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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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人收押了女大公身邊的隨時人員,正在等待醫官的檢查報告和審訊結果?!毙薷褫p輕冷笑了一下,“明天,約了漢密爾公爵商量之后的事情?!?/br> 法貝倫聞言只是心照不宣不宣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望著門外深濃的夜幕:“看來,我也有必要回一趟東平軍總部了?!?/br> 塔倫不能亂,這是兩個人在此刻同時想到的問題,然而即便如此,在女大公以領主身份落葬之后的第三天,依然爆發了自亞格蘭軍入駐貝城以來第一次大規模的民眾□□,致使修格不得不派遣憲兵控制局勢,死傷無法計數。 密報呈上皇帝的案頭,國務省內一片嘩然。 “如何,監察長的建議?” 緊急召開的國務會議無果而終,皇帝波倫薩·亞格蘭從國務省的會議室出來回到皇宮的一路上都未發一言,直到踏進自己私人辦公室的大門,方才冷不防的出聲。 緊隨其后的柯依達微微怔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肅然的表情:“陛下,不妥?!?/br> “哦?”皇帝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愕然,撩了一下寬大的法衣,在辦公桌后面坐下來,從削薄的唇線里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以示繼續。 “第一,塔倫事務由修格·埃利斯公爵全權打理,在修格尚未行動之前,帝都直接派出同為樞機卿的埃森監察長,會讓人以為,陛下對于修格并不是全然的信任;第二,監察廳一旦出動,勢必流血漂櫓,但塔倫不比北疆,以暴制暴只會激化矛盾,于事無補;第三,請恕下官斗膽說一句?!笨乱肋_站在辦公桌前,停頓了一下,“監察長此人,還是擺在眼前比較令人放心?!?/br> 在皇帝的面前,她從不掩飾對于埃森·凱瑟此人的忌憚與疑慮,盡管此人作為監察長官至今以來并未作出任何有損于王國利益的事情,但這不過是因為,目前這個人的忠誠尚在可以駕馭的范圍之內。 對此,皇帝只是會意地輕笑了一下:“如你所言,武力鎮壓確實只是下下策,可是柯依達,一旦逼的不以,朕也不得不如此?!?/br> 柯依達沉默,只微微低了低頭。 這一點,她并不否認。 日暮時分的夕陽將如血的余暉灑金窗臺,在地板上瀉下一片嗜血的妖嬈。 皇帝調整了一下姿勢,靠在寬大的椅背上,海藍色的長發被余暉暈染出些許冷媚的紫色,順著法衣的紋理一瀉而下,微闔著眼,不知是大腦高精度的運轉思考,還是只是短暫的休憩,只隱隱有殘酷而蒼涼的氣息縈繞。 隔著蒼涼的余暉,柯依達看不清楚他此刻臉上的表情,竟不知該不該打斷這樣的沉默。 “修格在密報中說,安妮卡女大公的日常飲食中摻進了慢性的墮胎藥物,而負責這項事務的隨侍女官已經畏罪自盡了?!备袅嗽S久,皇帝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來,優雅聲線如水般流淌。 柯依達的瞳孔微微一縮,繼而恢復,然后緩緩地開口:“下官聽說,洛林·阿代爾子爵的使者已經在帝都逗留很久了?” “洛林子爵希望接回伊莉婭子爵小姐,還沒有等到答復而已?!被实鄄[起眼睛,勾起一抹玩味笑意來:“巧合?” “都有可能?!笨乱肋_只是靜靜的吐出四個字來,“塔倫舊部、古格、抑或東南貴族,都有可能?!?/br> 此時海因希里·索羅上將正在返回摩亞的途中,兩三月份的時節春寒料峭,黑夜早早地降臨,籠罩一座座彼此相鄰的營盤。 “女大公殿下還真是不幸啊?!憋L聞這些日子東南方向的一系列sao動,年輕的侯爵繼承人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抬起頭一輪皎潔的野月倒映在冰藍色的眸里,“如果平安誕下胎兒,不論是男是女,都會是同時擁有亞格蘭與塔倫王室血統的繼承人吧,作為古格的統治者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那樣的話,巴琳雅小姐的地位……”安諾德副官站在不遠處望著主官的背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絕無可能?!焙R蛳@锎驍嗨?,嘴角微微向上抬起,“即便是嫡出的娜塔莎公主也早已因為母族的叛逆而早早出局了,具有塔倫血統的皇子又怎么能夠得到臣僚的認同?索羅一族所需要的不過只是時間而已。只是現在……” 只是現在,平衡一旦被打破,矛盾便會激化。 這負手立于月下的年輕人沒有說話,安諾德卻已然明了。 “誰知道呢?”對方卻是倏然一笑,轉身走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南疆,一定是人仰馬翻?!?/br> 安諾德愣了一下,自嘲地笑聲,跟上他的腳步,走進不遠處的大帳。 海因希里伸手掀開帳篷的一角,馬上又夜風驟然闖入,吹滅案頭一盞青燈。 “少爺小心!”安諾德驚呼一聲,僅憑軍人的直覺,身體已先于大腦做出反應,跨過一步刀劍出鞘,護衛在主官的面前。 “不必如此,安諾德?!焙R蛳@飬s是淡定的負手立著,石青色的碎發拂過眼角,“西南暗衛不會如此沒有輕重的?!?/br> 他踏步進來,沒有點燈,坐在書案后面透過黑暗打量面前的人,黑衣,蒙面,僅露出犀利的眼睛,單膝點地,聲音暗?。?/br> “海因希里·索羅侯爵少爺真是好膽色?!?/br> “你的劍鋒里面沒有殺機?!焙R蛳@镏皇俏⑿?,“報上你的家門吧?” 安諾德點起一盞青燈,昏黃的光芒擦亮帳篷的一角。 海因希里借著火光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信箋,湖色的眼睛在封口的印泥上定格:“靈蛇紋章?你是阿代爾家族的人?” 這一夜野月當空,浮云當頭,山間的迷霧隱隱透著寒氣。 “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妨礙他腳步的,一是貴族,二是軍閥,目前帝都的門閥貴族已被鏟除殆盡,接下來將輪到的是我阿代爾家,還是你索羅家呢?” “既是歷代世襲的貴族,又是手握重兵的軍閥,即便索羅家與皇室有姻親之好,又怎么會知道不會遭到賽切斯特家族所遭受的橫禍呢?” “西陲是你索羅家的天下,而阿代爾也在南疆經營多年,你我二人攜手,沒有任何做不到的事情……” 海因希里負手佇立在窗前,仰望天空皎潔皓白的月亮,良久未語,許久勾了勾唇角,輕輕抬手將素色的信箋湊近搖曳的燈燭,一縷青煙裊裊升起,灰白的塵埃如風散落。 第66章chapter64夜奔 “這是做什么?” 柯依達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婦人,眼底僅流過幾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赫爾嘉只覺得有些心驚,連虛以委蛇的客套都不屑賜予,說明眼前的人在柯依達地看來連應付一二的價值都沒有。 “這時候打擾公主殿下實在是抱歉,只是,既然陛下已經準許伊莉婭小姐返回南疆,那便由下官將她帶回好了,不必再勞煩公主殿下了?!?/br> 來人是阿代爾子爵府的女官,三十出頭的年紀,眉眼精致婉約,依稀卻有精明干練的氣息,覺察出柯依達的不快,俯下身去,深深地施了一禮。 “我奉皇帝陛下之命前往塔倫吊唁安妮卡女大公,自然也會將子爵小姐平安無事地送回洛林·阿代爾副軍長的身邊,夫人不必太擔心?!笨乱肋_冷冷地掃她一眼,“還是說,夫人對于應付南疆目前的混亂局面很有信心?” 對方似乎被鋒利的言辭所攝,微微聳了下肩頭,沒有堅持下去:“那么,請讓下官等隨行服侍子爵小姐吧?” “隨你?!笨乱肋_僅丟了句話下來,懶懶地抬起眼瞼,“沒有別的事了吧,赫爾嘉,送客?!?/br> 正是三四月份的時間,帝都的天氣已經回暖,一眼望去便有大片的金盞花在宮室前綻放,被碎石鋪就的甬道切割地錯落有致。 “公主就這么答應她了嗎?”林格望著那一抹身影消失在大片燦爛的金黃之中,站在宮室的回廊之下,打破沉默。 “不然怎樣?”柯依達反問:“伊莉婭是阿代爾子爵家的小姐,子爵府的侍從跟隨在身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br> “但是公主,這個女人……” “我知道?!笨乱肋_直接接下他的話來,注視著前方沒有去留意身后他微微詫異的表情,“但是,危險的事物放在身邊總比放在鞭長莫及的地方要好?!?/br> 她回過頭來:“其他的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動員令已經下達,第一、第二師團集合完畢,明日一早隨公主殿下啟程?!?/br> “古格那邊呢?” 林格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身邊并肩而立的金發年輕人,一系列微小的動作被她看在眼里:“無妨,在這里說好了?!?/br> “自從西陲戰役之后,古格軍力受到嚴重打擊,弗雷安公爵因為丟失十余座城池開始遭到公眾的質疑,古格上下的反對勢力也開始抬頭,已經有不好謠言的滋生了?!?/br> “繼續觀察那邊的動向,見機行事?!笨乱肋_點點頭以示知曉,“過一會兒我會去校場?!?/br> “是,下官告退!” 敬禮,轉身,“鋼之獵犬”擦著卡諾·西澤爾的肩頭走過,似乎是微微停滯了一下,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你向古格境內派遣神鷹軍暗探?” 帝都軍年輕的軍長立刻嗅出與眾不同的氣息,柯依達只是不以為意的笑了下,“這可是神鷹軍內部不為外人所道的機密,你應該感到榮幸?!?/br> 卡諾微楞一下,回過神來,嘴角微微向上抬了抬,啞然失笑:“難怪林格副軍長如此介意?!?/br> 因為柯依達的緣故,迄今為止卡諾與這位神鷹軍的副軍長已經打過無數次的照面,然而林格·弗洛亞其人,依然沒有太過具象的認知,只是隱約覺得除了深沉陰郁和盡忠職守之外,他對于自己似乎并不是特別的歡迎。 是錯覺么? 帝都軍的軍長因自己無謂地揣測抱自嘲的笑聲,微微搖了搖頭。 “再想什么?” “沒什么?!彼⑽攘四?,“塔倫那邊你有多少勝算?” “不知道,但是這一次必須由我出馬?!彼龘u頭,卻是篤定地道來,“以皇帝陛下的名義吊唁安妮卡女大公,并以皇帝的名義整頓塔倫的政局,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帝都軍、西防軍、乃至禁衛軍和薔薇騎士團,在去年的戰事中遭遇重創,現在需要的是休養生息,也只能出動神鷹軍了?!?/br> “柯依達……”卡諾微微皺了皺眉,淡金色的碎發垂到額前,遮蓋了湖色的眼睛。 她卻是啞然失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數?!?/br> 說話間轉過身來,上衣的內袋里掏出一枚鐵盒,遞到他的眼前:“已經得到陛下的允許了,但我依然希望你不會用到它?!?/br> 蒼色的瞳定定地望進他清澈的眼眸,停滯了片刻,倏然移開,一愣神間已經擦著他的肩頭過去了。 卡諾遲疑著抵開盒蓋,紅色天鵝絨的底座上,蒼鷹振翅欲飛。 王國歷230年二月底,塔倫女大公安妮卡·德拉猝然辭世,塔倫政局一度動蕩,皇帝波倫薩·亞格蘭表示沉痛哀悼,并于三月初派遣王國第八公主柯依達·亞格蘭以皇妹身份在神鷹軍第一、第二師團的護送下前往貝城代為致哀,而此刻塔倫境內的sao亂并沒有得到有效的遏制,反而愈演愈烈,并開始由貝城蔓延到邊緣的幾座城池。非但如此,作為中心城市的貝城再也無法抵法民眾的怒火,這一年的三月十五日,一場大規模的民眾□□席卷昔日塔倫的首都,從各大邊緣城市集結起來民眾一路沖進塔倫大公的官邸,迫使駐守貝城亞格蘭官兵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武裝突襲之下不得不繳械投降,連同全權負責塔倫管理事務的修格·埃利斯公爵亦不能避免被軟禁的命運。 柯依達在抵達東平軍總部所在地康帕斯市之前接到這個消息時,盛怒之下不可遏止震驚的表情。 “簡直是荒謬!” 報信的憲兵單膝點地跪在軍帳中央,垂著眼瞼,望著狠狠摔在不遠處的塘報,只是微微聳了聳肩,越發低了低頭。 帳下神鷹軍的眾人難以掩飾驚駭的表情,對于上司的震怒,只是屏息提氣,無人出聲。 自從東平軍占據塔倫極大要害之地,整個版圖面積并不值得稱道的塔倫早就被牢牢控制在亞格蘭的軍事力量之下,協助修格鎮守貝城及其邊緣城鎮的又監察廳如狼似虎的憲兵,即便是局勢在亂,也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讓那些臨時集合起來的烏合之眾如此輕易地攻陷城池。更有甚者,連身為樞機卿之一的修格·埃利斯公爵也淪為階下囚! 這對亞格蘭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恥辱! “東平軍在作什么?” “□□發生時,分別駐守貝城附近拜丁、科倫兩座城池的東平軍第三師團,說是沒有得到副軍長洛林·阿代爾子爵的命令,拒絕出援?!?/br> “修格總長代行塔倫事宜時陛下的授權,他居然敢公然違抗?”柯依達冷笑了一聲,雷霆之色竟然開始漸次退去,深深打量了一眼半跪在面前憲兵:“你是監察廳的憲兵?” “是!”