟賈環站一起,無論寶玉有多留戀脂粉香甜,想法有多離經叛道,總比看起來賊眉鼠眼、猥瑣小人的庶子要好上那么幾分。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段明澤親近喬顏便是心存善念,人人稱道,他稍微表現得熱情一些,就成了自甘墮落。 在這個家里,其實喬顏從不曾真正被歡迎過,當然,也包括他。 幸好段明過從來不會看別人眼色行事,也從不受那些閑言碎語影響,這個人八字不合,是天王老子也拒之千里,那個人對胃口,哪怕一文不名也保持聯絡。 他那時候和褚靜還很要好,青春年少有著懵懂時期對異性莫名的好感,又是同屬一所學校的風云人物,見面便是被人金童玉女的追捧。 說得多了,連他們自己都開始相信,有人問你那誰呢,另一個說“在打球呢”、“在彈琴”——一直就是這樣青梅竹馬的長大。 直到有一天,褚靜興沖沖地過來問他:“最近怎么總約不到你打球,教練也說你有點懶,你平時到底忙什么呢?!?/br> 段明過一邊說什么也沒干,一邊自我反思到底有什么占了生活中的大頭。褚靜扁扁嘴,搭在他肩頭問:“那周日下午陪我去打球,其他人沒你會喂球?!?/br> 段明過想也沒想回絕了,說:“要去輔導小孩兒學習?!眱蓚€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都知道時間是從哪一道縫隙漸漸流逝掉。 那段時間,段明澤對喬顏是真上心。 她即將進入畢業班,每周只歇兩節課,一個月才有一天的假期。段明澤給她找了輔導老師,一到時間就領她去學校附近幽靜的咖啡館補課。 只可惜段明澤背著一整個段家,不是隨時都有空出來,責任就落在段明過這位僚機的身上。家兄有托,又是美色當前,當然義不容辭。 喬顏這個人不善言辭,心里想的是什么從來不會顯露在臉上。她好像自小養成了戴面具的習慣,會向不同的人切換成不同的模式。 來接的人換成段明過,她從沒有表現出驚訝,連同解釋也不需要。段明過向她絮絮叨叨說明原因,她似聽又似沒有,半晌回頭向他笑一笑,說:“哦?!?/br> 段明過一度覺得這人是傻子,可她向人討價還價的時候,又精明如商人。 他在她學校旁邊看中一個老人雕的桃核掛件,對方出價一顆十塊,他覺得合適,蹲下來就要老頭給他串一個。 喬顏原本站一邊,白生生的臉冷得飄起雪,看了一會兒終于像是忍不住,一把按住他掏錢的手,將他擠到一邊去。 她蹲著,撐起一張小臉,擠出笑:“爺爺,一顆四塊行不行,你一串串十二個,四十八塊好難聽啊,四十五我們就拿下了?!?/br> 段明過在旁聽得倒吸氣,心想這老頭宰人狠,這姑娘砍價更狠,換個兩三塊就得了,你一下削去一大半,鬼才能答應。 老人果然不肯做,喬顏說:“我跟我哥哥還是學生呢,身上都沒什么錢,你給我們便宜點,我學校就在旁邊呀,我喊同學們都來買?!?/br> 老人看看喬顏,又看看段明過,想了想終于松動下來,說:“行吧,就做你一次虧本生意,你個小丫頭太靈光了,人人都和你一樣,我不要吃飯了?!?/br> 喬顏賠著笑,說:“不會虧本的,哪能虧本啊,賺多賺少而已?!?/br> 于是乎,在那天下午的培訓課結束后,段明過拿著一串便宜到不可思議的純手工鏈子回了家。 褚靜看到喜歡得不得了,說:“這個老頭我聽過的,手藝很好呢,擺攤賣桃核,都掙了幾棟房子了。我一直想去找沒空去,今天好了,你買給我了?!?/br> 段明過瞥她一眼,抓著珠子往她眼前懸一懸,問:“你想要???”在褚靜一臉向往后,他又賊賊笑著收回來,說:“哼哼,不給!” 褚靜覺得這人太沒勁:“什么玩意兒,你一男的戴什么手鏈?!?/br> 段明過驀地一怔,想起下午喬顏也跟他說過一樣的話,他那時候還在揣摩她方才還價的語氣,漫不經心地回道:“怎么,你有意見?” 喬顏當然不敢有意見,連話都不跟他多說,兩個人走進咖啡廳,他給她買了一杯去了□□的香草拿鐵,又點了一碟黑森林。 她本不好意思,要自己給錢,他揚一揚手,說:“當成這個的交換了?!本椭皇且稽c很別扭:“你剛剛還價太狠了,那老頭回家想明白就該哭了?!?/br> 喬顏卻不以為然,說:“他是看人下菜碟,看你穿得這么好,就故意抬高價。我同學們過去,每顆都只收兩塊,三塊已經是我給他面子,順帶折合進你身價,才給出的高價了?!?/br> 不聽解釋還好,一聽如何能解怒氣,段明過抓過她的牛奶就是一大口,抹抹嘴巴邊的牛奶沫道:“你這丫頭,太壞太有心機了,白白讓那老頭多轉了十來塊。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你得補償我?!?/br> 喬顏開始以為他是真生氣,無力蒼白地辯駁道:“剛剛是我付的錢……”她有些不自在地掖一下發梢,像綿綿的小羊走進獵人的圈套,天真地問:“那你想我怎么補償你呢?” 段明過說:“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喊我什么來著,兩個字,疊詞。我想再聽你喊一次,最好隨時想聽,你都得給我喊一次。你不要再喊我段先生,我還正當年輕?!?/br> 喬顏想起方才和那老頭的對話,當時并不覺得怎么樣,此時一張臉卻騰的變紅,火辣辣地燒成片。她反復深呼吸幾次,才開口:“……哥哥?!?/br> “哎!本來就是你哥哥?!倍蚊鬟^得意地笑,說:“你再把我名字帶上,不然誰知道你喊誰哥哥,說不定是喊我二哥?” 喬顏的頭已經低到不能再低,隨手切了一塊蛋糕喂嘴里,含糊不清道:“……明過哥哥?!痹賮硪槐椋骸懊鬟^哥哥?!边€有呢:“明過哥哥?!?/br> 段明過笑得前仰后合,挪過屁`股坐到她身邊,她身上有淡淡的幽深的香味,能聞出來是晚秋新開的丹桂,跟蛋糕甜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是新奇又曼妙的組合。 她吃東西很不小心,嘴角染上了化開的黑色巧克力,段明過用手輕輕擦過,聲音輕如羽毛地一同擦過她耳廓:“真臟,真難看?!?/br> 誠然這后一句是完全不走心的,不真誠的。她臉紅成熟透的柿子,鼻尖臉頰耳朵都掛著赤紅色,潔白的小牙咬住下唇,一雙眼睛躲來躲去,不知該看哪里。 哪一面都好看,哪一面都可愛,段明過聽到自己微重的呼吸,還有不受控制的心跳捶動如雷——他握著拳頭坐回去,說:“老師來了,好好學習?!?/br> 長得好看的人多是犯規的,這一幕分明平淡如斯,映在段明過波動的心湖上,卻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段明過在各種顏色、各種場景、各種姿勢的夢里,一次又一次地見到她那張過于充血的臉,也一次又一次地聽到她那聲柔軟的…… 明過哥哥。 褚靜說“沒想到后來是你跟她結婚”,那段明過也就當成是一次意外。 他抽了一張紙巾送過去,說:“也算是緣分吧。擦擦,多大的人了,吃東西還愛弄臟嘴?!?/br> 褚靜笑著接過來,說:“祝你們是走到白頭的好緣分?!?/br> 段明過刮一刮眉角:“借你吉言?!?/br> 褚靜情緒低落,見證過別人的愛情,便更低落。她索性放下叉子,撐住頭,說:“明過,如果她沒有懷孕,你會娶她嗎?” 段明過被問得眉心一蹙,覺得有些被冒犯到。 褚靜卻也并不是一定要他回答,因為很快就自問自答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們男人終究還是講究傳宗接代的。你說明澤這樣,是不是因為我生不出孩子?聽說那個女的已經有了,我卻連去求證的勇氣都沒有。我是真怕啊,如果她真的有了,明澤會怎么樣,會不要我嗎?我要是跟明澤離婚,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br> 褚靜情緒激動,說得面色緋紅,腦仁冒汗,段明過只有站起來,去按住她肩膀,一遍遍安慰:“不要著急……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褚靜拿手搓臉,弄花了精致的妝容,帶著哭腔道:“有時候我真是后悔,當初為什么要答應跟他結婚……我以為你們兄弟倆會一樣的,原來,根本不一樣?!?/br> 她忽然抓住段明過的手,如溺水的人抓住樹根一樣,一張臉上帶著柔弱的美麗,她很輕地問:“明過,要是那時候我不跟你哥哥在一起,我們會走到最后嗎?” *** 段明過到家的時候,只在餐廳亮著一盞燈,房間里只有月光的痕跡,喬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 他躡手躡腳走過去,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她卸下濃妝,一臉素凈,纖長的睫毛蓋在眼睛上,呼吸平靜而緩慢。 段明過用手在她臉上扇了一扇,笑著往外走,自衣帽間里隨便拿了一套家居服,借用了客廳的衛生間洗浴。 段明過前幾日從段家搬了出來,連帶著,讓人將喬顏的行李也一道收了過來。今天電話里通知她的時候,她十分意外:“別墅這么快就裝修好了?” 段明過解釋是新租的一戶平層,跟她定的那套龍脈豪宅相比,是稍微差了一點,不過比起她家的蟻xue,則要好出一大截。 喬顏好奇:“明過,咱們這是被趕出段家家門了嗎?” 段明過當時打趣她,說:“是啊,現在是不是覺得特后悔,本來想釣個金龜婿,誰知道找了假有錢人,現在混得連家都沒了?!?/br> 喬顏那頭靜了好一會兒,然后只聽她嘆氣道:“算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br> 此話在理,但很不中聽,段明過冷哼:“你老公我雖然沒什么大錢,但在滿足你虛榮心這件事上,還是可以做到的?!?/br> 喬顏罵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绷⒖逃职央娫捊o掐了。 段明過一邊想一邊笑,心里不知怎么癢癢的,眼前總是她十六歲時含羞帶臊的表情。時隔多年,他指腹仿佛還帶著她嘴唇的觸感,軟綿溫熱,布丁一般。 浴室里熱氣蒸騰,白色的煙霧越纏越勝,段明過一手撐墻罵了聲“真他媽要命”,一手沿著壁壘分明的小腹往下,重重握住熾熱源頭的所在。 一場澡洗得漫長艱辛,段明過出來的時候頭微微發昏,站在空調出風口下吹了半晌才緩過神來,又去冰箱里找了瓶冰水灌下大半。 上`床的時候,幾乎冷成一根冰棱,剛剛掀開被子,貼到喬顏背后,她就敏感地醒過來,下意識推著這家伙呢噥:“你是從西伯利亞回來的嗎?” 段明過索性壞事做到底,雙手雙腳如藤蔓般纏繞上她,惹得喬顏一陣細碎嚶`嚀,他呼吸明顯急促地湊到她耳邊,說:“噓,睡覺?!?/br> 可這種姿勢教人怎么入睡……他還得寸進尺,一只手繞過她腰,摸在她小腹上,琢磨著:“好像肚子大了,它會動了嗎?” 喬顏用手抵住他胸,覺察到他體溫一點點攀升,某處也迅速蘇醒,很是不友好地頂住她。她有些難耐地嗯了聲:“別動?!?/br> 段明過嚇了跳:“我是不是摸疼它了?” 喬顏將身子往前方挪了挪,撐起上半身,扭頭回去看他的時候,臉紅了一紅。幸好此時天黑,他眼瞎,喬顏說:“不是,是我想去上廁所?!?/br> 段明過二話不說,抱著喬顏走下床,在廁所門外抱手等她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用錯功夫的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