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還有更深層次的覺醒,疑心自己是否先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然后心甘情愿地往里跳了下去……她臉上一紅,渾身燒灼。 剛一進入場館,喬顏更是被里頭橫沖直撞的熱氣砸得頭昏眼花。羽毛球館雖大,可人更多,穿花花綠綠運動衫的人在里面來往穿梭,球飛在半空呼呼帶響。 也不知道怎么的,喬顏還是能在這一群人中一眼就看到段明過,他黑衣黑褲,身材修長健美,揮桿的時候動作利落,連飛揚的汗滴都閃著光。 老總顯然也發現了目標,激動地一把握住喬顏的手,拽著她緊趕慢趕,說:“走,安娜,咱們跟他打招呼去?!?/br> 可段明過是什么人呢,只要他打定主意不理人,就是天王老子過來也是半分面子都不給。 喬顏在旁邊喊了他幾聲,他也只是當做耳旁風,球拍揮得飛快,沖對面那人喊:“再來?!?/br> 喬顏半嘆口氣半松口氣,說:“老板,你看,我說我們不熟的,而且我跟他鬧過不愉快……” 老總瞇著眼睛,指著球網另一頭的人說:“那是哪位,看起來很眼熟啊?!?/br> 喬顏稍一打量就認了出來,跟段明過對打的不是旁人,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姜佳妮。她打球也不忘偽裝,將帽檐壓得極低。 喬顏想起八卦新聞里描述姜佳妮感情的消息,說她事業愛情兩得意,近來跟一位小開打得火熱,如今想來這人該是段明過無疑了。 肩上忽的一重,喬顏轉頭去看,江流螢一張笑臉露在眼前。她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道:“遠遠看著就像,怎么那么巧,你也來打球?” 喬顏一時間局促,江流螢指著她身邊的人發嗲道:“咦,這位是誰呀?” 喬顏知道她誤會,趕緊解釋:“這是我老板?!?/br> 江流螢這才重新笑起來,說:“跟你們開玩笑呢,來得正好,大家一起玩,段三也在這兒呢?!?/br> 江流螢為人熱情,張牙舞爪一定要段明過停下來,指著一邊的人說:“喬顏來了,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聽呢?” 這時候是無論如何也裝不了糊涂了,段明過只好收拍跟過來,朝喬顏隨意地飛一下眉梢,再跟她身邊的男士寒暄。 老總是找準機會便見縫插針,趕忙將自己的名片遞過去,只是對方一點面子都不給,攔在半路,說:“私人時間,不談工作?!?/br> 一時間氣氛尷尬,還是江流螢解的圍,將名片接過來塞進段明過口袋里,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大家都是朋友嘛?!?/br> 老總跟著附和,說:“是是是?!?/br> 段明過拍子一揮,說:“那要不要打一局?”他很是自然地拉過姜佳妮的手,走到半區,說:“你們倆一隊,我們倆一隊?!?/br> 喬顏總覺得段明過今天的舉動詭異,可來不及思考,半推半就之中跟著自家老板去另外半區受虐。 江流螢在旁大喊加油,叮囑段明過:“一定要手下留情哦?!?/br> 段明過顯然沒聽到這叮囑,球發得又快又狠,還偏偏不偏不倚就是沖著喬顏而來。她心下慌張,只來得及閉眼,就被一陣刺痛擊中腦門。 江流螢在旁大喊了一聲。 喬顏踉蹌幾步跌到地上,屁股著地的一刻還在胡思亂想,早知今日,不應該為了走捷徑地過來找他。 他那么心細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來意?很反感吧,可他身邊圍著那么多有求于他的人,多她一個,又能如何? 睜開眼的時候,江流螢和老總都圍在身邊,段明過也姍姍趕來,站在姜佳妮的身后,表情陰冷中又藏著隱約一點的埋怨。 第12章 chapter 12 喬顏被砸了腦門,曾經的專業運動員揮桿,發出來的球自然是又快又狠,一開始撞上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時間越久就越覺得刺痛加劇。 這其中當然還包括面子被拂的幽怨,rou體和精神雙重折磨,想不難受也是挺難。 老總被這架勢嚇了一跳,輕輕按著喬顏肩膀,在她耳邊小聲嘀咕:“這個段先生真是了不得,哪有一上來就動手打人的?!?/br> 江流螢急忙忙迎過來扶喬顏,患難之中見真情,她一臉的緊張不像有假,摟著她肩膀焦急道:“這兒有醫生,我帶你過去看一看!” 喬顏還記得來的目的,這時候無論如何不想再做氣氛破壞者,堅持:“我到一邊坐坐就好了?!?/br> 幾個人里除了江流螢,都沒有意見,段明過更是迫不及待地要讓一切走上正軌似的,指著姜佳妮道:“來,咱們再打幾局?!?/br> 喬顏被攙扶到一邊,江流螢擰開一瓶礦泉水到她手上,拂過她披散在兩肩的長發,很溫柔地說:“喝吧?!?/br> 喬顏生性淡薄,可哪怕是千年凍成的一塊冰,此刻也會被這樣溫暖的女人捂化了。她有一點局促,更多是感動,低頭說:“謝謝?!?/br> 江流螢視線放得很遠,場上段明過跟姜佳妮來回切磋,戰況激烈。 她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很輕的笑出來,說:“段三這個人,性格古怪,忽冷忽熱,但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而且他有個好處,就是對女人一向客氣?!?/br> 段明過從不為難女人,可跟喬顏稍一走近,就忍不住打開滿身的棱角。哪怕是笑也藏著冷,棉里夾著針。 這自然不會是性格突變,那唯一的解釋就成了……她不是個女人? 好像也不對,順過來想,逆過來想,都不太對。 段明過打過一整個下午的球,洗過澡回去的時候精神振奮,坐在車上一連處理了幾份文件,又翻閱完各大門戶網新聞。 江流螢累到不行,睡過一覺醒來的時候見他仍舊在手機上劃來劃去,懶洋洋地問了聲:“你也不嫌累?!?/br> 段明過噙笑,說:“累這個字跟不行一樣,是男人永恒的忌諱,我就是真的累到不行,也不可能跟你訴苦?!?/br> 兩人認識許久,平日里插科打諢慣了,江流螢找準一切時機損他,說:“也虧得是我,換個人就當你是調戲了?!?/br> 不知道這句話切中他哪個要害,段明過的笑容明顯淡了些,他終于將手機收起來,直起腰來放松一會肌rou,說:“一會去哪,賞臉陪我吃個飯?” 江流螢樂得去蹭一頓,只是替旁人可惜:“你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別人陪了你一整個下午,你連一頓飯都懶得跟人家吃?!?/br> 段明過這會兒是一點笑意都沒有了,押開一點窗縫吹晚風,說:“我想請她吃飯,她未必會答應……何況她不是一個人來的?!?/br> 江流螢噗嗤一聲笑出來,搖著頭嘆了幾口氣,落入身邊人眼中,他臉上的意外收盡,終于換上一副清明的模樣,說:“你說的是佳妮?!?/br> 江流螢陰陽怪氣:“可惜有人就是要聽成另一個?!?/br> 話不投機,段明過向司機報過一個餐廳就不再說話,黑暗之中,又亮起手機屏幕的光線,段明過拿一支修長的手劃啊劃。 江流螢推了下他胳膊,問:“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上來就把人給打了,你什么時候學的這一身戾氣?” 段明過眉心一動,其實眼前也在反復回放下午的一幕。大家都只知道他欺負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沒人知道球擊中她的時候,他握著拍桿的手收得緊緊。 段明過這時才覺得有點累,捏了捏眉心,說:“其實我沒打算讓球打到她的?!?/br> 是真的,發球那一刻只是想讓球擦過她肩膀,或是手腕,任何一個痛感不明顯但能教訓到她的地方,誰能想到這些年來他球技退化得如此之多。 江流螢嘆氣:“干嘛這樣?雖說她今天跟你不會是簡單的偶遇……旁邊那個是她老板哦,你們之間有生意往來?” 段明過說:“曾經有過,公司投資的幾部電視劇里,他們也有入股,不過合作得不甚愉快,下面人就給砍了。這老板雖說大小是個總,但公司規模不大,還有作坊習氣,總覺得要跟我碰面才能把事情談妥。開玩笑,我上哪兒有空跟他廢話?” 江流螢點頭,說:“原來是這么一回事,這么說來,這個人也真是不懂事,他也不想想,事無巨細都要你來親自過目,那你得要忙成什么孫子樣。所以才找了美人計,想要喬安娜接洽,卻沒想到孫子更不樂意了?!?/br> 段明過皺著眉睨她,琢磨著:“你這番話聽著怎么有點刺耳啊,不是什么好話吧?你們動筆桿子的就是這樣,隨便幾句話出來,就把人編排成孫子,我還什么都不能辯駁?!?/br> 江流螢咯咯的笑起來,罵他是活該,又挑他愛聽的來講:“這事兒不能怪喬安娜,她也是被逼的,她要是敢忤逆自己老板,還不被那作坊主給開了?” 段明過又不說話,抿嘴翻著手機,也不知道該看點什么打發時間。 江流螢又推了推他,小聲詢問:“她來找你,你就這么生氣啊,局面搞得這么難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下臺?!?/br> 生氣啊,當然生氣,好像她每次出現都帶著目的而來。 他當年借著逗趣跟她說想她,她居然一個消失就是小幾個月,等再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又是有事相求,以前是要扶助金,這回是要介紹好醫生。 她像一根風雨里不肯彎腰的小雜草,謙卑還是謙卑的,就是不肯流露出哪怕一點的可憐,她說:“我mama不行了,你能不能幫她找個好點的醫生?” 段明過古怪的脾氣在那一回也是展現得淋漓盡致,他昂著頭,說:“你前幾個月都干嘛去了?” 喬顏不解。 段明過說:“你信也不寫了,臉也不露了,就是養條狗也要天天來搖尾巴才有感情,你人間蒸發這么久,忽然某天跳出來就是開口要幫忙,說得過去嗎?” 此時段明過煩躁地調整坐姿,說:“有什么下不來臺的,下次見到我真要好好問問她,是她覺得我倆太熟,已經到了互通有無的地步,還是我給過她什么錯覺,讓她覺得只要找我,我就會無條件地幫她做事?” 江流螢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攛掇著:“你一個大男人別總嘴上開炮,既然早晚都要問,那你不如現在就發短信給她,你看她怎么回你!” 段明過冷哼,明知這是一招爛到底的激將法,可還是心甘情愿走進這陷阱,他說:“發就發,我還怕她???” 于是這晚喬顏的手機上接到一串消息,她一連看了幾遍覺得不是自己眼睛發花了,就是對面段明過手機中毒了。 ——以后別拿別人的事來找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倆太熟,還是我給過你什么錯誤的暗示,讓你覺得我很好說話? 喬顏被這突如其來的炸毛弄得不知所措,過了會兒,她更加確信這一晚是如此的別開生面。 ——剛剛我把話說重了,對不起。 ——你頭還疼嗎,我去給你送點云南白藥。 喬顏一下跳起來,覺得這事兒再發展下去,就有點棘手了。她于是打開對話框回復,一字一字敲得慎重。 ——不用,我很—— 一句話沒發完,又有新短信進來。 ——下樓,現在。 “……”喬顏是真的有點反應不上來了。 ——你在我家樓下了? ——嗯,還帶了點夜宵給你,下來,外面風好大。 ——可是……我現在不在家啊,我最近一直住朋友家。 手機靜謐一兩分鐘。 ——你朋友男的,女的? 喬顏很想說雖然是男的,但也跟女的差不多,輸到一半覺得這是出賣馬盼,又只好刪了,有點無望地寫:是很好的朋友。 ——男的。 ——走了。 短促的兩個字后,喬顏再也沒等回段明過的新消息。 哪怕她隨后組織語言,表達內心的謝意,他也像是人間蒸發般徹底沒信兒。 他當然不會是真的人間蒸發,他只是不想理她。 這天夜里,喬顏又失眠一宿,馬盼被她來來回回的翻身折磨得五內俱焚,磨著牙齒說:“你到底睡不睡?” 她這回不像以前一樣立馬裝睡,而是一邊絞著被子一邊埋怨:“有一個人,一直對我很過分,但……” 言猶未盡,可馬盼等來等去也等不到下一句,深夜之中只聽得見她微重的鼻息。他忽然一個激靈,想起室友殺人的社會新聞,趕忙將頭一埋,覺得還是不要觸發身邊的定`時炸`彈。 喬顏隨后也將頭埋進被里,無聊之中掏出他發來的信息反復瀏覽,想問問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個表情才是真正的你,卻又怎么都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