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謝長寧雖然是謝家大房長子,蕙姐兒卻不是最先出生的孩子,排頭的是二夫人所出的謝心蓉,蕙姐兒排行六,對外稱六姑娘。 蕙姐兒聞言,頓時也揚起笑容來,一邊走進屋,一邊對張伯道,“張伯,我來了?!?/br> 琥珀在上樓之前就得了示意,跟著蕙姐兒進到門里以后,便伸手關上了門,也不跟著進去,就守在門邊。 蕙姐兒同張伯一道走到屋里坐下,短短幾步路,便已說了許多話。 她寫給張伯的信甚是簡潔明了,并未說前因后果,幾句寒暄之后便直奔主題,請他到柳州來一趟,有要事相商。之所以這么簡潔,不是因為蕙姐兒不想說清楚,而是不能。首先重生而來這事就沒法說,她甚至不敢告訴任何人,如此一來,在張伯看來,她就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說話做事若是太過嚴明了,反而引人懷疑。 信送出去以后,蕙姐兒倒是不擔心張伯不過來,只是擔心他胡思亂想。事實證明她的擔憂并不是多余的,張伯在接到信后,心中的確擔憂不已,想著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又或者是發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信是由沈家商鋪轉過去的,恰好這段時間他人在江南這邊,若還是在建安,根本來不了這么快,甚至這個時候信大概都還沒送到。 第015章 兩人在桌邊坐下后,張伯便仔細打量了蕙姐兒幾眼,見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這才勉強放下心來,又詢問了一下她近來的情況后,便對她道,“有什么事等會兒再說吧,你來得這么早,怕是沒好好吃東西,我讓人準備了你喜歡吃的東西?!?/br> 蕙姐兒也不推遲,點頭應下了。 店小二很快送來了張伯點的東西,張伯與蕙姐兒吃過東西之后,才開始談正事。 蕙姐兒問道,“張伯,我記得母親的陪嫁清單里,有好幾處商鋪是在柳州這邊吧?!?/br> 張伯點點頭,“的確有,做的是布料生意,怎么了?” 蕙姐兒遲疑了一下,回道,“我是想拿它們改做別的生意?!?/br> 張伯聞言雖然覺得有些意外,卻沒認為她是胡鬧,反而認真的詢問她,“蕙姐兒想做什么生意?”女兒家的閨名不能叫外人知曉,當著別人的面張伯會叫她六姑娘,沒有外人則是喚她蕙姐兒。 蕙姐兒答道,“米糧生意?!?/br> 相較布料來說,米糧算是比較穩妥的生意了,不過張伯有些想不通,柳州這邊的幾間鋪子生意都挺好的,每年的收益特都挺可觀的,在這樣的前提下,蕙姐兒怎么會想到要改行做米糧生意呢。 他想到就如實問了蕙姐兒。 蕙姐兒咬著唇看著他,“張伯,你就信我這一次好不好,咱們盡快改做米糧生意,能屯盡量多屯一些,至于價格不必太在意,就算是……算了,能多收就多收一些吧?!彼緛硐胝f就算是按照市面上買的價格來收也沒什么,只要再過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并且能翻幾番。 但是想想她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話不是越多越好,有的時候說得多了反而是錯的。 蕙姐兒沒什么做生意的天賦,她之所以會想到這事,是因為她有上輩子的記憶,因為過去的時間太過久遠,她只依稀是她剛來全州的這一年初夏,因暴雨連連,導致淮水水位上漲,沖毀了上游的堤壩,位于下游的柳州遭了水患,剛種下去沒多久的莊稼都被淹了。之后一整年的時間里,柳州附近一帶的糧價都居高不下,直到新一季的糧食收上來了才漸漸降了下來。 張伯的閱歷即便是蕙姐兒兩世為人年紀加起來也比上的,他能看得出來蕙姐兒之所以這么做,定然不是空口亂來,而是有把握的,只是具體原因如何她怕是不方便說出來。 柳州這幾處莊子雖說收益也不錯,但是在沈瑜的嫁妝里卻算不得什么,沈家雖然門第不高,銀子卻是不缺的,沈瑜作為沈家最得寵的女兒,出嫁時十里紅妝,每一抬那都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珍寶玉器,若是只說價值的話,怕是不少建安貴女也比不上的。 別說蕙姐兒只是想拿幾個莊子試試手,就是再多幾個都不是問題。 她不想說原因,張伯也就不問,只問她道,“我都記下了,會盡快差人去辦,除此之外,蕙姐兒可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蕙姐兒聞言,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氣。無論前世今生,張伯對她都是這么好,無論她說什么,他從來不會去質疑,只會盡力去替她辦好??上陷呑邮撬懒?,明明拿了這么好的一把牌,最后卻輸得徹徹底底,丟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害得身邊的人不得善終,父親,母親,禎哥兒,張伯…… “蕙姐兒,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張伯見她神色不太對,不由得有些擔心道。 蕙姐兒回過神來,搖搖頭表示沒事,她收起思緒,仔細想了想,回道,“我這邊是沒有別的事了,至于外祖父他們那邊,若是愿意相信我的話,這生意也是可以做一做,雖說沈家可能不缺這幾個錢。倒是這次麻煩你大老遠跑過來了?!?/br> 張伯笑道,“蕙姐兒可別這么說,這都是我該做的?!?/br>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眼見著時間就快過午了,蕙姐兒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往來不絕的人流映入眼中,樓下謝府的馬車就停在路邊,車夫百無聊賴的坐在車架上,晃悠著腿??礃幼?,沈姝他們還沒回來。 蕙姐兒想到沈姝與禎哥兒,不自覺的揚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來。 張伯見此,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蕙姐兒進來可過得好?二姑娘她對你跟禎哥兒如何?” 蕙姐兒知道張伯在擔心什么,記得上輩子他也這么問過,只是不是在這個時候,而是在她長大以后,那時候她對沈姝恨得徹底,張伯又不是外人,她便將心中的想法如實相告,惹得張伯心疼不已。如今的她不再是當初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她知道沈姝并非貪圖富貴權勢之人,是真心對她跟禎哥兒好,那些詆毀的話,自然不可能再像上輩子那樣說那些詆毀的話。 “母親對我跟禎哥兒很好,前些日子我因水土不服生了病,是母親不辭辛苦夜以繼日的照顧我,她對禎哥兒也很好,之前還特意給他做了小玩意呢,叫做傳聲筒,就兩個竹筒子一根棉線,在這一頭對著竹筒子說話,哪怕隔了一段距離,另一頭也都能聽見,可有意思了?!?/br> 張伯聞言,心中有些驚訝,這分明跟沈瑜說的有些不一樣,她說沈姝是那種木納沉悶的人,雖然沒什么心眼,但凡是答應了的事,無論如何也都會做到。她很少說話,若是不知情的,怕是會把她給當啞巴了,很難討人歡喜。而沈瑜之所以會選中她,也正因為她這種性子。 不過張伯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蕙姐兒口中的小玩意給吸引了。他是天生的商人,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嗅覺,哪怕沒見過實物,單憑描述他就覺得那個叫做傳聲筒的東西,對他來說或許能起到不小的助力。 張伯替沈瑜打理著的嫁妝里的大頭之一便是酒水生意,今年因為頭上知州換了人,新上任的林大人是個油鹽不進的,就算抬了謝家出來也沒用,想要從他手中拿到更多的酒引簡直太難了。前不久他才打探到林大人家小公子的生辰快要到了,他家中三代單傳,對于這個孩子簡直寶貝得不得了,若是能討了這個孩子的歡心,想必在他面前也要好說話一些。 張伯便向蕙姐兒問了傳聲筒的具體情況。 這事沒什么好隱瞞的,蕙姐兒便如實相告了,但也只是更為詳細的描述了一下外形而已,具體是什么原理她是不清楚的。 說完之后,蕙姐兒就又起身往窗邊走去,一眼就看見了往來的人群中兩個熟悉的身影,沈姝牽著禎哥兒的手一路走來,后面跟著琉璃,她與禎哥兒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時不時會低下頭去。 張伯也跟著站到了窗邊,順著蕙姐兒的視線看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沈姝的身影。他是在沈瑜未曾出嫁以前就跟了她的,逢年底去沈家報賬的時候,曾偶然見過沈姝一兩次,雖然沒有可以去注意,但是也能分辨得出,如今的她跟與當初是真的不同的,說得更明白一些,就仿佛是從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偶變成了一個鮮活的人。 張伯忽然有些懷疑沈瑜當初的看法,人心易變,當初的孩子如今已嫁做人婦,她的心思當真會一如初時一成不變嗎?她對蕙姐兒與禎哥兒這么好,究竟是存了別的心思,還是真的只是為了履行承諾? 不等他得出結論,蕙姐兒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思緒,“張伯,你陪我去見見母親吧?!?/br> 無論沈姝還是張伯,都是她最親的人,既然沈姝不愿意上來,那她便帶著張伯去見她。蕙姐兒隱約覺得,后來沈姝似乎對張伯不太待見,雖然兩人之間基本沒怎么能碰面,但每次她只要一說起張伯,沈姝的表情就會漸漸淡下來。蕙姐兒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誤會,她只希望今生不要再上演。 張伯聞言,點頭應下了。他隨手關上窗戶,讓琥珀叫來店小二結了賬,便隨同蕙姐兒一道下了樓出了客棧,走向路邊停著的馬車。 他們到的時候,沈姝與禎哥兒也才走過來。 看到站在蕙姐兒身邊的人,沈姝愣了一下,接著便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她之前說起的張伯。沈姝與他不熟,只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視線便轉到了蕙姐兒身上,“可是談好了?” 蕙姐兒點點頭,“談好了。母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張伯,是……莊子上的大管事?!笔÷缘舻脑捠悄赣H兩個字。 沈姝也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不可抑制的就又想到了沈瑜,腦子不出意外又開始疼起來,她按捺下了想要皺眉的意識,正想說話,便聽張伯道,“二姑娘,多年不見了?!彼猩蜩ご蠊媚?,沈姝自然就是二姑娘了。 沈姝沒有原主完整的記憶,自然不認識這人,聽了他的話也不接,再次點了點頭,便對蕙姐兒道,“既然談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br> 蕙姐兒應下,與張伯告辭道,“張伯,我走了?!闭f罷便讓琥珀扶上了馬車。待她進到車里后,張伯忽然對沈姝道,“二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