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樓下遇到一個奇怪的女人，問我認不認識什么老王?！彼厯Q拖鞋邊說。

    “她呀……”石巍嘖嘖嘴，“別理她，她是個神經病?！?/br>
    “怎么搞的？”江日暉直起腰問。

    “老公被車撞死，受了刺激……幾個月前，臨江巷不是有個人被鏍絲刀戳死了嗎？當晚他在朋友家吃飯，出來時剛巧撞上了尸體，被嚇得驚惶失措，沖上馬路被車給撞了?！?/br>
    “哦，我想起來了，”江日暉敲敲額頭，“他叫王德奎吧，當時我還去醫院找過他?？上О?，搶救了好幾天也沒救過來?！?/br>
    “就是他。從那之后她老婆就瘋了，逮人就問見到老王了嗎?！?/br>
    “肇事逃逸的司機還沒抓到嗎？”

    “沒有。聽說調查了一段時間也沒啥線索，不了了之了?！笔⒔諘熞鹂蛷d，“進來坐吧，我去給你倒水?！?/br>
    “好?！?/br>
    房間里并不亂。這是江日暉第一個感覺。江日暉在沙發上坐下，打量著客廳。地板擦得挺亮，桌子上也沒有什么雜物。不過與其說是干凈，不如說是冷清。家具還是原來那些，就連墻上的鐘也沒有換。電視機旁邊的吊蘭也很眼熟，應該也是倪家慧生前的那一盆吧?？瓷先ラL勢喜人，狹長的葉片累累垂垂地拖到了地板上。也許是因為石巍照料的好，也許是因為這種植物生命力強。

    江日暉有目的地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他們的婚紗照。他記得從前的客廳里有一張，而現在那個位置空了，露出一塊與周圍墻皮不相符的白色。他居然把婚紗照撤掉了……江日暉的心被一股憤懣的情緒攫緊。

    茶幾上，有個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揀起來，那是一枚蝴蝶狀的發卡。這種發卡只能佩帶在女孩的頭上！

    倪家慧才走一年而已啊，江日暉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

    3

    踢踢蹋蹋的腳步聲停在背后?！昂人??！笔“褵釟怛v騰的水杯放在茶幾上。

    江日暉回身望著石巍，592控制著將拳頭揮過去的沖動?！斑@是什么？”他攤開手，問。想聽聽石巍的解釋。

    石巍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跟關上鞋柜時的表情一樣。但他很快調整了情緒，平靜地說，“沒什么，是在車上撿的……你知道的，出租車上經常會撿到亂七八糟的東西?！?/br>
    他在撒謊。江日暉犀利地盯著他。石巍將視線移開，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故做輕松地說：“兩年多了吧，自從家慧走了就沒見過面?！?/br>
    “你還記得啊?！苯諘熣Z帶雙關。

    “當然，至今想起那一幕就心碎……”石巍雙手交叉搭在后腦勺上，閉上眼睛，嘴角的肌rou微微抽動，好象被痛苦的回憶所擊中。

    江日暉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沉默。石巍忽然又睜開眼睛，象是故意岔開話題似地說：“哎，你還沒有女朋友嗎？”

    江日暉愣了一下，搖頭。

    “胥芳晴不是一直喜歡你?！?/br>
    “別瞎說，人家都有男朋友了?！?/br>
    “唉，太可惜了……是不是因為你太忙了，沒空陪大小姐風花雪月呀?！?/br>
    “沒有啦，我們只是純粹的同學關系?！?/br>
    “純粹……我說日暉，你現在該不會還是處男吧。哈哈哈！”

    “至少沒你想象的那么隨便?！苯諘煻似鸨雍攘丝谒?。事實上他曾經交往過兩個女朋友，企圖用這種方法抑制對倪家慧的眷戀，結果無功而返。也嘗試過接受胥芳晴，但還是失敗了。倪家慧就象那盆吊蘭一樣盤踞在他的心里，以一種凌厲的姿勢生長著。

    “不跟你開玩笑了，”石巍收起戲謔地表情，“最近很忙吧？那個鏍絲刀殺手還是沒有消息嗎？”

    “嗯？”

    “我是從新聞里看到的，聽說那個家伙又殺了一個?！笔χ娨晸P了揚下頜。

    “他不會囂張太久的，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苯諘熌靠粗?。

    “那真是太好了?！笔〉谋砬闆]什么變化，“快點把他抓住吧，我出車的時候都提心吊膽的?！?/br>
    “巍子，老實說我今天找你有點事?！苯諘熡X得應該攤牌了。

    “什么？”石巍歪了歪頭，問。

    “我們在死者的通話紀錄里發現了你的名字?！?/br>
    “??？？”石巍瞪大眼睛?！八勒呤钦l啊，592跟我認識嗎？”

    “他叫馬騮，是三星商場的送貨工人?！?/br>
    “馬騮……我不認識這個人?！彼V定地搖頭。

    “你仔細回憶一下，1月28日前后，你有沒有接到什么奇怪的電話？”

    “1月28日啊……十多天了，不太記得了?！?/br>
    “比喻搔撓電話之類的？”江日暉進一步提醒。

    石巍歪著頭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大腿?！鞍?，我想起來了，好象有那么一個……是個男的，張嘴就跟我說，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br>
    “接著呢？”

    “他說他知道我的秘密，跟我要封口費……我哪有什么秘密啊。本來想罵他一頓，后來又想陪他玩玩，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把戲?！笔∶硷w色舞地說，“于是我就順水推舟地說，成，你要多少錢我給你。他就扔給我了一個交易的地址，讓我將錢用紅色塑料袋套好了，扔進海上公園附近的那個廢棄工地門口的垃圾箱里?！?/br>
    談判口吻、交易地址和方式，跟其他嫌疑人的調查結果相符，這一點他應該沒有撒謊。江日暉心想?！昂髞砟?，你去了嗎？”

    “我當然去了，”石巍不假思索地說，“我提前半小時去了，把車藏在小樹林里，然后找了個地方埋伏著，準備等他一現身就揪著他暴打一頓?！?/br>
    “你打了他？”

    “靠，沒有。那家伙根本就沒現身。害得我在寒風里白凍了一小時。我一直搞不明白為什么……難道是我在談封口費的時候太痛快了，讓對方起了疑心？還是他在小樹林里發現了我的車？”

    “哦?！苯諘煶烈髁艘幌?，決定單刀直入，“巍子，2月7日凌晨一點左右，你在哪里？”

    “那種時間不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是在辣豆腐快餐?！?/br>
    “能說得具體一點嗎？”

    “2月7日凌晨……那個人死的那的那天？”石巍警覺地挺直了脊背，“日暉，你這是什么意思，來調查我的不在場證明嗎？”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做有點過分……不過名單里的每個人都有嫌疑，我們必須一一排除?！?/br>
    “嫌疑……我說你今天怎么突然大駕光臨了呢，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笔』腥淮笪虻卣f。

    “別有意見，調查是必須的過程，我就是擔心別人找你會更加難堪，所以才決定自己來一趟?！?/br>
    “這么說我還要感謝你了？”石巍眼釀敵意。

    “巍子，只要你問心無愧，照實說清楚就可以了?！?/br>
    石巍揚起斜睨了他一會兒，592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暗冗@一天很久了吧？”

    “什么？”

    “修理我啊?！?/br>
    “……”

    “從家慧跟我在一起那刻開始，你就攥著勁等這個機會吧?！?/br>
    “這是什么話？”

    “被我說中了吧?！?/br>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這是為了工作！”

    “什么工作，明明假公濟私?！?/br>
    “石??！”江日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嚴肅地說，“我現在是以一個警察的身份在問你，2月7日凌晨一點左右你在哪里？”

    石巍把雙腿抬高了擱在茶幾上，趾尖晃動著臟兮兮的拖鞋，“我在家，一個人。有本事你就把我當成鏍絲刀殺手抓起來啊?！?/br>
    “別以為我不敢?！?/br>
    “那就來吧?！笔∩斐鲭p手。

    “你……”江日暉氣得跺腳，“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這種態度只會害了你自己?！?/br>
    石巍閉上眼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江日暉恨恨地往外走?？斓介T邊時背后傳來了石巍的聲音?！澳翘焱砩衔也皇且粋€人，跟一個女孩在一起?！?/br>
    “跟一個女孩在一起……什么意思？”江日暉轉過身問。

    “你說呢？成年男女在一起還能干什么？”石巍發出一陣響亮的狂笑。這個回答更加令江日暉抓狂。他忍無可忍地撲過去揪起石巍的衣領，咆哮：“你怎么能這樣，家慧才走了兩年……”

    “終于原形畢露了，這才是真正的你吧?！笔∫粋€一個地掰開江日暉的手指。他的手勁很大。接著他站起來把臉送到江日暉面前，挑釁地說：“打我吧，你不是早就想這么做了嗎？”

    江日暉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變成了汽油，爆炸一觸即發。他攥緊拳頭，骨節發出破碎的聲音。腦海里只剩下兩個字：打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理智終于壓住怒火。他從懷里掏出筆和記事本?！澳銈兪窃趺凑J識的？”

    “這個也要說啊……好吧，是在藍調酒巴?！?/br>
    “你去那種地方干什么？”

    “喝酒啊泡女人啊還能干什么。592家慧走了那么久，我也有生理需要?！笔±淅湫χ?，“大概那個女孩也是這種想法，所以一拍即和啰！”

    “你還真無恥……在哪里做的？”

    “這里?！笔∨牧伺纳嘲l。

    “你把她帶回家了??？”

    “有什么不妥嗎？去賓館太貴，我一個司機負擔不起?！?/br>
    江日暉的手氣得直哆嗦?！八裁磿r候離開的？”

    “第二天早上……女人真虛偽啊，明明晚上很爽，早上醒了居然不認帳，非說是我勾引她的，還甩了我一巴掌?！笔√鹗终苹匚端频啬λ笾夷?。

    “把那個女孩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給我?！?/br>
    “沒有。真是搞笑，你聽誰說一夜情會留下名字和聯系方式的？就算有也是假的?！?/br>
    “那還是說你沒有不在場證明?！?/br>
    石巍瞪了他一會兒，終于松了口?！昂冒?，她說她叫林蕊生，住在金鳳苑小區……不過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br>
    “林蕊生，金鳳苑小區？”江日暉重復了一下，寫在記錄本上?！坝须娫拞?？”

    “沒有?！?/br>
    “那好，我走了?！?/br>
    “等一等，如果你能找到她，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她?！蹦敲逗l卡躺在石巍攤開的手心里，就象烙鐵一樣炙疼了江日暉的眼睛。他終于對著那張可惡的臉揮出了拳頭。石巍應聲彈出，沉重的身軀壓爛了茶幾。嘴角有猩紅的血絲滲出。

    江日暉抖了抖外套，從地上撿起蝴蝶發卡，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4

    那個女孩看上去很文靜。

    這是江日暉的第一印象。由于是突然拜訪，對方也是毫無準備地穿著居家服。粉紫的底色，上面印著細密的小花。領口和袖口鑲著精致的蕾絲花邊。一張光溜溜的臉，頭發隨便地束在腦后。江日暉無法將她與那種女人聯想在一起，但她的確承認自己叫林蕊生。

    江日暉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到金鳳苑的，沒想到還真的在值班室查到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