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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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依達看著他,仿佛是花了很長的時間來確認什么,終于她長長出了一口氣,眼角漫起一層霧氣。 她靠著軟枕倚在床頭,目光和緩,長長嘆息:“我還以為,這輩子是聽不到你這么叫我了?!?/br> “不是說,不會認我的嗎?”亞伯特沒有回頭,只憋著聲音悶悶地道。 “認與不認,你都是我的兒子呀……” 柯依達的聲音平緩如水,卻有著異常溫暖的力量。 亞伯特倏然回過頭,但見她只是那樣懶懶倚在床頭,面容蒼白而虛弱,嘴角卻有恬淡的笑意,目光和緩,有著蒼涼的暖意。 剎那間有動人心魄的力量擊中心頭,他微微一顫,心底卻泛起莫名的酸楚,少年時顛沛流離的孤獨彷徨一幕幕閃過,委屈與心酸交織在一起,幾欲落淚。 柯依達看著他緊咬著唇不讓眼淚滾落的樣子,深深嘆息。 她的兒子啊,經歷了無數戰火的洗禮,刀槍不入無懈可擊,可終究也是個倔強可憐的孩子。 “過來?!彼斐鍪秩ダ?,抬手替他抹去眼角的濕意,“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是我的錯,若是當年沒有把你送走,也不至于……” “不,赫爾嘉大人都告訴我了,當年,母親是要來找我的……” 是造化弄人,不是母親的錯。 亞伯特搖頭,眼淚卻終究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赫爾嘉在門口站了很久,聽得里面隱隱約約的啜泣之聲,心中感慨,卻不知為何,如一塊大石落地,竟是安心了許多。 她等了一陣,等里頭的動靜小了下去,方才清清嗓子扣了扣門。 “公主殿下?” “何事?” “修格·埃利斯公爵和埃森·凱瑟侯爵前來探病?!?/br> 柯依達收斂了表情,思忖了片刻,披衣起身:“叫他們到前面的議事廳等?!?/br> 亞伯特看得微微皺眉:“母親,你這重傷未愈,不宜cao勞……” 柯依達嘆了一聲,卻是別有意味地看他一眼:“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露了怯呀……”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待會兒也去梳洗一下,用些早飯,外人面前不可松懈了?!?/br> 亞伯特欲言又止,卻終究只是點了點頭,出了房門。 那邊赫爾嘉已經送來早餐,然后找來醫官,為柯依達重新診治了一番,又將傷口重新換藥包扎,以醫官的話說,總算是毒素已清,只需仔細調養即可。 送走醫官,她便披衣起來,亞伯特已經梳洗過,用餐已畢,一身軍裝筆挺地隨她進了前廳。 而另外兩位樞機卿,已經在議事廳等了很久。 柯依達只著軍裝的襯衫長褲,肩頭披了黑色的軍裝外套,整個人看起來仍是有些虛弱,但她能夠起身理事,倒是叫修格與埃森兩人有些出乎意料。 “公主殿下昨日傷勢兇險,今天看來倒是好轉了許多?!北M管有些訝異,但修格仍是安心許多。 “余毒已清,就沒有什么大礙,只是身體還有些虛而已?!笨乱肋_在上首落座,淡淡地道,“只是接下來,要多多勞煩兩位了?!?/br> “公主言重?!毙薷裎⑽⑶飞?,“帝都中善后事宜下官已經著手料理,索羅私邸已由監察廳查抄封禁,相關人等已押入刑訊司待審,目前帝都之中尚算平和。不過……西南軍區那里——” “叫北疆軍和東平軍封鎖西防軍轄區,若有異動格殺勿論!”柯依達斬釘截鐵,“另外,叫軍法處派人,以軍法審查的名義去一趟米蘭,徹底洗一洗索羅家在軍中的勢力。兩位看,這樣可行?” 軍中調度自有國防部下令,其余兩位樞機卿自然沒有意見?!?/br> “公主殿下思慮周全,下官并無異議?!卑IP瑟緩緩地道,“不過,下官以為,未免軍心動蕩,還是盡快任命一位新的西防軍軍長比較妥當?!?/br> “軍區長官任命茲事體大,等陛下回來再商議吧?!笨乱肋_點點頭,舉起手邊的茶杯,“行宮那邊可有消息?米亥魯,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聽她這樣問,修格的表情遲滯了片刻:“根據最新的消息,昨天傍晚,米亥魯殿下已被陛下下令賜死?!?/br> “這么快!”柯依達幾乎打破手里的杯子。 當初就算是娜塔莎這個并不得寵愛的長女,皇帝尚且仍有惻隱之心,如今,卻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賜死了米亥魯? 她的臉色微微發白。 亞伯特侍立在一旁,余光留意到她略顯蒼白的臉,心中微微一頓。 修格打量一眼她的臉色,不動聲色地繼續道:“另外,昨夜陛下的舊疾又復發了,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恐怕還要耽擱幾天,似乎是打算讓安瑟斯殿下先行返回帝都?!?/br> 親手處置了謀逆的兒子,皇帝心中怕是也不好受。 柯依達嘆了一口氣,如此不留余地,看來是決意要為安瑟斯掃清一切障礙了。 “現在御駕身邊還有誰在?” “東平軍的科恩·林頓軍長應該會很快動身去西南坐鎮,陛下身邊除了費蘭,還有槍騎兵的藍德爾在?!?/br> 柯依達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 倒是埃森·凱瑟侯爵湖綠色的眼睛閃了一閃,有些欲言又止。 “埃森卿,還有什么事嗎?” “海因希里·索羅公爵被押在刑訊司大牢?!卑I桃忸D了頓,“他請下官轉達,想要……見一見公主?!?/br> 柯依達微微一怔,便是修格聞聽此言也是微微皺了下眉。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終于緩緩的嘆了一聲:“也罷,埃森卿,你安排一下,我去見他?!?/br> 大概是在他手上吃過悶虧的緣故,亞伯特對于海因希里并沒什么好感,更想不通為何柯依達還要特意走這一趟。 只不過她既然點了他隨行,他自然也不能夠推諉。 離宮來到監察廳的時候已經是午后,刑訊司的大牢暗無天日,陰冷潮濕,一步一步走進去,耳邊都能夠聽到兩側刑房傳來施刑的慘叫之聲。 海因希里·索羅被押在走廊盡頭的牢房里,刑訊司的長官引著柯依達進去,便識趣地招呼看守的憲兵遠遠避開,只留下神鷹軍的金發中將執劍守在門外。 “柯依達,你受傷了?” 海因希里借著昏暗的燈光,打量著她虛弱慘白的面色,有些吃驚。 “拜你那位副官所賜,所幸撿回了一條命?!笨乱肋_輕描淡寫地道, 海因希里愕然,繼而露出幾分歉意:“我沒想到他會如此?!?/br> “也算是對你的忠心吧?!笨乱肋_不以為意,“安諾德副官,也算是條漢子?!?/br> 海因希里苦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他如今在獄中,只著了一領白色的襯衣和黑色軍褲,襯衣的領口解開兩??圩?,松垮地歪在那里,身上倒是沒有怎么被動刑的痕跡,只是精神顯得有些頹廢。 “我聽說你要見我,何事?” 海因希里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再看一看你?!?/br> “海因希里?!笨乱肋_有些無奈,“你的jiejie巴琳雅夫人,如今已被軟禁,她幾次托人傳話,懇求來見一見你,你——” “不必了?!焙R蛳@飺u搖頭:“事到如今,我有何面目見她?” 他的jiejie,是他親手將她送入這深不見底的皇宮,又是他為了家族與權力,毀了他唯一的兒子。 他微微仰頭,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弧度:“我所行之事,她一無所知,此時就不再拖累她了?!?/br> 巴琳雅夫人,與小公主烏蒂娜,在這件事上確實無辜,只是此番也難免有池魚之殃了。 柯依達微微嘆息:“陛下的后宮,他自己會處置的?!?/br> 頓了頓,她又道:“米亥魯……已經被賜死了?!?/br> 海因希里微微一顫,湖藍色的眸子里激起巨浪,沉默了半晌,終于恢復寧靜。 “不愧是我們的陛下,當機立斷,陰戾狠絕?!彼p笑起來,不知悲喜,“看來,他是鐵了心,要不惜一切為安瑟斯殿下鏟除一切障礙?!?/br> 柯依達眼瞳微動,沒有說話。 海因希里卻是只管繼續說下去:“米亥魯死了,索羅家敗了,接下來,又會輪到誰呢?” “海因希里!”柯依達厲聲打斷他,背脊卻有些發涼。 海因希里目光淡然地看著她:“柯依達,我不是危言聳聽,其實你心里也很清楚,在權力的誘惑面前,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br>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門口那一抹金黃身上。 “好好保護你自己和你的孩子?!?/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緩柔和,湖色的眼瞳深如潭水,柯依達看的心底一軟,合了合眸:“我會的?!?/br> 她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柯依達?!焙R蛳@矧嚨亟凶∷?,卻隔著幾步遠怔怔地看她許久,方才開口,“倘若二十多年前,先遇到你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是不是會給我一個機會?” 柯依達停住腳步,她回過身來,望著他比年輕時更加成熟和滄桑的英挺輪廓,恍惚又想起了當年初次見到他時候的場景,好像是在“薔薇花會”上,石青色長發的侯爵少爺,英姿勃發,風流倜儻。 她只覺得時光飛逝,碧落茫茫。 她嘆了一口氣,卻只是道:“海因希里,你這又是何必?你明知道,你有你的執著,你的野心,而我有我的責任,你我之間談論感情,本就是件奢侈的事情?!?/br> 她的目光定格在門口那一抹金黃之上,仿佛穿透了時空:“而那個人,他沒有顯赫的身家背景,沒有那么多的利益糾葛,更沒有勃勃的野心,他是那樣的純粹干凈,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這樣純粹地愛我了……” 海因希里無力反駁。 “那么……”他想了想,終究還是不甘地道,“換一個問題,這二十多年來,哪怕只是片刻,你有沒有對我動過心?” 柯依達沉默了很久。 “海因希里?!彼?,“你是一個很好的戰友,一個很好的對手?!?/br> 這一次她沒有回頭,甩了一下斗篷,便出了門去。 身后亞伯特緊緊地跟上。 海因希里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神情木然。 “柯依達?!彼托?,略帶譏諷,“你夠狠,就算是到了這一刻,連騙一騙我都不肯,也罷,也罷!” 人生在世,能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大概也算是榮幸了吧? 海因希里笑起來,牢房一洞青燈在笑聲中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